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
玲珑嘟了唇,尽管心头不服,但沉香比她大,又比她会做事,她一向以她马首是瞻,她这番说话,应该有她的道理,只得闭了嘴。 玉川书屋手机版
沉香见她服了软,松了口气,一边把妆花缎子收进圆背交椅雕有双螭拱寿图案楠木衣柜里的最中间那层,一边轻声道:“姑奶奶嫁人了,回到娘家便算是娇客,但这再娇贵的客人,也得靠娘家支撑门面。大姑娘是嫡长女,又订了门好亲事,三姑娘是太太所出,二姑娘又得老爷宠爱,不管出于何目的,她们的礼物是不能轻了。但咱们姑娘就不同了,既不是太太所出,又不受重视,意思一下便成了。你这番明张目胆声张出去,只有抬骂的份,还会连累咱们姑娘,落得个不知好歹心比天高的名声,你可满意?”
玲珑没料到自己一句抱怨的话会换来这么多事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沉香姐姐,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沉香见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这才满意道:“你知错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姑娘比你还小,这些道理她都看得通透,你比她还大,怎么就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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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敬宣给了三个哥儿什么礼物,如晴不甚清楚,不过在饭桌上,可以由知礼等人对方敬宣的殷勤可以看出,知礼知义对礼物很是满意。而知廉,则在逊色不少,至于如善嘛,此人很会隐藏心事,暂时还看不出喜怒。不过对方敬宣却也是恭敬异常,妙语如珠。
方敬澜对方敬宣这个妹子还是很重视的,下午便早早跷了班回来与妹子表兄妹爱了。兄妹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方敬宣又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及李掠与方敬澜,方敬澜闻得李掠乃京城豫郡王世子,微微吃惊了下,不过很快就出挥出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领,三言两语便把李掠哄得顺贴起来,连带把他身上的傲骨刺儿给拨得一根不剩。
兄妹俩多年没见过面了,这一回呀,聚在一起,可是一直说到晚膳时分,方敬澜今天确实高兴,什么礼节规矩也全然不顾,大手一挥,叫齐了妻子儿女,在正厅里摆了大圆桌子,齐齐圆在一起用膳。
老太太,方敬澜兄妹,李氏,及李掠,赵勤赵谨等人挨着坐了下来,如真知礼等几兄妹便挨着年纪大小团团围了一桌。如晴年纪最小,对时世也不甚了解,也插不上什么话,别人也不会理会她,但如善却是带动了用餐气氛,席间只闻得方敬澜的哈哈大笑声及李氏僵硬的笑脸,还有老太太的似笑非笑,及如真三兄妹的充耳不闻。
也不知端菜的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端上来的菜都离自己好远一截,好菜好味的全都端到如善那边去,然后由如善自行分配端到别的地方去,再来便拿着箸给方敬澜夹菜,给方敬宣夹菜,再给老太太夹菜,给李氏夹菜,侍候得好不殷勤。
李氏为人媳妇,上有老太太镇着,也不敢吃得太过随意,当着方敬澜的面,时不是侍候老太太一二,不过对于李氏与如善的侍候,方老太太始终神色淡淡的,方敬宣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对于如善夹过来的菜,她不动声色地端了官窖“碧竹连枝”瓷碗移到旁边去,嘴里笑道:“善丫头,你别那般客气,姑姑我有手,能自己吃,呵呵----”
如善微愣了下,缩回手,展颜笑道:“呵呵,好,那,姑姑可别客气哦,尽管吃。”然后又夹了块东坡肉放到方敬澜碗里,声音甜甜,“爹爹,您最爱吃东坡肉了,喏,别只顾着喝酒,还要多吃点儿菜嘛。”
方敬澜捋着下巴处的胡子,哈哈地笑着,对方敬宣笑道:“善丫头可真贴心,”
方敬宣也忍不住微微地笑着,道:“是呀,听闻善儿可是齐州城有名的才女呢。连远在京城的我都略有耳闻。”
如善低着头,娇嗔道:“姑姑又抬举我了,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当不得真的。”
方敬宣仍是唇角含笑,“听闻靖王府的允和郡主也闻得你的大名,还特意扮作男装与你互比了高下,却是灰头土脸的离去,这消息一时间便传了开去,如今呀,你方大才女的名声,可比允和郡主的名声还要响亮哟。”
如善脸色微僵,允和郡主是她生平最为痛恨的污点,可惜这个污点却又抹不去,她一听到允和郡主,便打从心里厌恶,其实,与其说厌恶,还不如说是害怕吧---因为,她虽顶着才女的名声,不管她如何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呤诗也从无对手,唯有作对却是她最薄弱的致命弱点。
方敬宣以手帕试着唇角并未有过的污渍,轻眼瞟着如善的脸色,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起来。然后又脸色一整,重新投到另一**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当中。
“我听闻,前些日子,靖王世子李骁时常往哥哥府里跑,这是为何?”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抬了起来,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望了知义。
如善很会待客,闻言笑道:“姑姑您有所不知,这靖王世子和二哥可是同门师兄弟。他时常来咱府里头,都是与二哥切磋武艺的。”
方敬宣忍不住挑眉,“知义拜在柱国将军门下,这我略有耳闻。怎么,靖王世子也是如此么?”
方敬澜呵呵地笑着,“是呀,我先前并不知晓,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方敬澜忍不住展颜笑道:“那敢情好,想不到知义居然识得靖王世子那般体面人物。”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掠这时候猛地抬起了头,不屑地道:“二舅妈觉得李骁很体面么?”
方敬宣滞了下,然后陪笑道:“只要比咱家厉害的人物,都是体面的。我们家的掠儿也同样体面呢。”
李掠轻轻哼了声,习惯性地散漫着双目,又接触到如晴微鼓的脸蛋儿,忽然痴呆了双眸。
这个时候的如晴正与卤鸡爪奋斗,卤鸡爪子味道浓郁,越吃越香,如晴属狗的,也确实爱啃骨头,鸡爪子在她嘴里头,啃得津津有味的。餐桌上大人们的谈话丝毫不过问,只一心一意与鸡爪子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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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人争一口气,饭桌上也要争个高下,偷听得来的内幕
卤得金黄|色泽的爪子,在如晴雪白贝齿间来回滚动,而嘴巴的主人却一脸满足相,仿佛这是人间美味的食物。令原本没什么食欲的李掠忍不住滚动着津液,自己也忍不住夹了块爪子来啃。
不知是鸡爪子真的很香很浓郁,还是如晴的吃相大大刺激了他的味蕾,这爪子啃起来,还真是越吃越香,不知不觉间,囫囵吞枣地吃完了一个,然后又吃第二块来。
李掠见如晴啃骨头的本领如此高杆,三五下功夫便把鸡爪子啃得干干净净,并且不会断骨。再见自己桌上那四分五裂的残肢,略有不服气,重新夹了个爪子继重增进功夫。
可一对亮晶晶的刻团寿图案的乌木箸笔直朝盘子里最后一块爪子伸去,但,从斜里杀来一双筷子同时叉在了爪子上。
李掠望着另一筷子的主人,冲她扬了扬眉,笑道:“晴妹妹,你啃了那么多个爪子了,这个就留给我吧。”
如晴摇头,“不成,是我先夹中的。”
李掠笑了笑,“可是我才只吃了一个,你是主,我是客,主人应该牵就客人,是不?”然后筷子使劲,爪子便成为他的胜利之食。如晴力气争不过,道理也占不住,眼睁睁看着最大最肥美的爪子落入李掠嘴中,目瞪口呆之余,在他得意又讪笑的目光下,不免心生愤懑,在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个小气的臭家伙。”
李掠见她微鼓着双颊的可爱模样,心里微微激起些许涟漪,见如晴气乎乎的样子,双颊因气恼而红通通的,活像成熟水嫩的水密桃,只需轻轻一捏,便汁液横流,忽然觉得双手有些发痒,他抬了抬手,又顾忌着什么,最终把手缩了回去,
李掠与如晴为争爪子的事儿,只不过是餐桌上的小小插曲,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注意力,并未发现,倒是小一辈们都看在了眼里,各自变幻了神色,随后又恢复如常。
方敬澜确实是个很合格的父亲,并未因为专宠如善而冷落如美如晴,也时常给她们夹些好吃的菜,哄如美多吃一些,劝如晴不要吃得太急了,慢慢地来,见如晴最爱啃爪子,又吩咐厨房再端了碗爪子上桌。
新的卤品端上桌后,也不过区区四五个爪子,方敬澜略皱眉眉头,望了端菜的丫环一眼。
那丫环连忙解释道:“老爷,厨房里就这些了。若是现做,可也来不及了。”
方敬澜微微皱眉,沉吟了半晌,又吩咐丫环再让厨娘多做些孩子们爱吃的零嘴来。
这一小盘鸡爪子,一上桌便被夹得精光,只余下最后一个又肥又大的爪子孤伶伶地躺在盘子里头。
李掠略为意外地瞧了赵勤赵谨,心想,真没料到,他们两个也喜欢啃爪子。不过却见如晴没再啃骨头,微微不解,道:“晴妹妹,这儿还有一个,怎么不吃了?”
如晴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淑女,不和别人抢食物吃的。 ”
如晴的声音实在太过清脆了,也太过特别了,以至于她这么一句话,笑翻了所有的人。老太太尤其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指着如晴笑骂:“好不要脸的妮子,这么自爱自夸的。”
知礼兄弟二人互望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又恢复如初。
赵勤兄弟也是脸带笑意,目光晶亮地望着如晴,赵勤一脸惊讶道:“表妹是淑女吗?我怎么瞧不出来?”
赵谨与兄长心有灵犀,立马回答:“我记得京城的淑女是举止端庄,动作娴雅。可是,一个拿着爪子啃得津津有味的淑女,我还真是没见过的。”
赵勤很认真地点了头,以一句话总结:“看样子,京城的淑女和齐州城的淑女标准是不一样的。”
兄弟二人一搭一唱,再度让众人几乎笑破了肚皮。
李掠也摇头晃脑地道:“所谓淑女,释义是贤良美好的女子。本朝有云:年少书生,工容淑女,双双奇事堪夸。敢请表妹,工容可否上乘?”
如晴被问得双眼发痴,淑女就是淑女呗,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名堂?
众人见着如晴这副呆相,颇觉好顽,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玩笑来,最终如晴被说得
气鼓着脸颊,几乎吹胡子瞪眼了,当然,她没有胡子,只得撒下筷子,气乎乎地道:“那那,我,我不做淑女,这总可以了吧?”她不服气又羞怒的模样,再度取悦了大家。李掠最为夸张,几乎拍桌子大笑了,指着如晴笑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在场诸人,全都笑得面呈红色,唯独如善以袖遮唇,看似在笑,实则被袖子掩遮下的双唇却微微不屑地撇着。她略为气恼地瞅着如晴,先是很生气,觉得她抢了她的的风头,很快又替她可怜,一个跳梁小丑,除了装痴弄憨,也别无其他长处了。
眼看如晴一句无意中的话带动了用餐气氛,如善顿受冷落,眼珠儿一转,蓦地轻轻蹙眉了秀眉,脸上是颇为疼痛的模样。
她的轻呼声被方敬澜耳尖地听到了,连忙止住笑,问如善,“善儿,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如善轻轻地捂着左脸,轻声道:“谢谢爹爹关心,女儿没什么的,只是,脸有些疼。”她有些后悔在择座位时没坐到父亲对面,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伤痕。
方敬澜见她捂着左脸,连声问她的脸怎么了,如善捂着左脸,却不啃吱声,只是以小心又略为害怕的眸子瞟了李氏一眼,然后又惶恐地盯下头去。
在场诸人,除了哥儿们迟钝些,其余诸人俱都是人精,如善这番动作便猜出些内幕来。老太太与如真纯当作没有瞧到,自顾吃菜。
方敬宣略有惊讶,本想开口,但见自己母亲这般,也就不再言语。
李氏早就瞧到了如善左颊上的抓痕,不过她也装着没看到,这回见她在方敬澜面前装模作样的,心里厌恶,把头别一边去,所以没看到如善那小小的动作。
倒是如美,见如善在饭桌上发作,又想到平时候爹爹一向专宠她,心头有点紧张。
方敬澜在官场打滚多年,如善这番动作,已是明白了个大概,心下炽怒,狠狠瞪了李氏,但又碍着客人在场,也就隐忍着没有发作。又略略安慰了如善,如果不舒服,先回屋里歇息。等下他再过去探望她。
李氏一听,心下气得厉害,暗骂着:“这小J人,和她娘一个样,总爱装柔弱博可怜。”
如善虽然不甚满意这种结局,但见方敬澜答应了等下要去怡情轩,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便娇声笑着说自己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笑得太过了,扯痛了伤口而已。
众人的目光一时朝如善望去,果然发现她左颊上一道明显的疤痕,刚才之所以没有瞧到,一来是背着烛火的原因,二来也是脸颊被头发遮住了。
如美瞧到如善脸上那道明显又清晰的抓痕,在心里大怒,好你个下作的J人,我也不过只轻轻抓了你一下,皮都没破,怎么在爹爹面前,就变成这番模样了。
如晴也瞧着如善脸上的伤痕了,惊讶的同时,也暗自发怵,“看来以后还是别去惹她为妙。”
用过晚膳后,大家又移到老太太的松鹤院里,继续喝茶聊天,方敬澜与李氏全场作陪,知礼知义兄弟二人与赵氏兄弟虽然话语不多,但极为投机,这时候已移驾去了知礼那儿,研究起他们的共同话语,比方说,怎样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打混偷懒----
知廉本想尽主家之宜,邀李掠去他的书房共叙男人间的话题,可惜李掠却不愿离去,反而硬是留在了松鹤堂,陪大伙一起说话。
如真早已回去歇息了,如美好不容易与如晴凑在一块儿,此刻正在如晴的新房的架子床上打着滚。
如美四处打量着如晴的新房间,嘴里说道:“没有我的屋子大,摆设也没我的好。”她嫌恶地踢了身畔的黑漆抹黑的杌子,又说:“我屋子里的杌子,全是鸡翅木束腰的,冬天还垫了厚厚的绣花绒毯,坐着可暖和了。瞧你的,就光秃秃的。”然后望着如睛,唇角微撇,“看样子,祖母对你也没传言的那般好嘛。”
如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三姐姐,都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去?我记得胡夫子明天可没放咱们的假。”
如美皱着眉,哼道:“反正咱们都只是哥哥们的陪衬,去与不去都一个样儿。真搞不明白,爹爹为何非要咱们都去听课。”
如晴正色道:“三姐姐,爹爹也是为咱们好,不管学多学少,能识些字,认些道理,也是顶好的。三姐姐可不能辜负了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如晴说的是真心话,方敬澜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对子女的教育问题,还是很用心的。她知道,方家并不是很有钱,顶多算是富足之家,但方敬澜却花了重金聘请了夫子单独与他们授课,如晴因为对这个便宜老爹没什么妄想,所以很是满足。
如美却是更加来气,“爹爹眼里心里只有如善那小妇生的,何曾注意过我?我就算再努力,爹爹都不会夸我半句的。”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甚至带着沮丧。
如晴忽然无言以对,如美看着那般体面,实则也有不如意的时候,那便是女孩子最在意,也是最难以忍受的,自己不是父亲最宠爱最重视的女儿。
“今晚那李掠对如晴挺特别的。娘,您发现没?”
夜间,如晴在一阵睡意朦胧中,偶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刚开始还迷迷糊糊的,后来渐渐地听出不对劲了。
“看到了,不过那也并不代表着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来,虽声音不算高,但在寂静的夜间,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如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如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着。但方敬宣的声音又响了来,“娘说的也是。那李掠对如晴估计也不过一时的新鲜而已。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如晴在心里附和着,“对呀,你确实大惊小怪了。”本来想准备睡觉的,但方敬宣又下了一记重弹,“娘,那如晴先前不是养在二嫂子那边么?怎么又住到您这儿来了?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如晴不敢再睡下去了,她也很想听听老太太会如何回答。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二哥一直立志做一个一碗水端平的父亲。所以如晴便来我这了。”老太太轻描淡写地便把事情揭过。
“那,如晴在您这,可还乖巧?”
“依她的出身,能不乖吗?”老太太声音带着轻叹,“不过这孩子也确实可怜,那般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生存之道了。”
如晴听得一阵汗颜,她哪懂什么生存之道,如果依她实际年纪三十岁来算,她在方府这般行事,已经是很没用很没有了。不过,依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而言,她处处小心谨慎地生存,确实也算厉害了。
“是呀,娘亲不得力,又不受父亲宠爱,在内宅里生存确实多有艰难。不过我却发现她总是自得其乐的模样,还真令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