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吗?”甄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自己变得心神不属,“你对他施了法术,让他将那名容貌半毁的女子当成是我?”
小白点头:“嗯,一些障眼法,对于凡人很好用。”
“可是,他不是一般人。”连她伪装得如此完美的情况下,他都能够发现破绽。
“甄,你不用杞人忧天的。”小白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你在紧张害怕什么?”
“有吗?”甄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这房子里有些闷闷的,想出去走走。”
小白点头:“我陪你。”
“好吧,不过,你这样子太显眼,还是变回小毛球吧。”
小白笑:“哈,甄想念我的身体了?”
“对,想念你的身体了。”甄汐笑笑,起身披了外袍。
回过头时,小白已经化作了一团圆乎乎的雪白毛球,甄汐捞起它抱进怀里,柔软的绒毛触感不错,抱着暖和和的。
推开门,甄汐走了出去。
漫无目的。
仰头看天上的月亮,缺了一角,却是快圆了。
不知道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隐约有悦耳的琴声传来,甄汐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小花园,下花园那边有个凉亭,凉亭用漂亮的轻纱装饰着,透着昏黄的光,能看出两个人影,一坐一站,似乎坐着的那人在弹琴。
这个曲调有些熟悉,不,应该说是很熟悉。
这曲名为——倾城,是在她刚刚学琴那会,夏侯婪洛请了宫廷最有名的乐师为她作的,此曲,只有那名乐师和她知晓,而她也只弹给夏侯婪洛听过,那此刻到底是谁在弹?
在她怀中的毛球突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收紧,一时难受,小短脚不满地敲了敲甄汐的手臂。
甄汐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直直地朝着凉亭走去,近了,看清,凉亭里面长身玉立的男子竟然是夏侯婪洛,他双手抱胸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弹琴之人,只见侧脸,而坐着弹琴的人此刻是背对着她,专注地弹奏着。
夜幕之下,月光皎洁,凉亭中轻纱舞动,俊逸的男子专注地倾听着情人奏出的曲子,如画的风景。
甄汐却忍不住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感觉到有些诡异的东西在胸口蔓延,说不出感觉,只是鼻子有些酸涩。
记忆中,夏侯婪洛和她几乎都是处在剑拔弩张之间,只要他在,多半的时间他喜欢将她压在床榻上狠狠占有,而一小半的时间,他喜欢听她弹琴,从来不换曲子,就是那首倾城。
她一直以为顺从能够让他早些腻烦自己,所以,从来对他言听计从,可是,那个人,总是不满足,老是喜欢折磨她的身体,一遍遍像是要将她的身体变成完全不属于自己。
她不问他原因,也不想知道。
他也从来不说,只是,不腻烦地做着重复的事,想尽花样让她沉溺于欲,望之间无法自拔。
她一半的时间是想着怎么应付他,剩下的一半时间学习各种技艺,研究逃跑的方法。
说起来,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说实话,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让万千少女着迷的人,家世显赫,怎么说也是王族,外貌俊朗,还是一个常胜将军。她始终不懂,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么执着,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
亭中的女子奏完了最后一个曲调,停了下来。
“公子,您还满意吗?”女子的声音带着沙哑,好像是受过重伤。
“不对……”听到她的话,夏侯婪洛恍然回神,单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不对,不是——”
女子站了起来:“公子,是嫌奴家弹得不好?”
“很好,”夏侯婪洛摇头,“很完美,甚至找不到一个缺点。”
甄汐躲到了假山之后,偷偷地观察着凉亭中的景象,因为怕被发现而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不过知道,那名女子就是白日被夏侯婪洛抱走的那个惜花。
“公子……”女子没有蒙面纱,狰狞的伤口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没那么吓人,若是容貌未毁之前,定然是一个美人,“希望奴家做些什么?”
夏侯婪洛不确定地问道:“五年前,你流落到这里,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和容貌?”
“是,”惜花垂下头,带着伤感,“奴家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侯婪洛呆呆地看着她完美的侧脸,这副泪水氤氲的模样,是平时的明珠不可能有的,明珠从来不哭不闹,只有在床底之间才会因为欲,望双眼迷醉喊他的名字。
他的手怜爱地拂过她的眼角,这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真的很像,很像在遇见他时的她:“叫我的名字,洛。”
“洛……”
女子的声音沙哑,甚至说很难听。
“明珠?”眼前这个,应该就是他的明珠了,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差了些什么,不是容貌的损毁,也不是因为声音的改变,而是,什么都不对劲。
惜花摇摇头:“奴家的名字是惜花。”
夏侯婪洛突然猛地将惜花推到柱子上,背对着自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洁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有一个烙印,细看竟是一个字“洛”,是夏侯婪洛的名字最后一个字。
看到这里,甄汐捂住自己的嘴,悄悄离开。
重新躺回床上,她却是不允许小白化作人形,只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它,试图用那温暖祛除心底衍生出的恐惧。
眼睛睁得累了,慢慢闭上,睡去。
睁开眼,陌生却好像又熟悉的环境。
她举起自己的手,短短的手指,小小的手掌,连带着孩子的身体。
“醒了?”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床上的孩子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贵气的少年正笑着看她,眼中映出的是一个小女孩惶恐的样子。
如娃娃般可爱的女孩,此刻却吓得瑟瑟发抖,坐起身,抱着床单,缩在床的最角落,试图远离他:“坏人!”
“坏人?”少年愣了一下,思考着,“明珠,我的名字不叫坏人,是夏侯婪洛,记住,夏侯婪洛,这个名字,将会主宰你的一切。”
“不……”女孩拼命的摇头,“爹爹,娘亲……”
“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少年残酷地笑着,伸手一把拉住她,将她从床角拉了出来,背朝上一把按在了床上,“从今以后,你就只有我,夏侯婪洛!”
“放开我!”女孩哭得梨花带泪,却挣不开他的钳制,“坏人!”
少年让下人按住她,脱下她的衣服露出光洁的背。
“没事,你会记住我的名字的。”
他接过烧的通红的烙铁,对准了她的背部按了下去。
“洛,夏侯婪洛,记住,这个名字将会主宰你的一辈子。”
烙铁接触到肌肤,那种滚烫炽热的感觉几乎麻痹了那小小的身体。
“啊——”
“不要!”甄汐猛地坐起来,急促地喘息着,背上某个位置隐隐作痛,她伸手去碰触自己的背部,本该凹凸不平的地方无比的光滑,只是梦,已经过去了。
小白立刻化作人形,将她拥入怀中:“做噩梦了?”
她将脸埋入手心,一手的冷汗,在他怀里良久才缓过气来:“忘记了。”十多年前的事,伤口不该还会疼的,可是,她却感觉那个位置在灼烧发热。
“甄,你还在担心吗?”小白担心地看着她。
甄汐摇摇头:“担心?没有,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我又怎么会再担心呢?”
如果真的不担心,心底涌现的不安又是什么?
翌日,甄汐就随着下人一起出门了,美其名曰采买旅途用品,其实只是想要离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远一点。
其实,算起来,她逃跑的经验倒是很足,旅行用的东西也很清楚。
身后跟着的仆人早已提满东西,甄汐不想就这样回去,但也着实找不到理由再呆在外面,就准备回去。
路过玉石铺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夏侯婪洛的,甄汐想要当什么都没听见,就这样走过去,不料对方却先一步发现了她。
夏侯婪洛直接走出了玉石铺,叫住她:“甄?”
037 请放过我
甄汐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行走着,还假装在观察着四周的店铺,那样子像是要再买些什么。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逼近,眨眼的功夫,她的手被人从后拉住。
“夏公子!”仆人惊呼了一声。
甄汐诧异地转过身,就看到夏侯婪洛灼灼的目光,一下子呼吸困难——无论何时,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个人对她的影响,他始终无法摆脱。
夏侯婪洛朝着仆人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甄要陪我再看看东西。”
甄汐欲言,仆人却已经顺从地点头:“是的,夏公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仆人走远,甄汐心跳飞快,那人还抓着她的手腕,炙热的温度熨烫着她,让她焦躁不安——没有理由的,昨夜,她明明看到他对那个女子那般,不可能再怀疑她的。
“甄,好巧。”夏侯婪洛难得挂着亲切的笑容。
甄汐恭敬地对他行礼:“夏公子好。”
“买那么多东西,是为了什么做准备吗?”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笑得如此亲切。
可是,手被他紧紧抓着,便是连找借口离开都不行。
甄汐道:“夫人说,离开已经很久,是时间该回去了。”
“离开?”夏侯婪洛依旧在笑,“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很辛苦吧?”
甄汐笑:“这是奴婢的职责。”
夏侯婪洛似乎对于她要离开,没表示反对:“甄可以帮我个忙吗?”
“夏公子真是折煞奴婢了,只有您一句话,奴婢怎敢不从。”
夏侯婪洛认真地看着她,突然说出一句:“一模一样。”
“什么?”甄汐以为自己听岔了,仰起头看他。
“一边说着顺从,但眼里明明是不甘,一模一样。”夏侯婪洛眼睛微微眯起。
在甄汐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侯婪洛已经转身,将她拉进店里。
甄汐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却只能跟随他走了进去。
“我看上了几件玉饰,想要送给‘她’,你来帮我试试。”夏侯婪洛拉着她进去,柜台上摆着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饰,玉簪,耳坠,吊饰,各种各样。
甄汐越加不安:“奴婢身份卑微,怎么配得上这些。”
“怎么会,我觉得很好。”他挑了那只雕成青鸟型的玉簪插上了她的发梢,“果然很配。”
她呼吸一滞,笑容再也转不出来,此刻,夏侯婪洛看着她的眼神是如此熟悉,过去,他每一次送她东西为她戴上时,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像是满意,又像是贪恋的目光。
甄汐慌忙拔了下来,放回到柜台,低下头:“奴婢想起还有事,先行告退。”
她不待他有所回应,仓皇地转身就走。
不料,这一次,那人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要,将她直接困进怀里,倾身在她耳边轻吐着气息:“明珠,你还想逃去哪里?”
明明是很温暖的怀抱,可是,被这么抱着,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公子……您认错人了。”
“明珠……”他类似叹息的声音挠得她耳根痒痒,她却是无比地惧怕,“五年……我找得你好苦……”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刻,他已然完全确认她就是明珠,他的明珠,还在这里。
甄汐却想再做垂死挣扎:“夏公子,您找的女子,不该是那个叫惜花的吗?”
“她?”他讥诮,“只是一个高级的仿冒品而已,对于我来说,谁都无法代替你,即使有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体,甚至一样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她?
“为什么?”他有一瞬的迷茫——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即使是一样的身体一样的眼神,他都可以感觉是赝品呢?
甄汐感觉到身后那人突然安静下来,悄悄抽出一直隐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伪装成什么人,我总是能够确定,那人就是你。”为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或许铃铛是指引,但是,即使她混迹在人群里成为最不显眼一个,他也能够一眼认出她。
“是吗?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她猛地抽出匕首,猛地朝着他的手挥去。
红光一闪,他的手被划出一条血痕,他吃痛松手,而她则趁机逃出了他的怀抱,拼命地跑,不顾方向。
“明珠!”夏侯婪洛顾不得自己的伤追着她而去,“明珠,你该知道,既然已经被我找到了,你就跑不掉了……”
甄汐才不理会他说什么,拿着匕首就跑。
突然,从路旁掠出几个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姐,还是乖乖地跟公子挥去吧。”
四周被围死,而后面的夏侯婪洛也已经跑到,堵在了她的后面,甚至对于流血的手臂都没有注意。
夏侯婪洛对着她伸出手:“明珠,跟我回去。”
“哼,”甄汐冷哼了一声,“我不会回去的。”装傻,对于夏侯婪洛从来是没用的,她自然也不需再伪装。
夏侯婪洛看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五年,你在外面也应该玩够了吧,乖,跟我回去。”
“玩?”甄汐笑,混合着眼泪落下来,他带给她的灾难那么多,可是,她始终还是逃不掉,“五年了,为什么你不能当我已经死了?那样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折磨了我十年,还不够吗?”
“我……”看到她的眼泪,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
甄汐手中的匕首直接换了方向,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不如这样好了,你若真那么喜欢我……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好不好?”
“明珠!”夏侯婪洛看着匕首泛着寒光,无比紧张,“明珠,你如果就这样死了,你的夫人和……”他虽然很不高兴想起,但还是说道,“还有那个小白……”那个小白,他早晚会让他挫骨扬灰。
甄汐匕首往前送了几分,即使有血渗透而出也像是毫无所觉:“就算我跟你走,他们也不能活下去的。”
如果,她还活着,早晚有一天,夏侯婪洛会找到小宝,会找到郑言一。
对不起,夫君,她已经无法守住承诺,回去了。
“……”一下子被说中,他有些无言,就像他了解她一样,她也一样了解他,可是,看着她拿匕首对着自己,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次不一样……”
“不一样……”甄汐将匕首移开一些。
夏侯婪洛紧张地看着她,放心了一些:“跟我回去,我会放过他们的,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呢,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因为这个男人不屑于欺骗,他从来都是最残忍的。
夏侯婪洛松了口气:“对,把匕首给我……”
“不行呢。”
手起刀落,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匕首刺入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不偏不倚。
她的速度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明珠!”夏侯婪洛飞奔过去,猛地将甄汐抱入怀里,满手的血——他是个武将,杀人如麻,身上不知染过多少人的血,可是,没有哪个人的血比她的血更烫人。
对于她,他才刚刚失而复得,为什么,眨眼的功夫会变成这样?
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来,怎么压都止不住,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明珠——”
她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身体只感觉到疼,心真的撕裂时,却反而感觉到轻松,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了,也无需再逃亡,不用再担惊受怕,这样其实是最好的。
不断有血涌出,眼前的那个人也变得无比遥远,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从来都是傲慢霸道的,什么都是掌握在手心里的,原来也会害怕的吗?他在害怕什么?
那已经与她无关了。
真的无关了。
夏侯婪洛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一身华贵的衣裳,早已被艳丽的鲜血浸透:“明珠,该死的,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叫大夫,要最好的大夫!”
“不用……呼……”她撑住最后一口气抓住他的手臂,“你……”
“你不用说话,保持清醒——”夏侯婪洛紧紧握住她的手,此刻便是连声音都在颤抖。
他忘了吗,她是自杀的,没有求生意志,她说话很辛苦,可是还是勉强撑着:“杀了他们……呼……我一个人……黄泉路上……孤单……让他们来……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o⊙)…不是结局
038 自私的人
“不准,我怎么可能会让那家伙陪着你!只要你有什么事,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夏侯婪洛手足无措,看着她的伤口鲜血不停淌出,却止不住,“不准死,不准闭眼!”
“呵……你永远都这样……”甄汐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缓缓闭上眼。
“明珠!”
甄汐意志有些飘忽,浑身疼得难受,却死不掉,这种感觉,不陌生,可是,为什么还活着,她不该活着的,她应该死了的。
小白和王怡在林府里,突然听到有人来说,甄汐出了事,纷纷跑了出去,小白的行动有些迟缓,着急的王怡却是没有注意到。
门口,夏侯婪洛浑身是血地抱着同样一身染血的甄汐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后面跟了一堆拿着药箱的大夫。
“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
王怡惊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那把插在胸口的刀,还有那不知流了多少的血,无一不在昭示着,甄汐凶多吉少。
小白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只是呆愣,不知作何反应——眼前的甄汐已然完全没有生命气息,她的灵魂飘飘荡荡地跟随在所有人的后面。
近乎透明的身体,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不似夏侯婪洛怀中的样子,是更美丽一些,空灵而出尘。
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可以进去,一堆大夫在夏侯婪洛近乎疯狂的咆哮下围着一个尸体团团转,说尸体也不标准,还有一口气,很浅很浅。
王怡也进了屋,只是隔一段距离,忧心忡忡地看着床上的甄汐,而小白则是站在了门口。
那个灵魂亦站在门口,不过,表情却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却又像没有看到他。
“叶菲?”小白不确定地喊道。
那个灵魂缓缓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你可以看到我?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