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颈:“凭什么是我换啊?”听到这话,叶木棉以一种不屑的表情扫过高城,表示无视这个人的存在,张敏看她那神色,楞没敢开口。
黑压压坐着近三千人的报告厅,出于军人的习惯鸦雀无声,俩报幕的别别扭扭的上了场,故作镇定的往那儿一站,下面突然就喷笑起来了,谁不知道指挥系这届新生里两区队长掐架已经掐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高城的眼神就很无辜,叶木棉则是觉得很受伤,什么都没干,下面笑什么场啊?
这会儿再撂摊子已经来不及了,谁还敢接这烫手的山芋?说实话,高城和叶木棉串词背得都不错,可下面的人看到两个中规中距并肩而立就笑,坐得近的研究表情,坐得远的研究语气,总觉得能看出些道道,倒象葛优转行演了正剧,虽然表情肃穆台词严谨,可还是觉得喜庆的很。下面的越笑,高城和叶木棉就越沮丧,他们情绪越低落,下面的就笑的越起劲,好好的一场迎新年晚会愣被他们变异成了十分复杂的局面——报幕的表情象在开追悼会,台下的人象在看双人相声,主持人相当荣幸的成了最受关注的表演者。
好不容易捱到了全部结束,叶木棉气鼓鼓的回了宿舍,张敏和杨琳看到她表情,到底没摒住,哈哈大笑起来,杨琳一边在床上打着滚一边捂着肚子叫唤:“哎哟,我的妈呀,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痛死了。”木棉上去捶她,打了两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打那之后,叶木棉把主持也划入决不可沾的文艺项目之一。
番外
别看叶木棉这个也逞能,那个也彪悍,可要论起是不是个好兵,那要看是谁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回答的是最有发言权的张明忠教官,他肯定回忆着往事,摇着头,老泪纵横的说:“我失算,我错了,再来一回,王八羔子才让她当区队长。”
叶木棉从小调皮捣蛋就是个闯祸胚子,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老师目光炯炯都认识到这一本质,所以从来没担任过班长,别说班长,就连小队长都没沾过边,要不怎么说人民教师明察秋毫呢,张明忠老眼昏花,一时不察,让她当了区队长,叶木棉浑身的臭毛病就立刻出来了,还带坏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譬如说,每次轮到值日,红袖章一套,她倒也中规中距的满世界溜达,可从来没抓到过违纪违规的,即使犄角旮旯里几杆老烟枪凑得欢,叶木棉抬高了头,额头上写着“我没看见”四个大字,坦坦荡荡就飘走了,她从内心压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不对的,更不屑背地里扣分、记名字、告黑状这种行为了,理直气壮的定论为太不仗义!!
再譬如说,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遍布内线,但凡学校有点风吹草动的活动,张教官上午才知道,下午叶木棉就能嬉皮笑脸的堵办公桌——要票。有些演习观摩,票子最吃紧,新生是不给名额的,木棉软磨硬泡,从同学们眼巴巴的盼着到这不是欺负我们新生嘛,从功夫要从娃娃抓起到人民解放军的素质教育,缠的张明忠同志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我们张SIR在学院里还是有点名望的,即使搞不到票子,带一两个学生进去还是不成问题,可你要了就要了,那倒是好好派啊,区队长、班长、学习骨干,那不是一抓一把?叶木棉不,她信抓阄!!!美其名曰:富贵在人,成事在天。边摇晃着阄票给人抓,嘴里还要吆喝:“买了,买了啊,买定离手!!”有一回,集团军的演习啊,那票子实在搞不到,老张只得许了叶木棉一个名额带进去,过了会儿,叶木棉眉开眼笑的过来报告,去的人已经选出来了,张教官就犯嘀咕:“屁!什么选出来的,明明是抓出来的。”结果,千军万马啊!硝烟滚滚啊!大场面啊!张明忠教官带着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瘦瘦小小的杨琳出现在观摩台,还得腆着张老脸的说杨琳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张明忠那个气啊,可下回木棉要票,还得四处奔波,要不旁人怎么都说张教官带了这么多学生,就最疼这一届的呢,只有老张郁闷的跟小白菜似的,打落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吞。
叶木棉,就一小小的区队,可真护犊子,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她队里的人,队里也有样学样,什么事都一股绳,技术训练不用说了,叶木棉作为一个标杆基本压得人人卖命,可连吃饭前拉歌都要比别的队高几个分贝这就有点过了,最让人担心的是张明忠教官居然发现这队里学员管木棉不叫区队长,管她叫“老大”!!这令他颇为焦虑这个区队在叶木棉的带领下会发展成一帮子兵痞,这可怎么跟党、国家、人民、学校领导、学生家长交代啊!张教官指出了又指出,批评了又批评,他们倒是改了,人前不叫了,改人后叫。
在呕心沥血之后,张SIR很是羡慕的看着陈天教官,你说同样招进来的,连高考分数也一样,差别乍这么大捏?人家区队高城,那真是要技术有技术,要文化有文化,要觉悟有觉悟,要规距有规距,有抱负,有理想,有水准,有文化,有思想……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没摊上我手里呢?
陈天教官其实有苦都说不出,你说高城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拧呢?十只手指当然会有长短,都有擅长不擅长,你总不能指着人人跟参加铁人三项似的吧?加强训练是好事,可也总不能压得人家不给活路啊?有一段时间,陈SIR很是担心高城压紧了,下面闹出个什么兵谰来,那倒是真如高城所愿破了院校纪录了,后来兵谰倒是不用担心了——高城成功把区队荣誉感高于一切印在了每个队员心里,可陈教官又开始担心这什么都要争第一的脾气了,就吃饭前拉拉歌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声么,你瞧小胖子那青筋暴的,再看看人家二区队,倒底是女队长,跟队里的那个和睦啊,那氛围……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不是我们区队的呢?
何如君心似我心
期末考试还没结束,学校就张罗着给学生统一买火车票,快近春节,车票格外紧张。张敏有些左支右绌,她想和高城一班车走,又不想扔下叶木棉,可木棉的嘴脸一看就是高城与狗不得谈论,好在很快有了特大喜讯,回家的车票学校只安排买一个班次,乘也得乘,不乘也得乘。
回家的漫漫长路,开始,叶木棉和高城还能上窜下跳的凑伙打牌,慢慢的人就少了,当叶木棉苦着脸对上高城僵硬的表情的时候,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有张敏心满意足的哼歌,削苹果,剥茶叶蛋,乐呵呵的鼓噪,把两位尊神连嘴带肚子塞满。
窗外居然飘起雪来,一片一片,轻轻柔柔,叶木棉伸出手去接,转眼就化成了水,原来,距离近了,才知道,看到的不是真相。火车隆隆的响,木棉和张敏说了会儿话,慢慢的两个人就头挨头的盹着了。
高城把窗子关严了,又用厚外套把两个人盖上,便静静坐着,终于看到木棉对着自己不设防的样子,那么生动活泼的一个人,醒的时候再张牙舞爪,睡着了也是一脸恬静。
张敏其实没有睡实,盖衣服时就惊醒了,她看到高城点了支烟,靠着车窗,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脸上居然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温柔,原来人前再强硬豁达,独处时也会有诚实的腼腆,张敏落寞的闭上眼,要强求么?还是应该放下?眼前的这个人,心心念念,却从来不曾并肩比翼,没有得到过,就连失去都没资格谈及。
只有叶木棉,没心没肝,一觉睡到了站。
回家的日子快乐的能飞起来,除了周秀失落的发现叶木棉连被子都叠成方方正正豆腐干似的一块,到底长大了,什么都不要操心了,怎么倒心疼的慌。春节里走亲访友,只嫌时间太短,木棉连找老T他们厮混都没来得及,就直接打包回了学校,才踏进学校,石头就兴冲冲的跑来透露小道:这学期终于要开射击课了!
石头的消息实在是灵通的很,教授射击课的果然是陈天——冷面教官,四大金刚之一,有传闻称他是被院领导花了大代价挖来的墙角,传说此人曾真的上过战场,立过战功,这在院校生心里简直就是贴着闪闪发光的英雄标签,可以供人瞻仰。
开始几堂课,只是枪械讲解和分解,叶木棉这辈子终于摸上了真枪,兴奋不已。这天,陈天把大家圈到了教室,一人发了一块木板,十二颗小口径的子弹壳,要求一手平拿木板,把子弹壳垒起来,同学中大多垒到五六颗光景的,可七八颗往上就少之又少,托叶老爹逼迫木棉打桩练字的福,叶木棉居然垒完了十二颗还意犹未尽,左顾右盼,一时得意忘形,居然托着一长条的子弹壳原地慢慢转圈。
“你杂耍呢啊?”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木棉吓得一激灵,埃佛尔铁塔从此分崩离析——子弹壳散了一地。
陈天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
那天居然是正式开始射击练习的第一堂课。下了课,叶木棉被留了堂,在陈教官的冷峻眼神中,以一种标准姿势瞄准待射。陈天站在她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等了近两个小时,叶木棉都开始有点昏昏欲睡,却听到陈天短促清晰的口令:“射击!”
这一枪打得,能跑多远有多远,连靶纸的边都没咬上,木棉听到身后陈教官冷哼了一声,又说:“再来。”只得再来,又是漫长的等待,木棉打起精神。
又是一个多小时,陈天才下令射击,叶木棉已经等得心浮气燥了,听到命令,却又放心不下,又瞄了瞄,陈天已经发话了:“不用射击了,这会儿工夫,你战友都死两个了,黄花菜都凉透了。继续瞄准。”木棉咬了咬牙。
远处的坡上,晃悠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啧啧的摇着头。
“陈天还有完没完啊?”这是老郭头,本来今天约好木棉下了课就到他那儿,他久候不至,只好自己摸来了。
“心疼你徒弟了?”这是张教官带一点幸灾乐祸。
“饭都还没吃呢,你不心疼,不心疼在这里晃什么啊?”
“我看热闹,成吧?”
“切,看你的头。这天还冷着呢,别冻坏了。”
又沉默了一会,张SIR摒不住了:“还来,他还来,这小陈,也没点分寸。”
“你不是看热闹来的么?”郭老头立刻戳穿这只纸老虎。
“老郭头,我看你这徒弟要被人抢跑了。”张明忠到底是张明忠,转移话题的同时还挑一把阶级矛盾。
“再抢,也是我徒弟,不劳您老人家操心。”
两位慈母多败儿的典型在坡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这边,叶木棉终完在陈天一声令下后完成了射击动作,这一辈子的第一个十环,她欢呼一声,跳了起来。
“叫你起来了么,打中了很稀罕?”陈教官的声音还是冷得很。
“嘿嘿,教官,我打的,第一个十环啊。”木棉那是吓大的么?你再冷,再打击,她总有办法插科打诨,顺着竿子爬上来。
陈天拿她没法,不由得笑一笑,正色说:“叶木棉,我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可你给我记着,手稳不如心稳,心不稳,手再稳也白搭。”
姜是老的辣
抢徒弟倒真不至于,木棉管陈天叫老师,武馆女儿的臭毛病,师傅只肯认一个,可郭老头一个月楞没见到他的宝贝徒弟,叶木棉被陈教官全程抓了壮丁。陈天不多话,脑筋却转得快,他捏造了一份高城的射击成绩表,每次二区队训练,总把一区的成绩表夹在记分册上,初几天叶木棉还真上当,咬牙切齿绷着劲上,没多久就回过味来了,高城能有那成绩?扯!可木棉是真喜欢射击,要不为摸着枪体验真人版CS,不定现在就在警校里泡着了,她现在特崇拜陈天,陈教官那枪使得,真是一绝,只要陈天发话,就是圣旨!
所以,当张敏看到叶木棉在宿舍还手腕吊着三块砖作平举待射动作时,倒吓了一跳:“木棉啊,你没事吧?就这射击成绩还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叶木棉已经这么举了十分钟了,现在也吃不住劲,只得放下来歇息:“陈老师说我稳定性还差点。”。
“差什么差啊,就你天天拿着把剑舞过来舞过去的,那手劲,我们区队都没人敢跟你拗,你还差什么啊?乖,别瞎折腾,早点睡。”
叶木棉撇撇嘴:“又不是比力气,你当我码头搬运工人啊,还咱们工人力量大?”
门“呯”的推开了,杨琳几乎是蹒跚的挪进来的,边喘着气边报怨:“你们说,凭什么女生宿舍要放在六楼?这不是歧视啊,这不是男女不平等啊?
叶木棉甩开砖就窜过来扶她:“怎么了?啊?”
“哎哟妈呀,可累死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不能躺床,杨琳直接趴了桌子,笑吟吟的宣布:“我刚才跑了五千米啊,跑下来了啊,我看这次武装越野谁还敢笑话我!”
“那不还早呢,你现在就使这劲啊?叫你慢慢来。”叶木棉就埋怨。
张敏嗖的就站起来了:“喂,你们俩,走火入魔了啊?魔障了啊?犯得着么?”话虽这么说,可人却蹭蹭跑到了卫生间拧了把杨琳的毛巾,嘀咕着:“我就烦跟你们俩一块,俩疯子,祸害的旁人也消停不了。”没好气的把毛巾递给杨琳。
杨琳边接,边和木棉交换个眼色,两个人吃吃的笑了,张敏埋怨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就这么的混了三个月,叶木棉和冷面金刚相处融洽,她很快就发现,平时走动看不出来,但在作飞速跑动射击示范时,陈天的左脚不利落,他既不说,叶木棉便不好多问,这天练完射击,叶木棉赶着替陈教官收拾场地,装作不在意的问:“陈老师,他们说你上过战场,是真的么?”
陈天瞟了一眼她,嗯了一声。
有回应就有门,木棉立即又问:“是在战场受了伤么?”
“多话。”陈天却不回答。
“原来是哪个部队的啊?陈老师,你原来是用什么枪的啊?”既开了头,叶木棉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么?从来不是,于是继续再接再厉。
陈天一时眼光飘得有点远,倒象是想起了种种的前尘往事,木棉觉得这往事便透着伤心,后悔莫及,恨不能抽自己一下,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陈天却淡淡的说:“我是狙击手。”
“呀!”木棉激动了:“您看,我能做狙击手么?”她在CS里用的就是狙击枪,一直觉得狙击手暴帅,是一个队的灵魂。
陈天忍俊不禁:“你?差远啦,你连爬都没爬利索就想学跑?”
这话木棉可不爱听,嘟噜着嘴,意思是自己还可以了。
陈天微笑不语,可隔了几天,趁着正巧是星期天,他便领着叶木棉去观摩某集团军的射击比赛。
坐在那儿,叶木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别人用微冲打点射,两百多米的首发就能命中;狙击枪能打到一千米开外弹无虚发。尤其是后来射击表演,完全的以动打动,一组,四个人,行进间,做着各种动作,扑跌腾跃,射击几百米外的靶子居然毫无停滞感,不管靶子是静止的还是动态的,一枪一个。
陈天看着木棉张口结舌的痴呆样,摇着头暗笑,冷不防从后面被人打了一拳打个正着,扭头一看,一拳打了回去,然后起身,和来人拥抱了起来。
叶木棉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哪还顾得过来陈天这边的状况,好容易表演全部结束,回头一看,陈SIR不见了,现场人多物杂,她不敢走动,怕越走越找不着,只得原地呆着,等了一会儿,眼瞅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正着急着,突然看到四个人打打闹闹就走了过来,正是刚才做赛后表演的那组。
偶像啊,偶像!木棉瞧他们的眼神就象看着天皇巨星,就差没上去请签名的份了,那四个人估计也看到叶木棉的神色,朝她瞅了一眼,又嘻嘻哈哈的笑了。四个人都是尉官,走得近了,“啪”得一下,叶木棉几乎带着一种绝对瞻仰的心态立即敬了个礼,这礼估计是她进军校以来最最标准的一个了。叶木棉敬礼其实是应该的,可这是一片混乱的赛场,没人在意这个,四个人虽然是尉官,却还在互相打闹,全没一点双人成列三人成行的兵样,冷不防,有人向他们郑重其事的行了个极隆重的军礼,倒闹得那四人手忙脚乱的还礼。
军营里女兵本来就少,何况还是个学员兵,四个人还了礼倒没走开,站在那里打量了下木棉,笑嘻嘻的问:“学员兵。”
“嗯。”叶木棉极为老实。
“哪个学校的?”
“解放军装甲工程大学。”偶像当前,叶木棉这辈子还没这么乖过。
“哎,袁朗,跟你一个学校的。”有个人扭头就向一个年轻的中尉叫道。
那个叫袁朗的就问:“张自忠张教官好么?”
“好。”
“好什么好啊,没被她气死就不错了。”插话的是陈天,这会儿他回来了,后面站着一个中校。
三个兵惊呼一声:“陈队长!”上来七手八脚的抱住,不知道谁使的绊子,一下就把陈天给压在地上,叠了罗汉,只有那个叫袁朗和陈天陌生,犹豫了一下,哈哈一笑,扑了上去,压在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