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义目露凶光,双眸射出骇人的利箭,如晴是真的吓着了,忙朝后退了两步。
而如晴这种尴尬却被才进来的如善瞧到,唇边浮现不屑的讽笑。她直直地走到如晴面前,掩唇轻笑一声:“妹妹照顾太太辛苦了。”
如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如善,如善生得与张姨娘相像,弯眉凤眼,极是明亮。梳着小流云髻,插着一对松花色珊瑚珠花,鬓边压着朵银制梅花,身着秋香色交领五彩缂丝裙衫,手腕上金丝缠翠玉镯子,这么一打扮,也是通身的富贵气派了。
与如善相比,如晴这身衣着便被比到天边去了,虽说料子也算是好的,但细心之人便会发现,如善着的山西潞绸,如晴着的也是绸,但却只是普通的绸缎而已。
如晴嘴里说着:“哪里,照顾太太是份内的事。”一双眼却打量了如善的衣物,再看了自己,忽然感慨万千,怪不得古时候宅斗得厉害,一是为名,二是为利,三则是争赢了那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而输了,那便是青菜罗卜粗布糙衣了。若如善没生在张姨娘肚皮里,再是才高八斗,恐怕也得不受待见了。
如善也在打量如晴,唇边浮现不明笑意,语气更加柔和温暖,“妹妹果然心细,太太由妹妹照顾着,相信太太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如晴低头,故作害羞,说:“二姐可别夸我。照顾太太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姐和三姐也是衣不解待的服侍呢,我倒是偷了许多懒了。”
如善望了屋子里的如真和如美,如真坐在床沿,与太太说着话儿,头都未抬一下,如美则横着眼,竖着眉瞅着自己,而另外两位哥哥也把她当空气般,如善暗自咬了牙,又笑道:“不管怎么说,妹妹也是个有心了。不过太太对妹妹也好,比妹妹的亲娘还要好。妹妹真有福气。”
如晴心里生气了,你这丫头才多大呀,就喜欢挑拨离间阴阳怪气的,我与你一没利益冲突,二也没得罪过你,何必话中有话唇枪夹棒的?当着哥哥姐姐们,这样说我,成心找茬不成?
15 这个庶姐也威风
如晴不是软柿子好捏的主,虽平时候也多是隐忍的,但府里头就算任性如如美,也从不会用这种阴阳怪气夹枪带刺地说她,而如善,顶着才女的名头,却是如此行事。她若再不反击,就只能坐实她见高踩低的罪名,是以立马还击回去:“二姐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和我娘能有今日,全靠太太慈悲。我姨娘时常对我说,太太对她对我也有恩,便要我服侍太太像服侍我娘一样。这做人嘛,什么都能忘,却是独独不能忘本的。”
李氏如真如美,知礼知义等人的目光全部射了过来。
饶是如善再能言善辩,在这么多炯炯的目光下,也险些招架不住。
如晴瞅了如善的脸色,又笑吟吟地道:“二姐前来,不是特意与妹妹耍嘴皮子吧?”
如善恢复了脸色,挤出笑来,“可不是,只顾着与妹妹聊天,却忘了正事了。”然后如善直直地走到李氏床前,声音柔柔的,“如善向太太请安,太太安好。”
李氏睁着虚弱的眸子,没好气地道:“好什么好,都快死的人了。”
如善连忙整了脸色,恐惶道:“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听大夫说,太太这病是长期操劳所至,只要休息得当,定能好转的。”
李氏淡淡地道:“承你吉言,我一定会好的,要是我真死了,岂不称了某些人的心。”李氏所说的某些人,明眼人哪会听不出来呢?纷分看向如善瞧她如何回答,只见如善面不改色,依然笑吟吟的,语气恭敬至极,“太太说的是,太太可是当家主母,家中里里外外的事都要太太把持,没了太太,那咱们全家岂不乱了套?所以呀,太太可要早些好起来哦。我和我娘都盼着太太早日康复,重振往日主母威风呢。”
这如善也不过横坚**岁的年纪,说话行事却是异常老练周到,如晴暗叫一声好,但,这如善说的话怎么听怎么想都有种讽刺意味呢?
如晴发现李氏又青了的脸色,暗叫“厉害”,李氏与张姨娘不和,几乎恨得滴血了,这如善还把自个儿的娘捎上,岂不让李氏气上加气?
果然,李氏胸口喘得厉害,死死瞪着如善,冷笑着说:“怎么只你一个人来?你娘呢?”
如善乖巧地回答:“娘本来也想过来探望太太的,顺道给太太请安。耐何我娘身子不争气,总是病歪歪的,怕过了病气给太太,这才厚了颜面没有过来,望太太恕罪。”
如晴回味着如善的话,再度叫声“高明”,张姨娘是想过来一躺,但身子弱,所以便不来了。就算来了,也是顺道才请的安---这话说得忒嚣张了点。
李氏哪会听不出如善话里的挑衅意味,冷笑一声:“张姨娘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怎么这病还没好起来?敢情和我一个样,都是没福气的。”
如善垂了头,拭了泪:“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仔细休息就会好了的,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娘,自从生了我,便大不如前了,平白花去不少钱,却总不见好转。”
其实,张姨娘生了如善的第三个年头,便又有了喜。但这次却没怀如善时那般幸运,被老太太以庶出子女数量不能越过正室为由一碗汤药给打掉了,五个多月大的男胎,便生生没了,方敬澜虽心疼却也只能咬牙承受。张姨娘又是气又是恨,天天抹泪哭骂的,月子也没坐好,这才落了点病根。但张姨娘是何许人,哪会说是落胎把自己弄坏的,一律对外宣称,是生了如善后才坏了身子的。而如善生得聪明伶俐,能诗会赋,极得方敬澜宠爱,再加上张姨娘经常在方敬澜耳边灌输着一个非常对她有利的信号:如善之所以早产,还不是因为李氏的从中作梗,而她却是忍辱偷生,忍辱负重生下如善的。
方敬澜也确实相信了张姨娘那腻歪歪的身子,是被李氏给弄的,对李氏心有怨言,而对张姨娘越发愧疚了。
这一点,李氏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李氏慢悠悠地道:“唉,我原想我这病一时半刻好不了,老太太便打算把这当家大权交由你娘的。但你娘身子也不大好,那这事便罢了。”
如善吃了一惊,细细观察李氏神色,分不清真假。因李氏刚才那番话,心里存了疑,又活泛了心思,便再也没心思多呆了,又说了几句话,这便告退离去了。
盯着如善的背影,李氏冷笑一声,你们母女就嚣张吧,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这回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了。
这时候,李氏屋里的大丫头菊美端了茶进来,如晴忙上前稳稳接过,亲自端到李氏床前。李氏看着如晴稚嫩的小肉脸正小心翼翼地吹着茶水,心里一软,对如真道:“还是晴丫头好,比如美都细心多了。”
如真笑道:“那也是姨母**得当。是不是呀,四妹妹?”
如晴眨巴着大眼,憨憨地道:“大姐姐说的是啊。能跟在母亲身边,也是妹妹的福气。”
李氏感动不已,直接着如晴“好孩子乖孩子”一通乱叫。
如晴笑得腼腆,心里却兴奋着,终于要大开场面来一场高规格的宅斗了,可不能错过的呀,所以这才天天赖在你屋子里的。
16 理家大权这个香饽饽
如善回了怡情轩,对张氏发了通脾气,“那些可恨的奴才,见了我居然都不来招呼我,平白让我站了那么久,连茶水都没有一口。还有大李氏那三个孩子,居然理都不理我。太可气了。”如善平时候受自家老爹宠爱,怡情轩里的丫环婆子也把她当祖宗侍候的,只要她稍稍摆了脸色,下人们便战战兢兢恐惶至极,就连府里其他奴才见了自己也不免恭敬巴接,想不到太太屋子里的奴才居然不把她放眼里,如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击。她当场发作不得,回来只有与自个儿的娘发脾气了。
张姨娘头梳流云髻,插着两枚赤金镶宝石的簪子,鬈边压了两珠白玉兰珠花,身着石青色遍绣海棠花锦缎比甲,下身姜黄|色绣金**花襦裙,手腕上各戴了枚绿油油的镯子。
如善也发现了,握着母亲的镯子,喜道:“娘这镯子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着?”
张氏轻笑一声,脸上似有得色,“你父亲前儿个送我的。你可别小瞧这玉,这可是最顶极的翡翠。”见女儿似懂非懂,张氏遂细心与她解释,“这翡翠色质呈祖母绿色,玉质地细腻温润,碧绿通翠,毫无杂抟,颜色纯正,是玉中奇葩,历来为王公贵族及文人雅士所爱。这种玉世间罕见,价格也是极为昂贵。”她比了个数字给如善,如善吓了一大跳,惊问:“爹爹就一五品官儿,月奉才多少?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玉?”
张氏说:“傻孩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不知升官发财这四个字?只要当了官,财自会来。这玉呀,你爹是买不起,但自有人送。就是济南城首富崔家的老板送与你爹爹的。你爹便转手送给我了。”
如善又惊又喜,忙问:“那太太那儿有吗?”
张氏掩唇笑了起来,“你爹就这两对镯子,都交与我了。恐怕太太那儿连影子都没瞧到过。”
如善也跟着笑了起来,摸着母亲手上的镯子,说:“爹对娘真好。”这稍稍抚平了她因不是嫡出而崔生的烦恼了。
张氏唇角微勾,目光带着得意,“那还用说,女人呀,最怕的便是嫁错男人。幸好你娘运气不错,当初陪着大李氏进方府时便被你爹吸引住了,尤其你爹虽官位不高,但家产却丰厚,上头又无双亲,只一个不中用的继母。兄弟姐妹倒是有,但都是早早分了家的,大李氏嫁过来便是当家作主,极有派头。你爹又生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我这才动了心了。”
如善轻轻咬着唇,“我听说,娘先前只是大李氏的陪嫁丫头---娘既做了爹爹的妾,那大李氏岂不抓狂?”
张氏咬了牙,对自己的身世似有难堪,她咬了唇,冷笑一声:“想当初,我也是个官家小姐,耐何时不待我,在我十岁那年爹爹被下了狱,为了拯救你外公,家里全掏干净了,这才堪堪救了条命回来。不过,我家便算是完全败落了。那些以前走得勤的亲戚,什么闺阁姐姐妹妹们一个个跑得比免子还快,唯有大李氏姐妹收留了我。”
张氏说了那么长的话,口有些渴,便自己抓了官窖剖胎的白玉瓷喝了一大口,如善听得认真,这时候插了句嘴,“那她们对娘也算有恩了。”
张氏冷笑一声:“当然大大的有恩,拉我进府去明着说是姐妹相称,实际上却是个低贱的丫头对待,在大李氏出嫁时,小李氏,也就是现在乌兰阁那位,居然出主意要我作大李氏的陪嫁丫头,真真把我气死了。”
如善听得更加糊涂了,“若不陪嫁进方府,那娘就见不到我那爹爹了呀。”
张氏笑了笑,抚摸女儿漂亮的脸庞,“我儿有所不知,那小李氏与大李氏表面是姐妹,但内里却是极为不睦的,我生得美貌,又有才情,若做了陪嫁,极有可能会成为姑爷房里人,这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就算不成为姑爷房里人,凭我的相貌和才情,姑爷也会主动来找我。想我虽家道中落,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居然沦落为她们姐妹间龌龊争斗的棋子,我就算不嫁个家财万惯,也绝不会自甘下贱伏低做小去。那大李氏表面待我好,但内心却是极为防犯我的。每当你爹进她房里,她都会把我支开。哼,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她防得了初一,防不过十五。在大李氏生知义时,你爹对我一见钟情,进而真心实意的爱上我。”
张氏当然不会说,她是刻意勾引方敬澜的,借着肚子这才被抬为姨娘的。
如善听得目瞪口呆,望着自个儿的母亲呆呆地问:“那大李氏岂不恼你?”
张氏轻笑一声,目光似有不屑:“我因为肚子里有了,当着一屋子的人跪在她面前,哭求她给我一条生路,给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想不贤慧都没法子,当场同意了我进门,并抬我为姨娘。”
如善听得出神,正听到精彩处,却给生生断了,忍不住抓耳挠腮,“就这样?”
张氏嗔怪地瞅她一眼:“不然还能怎地?那大李氏就算心里头恼我,但当着老太太和客人的面,也不好太过使泼了。只不过,后来私下里,她亲口问了我,千万别后悔。啊,真是可笑,我做出的事,又岂会后悔。我现在穿金戴银,除了名份外,比正室太太又差到哪去了?我决不后悔的。”她见如善听得出神,忍不住道:“我当初是没法子才伏低做了小,但你可不同,你爹爹素来爱惜名声,又一向宠你,决不会让你也学我那样给人做小。恐怕日后定会与你寻个好的门户做正室奶奶。所以我的儿,从现在起,你可得学学怎样抓男人的心了。咱们女人呀,靠的就是男人,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便凡事不愁了。若没能抓住,任你有金山银矿,日后有你哭的。”
如善深以为然,若是以前,她还不觉得,但才去了李氏屋子里,发现那儿的摆设还不如怡情轩的好呢,这才觉得娘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又想到在乌兰阁受到的冷遇,又气不打一处来。张氏细细安慰了她,“你这孩子,样样都比娘出挑,怎么这心眼儿性子却比我还要尖呢?因你是庶出的,又受你爹爹疼宠,他们嫉妒你,当然要给你脸色瞧了。我儿是有大志向的姑娘,何必与他们置气?”顿了下,又道,“至于大李氏那三个孩子,哼,现在可是小李氏当家,她们姐妹素来不和,对这三个孩子也是不亲不热的,若不是那老太婆还疼上一二,方府哪有他们的地儿。虽姑娘出嫁要靠娘家扶持,但我儿非池中之物,将来定是嫁得好夫婿,说不定他们还得靠你支撑呢。你也不必太过笼络他们了,各自走着瞧吧。哼,当年在大李氏面前你娘我一直伏低做小,现在也该风水轮流转了。”一想到当年大李氏虽对自己不错,但那总是似笑非笑又略带怜悯的眼神,张姨娘每每想起,总是一肚子火气。尤其大李氏所生的三个孩子个个都优秀,心里更是嫉中火烧,但又想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不差的,尤其是如善,那可是济南城有名的才女呢。想到这里,张姨娘稍稍顺了些气,又对如善谆谆教诲着。
如善想了想,也觉得娘说得有道理,稍稍顺了气,但想到那一屋子的奴才,又心头不痛快了。
张氏笑了笑,“那些可恨的奴才当真不把你这方家二小姐放眼里,你放心,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好好练琴,学习诗词歌赋,你爹喜欢了,便找着借口向他要奴才,把那边的奴才统统要了过来,再一个个收拾,看他们还敢蔑视你。”
如善点头,暗自下了决心,她一定要好生学习。
到了用晚膳时分,如善又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来,又忙丢下关东辽尾狼豪去张氏屋子里,对张氏道:“娘,今儿个我去看望那位,好像听说老太太因她病着了,无法理家,说准备着把官中大权交给娘呢。”
张氏豁然一惊,“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就那位说的,可惜了,娘天天装病,恐怕老太太不会把这美差交给您了。”如善又有些埋怨母亲来,明明好好的,偏还时不时装病,这下可好,好好的主事大权给旁落了。
张氏呆了呆,想着平时候李氏虽不受方敬澜待见,但手中握有理家大权,那可是威风八面,对府里头的奴仆有着铁一般的权威,手中每日落进落出的银子不下千两也是百两了。张姨娘穷怕了,想着以往和爹娘连两文钱一碗的素面都吃不起的窘境,在心里暗自咬了牙,无论如何,都要趁着那位生病了,把理家大权给夺了来。
17 理家大权这个香饽饽(二)
当晚,方敬澜一回府,便直直往李氏房里去了,他虽不喜李氏,但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媒,再加上岳家势力雄厚,李氏又有厚厚的嫁妆,于情于理都得探望一二,以表夫妻之情。
李氏病着了,倒比平时候贤慧多了,并没有因病着就强留方敬澜过夜,还说自个儿身体抱漾,无法服侍老爷,心中有愧,让他去张氏或朱氏房里歇下。
方敬澜听着极为舒服,觉得李氏也不那么可恶了,又对她说了许多体已话。那李氏又趁机说:“妾身身子不爽,无法再主持官中生计,便让老太太暂时拿了这苦差事,让她老人家暂代理家之权。只是老太太一向清静惯了的,又年纪大了,陡然加诸老太太诺多的活,妾身又怕累坏了老太太,依妾身看,老爷可否让张姨娘暂代管家之权?”
方敬澜有些吃惊,心想她怎么忽然如此大方了?虽说他宠爱张姨娘,但还没有到色令智昏这一步,让妾室当家。不过李氏再三肯求,心又活泛了。对李氏越发顺眼起来,握着她的手,好一阵细心抚慰。
因李氏如此知书达礼,深明大议,方敬澜却不好去别的姨娘房里了,当夜便宿在李氏屋子里,第二日便直奔了张姨娘屋子里,对她透露了李氏病了,由你暂代理家。但现在理家大权还握在老太太手头,他先去与老太太打声招呼,让老太太把理家大权交给她。
张氏听得又惊又喜,方敬澜走后,便做了好一阵子的当家主母的威风情景---
方敬澜奔到老太太那,向老太太惮明了来意,老太太慢悠悠道:“你以为这当家主母是好当的么?发号施令看着威风凛凛,实则要付出多少心力?太太每日卯正二刻便起床,晚上也是累到亥时三刻方能歇下。我听说张姨娘病着,你还把持家生计交由她手上,也不心疼她。”
方敬澜噎住了,他从来不知太太每日那么早就起床,想起张氏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惬意,对李氏略有歉意。忙拱了手说:“张姨娘虽身子弱,但理家的力气还是有的,母亲不必担心她。倒是母亲您,年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