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十一娘一副兴趣勃勃的样子,他又不好泼冷水,只是委婉地道:“要是没有子嗣呢……”
十一娘道:“没有子嗣,七姐的底气也足一点……”
徐令宜立刻明白过来。
朱安平如果有子嗣,他未婚生子,罗家已占了道理,就算七娘生不出孩子来,拿了朱安平的这个把柄,
也能为七娘争取最大到利益和家族的同情,从而在子嗣的问题上掌握主动权。如果朱安平没有子嗣,那就更
好了。七娘完全可以把没有子嗣的事推到朱安平的身上。
他想了想,索性告诉十一娘:“我把朱安平引见给了顺王,他又把游江的一个汪姓商贾介绍给了顺王,
今年开春,顺王保了这汪姓商贾做江南织造的生意………”
十一娘一惊,道:“那文家?”
“有时候,一味的助长只会让他陷得更深……”徐令宜冷冷地道,“文家如今气焰太盛,是退下来的时
候了……”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文家的人未必愿意退下来!”
“文家毕竟是行商之人,庙堂上的事,未必能懂。”十一娘想到这些年徐令宜夹在皇上和文家之间也是
左右为难,在被子里握了徐令宜的手……我看,侯爷不妨跟他们说清楚。他们责怪也好,感激也好,侯爷问
心无愧,就是了!”
徐令宜回握了十一娘”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怅然。
十一娘就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依旧说七娘的事:“照侯爷这口气,朱安平如今竟然靠着侯爷做生意了?
”“说不上靠着我做生意”,”徐令宜淡淡地道,“不过,两家要是撕破了脸,朱家的损失肯定不小。”
十一娘松一口气,然后微微一怔,有点想笑。
她和徐令宜如此地相似。
两人都相信利益比感情更牢固、更长久,可行事间却又背道而驰……
十一娘不由侧身枕了徐令宜的手臂,蜷缩在了徐令宜的怀里。
徐令宜见她依偎过来,手从衣襟里伸进去,细细地磨挲着她背,感觉着指腹间如丝绸般般润滑细腻肌肤
,懒懒地道:“你跟七姨提一提就是了。有些话,却不能深说。让朱安平以为我们挟恩图报,反而不好……
”
“妾身知道了!”十一娘手指卷着徐令宜的衣带,轻声道:“妾身也不想七姐误会,以为七姐夫是为了
这些事对她多有隐忍……”说着,心时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七娘和朱安平的这段感情是那水中花、镜中
月般的飘渺、虚幻,而她和徐令宜正小心翼翼地帮他们粉饰着太平似的。
从前她常做些击碎别人美梦的事,怎么现在却这样的婆婆妈妈起来!
“我有没有告诉侯爷,我小时候曾经大病一场……”她低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七姐的时候,是在养病
的院子里。刚刚入夏,天气有点热,屋子不通风,很闷,又不敢打扇,滨菊把席子铺在院子的大槐树下,我
躺在席子上,盖了一床忧蓝色粗布单子,阳光像金箭似的从树叶的缝隙间射下来,有风吹过,那些斑驳的光
彩就婆娑着落在我的身上、手上……我觉得自己像只经年没见过阳光的青铜器,身上的霉味和绿斑终于一点
点的散去了。有小姑娘看到院子说:这里有一墙的牵牛花。有个清脆的声音说:摘两朵回去挂在帐子里。
小姑娘就劝:现在是孝期,大太太又是个严厉的人,要是知道了,太太脸上没光。清脆的声音就说:别
人都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大伯母却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我大笑两声她都要盯半天,私下却给庥哥儿
做瘦肉粥吃,别当我不知道……小姑娘的声音里就有了几分颤抖,忙劝说:小姐快别说了,要是被太太知道
,又要罚您跪槎板了。自您回余杭,已经被罚了五次了……”
说到这里,贴身徐令宜的身体更柔软了,声音也觉的愉悦起来。
徐令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个声音清脆的就是七姨了?”
十一娘“嗯”了一声,笑道:“祖父刚去逝,父亲在福建,回去的最快,二叔在燕京,回去的最晚。她
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别院养病,没有见到。她很小的时候就到了燕京,又得父母、哥哥姐姐的宠爱,回去生
活不惯,又天天被拘在屋子里,很不习惯。常趁着中午大家歇午觉的时候带着小丫鬟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看
见我躺在大树下,她大吃一惊,然后很同情地看着我,让小丫鬟回屋给我拿了瓶雪津丹来……”说着,她“
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从来很讨厌类似雪津丹的东西,乌漆漆的,像从什么地方槎下来的泥垢,也不知
道搓药丸的人手有没有洗干净……”,徐令宜听着,也跟着笑起来。
那个时候,一定是十一娘最艰难的时候吧?被姐姐打得卧病在床,避居偏僻的小院,只有两个丫鬟在身
边伺候,整日与药为伍,生死未卜,未来不明……这样让人想想都心酸的事从十一娘嘴里说出来,却总带着
几分插科打诨的恢谐逗趣,豁达大度!
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那你吃了没有?”
“吃了!”,十一娘笑着,颇有几份无奈地道,“她非塞给我不说,还非亲眼看见我含在嘴里才作罢。
说这雪津丹不比寻常,是二婶知道他们要回余杭,特意请御药坊的人帮着做的。余杭是没有这样好的雪津丹
……”可能是想到了当时有趣的场景,她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谁知道那天我吃了雪津丹,竟然真的感
觉到凉快了不少。可见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有故事在里面的……”,话说到最后,就有几分
踌躇。
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徐令宜喜欢些什么?
吃的,厨房里做什么他吃什么,从来没有提出个什么特别的要求;穿的,针线铺子上做什么他就穿什么
,而且在家的时候来来去去总是那几件;住的,从前不知道,自两人成亲,他总是随着她。在窗台上摆个鱼
缸也好,在帐顶的四角挂几串玉香花也好,他从来没有说什么;至于出行,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马车
,什么时候乘轿子,什么时候骑马……
她脸上有些发烧,不禁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是想起了不高兴的事吗?所以像寻求安慰的孩子似的贴他更紧?
徐令宜索性让身材纤细的她半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你现在喜不喜欢吃雪津丹?”
十一娘把头枕在了他的肩头,感觉这样很舒服。
“不喜欢!”她笑道,“不过,天气炎热的时候偶尔会吃上两粒,觉得真有凉清解暑的效果。”
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记住了这个姐姐对她的好呢?
徐令宜侧过脸去,她粉粉的唇离他不过咫尺。
“你们姐妹这样好,难怪你要管她的家务事了!”他缓缓地说着,头渐渐低下来,唇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地打在自己的面颊上。
十一娘神色间就有几分难掩的慌张。
接受,心里还有隐隐的不安;不接受,好像……心里也很不安似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不全是…………我是觉得夫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她仓促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暂时
阻止徐令宜的举动般,“父母会先自己而去,孩子会后自己而去……只有夫妻,才能相伴相知,一路走到最
后……”
徐令宜的唇停在了她不过一指距离。
含笑望着面红耳赤的十一娘。
从毫不犹豫地推开到借故躲避……这一次,有的只是手足无措!
他喜欢这样的十一娘。
从来不曾违背自己的心意…接受的时候接受,拒绝的时候拒绝……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真诚。
念头闪过,他心中悸动。
有一天,她会不会主动地吻他唇。就像她现在渐渐对他放开的身体一样呢?
突然间,他不想再进一步。
他想知道,十一娘依偎过来时的感觉……
“你是想用这个说服朱安平吗?”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十一娘却如置身七月流火的夏日般燥
热。
“我只是想让七娘更有底气些!”他呼出来的热气扑在她的面颊上,她微微一窒,“孩子固然重要,可
夫妻间怎样相处,更重要!”
“这主意不错!”徐令宜笑,“过日子,就是要沉下心来。她想通了,也就不会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我
们也都跟着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他眼角有细细的笑纹,眸子晨星般的明亮。
十一娘心里乱糟糟的。只好推搡着徐令宜来掩她的心情:“好啊,你挤兑我娘家的人!”却不知说出来
的话里有三分的调侃,七分的娇纵。
第515章 新妇(上)
徐令宜笑意更深。
翻身把十一娘压在身下:“你还敢抱怨!”
目光灼热起来。
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含了她圆润的耳垂,有些气息微乱地吸吮了片刻。
就在十一娘以为他会有所为时,他却翻身仰躺在了一旁,长长的吁了口气。
“快睡吧!”语气有些沮丧。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误会,得解开才行。要不然,前后的日子徐令宜有顾忌,中间的日子她有顾忌,两人情投意合的日
子并不多。
想到这里,她依了过去。
徐令宜虽然没有推开她,却闭了眼睛,示意自己要睡了。
十一娘不由咬了牙。
这个徐令宜,就不能有妥协的时候……心里又明白,她最欣赏他的就是自律,有原则。
脸上烧得通红,趴在他的肩头:“我怀谨哥儿的时候……是月中!”
她的话音未落,徐令宜就张开了眼。
目光灼热地落在她的脸上,灼热得让她有点刺痛。
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肯定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有些慌乱地在徐令宜耳边低语:“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好像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假似的。
时间好像一下子被拉长。
单方面搂着他脖子的十一娘好生不自在。
好像是她欲求不满一样……
念头闪过,徐令宜已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被拒绝了吗……
十一娘身体一僵,错愕地抬头,就看见徐令宜重新闭了眼睛。
真的被拒绝了!
十一娘又羞又恼。觉得徐令宜身上突然长了刺似的,让她百般的不舒服。又不好此刻就翻身睡了,如坐
实了自己的不满一样。又不好就这样趴在他身上,少了他强有力臂膀的拥抱,就少了那种被人呵护的甜蜜。
半晌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走到临床大炕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望着窗外西厢房屋檐下摇曳的大红
灯笼,啜了几口茶水,心情就慢慢平复下来。
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丢脸的事了……
念头闪过,身子骤然腾空而起。
她不由惊呼一声。
已有人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地笑。
外面传来值夜丫鬟秋雨略带惺忪的声音:“夫人,什么事!”
熟悉的眸子,温暖的怀抱……除了徐令宜还有谁?
十一娘瞪了他一眼,道:“没事,没事,你去睡吧!”
没等帘子外响起秋雨离去的脚步声,徐令宜已抱着她绕过屏风进了内间:“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我不过
是想先歇会……你就等不及了……”含笑的声音里透着些许促狭。
徐令宜,竟然这样调侃她!
十一娘赫然:“侯爷说的好奇怪。妾身不过是口渴,起身喝杯茶而已,侯爷就等不及追了过来……”到
底不习惯和他这样耍花枪,说到最后有点说不下去了。
徐令宜把她丢在软软的被褥间,站在床边脱衣:“我不是怕你去振兴那里告我的状吗?”露出宽阔的肩
膀,精壮的胸膛。
十一娘心里一团麻似的。
她别过脸去:“侯爷做了什么错事,竟然怕我回娘家告状?”
话音未落,已被徐令宜压在身下。
“你不是说我挤兑你娘家人吗?”他凝视着她的容颜,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身子,心不在焉地道,“万一
你跑回娘家哭诉,振兴来找我算账,我岂不麻烦了!”
所到之处酥酥麻麻又炙热难耐!
“原来,侯爷怕我回娘家,哭诉!”
她扭动着身子,轻轻喘息着,语不能成段。
徐令宜在她耳边低声地笑:“所以要把你留下来……”徐徐地进入她的身体,“免得你回去告我的状…
…”
十一娘眉头微蹙,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却已说不出话。
屋子里响起浅浅的呻吟声。
十一娘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徐令宜松了一口气,之后果然把时间调整了一下。十一娘也放下心来,待徐
令宜比从前又多了两分亲昵。只有徐令宜在家里吃饭,必问一下菜单。有天还叫了竺香几个收拾徐令宜的箱
笼。她这才发现徐令宜衣裳很多,但到处都是,不仅半月泮,就是太夫人那里,也有几箱笼。常常是穿了件
新衣裳到那边去过夜,第二天换了件旧衣裳回来。又连着几天歇在这边,那新衣裳渐渐忘了,再拿出来,又
成了新衣裳。十一娘索性把他的衣裳全部都整理了一遍,哪几件衣裳放在半月泮,哪几件衣裳放在太夫人那
里,哪几件衣裳放在正屋,还放了几件衣裳在文姨娘和乔莲房那里。
派了细心的玉梅专司徐令宜的衣物。这样一忙,就到了八月头,送中秋节礼的时候了。
去大觉寺送香油钱的妈妈回来禀道:“杨姨娘如今叫镜空。在主持师傅的园子里负责照顾花木。听说我
找镜空师傅,那些小尼姑很热心地带我去。她和另一个小尼姑单独住一个房子,坐南朝北,门口种了株碗口
大的春椿树,看那日子过得倒挺滋润的。夫人不必担心!”
以她的能力和手段,到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吧!
十一娘笑了笑,让秋雨赏了那妈妈几块碎银子,打发她走了。
过了中秋节,弓弦胡同那边有消息过来,说罗大奶奶七月十一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来送信的是罗大奶奶的|狂C兄杭六的媳妇。
罗振兴来燕京,罗大奶奶把|狂C兄杭六和杭九给了罗振兴使唤。罗振声夫妇和六姨娘、英娘回余杭后,杭
六就接管了弓弦胡同的庶务。
“大哥派谁回余杭送信?”十一娘招了杭六媳妇问话,“我也好给未谋面的侄儿带些东西过去!”
杭六媳妇半坐在了炕前的小杌子上,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回十一姑奶奶的话。大奶奶写信来让给二少
爷取个名字。大爷说,等他把名字想好了就让我家小叔子回趟余杭。具体的时日还没有定。十一姑奶奶要是
想带东西回去,您把东西准备了好了,我来拿就是。”
很会说话的一个妇人。
十一娘就让竺香把准备好的多赤金长命锁之类的东西拿给杭六媳妇——之前她算过日子,东西早就准备
好了。
想问问孩子的情况,可惜杭六媳妇也只是听说,想问问罗振兴这些日子怎样,想着他有小妾照顾,问这
些又显得有些多余。
正想让杭六媳妇退下,黄三奶奶来了。
十一娘忙迎了上去,请她到屋里喝冰镇的绿豆汤。 `
黄三奶奶端了青花瓷小碗苦笑:“方家那边送嫁的船已经启程——真正的十里红妆。这次你们家三夫人
可省了一大笔钱。不过,进进出出、抬眼望去全是媳妇的嫁妆,我也不知道你的这位三嫂怎么就能安得下心
来享用。”
方家比三夫人想的还大方。三井胡同那边的家具全量了去,听说新房设在永平候府,也派人来量了尺寸
。
太夫人听了直皱眉,十一娘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姐姐是来和三嫂商量接婚船的事吗?”
黄三奶奶也知道十一娘不便议论这事,只是想找个人抱怨一下——这门亲事虽然成了,可要是哪天别人
议论起来,还以为是他们这些媒人从中要的嫁妆,她的脸可就丢光了。她不过是到十一娘这里来抱怨抱怨罢
了。
“方家的意思是想让新娘子直接抬进府。”黄三奶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笑道,“我觉得这样也好。那
么多的嫁妆,如果照先前说的先到刘侍郎别院,次日送嫁,来来回回,抬杠的红包要给两次不说,而且还容
易把东西遗落或是被人随手给顺去了。”
“姐姐办这事有经验。”十一娘笑道,“听姐姐的自然不会有错。”
黄三奶奶叹了口气,笑道:“可惜不是你做婆婆。要不然,我这个媒人可轻松了。”
黄三奶奶说起徐嗣谕来:“除了服,应该要说亲了吧?”
“嗯!”十一娘道,“只是谕哥儿没个功名在身,亲事不好说。”
黄三奶奶点头:“的确有些为难。又是长子,偏偏世子和他隔几岁。家底寒酸些的,你们看不上。家底
丰厚的,又觉得谕哥儿的处境艰难了些。如果有了功名在身,说话就容易多了。”
两人说了会闲话,黄三奶奶去了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不同意。
送嫁不能走重路,先落刘侍郎的别院,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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