“六弟怎么在家呢?”陆清宁一把扶住他,立刻发问。
“姐姐糊涂了,今儿是休沐日。”陆文渊已经没了婴儿肥的脸上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儿,“姐姐想什么呢,埋头走路也不看着点儿人。是不是不舍得我姐夫出海啊?”
“净胡说八道,这会子叫什么姐夫?你姐姐还在家呢,你就迫不及待把我卖了?”陆清宁佯嗔道。
白鹤鸣最近常往天颖府来,不大好跟她直接见面,便拉着这个小六子做借口。不是今儿递进来几朵珠花,便是明儿送进来几本游记杂谈。再不便是几幅字画,甚至几张银票……说是叫她替他收着。
他曾经对她说过,他的祖母临去时,几乎将所有私房钱全都留给了他。陆清宁以为那些私房也不过是些金银首饰并几家铺子几片田地,不曾想经过陆文渊手里送进来的银票,攒了又攒数一数,竟然也有七八万两之多……
白鹤鸣那家伙,恐怕是怕一次送进来太多,便会令她推却吧!因此才跟她用了化整为零的小算计!
还有她们家这个小六子,才跟他认识几天啊,便整天帮着他说话儿,如今还如此顺溜儿的叫上姐夫了!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儿。白鹤鸣往陆氏族学里去过一两次,之后族学里的大孩子们都不大敢欺负陆文渊了,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个打架不要命的铁锤……
陆文渊被陆清宁佯嗔了几句,立刻挠了挠脑门嘿嘿笑起来,手上却一把挽住他姐姐的胳膊:“我有要紧事儿要跟姐姐说,姐姐先莫忙着出去。”
陆清宁见他神态很是正经,并不是开玩笑,便带着他重新回了清宁园,两人进了书房,她亲自泡了茶,叫丫头们留在外头,不用进来伺候。
“说吧,那家伙又叫你传什么话儿进来?”陆清宁笑问。
陆文渊手里什么也没拿,她想当然便认为是要给她传口信儿。
陆文渊闻言却摇头,反而问她:“姐姐不知道朝廷封了白大哥一个四品指挥佥事,并任出海船队的正领队?”
“我哪里知道去,我都好些天没见到他了,来传话也是你来!”陆清宁很是惊讶。
出海的船队除了十艘商船,还有两艘战舰护航,这个陆清宁都清楚。可过去两年的领队皆是文官,今年却派了指挥佥事这个武官,还是现封的白鹤鸣,难道是海上不太平?既如此,她又怎么放心得下!
“姐姐莫慌张,白大哥也只是想有个名正言顺出海的由头罢了。”陆文渊依旧笑嘻嘻的。
只是有了这个类似恩荫的官职后,白大哥也不要再想做明郡王世子了……好在白大哥也从来不想做,否则日日张罗出海作甚!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儿?听你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算什么要紧事儿?”陆清宁不大相信的挑起眉梢。
“姐姐果然英明,”陆文渊就像个真正的孩子,拍起了他姐姐马屁,旋即却又正了颜色:“我来是想告诉姐姐,你给白大哥写封信吧?信上就说,叫他这次出海只去南洋,不要再去西洋了。”
“南洋离得近不说,好东西也不少,何苦多开好久的船,跑到红毛鬼子那里去?一路算下来,并不比只去南洋多赚多少,只要船队耐得下心在南洋多盘庚些日子,收入也许还会更多,又是踏踏实实的待在陆地上!”
陆清宁微微琢磨了一番这些话的意思,立刻发问道:“是不是你知道这一趟去西洋有风险?”
陆文渊为难的抿着嘴不说话。他也想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撒泼耍赖的招数全用上,就是哭闹着不叫船队往西洋去,可是这招数能好用么?
若叫他直截了当的说吧,他又不能说!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姐姐还在,别如他的腿没坏,比如陆文博已经被赶出了陆家,还被族里除了名……
姐姐掉到池塘里那一日,他本该早些去她院子里拦着,不许她与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庶姐出去;可若是强硬的拦住了,母亲又怎么能知道,两个庶姐狼子野心?
他当时设想的极好,掐好了姐姐落水的时辰,立刻便叫高妈妈带着人去池塘边,如此也不怕姐姐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他当时失算了,他就没想到,去千叠园求救的路上,竟然被宋氏那个贱妇拦住了,拉扯了半晌,差点没耽误大事!
那么如今这件事儿,他还能抱侥幸么?他不能!可他又不能说出缘故,万一这一世不同了呢?
陆清宁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追问。从他被绑那天起,她就已经知道,他不是个寻常小孩儿,如今他既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就听他的也无妨。
只是她又该如何说服白鹤鸣?就算白鹤鸣听她的,船队里的其他人呢?二舅父与四表哥呢?
大家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是在南洋易货收入也不差,自然行得通,没有人会叫嚣着非得往西洋去,谁都知道走水路太过危险;可白鹤鸣既然担任了正领队,也得给大家一个合适的说法不是?
难不成就说,我道听途说了,若是在南洋住上一个月两个月,比去西洋还合适,大家都听我的吧!这不是一言堂么?若真住上几个月,结果不是那样怎么办?
“西洋也总有船队到南洋去!西洋的船又比咱们大顺朝的船好,跑得快,二舅父他们往年出海,路上一定遇上过。”陆文渊见她犹豫不决,立刻说了这么一句。
陆清宁恍然大悟。虽然她上一世对过去的历史并不大清楚,这个却似乎是听说过,只是听说归听说,从来不曾细想……
小六儿这意思是说,大顺朝的船队到南洋去,西洋的船队也到南洋去,双方完全可以将南洋作为一个贸易港!甚至可以与西洋常出海的船队约定好,下一次互换什么样的货物!
陆文渊听她这么说,头立刻点的如同鸡啄米:“是,正是姐姐说的这样!”
“白大哥最听你的话了,你快给他写信吧,我好给他送出去!”
第二百一十章 打情骂俏
白鹤鸣临行前的头两天,又是一个休沐日,在陆文渊的掩护下,或者可以说是陆清宁也想在他临行之前见见他,她拖着几只大风筝,带着陆文渊和铁锤,带着水晶和碧玺,和白鹤鸣在他北郊新置下的一个别院见了面。
“水晶碧玺,你们两个陪着六少爷放风筝去,小心躲着水和大树,我跟六爷坐在这里说会儿话。”陆清宁轻声嘱咐。
这处别院建在天颖北郊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院落极是广阔。西墙角处,有一棵很老的银杏树,白鹤鸣派人在这银杏树下支了桌椅,桌椅边还有一架藤秋千。
陆文渊几人在庭院正中放风筝,陆清宁便与白鹤鸣坐在银杏树下,也不用下人伺候,陆清宁亲手泡了茶,又双手持着茶盏递来,请白鹤鸣先尝。
浓密的树影间,偶尔有金色的日光斑点散落下来,或深或浅的印在两人脸庞上,鬓发间。陆清宁虽然低垂着眼眸,白鹤鸣却看得见她那长长睫毛簌簌抖动,仿佛是在轻笑。
是不是他今儿又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了?
自打去年冬至月收到赐婚旨意,他与她便不能轻易再见面,他们上一次见,还是在正月里,他来天颖府给陆家长辈们拜年。嗯,他今儿是猴儿急了些,见她的马车来了,只用两大步便走到她的轿厢跟前,她才撩帘出来,他就伸手去扶她……
“你又嫌我鲁莽了。”白鹤鸣喃喃的说着。
可等他伸手接过茶盏的时候,大拇指还是碰到了她细滑的手背,若不是他手上还算有点功夫,一杯热茶就得被他泼出去。
他在秘道里也不是没牵过她的手!为何今儿只是这么一点轻微的触碰,都那么不同了?
陆清宁笑着扬眉看他。鲁莽怎么了,她就喜欢!他的鲁莽又没胡乱用在所有地方!陆家内宅还有很多声音都说她鲁莽呢。比方说,当初她教训雪芳,教训于氏,还有还有,那次将想要夜袭她的婆子脑袋上砸了个大血洞!
她这么想着,便喁喁给他讲起来,她也做过的许多鲁莽之事。
白鹤鸣用心的听着,因了知道事情早就过去了,她如今既然能坐在这里,必是能够化险为夷。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却将后槽牙咬了又咬。
他早就听谢老四说她的日子不好过。他还以为,她只是缺少吃用,心里还极其纳罕过,难不成陆家大老爷宠妾灭妻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令嫡出的女儿缺衣少食。
后来他多少也知道了。后宅里的明争暗斗何止是克扣衣食,如今真真切切听她说起来。他才知道,原来她过的竟然着这种日子!有好几次都险些丢了命!
“我可不是想叫六爷去替我打抱不平。内宅妇人么,眼皮子浅,来来去去也不过是这些小手段,我若对付不了她们,岂不是白活了。”
“我只是想告诉六爷,被人人前背后说鲁莽也好。说三道四也罢,事实并不一定真是那样。我自己个儿还背着无数的恶名,又怎么会轻信别人如何说你……”陆清宁轻笑着望他。
白鹤鸣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喝了两盏茶后,终于开了口:“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难,早知道……就请曾祖母多说几句了……”
陆清宁不免笑嗔:“太皇太后一言顶十句。何况还有赐婚旨意在那里,何尝需要多说?”
“六爷之所以想要出海。不也是只想验证下自己的能力?有能耐的人,在什么逆境之下都能活得很好,正是所谓的狼走千里吃肉。”
她还想说,狗行千里吃屎。比如陆文博,他留在陆家时,便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被驱逐出陆家之后,难不成还能奋发图强,考上个秀才?
不过她倒听说了,陆清莹才嫁到米家,便软磨硬泡缠着米连山,给陆文博在米家谋了个差事呢,说是当了个小管事……
这陆清莹也着实的没脑子。她如今已经是米家的大少奶奶了,叫自己的同胞兄弟在米家做下人,亏她想得出来啊!
不过……又能如何呢。若陆文博本是个有真本事的,还能跟米家借些银子做个小生意,勤勤恳恳几年后也能出头;可他一没学问,二无经商本领,拿了银子也是坐吃山空,之后还不是照样等着米家接济?
“狼走千里吃肉,这话说得好。”白鹤鸣哈哈大笑起来。
很多时候,他都以为她是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她长着一副尖下颌,一双眼的眼梢既细长又上挑,再配上她那刁钻古怪的笑容,可不活脱脱一个小狐狸?
可等他从太皇太后那里求到了赐婚旨意,明郡王妃哭骂着哪里来的狐狸精,勾得我的儿子五迷三道时,他突然就觉得,狐狸这个词儿确实不像好词儿。
如今听了她这话,且不论狼比狐狸好听还是更不如,至少这意思他懂了。
“六爷懂了?那等到三五年后,六爷看上了哪个新人,也莫怪我张嘴咬人喽?”陆清宁半真半假的,便将话引到了她一直想说却没说过的问题上来。
白鹤鸣是个土生土长的大顺男子,脑海里哪里有什么一夫一妻携手白头的概念。若不强行灌输一阵子,恐怕叫来还有得纠缠。与其等到两人成亲后,她用尽心机做毒妇妒妇,不如现在早早说清楚,也省得两相看厌!
“这是什么话?”白鹤鸣既有些懵懂,又有些愤怒。
“怎么,六爷也想叫我做我娘那样的贤妇不成?或许是六爷之所以请太皇太后赐婚,便是看中了我母亲的为人,以为她教养出的女儿必然也是贤良淑德?”陆清宁高挑眉梢,语气中多少带了些逼迫的意味。
若是一言不合,现在退婚也来得及呀!等成了亲再闹和离,她恐怕没有姑奶奶那般的好运气了!
太皇太后的旨意不能收回,太皇太后说过的话也不能出尔反尔。可她完全可以叫白鹤鸣去悔婚,跟她有什么干系!
“我、我是说,我怎么会看上什么新人?太皇太后曾祖母赐婚的正妻,难道还能休了?”白鹤鸣愤愤的说道:“就算可以,我也不是那种人啊!”
“妹子也莫说这么伤人心的话。我若是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大顺朝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
陆清宁又气又笑。太皇太后赐下的正妻休不得?好在他后来的话又给找补回来了,否则她就想拍他一个满脸开花!
正待软下声气来,跟他说几句我错怪你了,却听得白鹤鸣又道:“像侍妾什么的,哪里算得个人呢,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你若是不喜欢,莫说是咬人,要打要杀全由着你,这点子小事还用知会我?”
陆清宁大怒:“白鹤鸣!敢情还离着成亲有两年呢,你便惦记上侍妾成群了!”
“我打杀她们作甚,我只找你!若不是你纳了她们,哪里来的叫我看着不顺眼的人!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过去的那些年我早都厌烦了,不想再喊打喊杀了,你明白不明白!”
她前世并不曾谈过恋爱,何况依着她的性子,就算谈过多少次,叫她轻声软语的商量也是不可能的;而她现在又真的有点动怒了,话语声自然就大了些。
白鹤鸣先是一惊,随即就摸着鼻子大笑起来。她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不过还别说,这么听着真有点意思!
“你瞧你你瞧你,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急了?”白鹤鸣大笑连连,一边笑一边摆手。
还没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呀!陆清宁愤怒的瞪着他。
“我、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哪里说过我要成群的侍妾了?”白鹤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侍妾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家里那几位哥哥,每天都被一群女人包围着,日日不得消停不说,还恨不得多生出几付身子来应付,谁愿意学他们!”
她果真更像一匹小狼!
“姐姐怎么了?”陆文渊远远的听到陆清宁似乎怒了,忙将手里的风筝递给铁锤,一路跑过来——他又不是真的九岁孩子,放风筝什么的,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似乎又觉得不该离两人太近,他只远远的站在树荫之外。看着怯生生的那副样子,更令白鹤鸣捧腹大笑起来。
陆清宁气得连瞪了他几眼,这才笑对陆文渊道:“我没事,他还不敢欺负我。你方才跑累了吧,过来喝口茶。”
陆文渊见惯了姐姐的笑容,有很多时候姐姐都在笑,就连老爷做了烦人事儿她也在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如今见姐姐虽然面带薄怒,眼睛里却含着深深的笑意,他立刻跑了过来,伸手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扭头就跑——她们两人打情骂俏,他何苦掺和。
“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问问我说的没挨欺负是不是真的!若往后等他给我撑腰,恐怕也指望不上了!”陆清宁笑骂。
白鹤鸣惴惴的摸了摸头。他有三个小舅子,两个还小呢,才会走路,小六儿虽然大了些,可也差的太远,她指望小兄弟们给她撑腰,也太不现实了吧?
“妹子,你从今后指望我撑腰吧,我定当不负厚望!”白鹤鸣这么想着,就豪情万丈的拍了拍胸脯,通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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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文文已经在收尾了~~新书大概再过三五日也该发布了,还请大家多捧场啊,写的是个穿到古代做花匠,外带忠犬养成的故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贴心关切
听白鹤鸣如此这般的发誓一样,陆清宁憋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哪个女子所谓的依仗娘家兄弟撑腰,不是说的面对婆家甚至夫君之时?白鹤鸣这家伙竟然还说,往后有他呢……
好在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白鹤鸣又如此配合,之前为了侍妾一说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刻缓解了——其实剑拔弩张也只是陆清宁自己而已。
“我那次叫小六儿给你递出来的信,你可仔细看过了?你这次去,若是时间充裕,最好就在南洋靠近港口的地方租下一处铺面,再留几个妥帖的人在那里打理,这样即便你们已经回来了,那里还可以继续采购货物,只是库房要选好了……”陆清宁又换了话题。
白鹤鸣有些尴尬。怎么每次听她说起小六儿,都像在说他?
不过眼下说的是正事儿,可不是他可以胡搅蛮缠的时候。之前那封信他收到了,也仔细看过了,却没有她现在说的详细呢。
“你是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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