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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声叹息,阿宁抱紧膝盖,把头埋在中间,好想回家。 秋读阁

听到身后哽咽声慢慢变小,呼吸也慢慢平静下来,男人才敢转过身,靠近抱着膝盖睡着的阿宁。

哭红的脸颊和眼睛,看上去非常的可怜,男人偷偷摸了一下阿宁的眼角,热呼呼湿渌渌软绵绵,男人下意识磨蹭了一下,阿宁委屈地动动脸,粗糙的手指让他不舒服,男人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来。

‘我,’阿宁发出细小的梦吟声。

男人耳朵动了动。

‘想回家。’

男人拨拨火堆,什么意思?

他听不懂。

“早上好,伊鲁。”被脚步声吵醒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阿宁微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早上好,阿宁。”男人有些迟疑地回应。

“伊鲁,清洗‘牙齿’可以用什么啊?”阿宁指着自己微黄的牙齿问。

“牙齿。”男人回答,从地上爬起来,向山洞外走去。

阿宁跟着男人后面,看着昨晚让他害怕的尖叫的森林,自由生长的棕黑色树枝,奋力向阳光方向生长,随风轻轻晃动的树叶,发出柔和的沙沙声,丰满圆滑反射着微光的果子,诱惑地令人想狠狠咬上一口。

阿宁眼神微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浓郁的树木清香充盈整个胸腔。

勾起嘴角,阿宁问走在他前面的男人,“伊鲁,天空是什么‘颜色’,像云朵一样白的吗?”

“颜色,蓝色。”

“树叶是什么颜色?”

“绿色。”

“地面是什么颜色?”

“……这是棕色,红色,黑色,紫色,黄|色。”男人指着周围的事物,摘下一颗果实,用手擦了擦,递给阿宁,“深紫色。”

“深紫色?”阿宁眨着眼睛问。

“……浅紫色。”男人又摘了一颗果实。

“深,浅?”阿宁看着眼前两种深浅不一的颜色,指着一株深绿色的植物,“深绿色,”又指一颗粉红色的果实,“浅红色?”

“对。”男人松了一口气,把没熟的果实扔到一边。

阿宁一手握着果实,一手指着四周各色的事物,开始复习,“黄|色,深绿色,红色,浅蓝色,棕色。”

“黑色。”男人纠正。

“哦,黑色,棕色,白色,浅黄|色。”

“金色。”

“金色,蓝色……”

一路学习颜色词语,走到河边阿宁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他抬头对身边的男人感激的笑了笑。

男人摸摸阿宁的脑袋,把一根柔软的枝条递给阿宁。

“洗牙齿的?”阿宁好奇的看着手上柔软的枝条,怎么刷?

“刷牙。”男人说,示范着把枝条塞进嘴里,来回上下的刷牙。

“唔,刷牙。”阿宁学着男人的动作,唔,破了,呃,凉的,薄荷味?

阿宁瞪大眼睛,感觉口腔里刺激的薄荷味,然后就看到男人低下身,漱口。

“不能刷太久。”男人说。

阿宁立刻把枝条从嘴里拨出来,蹲下身,漱口。

漱了好几回,但嘴里的薄荷味依然没减淡,反而因为冰冷的河水更凉了。

“太凉了!”阿宁大声说,大口大口的呵气。

男人笑了,“牙齿很干净。”他张开嘴巴,露出牙齿给阿宁看。

阿宁惊讶地眨眨眼睛,一半为了真的变白的牙齿,另一半为了男人有些孩子气的动作。

“今天吃鱼。”心情似乎很好的男人摸摸阿宁的脑袋。

“鱼?”什么东西?

“对,鱼。”左手把兽裙一扯,扔在岸边的男人跳下河水。

一手握着想刷完牙再吃果实,一手抓着那根柔软的枝条的阿宁呆呆的站在河边,看着男人潜在河水里的身影。

再低头看那条男人随手扔到岸边的兽裙,阿宁脸一红,赶紧抬起头。

鱼?水里的鱼吗?

阿宁想,眼角瞄着那条兽裙,这样放在岸边,很脏呃。

想了又想,阿宁红着脸,把紧抓在手上的枝条扔掉,然后伸出食指与手指,拎起男人的盖裙,放在一边的石块上。

其实也就是一条内裤,呃,羞赧的阿宁蹲下身,把那两根手指泡进水里。

用力甩了甩,把水珠甩掉,阿宁看着不远处男人向河水深处游去,他的伤口不要紧吗?

对啊,他的伤口还没好,不能泡水!

“伊鲁,伊鲁,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泡水。”阿宁叫道。

“愈合了。”冒出一个头的男人指着伤口说。

“伤口那个黑黑的‘疤’还没有掉下来,不能泡水!”阿宁鼓着腮帮子,吼道。

“疤,”男人握着石刀,上面叉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慢慢爬上岸,“阿宁,你好像青蛙。”男人指着刚从河里跳上岸的青蛙。

看着那只很像青蛙的青蛙,阿宁腮帮子立刻瘪了,他红着脸瞪着男人。

“很可爱。”把鱼钉在地上的男人转过身摸摸阿宁的脑袋。

阿宁想问什么意思,但眼角余光瞥到的东西,让他脸烧了起来,“伊鲁,你没穿‘衣服’!”阿宁指着石头上的兽裙,小声地说。

“兽裙。”男人说,很坦然地舒展着身体,“身体没干。”

阿宁瞪大眼睛,那个晃动的东西,立刻背过身,“伊鲁!”他一定会长眼针!

男人看看阿宁红通通的耳朵,嘴角向上翘了翘,捡起石头上的兽裙围在腰上。

“穿好了。”

阿宁转过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男人的腰部,才红着脸,认真的说,“伤疤没有掉下来,伊鲁,你不可以下水。”

“哦,好。”男人点点头,拿着石刀刮鱼鳞。

阿宁蹲在男人身边,看他刮鱼鳞,嘴巴无意识的咬着手上的果实。

过了一会,看男人对那只鱼开膛破肚,呃,阿宁撇开视线,大口的咬了几口果子,看着男人的伤口问,“伊鲁这是什么鱼?”

男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思索了一下,才说,“能吃的鱼。”

“它没有名字?”

“能吃的。”

“哦。”奇怪的名字。

阿宁无意识地咬着果子,视线跟着男人晃动的头发移动,如果能这样一直生活也不错吧,他想,他回不去了,男人受伤了,也许他愿意留在这里,‘沙哗啦’风一下大了起来,阿宁眨下双眼,张大嘴咬了果子一大口。

伤口会愈合,他还想回去,男人有亲人,他有渴望的生活,即使回不去,他也不会想再过这样的生活,即使有温暖的片段,但是,阿宁站起身,抬高起手,用力把果核扔向远处,那些深夜孤独惊恐的情绪,他绝不想再感受一次!

“伊鲁,你伤好了,就回‘家’吗?”阿宁小声的问,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型屋顶的房子。

男人迅速转过头,盯着昨晚他想了许久的‘家’。

“……房子。”原来是房子。

“房子。”阿宁重复,又问了一遍,“伤好了,你要回房子吗?”

“不是房子,是部落。”觉得词语不顺的男人换了一个词。

“有什么区别吗?”阿宁疑惑地问。

男人想想,用石刀在房子另一边又画了几幢房子,他指着阿宁画的房子,说,“房子,”又在他画的房子画了圈,“我的部落,族人。”

“哦,”一间房子=房子,很多房子=部落,阿宁拿树枝戳戳他的房子,“族人是什么意思?”

男人瞪着地面那个‘部落’,眉头越皱越紧。

阿宁觉得有些不忍心,他张嘴想说,算了,就见男人开口道,“明天我带你回部落,指给你看。”

“去你部落?”阿宁声音不受控制了抬高了几分贝。

“嗯,”男人眼神微微闪烁,“你愿意跟我回部落吗?”

“愿意?”阿宁想问什么意思。

“嗯,我们明天出发,要走三天。”男人说,把鱼肚扔进河里。

啊,他还没同意,阿宁张嘴又合上,算了,反正他也想跟着男人去部落,但,他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愿意=同意。

阿宁望望天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第 4 章

‘沨沨’树叶发出声响,不时有些深青,微绿的叶子,从树干上脱落,掉在深乌近黑的地面。

阿宁走得很慢,地面那层深厚的腐朽的表面,一用力就会让脚掌深陷,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脚步轻点,阿宁瞄瞄离他不远的男人,他很好奇他怎么不让脚陷进地面,他明明比他要重,不过对物理不是很感兴趣的阿宁,只思索了一会,发现怎么也想不通后,就立刻把这事放到脑后。

“要下雨了。”从肩膀拍下一片叶子,阿宁小声的嘀咕着,小跑着赶上男人。

男人转过头看了看脸颊泛红,喘着气的阿宁。

“前面有一个山洞,可以休息。”他说。

阿宁对男人微微一笑,“嗯。”

果然不过一会,男人转了一弯,便领着阿宁走进一个只能容下十一、二人的山洞。

让阿宁坐在地上休息,男人说,“在这里等我。”

“嗯。”阿宁听话的点头。

男人嘴角微弯,伸手摸摸阿宁的脑袋,他似乎很喜欢阿宁柔软的头发,不时就会摸一下。

目送男人走出山洞,一眨眼便消失在树林中。

阿宁背靠着山壁,抱着外套直盯着男人消失的地方。

沉沉的乌云在天空聚集,阿宁瞄一眼遥远的天边极微弱的光线,现在还是下午,天却已经暗得像傍晚时刻,阿宁只能隐约看见山洞外的景物,再远一些便只是一团黑压压的影子。

这让他有些紧张,阿宁不敢再看其他摇曳的景物,白日看上去极富自然美的东西,一旦加上那层黑沉的布景,便只剩狰狞。

阿宁很胆小,他也从不否认这点,他害怕黑夜,在都市的时候,夜里他从来都会留小灯,否则他睡不好,总会从梦里惊醒,然后便再也睡不着。

树木动了动,阿宁睁大眼睛,他飞快站起身,扶着山壁,“你回来啦。”他笑得很开心。

“……嗯。”男人顿了一下脚步,才温和的应了声,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发出微弱的光芒,已经习惯男人的眼睛在黑夜会发光的阿宁迅速的凑近男人。

“是什么?”

“鸦。”

“?”

“鸟的一种。”

“长得好奇怪。”阿宁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这只奇怪的鸟儿,很大只,羽毛黑鸦鸦的,阿宁伸手摸了摸,很柔软,有点像鸭绒,“很软。”阿宁摸了又摸,做枕头一定很舒服。

“活着时候,非常锋利。”男人说,走到山洞外,宰杀猎物。

“锋利?”

“锋利。”

“是什么?”

男人想想,指着刀刃,“锋利。”

阿宁明白了,“像刀刃一样锋利。”

“对。”男人点点头,移动了几步,让身体躲进山洞里,“下雨了,进来。”

“嗯。”阿宁听话的站起身,走进山洞里,找了一块平坦的位置坐下。

男人继续宰杀猎物。

阿宁抱着双膝,侧头看着山洞外的景物很快便从隐约可见到模糊不清,雨水下得越来越大,阿宁转过头看向男人,他在用雨水冲洗着鸦,看过去是非常认真的模样。

阿宁盯了男人的动作看了好一会,直到天色完会暗下来,看不清了,才闭上有些酸的眼睛。

感觉到一丝微热的光感,阿宁睁开眼睛,便看到男人把他们的晚餐放在火上。

“没听到你进来。”阿宁说,向火堆挪动了几步,在潮湿的天气里,烤烤火很舒服。

“你睡了。”男人说,慢慢翻转着晚餐,并不时得撒些调料上去。

“没有,只是闭‘mu’呃,一会眼睛。”阿宁不觉得自己能解释清楚闭目养神这个词。

“哦。”男人应了声,也没问阿宁没说出口的词语是什么,他从地上那堆草里捡出二颗果放进阿宁手里,“吃。”

“嗯,谢谢。”阿宁有些高兴的说,在众多果实里,他最喜欢这两种果实,一种有些像水蜜桃的味道,另一种像呃,李甘?yu甘呃……算了,反正就是开始苦苦涩涩的,吃到最后的又带一点甜味,阿宁思索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到底yu字怎么写。

他咬了一大口果子,先不说能不能回去,就是回去,他也用不着这个字。

‘轰隆’

!阿宁寒毛一耸,手上的果实险些一个不稳从手掌掉落。

男人转头看了似乎变小一圈的阿宁一眼。

“雨要下很久。”

“啊?”阿宁有些反应不能的抬头,看到男人在火光中略显柔和的面容,才明白过来,轻嗯了一声,“明天会出太阳吗?”

“会。”

“哦。”

阿宁慢腾腾地咬着果实,因为有警惕,雷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只是颤抖一下,又继续安静地吃他的晚餐。

等他啃完,晚餐也烤好了,放了调料的烤肉味道相当不错,而且鸦的肉质鲜嫩,又带着一丝甜味,非常合阿宁的口味,把一个鸟腿肉啃完,并又多吃一块胸脯肉的阿宁,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晚餐,他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再吃就撑了。

还算有自制力的阿宁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走到山洞边上,伸出双手让雨水冲洗自己油腻的手指,认真冲洗了几分钟,自觉不那么油了,阿宁甩甩手,坐回在火堆边上伸出湿嗒嗒的双手烤火,眼角瞄着坐在他右边的男人清扫剩下的食物,胃口真好,阿宁感叹,眯眯被火焰弄得有些发酸的眼睛,阿宁下巴枕着膝盖,伸着双手,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夜无梦,阿宁睡了一个好觉,并且自然醒。

他半张着有些模糊的眼睛,洞外一片光明,空气嗅过去好极了,阳光看上去一点也不热,暖洋洋的,唔,‘好天气。’阿宁发出绵软的声音,刚一说完,他便清醒过来。

微微舒展着身体,阿宁惊讶的感觉到身体竟然不酸不痛,脑门也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蹭一蹭……呃,软的?

阿宁想到某个可能,他犹豫的侧转过头。

男人金色的眼睛微眯着,脸庞在明亮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下巴冒出一片青色,看上去,很刺人的模……阿宁像被热水烫到一般,跳了起来。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他慌张的解释,手足无措的比划着。

“听不懂。”男人说,阿宁一离开胸口,他便坐起身。

闻声,阿宁才注意到男人脸色并没任何变化,依然像往常一样平静,一注意到男人如常的表情,阿宁便尴尬地再说不出话,因惯性吐出的字眼也越来越轻,动作随着声音跟停了下来,原来只是微红的脸色一下燃烧起来。

他究竟慌张什么啊!

阿宁甩甩头,用手臂把脸上的水滴拭掉,因下了一夜的雨,天色显得十分漂亮,森林看过去很是干净,但是,走在森林中间就不这么觉得了,不时有水珠从树上落下来,而且落满枯枝光落叶的地面,一走上去,就是一脚的水和腐物,非常的难受。

唯一值得阿宁高兴的是:现在是夏天,不是秋天。

男人走得不快,离他不远,早上发生的事让阿宁很尴尬,因此不像昨天一样追着男人,而男人也似乎发现阿宁的速度跟不上他,今天走得格外慢。

“三天到不了村子。”

“啊?”阿宁扶着树干,抬起头,带着些许茫然看着开口说话的男人。

“三天到不了村子。”男人重复了一遍。

阿宁发愣地着看着男人紧皱眉头,似乎从早上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 阿宁张嘴想说些什么,像对不起之类的,但喉咙像什么哽住一样,什么也吐出不来。

又要被丢下吗?阿宁想,这次被丢下,他肯定死定了。

“…你走吧。”男人说。

“嗯。”阿宁应了声,也没听清男人说什么,他垂着头,呆呆立在树边。

他已经习惯了被丢下了,小时候,父母要带一个小孩去城市打拼,哥哥哭着闹着要去,而他因为太安静或者说太木讷,被放在奶奶家里没带去,之后,奶奶去世了,被接到城里的家里,又因为没有接触而相处冷漠,好在血缘总是相通,倒也相处得起来,后来,有闲钱的父母带着哥哥去外地旅游,出了事,留下他便一起走了。

也还好那时他已经上高中,便住校,只是在假期到姑姑家住一阵,再过后姑姑病去了,姑丈另娶人又搬了家,便断开联系,到外公中风去了,也没联系上。

还不如当时闹着一起去呢,阿宁想到父母带哥哥出游的前一夜,自己一夜没睡,想要一起去,一家子一起上路也不寂寞,也省得现在忧心自己被野兽吃了。

心里忧郁着,阿宁便没注意到男人两步走近他,伸手,像抱小孩一样,托着屁股与大腿交接处,稳稳的抱好。

阿宁被弄得一惊,扶紧男人的肩膀,再见自己的这模样,又是脸红又是疑惑。

“走了,捉紧。”男人说,很是轻松的向村子方向大步走去。

总算不笨的阿宁,明白了,但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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