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光棍去吧。
关于流水帐
好不容易典礼散了场,告别时高城和叶木棉都有些心虚,别着头,闪烁着眼神,含糊不清的道了再会,这别扭劲连张明忠和陈天都侧一侧目,何况那狐媚魇道的袁朗?袁朗及时拍掉了木棉伸向方向盘的爪子,受累自己开车回程,一路上,逮机会就捉狭的冲着木棉坏笑,使得木棉极力板起的面孔很不成功,一路悻悻的顾左右而言他,好容易捱到基地,窜下车就没了影。
心情愉悦的袁朗回了办公室,想想不放心,把齐桓抓来关照,近几日等闲进城别让叶木棉开车。
齐桓愣一愣,眨吧眨吧他实诚的眼睛:“晚啦,队长,她刚自告奋勇的去S师接铁队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袁朗只得说:“算啦,也让铁队血脉贲张一回。”
“要不现在我开车去接?”
袁朗撇一撇嘴:“铁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觉得自己血气方刚,最恨别人照顾他年纪大,你去接他也死挺坐木棉的车。”
要说,铁路到底是铁路,即使回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仍然面不改色的下了车,然后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回了家,一个多月来头一回没有在晚上挤兑袁朗的业余时间。
袁朗很高兴,所以他决定暂不传播叶木棉的八卦。
即使袁朗没多嘴,齐桓他们还是很快看出了端倪:叶木棉的信太频繁了,三四天就有一封,有时出任务久了,就能积一小摞,木棉喜滋滋收了窝回宿舍看去。这天木棉收了信,才进了宿舍楼,就被齐桓领人截了道,一个锅里吃饭,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齐桓抢了信站台阶上拆开就读,叶木棉被一群人堵着干着急。
齐桓读之前很是酝酿了一下感情,力求读出个波澜壮阔来,谁知道高城这信写得枯燥无味之极,和自己的训练日志几乎没什么两样,大抵就是把“叶木棉”三个字的称谓改成了“木棉”两个字,齐桓一腔激昂顿挫踏了个空,干巴巴的读了一半,停下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又翻来覆去的拿着信纸查看,最后下了结论:“靠,连句天凉要加衣物之类的都没有。”跳下台阶下就戳木棉脑门,怒其不争的说:“我检查都写得比这声情并茂,叶木棉,你这什么眼光,就这也能让你五迷三道的?”
徐睿拍着木棉的肩摇头:“失败,太失败了。”
叶木棉抢过信纸,又羞又急回了寝室,晚上分组对抗,她瞅准一枪就崩掉了齐桓,让齐桓凄风苦雨摸黑罚跑了好几圈。
齐桓他们觉得,高城这水平,也就堪堪勤能补拙挣个印象分,谁知过了没多久,连勤也不勤了,直拖了两个多月才有了一封,偏偏还薄得很。
这一封,落款的地址是某师侦察营。
高城的信向来很象流水帐,这封尤胜。
木棉看完信,阴晴不定,该来的终究来了,可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这信透露的信息太少,即没有一贯的傲气,也没有难堪的失落,更没有委曲的倔强。那么,是谁经历了那些,那样重要的七连,是高城的骨中骨,血中血,可这切骨之痛他不想跟她述说,似乎,那个人,心里就是这么一本流水帐。
叶木棉心里有气,扑到了袁朗的办公室请假,袁朗很爽快的给了三天假,完了勉励说:“得,回来做牛做马啊。”
寻人
叶木棉站在师侦营大门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她眯着眼歪着头瞅着整洁得不近人情的营区外围,绷着腿板着脸象块砖似的哨兵,无声无息的笑了——典型高城式的苛责张扬,依旧清晰的菱角分明。值勤登记的兵几乎还是个孩子,微胖,嘟嘟着脸,兢兢业业的认真,似乎自己承担的任务无比光荣。
小胖脸对着叶木棉就有些疑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训练服,也从来没看到过一个兵,戴着硕大的一副太阳镜,可以这么明明白白的慵散,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骨子里隐着痞气,可偏偏痞的合情合理一挥而就:“高副营长不在,他们一早到达演习区域了。您的证……”
“什么演习啊,我怎么没听说啊?”
“是我们内部训练演习,您的证……”
“晕,几天?”
“预定三天。您的证……”
“三天啊,那训练区域在哪儿?”
“这个,保密范畴。”在被打断了三次问话后,这个尽职的兵开始揣测木棉的身份:不会是特务吧?这不套我话呢吗?他努力看着太阳眼镜后面的眼睛,抢先说:“您的证件。”
“你干嘛要看我证件啊?”木棉拿出哄孩子的语气。
“您不是要找我们高副营长么?我要登记。”
“我给你看了证件你就能让我进去?”
“不行,你得找人来接,这是规定。”小胖脸义正词严。
“那我找你们高副营长啊。”
“我们高副营长不在。”
“那你就不能让我进去是吧?”
小胖脸很严肃的点头。
“那你都不让我进去,干嘛要看我证件啊?”
小胖脸彻底被绕糊涂了,挠挠头:“那您不要进去了?”
“我要进去啊。”木棉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
“那就得给我证件登记,这是规定。”这回,规定两个字咬得颇重。
“我给你看了你就能让我进去?”叶木棉简直心情大好,老A里可没这么可爱的孩子。
“不行,您得找人来门口接。”
“你得帮我找你们高副营长来啊。”
“我们高副营长不在。”小胖子擦擦汗,老兵都去训练场了,他今天才第一天值勤,就遇到这么难缠的主。
“那他在哪儿啊?我自己去找他。”
“我不知道。”小胖子终于说了实话了。
“你不知道?”叶木棉露出愕然的表情,似乎这个不知道颇为不合情理,如此重要岗位的一个兵,怎么会连这个也能不知道。
“我……我……”小胖子结巴了,正瞧见营区门口驶出来的一辆车,活象看到了救世主,立即决定把这难缠的球踢给别人:“那辆车是后勤部的,去训练场,你可以去问问驾驶员。”
可车子出了门就开始加速,没有理会门口拦截,小胖子转借祸害未果,悻悻然回头准备继续受木棉荼毒,可一转头,没了人影,心下大骇:女特务,绝对是个女特务!
小胖子没有骗人,车子是真的进了训练场的警戒区,在转弯减速时后车厢轻轻滑出一个人影,滚落进了旁边的树林。
演习并没有开始,士兵们仍然紧张的做着准备工作,警戒相当松懈,即使在白天,木棉也毫不费力的绕到的驻扎临时指挥部的后面,她估摸高城应该在那里。
指挥部前面,配着一个隐蔽地,架着红外伪装网,网下的空地上站着一位少校,背着光埋头看资料,可身形却不象高城。
“报告营长,电话。”一个通讯兵跑了过来。
少校抬头,木棉看了个正着,一激动,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这营长,分明是师兄陆峰。
对抗
说是演习,其实是训练,在经历了一昼夜的进攻与防守后,高城陷入了困境,战损比出乎意料的高,据可靠的死人汇报,蓝军有一个准得要命的狙击手。一个营的,大家都知根知底,高城怎么都想不起来手下还有这么个枪王之王,迫于窘境,高城孤注一掷,将作为指挥中心的战车佯攻作饵,吸引对方火力,并且以劣势兵力侧面主动反攻,以求一击而中,形成大逆转。
反攻是在下午发起的,后方猛的一声炮响,尖啸之后远处的高地上便炸开了。高城一声命令:发起冲击!战车便冲锋了起来。一队战车迅速从指挥车跟前掠过,冲下四十多度的山坡。指挥车震动着随后加入了冲击,车上的高机开始震响,弹壳四下飞溅。
前方的车开始拉开了烟雾,再加上车上的自动抛射器,冲击队形很快被淹没在烟幕之中。车载的步兵从行驶的战车上跃下,并且在奔跑中保持着战斗的队形。
枪炮声在周遭震响着,突然一个炸点几乎就在指挥车边炸开,黄土砰砰地直打在车体上,并就着打开的舱盖迸了进来。
参谋紧急地拉着高城的裤腿喊道:“副营长,快隐蔽。”
“里边视野不好!”高城喊了一声,依旧地站着。
那参谋只好苦笑。
外面依旧枪炮喧天,而最响的却是来自前舱口打得水泄不通的高机,那种武器从舱里听来足以把人震得热血沸腾。
……四号八号压制!六号七号迂回!三号五号正面冲击!……
舱外的高城无视飞沙砾弹,镇定自若地进行着他的指挥。
一发高机弹壳从前舱叮当作响地蹦了进来,指挥车忽然间竖了起来,竖得几乎是直立着,车里的人,脚和头几乎收拾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这是障碍翻越,之后车又猛地倒回原位。
参谋和通信兵手忙脚乱地抢救着舱里那些未经固定的物品,猛烈的震撼中,那参谋被甩得直撞到了后舱门上,把头上的钢盔撞得铿然大响。车里已经尽是车外飘来的烟尘和硝烟,参谋从烟雾弥漫中站了起来,气恼又无奈地看着周围,通信兵和他一样狼狈,只有高城凑在周视镜旁边稳稳当当地看着,一只手拎着一支自动步枪,一只手调着周视镜,没有任何支点站在倾斜四五十度的车上却如履平地。
参谋惊讶的看着他。
高城看到,山脚下的一个隐藏火力点,仍在喷射着火舌,他俯下身对着驾驶舱说:四点漏掉了一个,清除它!
“可是,咱们没有炮了!”副驾驶疑惑地看着高城。
“撞掉它!”回答无比地坚定。
车里的参谋和通信兵很有先见之明地坐下,扣紧了头上的钢盔。与此同时,指挥车疯狂地朝那个火力点撞了过去。火力点后的蓝军已经撑不住,开始四散奔逃,然后在机枪的扫射下一个个地冒起了白烟。
“砰!”的一声震响,几个垒工事的沙包腾空飞起。
战车在崩溃的工事上四处转向,两条钢铁的履带深深地碾入了泥土里。
车上的机枪手利用原地转向的工夫,打扫着周围仍在抵抗的假想敌,直至一个一个地冒起白烟。
高城拖出自动步枪与那些化整为零的假想敌对射着,因为目标突出他显得甚是吃亏:“重机枪!接手!”高城喊道。他忘了机枪手已经牺牲。
车上的参谋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发现他就是重机枪,于是对着高城解释道:“我是参谋!” “你是军人!”高城毫不留情的吼道。
蓝军没有给他机会,一个狙击手在远处对着战车连续开火,发射的是燃烧弹,目标油箱。
高城在车子冒烟的那个瞬间翻滚侧移,几乎同时,对面远处高地上的一块草皮突然翻起,那名爆了油箱的狙击手移动隐蔽,根本没有瞄准动作,红外线的准星已经照在了高城的额头,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习惯了枪林弹雨,锐利凶狠,看得满地冒着烟的死人心有余悸。
绿色的信号弹在天空绽放,红军指挥所被歼灭,意味着蓝军的胜利。
高城僵在那里,他手里的九五突击步枪只有四百米射程,对方的距离目测几近一千,绝不可能造成威胁,那准星却不停留,带着鬼魅慢慢下滑,居然戏谑的在高城心口打了个勾,这个多余的动作象是在打招呼,连带着煞气慢慢淡了。
“那个兵,说你呢,哪个排的?”隔得太远,高城认不出来,他输得郁闷,就有些火气,这么一吼,演习结束觉得自己死完了的兵又吓得躺了回去,偏偏狙击手似乎没听到,把八五狙往肩上一靠,慢条斯理把刚才掀翻的草皮盖一盖。
高城性子急,最不耐烦这磨蹭,大步流星的走上去认,那兵浓眉大眼,笑得颇讨人嫌,正是叶木棉。
泄怒
“木棉?!!你怎么在这儿?”高城不可置信,可声音里带着惊喜。
叶木棉似笑非笑,语气捉弄着人:“打听到某人升了官,赶紧的过来看看有什么便宜可以占。”
高城还不知死活:“这是怎么说的,我不是写信告诉你我来师侦营了?”
木棉大怒,从口袋里把那张薄薄的信纸摸了出来,拍在高城面前:“哪里说了,啊?哪里说了?你这副营长还是我问门口哨兵才知道的。”
“又不是什么好事,升了副营长又怎么样,我的连队能回来?我的兵能回来?”高城提起这事便带着落寞。
“你不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经历的这些事,就象我是不相干的人,高城,你把我当什么?啊?三五三团和老A打平手,你知道我在老A,你为什么不问我对七连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史今那一枪是我打的,你怎么不问我?”叶木棉连珠炮似的发泄着怒气,不知道是对高城还是对自己:“史今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七连改编,你不说,洪兴国走了,你不说,等手下的兵一个一个走完了,就剩下你一个,你也不说啊?还等着我写信给这个,给那个的私底下打听?”
“比那个还糟。”
“什么?”木棉正发着火,一时没听懂。
“比一个人还糟,剩下的是两个人,还有许三多,我的地狱。”高城的语气冷静。
木棉被这冷笑话噎得语塞,看了高城一眼,扭头就走:“算了,我回去了。”
高城赶紧上前一步,扯着木棉的袖子:“你放不下史今的事么?木棉,你是老A,可首先是个军人,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七连,也没必要对不起史今,无论换了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谁跟你拉拉扯扯,放开。”木棉甩手,可没甩掉,高城牢牢扯着那袖子:“知道了,知道了,下回有牢马蚤我跟你发。瞅瞅木棉脸色,提议:“要不,搭我车回营地吧。”
“放开,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叶木棉脸色稍霁,高城这才放了手,顺手去接木棉的枪,木棉还倔:“不用,我自己来,在队里也不用别人帮忙。”
高城佯怒:“我是别人么?我是别人么?”也不理会,接过了木棉的枪,又唠叨:“85狙太长了,后坐力又大,不合你用。”
木棉翻个白眼,作没听见。
一群死了的兵在原地竭力望向这个方向,四下交流,通信兵便问蓝军的死人:“这是哪个排的?打的真准,85狙打这么老远,枪王啊。”
“外援,不是我们营的,听说是营长的同学。”
“你们赖皮啊,这还带外援的啊?”
“那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一个?也就我们营长有这样的同学,你知道不,厉害着呢,我们压根本就跟不上,刚才丛林里,你知道吧?七十三个!她一个人,干掉七十三个!我从来想都没想过能这么打,就象真打过仗一样。”
红军的死人们决定不作声,可表情明摆着不信。
离了太远,瞧不清楚,就看到两人说话,而后高城接过了木棉的枪,高城车上那个死早了的机枪手就猜测:“副营长被打生气了,下了那兵的枪。”
蓝军的就有些担心,两天一夜的战友,现下大多已经成了木棉的粉丝:“不会挨训吧?”等走得近了才放下心来,明明外援在前面沉着脸,高城在后面象个跟班似的乐呵呵跟着,还不定谁比谁拽呢。
高城一挥手:“上车,找陆峰算帐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算啊,这可不能算啊。”还没进了指挥部,高城就梗着脖子嚷嚷。
陆峰稳坐中军帐,好整以暇的笑眯眯:“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