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书被赵立唤醒,看着他浅笑着站在一旁,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室内,她不由嘴角微翘,甜美的笑了起来,一时竟让他看的呆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像昨天下午那般紧绷,似乎有一些别样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流转。
赵立柔声道:“醒了吧?我现在去打水与你洗脸可好?”
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像以往一样说一声谢谢,似乎此时说谢谢就显得二人分外见外一般。
过了会子,他手上端着一个黄铜盆进了屋,拿巾子在热水里浸了浸,而后轻柔的替她擦了擦脸。又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脑后,端水与她漱口。
屋子里静的很,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按步就班的,像往常一样,洗脸漱口吃饭。
服侍她吃完早饭,赵立将矮桌收拾干净,轻笑着道:“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依书眉尾微挑,不由想到他这几日时时不见的身影,难道就是在为她准备东西?她笑着问道:“是什么?”
他竖起一指,摇了摇,嘴角微翘,却是不说是什么东西,只保持着一些神秘。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出了去。
又过了两刻钟,他再次进了来,手上拿着一件极大的袍子,应该是他的。站在床边,柔声笑道:“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依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不是说我不能轻易动弹的吗?出去怎么方便?”
再说了,外面又没有躺的地方,总不能让他一直抱着她吧?就算他有力气抱着她一时,又能抱多久?还不如不出去呢。
想到他要抱她出去,她脸上又是泛起一阵潮红。
赵立站在床边,看着她脸色转红,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眸光直视着她,问道:“这个不要你担心,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出去晒太阳?”
依书踟蹰了一番,看着他的目光,那里似乎写满了一句话,要她相信他。
她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坚定的道:“我想。”
赵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外面有些冷,你先前的衣裳大半都破了,我这边也没有女子的衣裳,就先穿着我的袍子可好?”
依书看了看那件袍子,里衬似乎也是什么皮毛做的,但这寒冬腊月天的,再暖和的衣裳,也不能只穿这么一件吧?她本来就是病人,要是再冻伤了怎么办?
想是如此,但她随之就将这些疑虑都抛到了脑后,既然决定信他,又何必再考虑更多?
她点了点头,道:“好。”
赵立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而后将袍子盖在她身上,轻柔的拦腰将她抱了起来。随之轻蹙眉头,“我原就知道你瘦,怎么在我这边养了几日,似乎更轻了一些?”
依书失笑,“哪里有瘦,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把我养成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瘦了?”
赵立摇头,面色颇有些严肃认真,“许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差了些,你不习惯,瘦了也是有可能的。这个都是我的错,我疏忽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就将依书抱了出去,心里却是默默的想到,该去林府拿些好东西回来给依书补补身子了,反正那些千年人参之类的东西林府储存的也不少,况且这类东西每日吃个几片就成,他只回去拿个几根,应该没有人会介意吧?
依书先前不晓得赵立会怎么办,待得到了外面一看,顿时掩嘴惊呼,“这躺椅是你做的?”
外面的院子里正朝南放着一张躺椅,躺椅的弧度大概是三十度左右,正适合她躺着。躺椅做的极大,上面现在已经铺了好些被褥,简直好似给她特制的小床一般。而在躺椅的东北侧,则有木质屏风立在那儿,说是屏风还好听了一些,实则就是几个木头板子,粗糙的钉在一起,也能起到挡点风的作用。
赵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声儿道:“嗯,我也不会做,就随便捣鼓了一下,你先躺下试试,若是觉得哪边不舒服的,我再将你抱进去,回头等我去林府取一张好些的躺椅来。”
依书心头沁上甜蜜,没料到他竟然亲手给她做了躺椅,而且还是连夜赶制的。
躺椅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角,正适合她躺下去。赵立轻柔的将她放在躺椅上,而后又替她盖上被子,蹲身在一旁,笑道:“现在可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躺椅上垫的被子极厚,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木板的生硬,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暖和,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似乎比身上那床被子更让她觉得温暖。
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时让她觉得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太阳一般,更好像是焕然重生,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
是啊,怎么会一样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她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她?她做不到了,做不到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做不到以前那个淡然的她了。
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但当目光转到他脸上的时候,那丝苦涩转瞬就消失不见,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蜜与幸福。
至少,那次阴谋让她遇到了他,也许她该感谢秦依画才是。若不是她,她怎么可能会遇上他?
赵立从小跟在林母的身边,也算是会察言观色之辈,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心中不知怎的一凛。她现在对他的很多情况都知道,而他却对她知之不多,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能留住她?就像娘说的那样,他不该耽误她?
二人一时又静默了下来,赵立心中有疑问,却不发问,似乎倔强的在等着依书跟他直言。
而依书却不愿将那些事情与他讲,若是他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回去报复,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小气之人?她不想冒那个险,也不想有人打乱她的决定。
她再也不相信他们了。他们既然能害她一次两次,又怎么知道他们在秦府里不会再害其他人呢?他们可以不视她为亲手足,她却是拿另几个人当亲戚看的,断不能再留他们在秦府里放肆。
赵立进屋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依书的躺椅旁边,身子微微靠在躺椅上,也在那边晒着太阳。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晒的她有些慵懒,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前世的一首歌来。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摇
她嘴角微翘,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就像歌词里写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年轻时候的事儿?当然,他们现在没有说话,但却一样的让人感觉甜蜜浪漫。
如果……如果他们现在一下子都白了头发,是不是就算是白头偕老了?
依书想着竟笑了出来,脑子里想象着二人转瞬白头的场景,一定一点都不甜蜜浪漫,肯定还恐怖的很。又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怎么可能会一息白头?
赵立眉头微挑,诧异的看着她,轻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怎么笑出声儿来了?”
依书朝他望去一眼,越发笑不可抑,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道:“在想以前的一些事情,不告诉你。”
赵立眸中划过一丝黯然,转瞬消失,再细看去,眸中却只余宠溺的微笑,也不多问,兀自继续眯眼晒太阳。
依书见他不作声,又朝他看去一眼,看到的便是他极度慵懒的神情。
他长相本就偏阴柔,玉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晶莹,真是比女子的肌肤都要好。因为眯着而显得狭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心情很好。
阳光照在他脸上,更添了几分光彩,一时让她看呆了眼。
他回过头,见她愣愣的盯着他看,失笑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依书忙回过神,脸上浮上郝然的笑意,转过头道:“没有。”
赵立也不揭破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是更大了,喜滋滋的倚在躺椅上。
二人正晒太阳晒的欢实,院门外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而后大门就被人砰砰砰的擂响了。
赵立眉头微蹙,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多,应该没有人来找他。而林母昨日明明跟他说是明日再派人过来的,应该不可能今天就让那丫鬟婆子过来。再者,就算是她们过来,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的擂门,该极小心才是。
赵立猜不到是谁来了,干脆还坐在那儿,扬声问道:“谁啊?”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我,你大妹。”这是林思琦的声音。
而后跟着又有人陆续道:“还有我,你大嫂。”这是宁氏的声音。
“你二嫂也在。”这是他表二哥家媳妇的声音。
“二哥,快些开门呐。”这个却是他二妹的声音。
“二哥,我也来了。”这是林府三少爷林立德的声音。
赵立额头浮上冷汗,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今日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看着被摆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以及躺椅后侧的屏风,赵立不由一阵苦笑,若是被他们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狠狠的笑话他吧?
可是,现在人都到门口了,也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让他现在就算是有心想把东西都收起来,也赶不上。
依书也是一脸的尴尬,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只有两个人在的话,那就是难得的甜蜜浪漫,若是有多余的旁人在的话,那可就是笑话了。
赵立苦笑着对依书道:“你做好准备,现在抱你回去也赶不上了,不过我嫂子妹妹她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不用担心。”
依书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第八十六章 围观
赵立上前开了门,林思琦就站在众人的最前面,见他来开了门,一面抬脚跨进院子,一面就探头在院子里各处扫视。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以往来这里的时候,从来未见赵立白日里将这院子门关的这般紧实,而且还迟迟不来开门。肯定有原因!
等她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时,顿时失声爆笑,一时连进院子都忘了,就堵在了那门口。
赵立脸一黑,闷声道:“要不要进来?”
剩下的几个人站在后面,赵立又只是开了一扇门,担心外面风大,吹凉了依书,其他人就没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对林思琦的突然爆笑是诧异不已。
宁氏见林思琦捂着肚子站在门口笑,又见赵立黑着脸,忙一把拽开林思琦,嘟囔道:“你不进,那我就先进去了。”
她也没注意看,一脚跨进去以后,方才看到院子里放着的一张超大的躺椅,躺椅后面还树着好些木头板子,想是用来挡风用的。依书的小脸就埋在躺椅上的被子里,此时正有些尴尬的朝她笑着。
宁氏到底是掌家的人,性子要沉稳一些,又顾着依书姑娘家的面子,并没有当面笑出声来,但嘴角却是显而易见的翘着,显然心里也是乐不可支。
其他众人随在宁氏身后都进了院子。
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以后,众人的神情都只有一个,觉得既好笑又吃惊,实在没料到建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宁氏娉婷的走至依书面前,虽是居高临下,但脸上的笑意很是柔和,看起来倒是让人只觉得温暖的很。“依书,今儿个她们几个说要来看看你,我也没拦住,所以大家就一起过来了,你不会见怪吧?”
依书嘴角微扯,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我们非亲非故,劳的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但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纯粹就是拿她当稀奇,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的。当然,这稀奇也分善意恶意,她们却都只是好意来看而已,并没有存了什么恶意的心思。
林思琦还杵在院子门外笑,赵立气的要关门,她赶忙一手扶着门,憋笑着进了屋。
宁氏朝她道:“思琦,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点定力都没有?你若是再笑下去,依书被你给气走了,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娘问起来,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啊。”
林思琦忙一手捂住嘴,乖乖的站到了林思宛的身后,横了宁氏一眼,轻声嘟囔道:“我才没有。”
宁氏将身后众人一一给依书介绍了一遍,依书强笑着与众人点头应好。
这情形在她看来,委实怪异了一些。众人都脸上带笑的居高临下看着她,若不是他们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她还真个的会难堪的缩到被子里去,再也不要见太阳了。
不过,此时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他们没恶意是一码事,但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至于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看她吗?
赵立看着依书脸上强撑出来的尴尬的笑意,心里气的很。可是,往面前一看,两个嫂子,两个妹妹,都不是他能撒气的人。最后,恶狠狠的目光就挪到了林立德身上。
林立德现年十二岁,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过跟在林母那般虎头蛇尾的人身边,想养成淡定沉稳的性子也难,今日听说嫂子和姐姐们要来二哥这看姑娘,他也兴冲冲的跟了过来,却不知这里哪里能有他凑热闹的份?
眼睛微眯,赵立一把扯住了林立德的耳朵,沉声道:“三弟,不在家好好读书,跑这么远来干什么?可是爹爹和大哥最近没有检查你的功课?”
林立德被他揪的一疼,龇牙咧嘴的道:“是大姐说要来带我看二嫂的嘛,我就过来啦。二哥,松手啦,疼的哩。”
此话一出,依书双颊腾的红成一片,赵立则是气嘟嘟的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向罪魁祸首林思琦。
林思琦猫腰躲在林思宛的身侧,刚好挡住了赵立朝她看去的愤怒的目光。心里不住的嘟囔,这事真不是她的错,有美女大家看嘛,反正这事儿也算是经过林母授意的,不能全怪在她头上。
林立德是他三弟,又是个男孩子,赵立扯他几下耳朵无妨,但林思琦可是他妹妹,而今也已是文家的长媳,那他就随便动手不得了,只能自个儿憋着气,脸色森冷的站在一旁。
赵立他二表哥家的媳妇章氏是这里面跟赵立关系稍微远些的人,赵立自然不会太给她脸色看。于是,林思琦就悄悄的捣了捣她的侧腰,又朝依书那边努了努嘴,示意她先上前问问。
因着自己宅邸离林家近,而她家相公又是在林府的铺子里帮忙的,所以章氏平时与林府的众女眷是很聊得来的。受她们影响,也是个爱瞧热闹的人。她看了一眼其他人的情形,又瞅了瞅赵立的神色,噎了口吐沫,浅笑着在依书的躺椅边蹲下身子,与她的视线平齐,也好说话一些。
“依书,我是建之的二表嫂,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二嫂就行。”
依书正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自处,此时脑子也有些不够用,听闻章氏的话,忙乖巧的唤道:“二嫂。”
等她唤完,又见章氏一脸的笑意,顿时脖子也跟着红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她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是客气的招呼一声,也至多是唤个二夫人,哪里来的二嫂?
林思琦表面看上去是极怕赵立的,但她实则心里也清楚,赵立是不会拿她怎么办的,索性悄悄挪了挪步子,也如章氏一般,在依书的躺椅旁蹲下身子,笑嘻嘻的看着依书,“依书,这二嫂可是唤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啊。”
林思琦也不管依书是怎么想,径直下了结论。
依书双眸瞠大,无奈的朝赵立看去,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赵立闻言也是脸一黑,瞪向林立德的目光更是可怕。
林立德被他看的冷汗直冒,一转身,也学章氏跟林思琦,在依书的躺椅旁顿下身子。不过他因为急着躲避赵立的目光,蹲的急,位置也没有选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正蹲在躺椅的半中腰处。他本身个子也不高,此时只能仰视着看着依书了。
龇牙朝依书笑了笑,林立德很是热情的道:“二嫂好,我是立德,我可是我二哥的亲三弟,你以后叫我立德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耳朵一痛,原来又是被赵立狠狠扯了一把。
这把赵立下手却是重了许多,立马就让林立德的眼中沁出了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依书,道:“二嫂,其实我二哥的性子一点都不好,很是有点暴力倾向。我觉得吧,你这么漂亮,性子肯定也很好,何苦跟着我二哥这个坏人呢?以后肯定会吃苦的,要我说啊,”林立德整肃了面孔,极认真的道:“我看你还是再等几年,等我能娶媳妇的时候,嫁我好了。”
林思琦很是欣赏的拍了拍林立德的肩膀,赞许道:“好弟弟,不愧是我的亲三弟,有娘的风范,好东西就该给自己留着。回头我会将这件事在娘面前好好帮你‘美言’几句的。”
林立德眉飞色舞的点了点头,也不顾一旁赵立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
宁氏身为林家长媳,可是有管教着下面弟弟妹妹的责任,不管林母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但该知晓的规矩还是要跟下面的弟妹说一声的。
宁氏便拍了林立德的肩膀一下,冷下面孔,做出一副训诫的样子,冷声道:“立德,这种没规没距的话也是你说的?赶紧跟依书姑娘道歉。若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可别怪大嫂让你回去抄《孔子》二十遍。”
林立德脸色一苦,投目朝林思琦,指着林思琦此时帮他说说好话。宁氏平时也是一个极好相与的人。但因为林母平日行事就有些不伦不类,家里总得有一个掌规矩的人。自打宁氏过门以后,教育下面弟弟妹妹的责任就被林母转移给她了。
所以,该严厉的时候,宁氏的气势可是不弱于林父。
林思琦才不想去触霉头,只当没有看到林立德的眼神,兀自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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