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冷静的,苏晚是聪明的,苏晚是带刺的,苏晚也是孤独和悲哀的,只因她活的太自私,太明白,也太理智。七天,按着时空的轨迹徐徐流过,漫坡古道,丝路悠长,可这次,飘过的风却依然无法释怀她心中那些斑斓思绪……黎明、黄昏、乡野,城镇,就连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驿站都无处不在提醒她一个影子的真实存在。
苏晚安静的躺在那,她的视线大多与穿梭中的片片落叶融合一处,看着它们飘荡,旋转,最后尘埃落定,她也只能等,等着属于她的归途。
终于抵达了她想到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地方---玉庭寺。
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满山飘摇,又一年的郁郁葱葱,五彩缤纷。转眼间就是三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三年时光送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曾经她在这里解放,在这里谋划,在这里崛起………历经了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之后,生命真是个有意思的循环,绕地一周,她再次回到了起点,不同的是,这一次受桎梏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山花烂漫熏人醉,往事依稀,不自觉的驻足,遥望隐匿半山腰中的那一处孤冢,腊日风雨飘摇似泪滴,如今恩仇已随风而散,转过头,原来她空剩的只是独自悲茫。
深吸口气,苏晚拒绝了身边照顾之人的搀扶,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小翠安顺的随在一旁,夕阳的余辉静静地笼罩那个清冷消瘦的身子,橘黄|色的光让她觉身前的女人有着一种怪异莫明的美丽。
苏晚进去了,没顾及看周围的变化,也没顾及喘息,凭着感觉跟着一个引路的快步穿行寺院。
门开了,终于见面了…………
有两人惊觉颤抖的轻叫出来。
她没听清他们颤抖的说什么,只觉得身子摇摆在呼啸的北风口,浑身冒着寒气,冰冷的空气,冰冷的双手,她将头抵在门框上定定的盯看着,手指弯曲,紧紧握住了手指,薄薄的指甲陷进了掌心之中,簇簇刺目的鲜红,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多少未出口的话语,多少隐忍心头的悲伤,在这一刻,如紧绷的琴弦终于断裂!她心脏咚咚跳的猛烈,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眼中分明有泪,却不能落下,她抿住唇角,抬起重如千斤的双腿,沉痛的往前走。
室内终于安静了,有人站起来让开,苏晚一路走过去,透过刺痛晃动的白,她缓缓跪在床榻边,她目光有些呆滞,却盖不住满面的害怕,担忧,心痛………
费了好大的力气,吞咽下满嘴苦涩,她轻晃他的手臂,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虚弱的的唇角颤抖着“骆箫,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就那么的静静的躺在那,形容枯瘦,脸色蜡黄,紧闭的眼睛深陷进了眼窝,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苏晚伸出冰凉僵硬的手指,一点一点伸出,指尖碰到他的脸颊,却是微微一缩,只感觉他的体温比她还要冷,他的呼吸是那么轻,若有似无。她不敢碰,就怕一不小心,莽撞之下他就飞了,走了,远离她而去。
她跪在原地,一丝哽咽的哭声来自堵的酸涩难当的嗓子“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仿佛不能承受,咬着唇她将头轻轻得靠在他的枕边,试图离他近点。
时间静静的流淌,窗外有风吹过,击打着簿薄的窗纸。可屋内却是出奇的静,站着的几人均屏住呼吸,不敢大出一口气。
卸下浑身戾气,此时此刻,她也只不过是个凄楚孤独的可怜女子。她浅浅的拽起男子的衣袖一角,喘息着开口“十岁那年,美其名曰为我好,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十二岁起,我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杀人。从此,我给自己一句话,既然被逼着踏上了一条血海尸山之路,那就狠狠的杀下去吧,杀掉所有的感情,杀掉所有挡路的绊脚石。可当我终于能站在顶尖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时,我却发现自己贫瘠的悲哀,人间最是寻常的,我却一样没有……周而复始的轮回,命运总是捉弄我,凡是我珍惜的从来都不会属于我太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几近呢喃的话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慌乱,无依。
“我性格阴暗,说话尖锐,是如此讨厌,你不该搭理我,不该管我的,不该…”她用力咬着唇,鲜红的血丝丝渗出,清冷的泪珠就那样因为心中的痛哗然滴落,打在那藏青色的软布上,被泪水氲开的,分明是她珍惜不已的亲情。
女子将脸埋在床榻上,唇角牵起一丝惨淡,声音透着遥远的沧桑“原来,时光对我来说永远是如此黑暗,永远……”
那破碎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助,浓烈而轻弱,却奇迹的惊醒了床上那个沉睡多时的男人。心剧烈跳着,只见他睫毛突然动了动,然后挣扎着睁开……终于他的目光幽幽的投过去,静静的看着他枕边那抖动的双肩,目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神,看清了,听清了,他知道她是谁,他的心变得滚烫,身体紧紧的,神经激动的颤抖,虎目中满载着开心的泪水,他费尽了浑身力气想喊她,却发不出声,急的满头大汗。
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他摸了把模糊的眼睛,轻轻唤着沉浸在凄凉悲伤中的女子。
“主子,骆驼大哥醒了!”
苏晚浑身一震,她猛然抬起头……………
宁静,四目相对,泪眼朦胧,却包含了太多太多心照不宣的关切。
骆箫动容,他的嘴艰难的动了一下,他说不出话,只是牵起唇角。
缓缓抓住他的手,半月不到,他历尽折磨,已是瘦骨嶙峋。苏晚的喉间含着浓烈的酸楚,疼的她发不出声音,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无声滚下。
骆箫的眉心微微蹙起,指尖颤抖,他想给她拭过,他想安慰她,他想告诉她没事,别哭。可是他无能为力,焦急让他突然剧烈的喘息起来,呼吸却是那么脆弱无力…….
苏晚惊慌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只是用力的在握骆箫的手,仿佛在与谁争夺一样,她无助的大喊 “哥哥!医生,医生!”
被冯远救出的张顺和燕朝阳这些日子来一直陪在骆箫身边,他们知道怎么回事。
张顺急忙上前,他一边翻东西,一边说“主子,别着急,我这有药,可以暂缓。”说完,他从一个盖着厚棉罩的铜钵中拿出一支带着冰碴的小金杯,麻利又轻缓的抬起骆箫的头,将里面的液体缓缓送服。
苏晚只觉浑身僵硬,她就那么看着……… “哥哥,不要离开我。”
苏晚看着闭着眼,唇边停留殷红的骆箫。殇,寂,静静凝心。记忆如遮挡不住的雨,簌簌坠入心湖,泛起淡淡涟漪。转过神,却已经零落溃散………突然虚弱一笑,那一笑,无意泄露她心中那交错凌乱的难控情感。
“主子,骆箫大哥又睡了。他这…这病大多白天昏睡的比较多,晚上会好一点,会有清醒的意识。”张顺小心翼翼的解释。
骆箫因为体内的余毒和鬼蛊双重攻击,体力不支,白天从来没有醒过,晚上若是没有月环控制,怕是早就被折磨而死。从吉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商丘,他吃了不少苦头。
周围人都劝苏晚休息,可她固执的不肯离去,她就守在骆箫身边,看着他,陪着他。太阳渐渐隐没,一轮圆月悬挂树梢,淡淡的银辉洒在她纤细的背上,朦胧飘渺,浅碧玉环,映的她的脸越发苍白无血,一丝酸楚由心底升起,清冷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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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庭寺口------
灵巧稳妥的丫头,恭敬的立着,嘴上说着她看到,听到的“…………她看起来很悲伤,哭了。”
闻言男子双眉紧皱,漆黑的眼睛遥望寺内,好一会,肃穆的声音缓缓而起 “她身上伤很重,好好照顾她,有事直接与我联系。”
看着转身离去的冯远,小翠静静出神………
苏晚,从没有一个女人,只有她,霸道到目中无人。在千军万马之前,但看她,一颦眉一凝眸,是那么淡定从容。一举手一投足,却又是招招嗜血。她心思缜密,浅淡一笑,眼中已含着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坚决!阴鸷精明,城府深沉如司徒凌霄,都败于她手,短短几招,更是逼的唐骏毫无还手之力。狠绝毒辣的手段,令人胆战心惊的高招,曾让她瞠目结舌,震撼不已。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见识苏晚,原来女人可以如是风华精彩,看着自己救下的苏家人,都已经彻底呆傻,相信他们无不沦陷在这个苏家女儿的威严凌厉中。
很自然的,她开始敬仰佩服这样的女子。可是,淡定的苏晚,对待感情却是让人有些失望。主子和她,到底是怎么一段孽缘,她不清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他们之间,对主子来说,靠近了,像是靠近了痛苦,可远离了,也似乎远离了幸福。爱情真是折磨人的玩意。
苏晚太骄傲,太自我了。想起几日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对主子说的那些话,简直是一种毁天灭地的侮辱,是万劫不复的伤害。主子离开时,凝望她的眼神,痛恨却也悲伤。那么样的一个男人,因为她,憋的眼角通红,碎了一地的情感看的她都心疼。男人的尊严和自持让他眉梢眼角布满冷峭,可在她看也不看一眼时,终于逐渐暗淡无光,最后含恨离去,只留给苍穹一抹孤独的剪影。同为女人,开始怨苏晚,甚至带着说不出的恨,恨她冷血无情,恨她的铁石心肠,还是不是人,到底有没有感情?怎么能这样伤一个男人的心,一个珍惜她的男人的心?曾经,她为了那个伤害她的白衣男人,纵然身心都在泣血,依然面带微笑。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不给主子一个机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她真是为主子不值!只是,主子走了,留下的她开始有机会细细观察她。一路上,苏晚的话少的可怜,有时候一两天都不说一句。她总是娴静安然的躺在那,简洁的发式,不施胭脂的清雅,幽幽的,淡淡的,让她认识到另外一个苏晚。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即便沉默安静,让人每每看着她,也会生出无端的敬畏,有种膜拜的冲动,偶尔她投过的一个眼神,一个注视,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气质风度,会让你心生莫名的神往和动容。
独特的女人总会遭人嫉妒,她曾经嫉妒过很多女人,嫉妒她们的美貌,嫉妒她的身段,或是才华,但是对于苏晚就不会,因为,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本事对她来说好像离的太远了,单单嫉妒是遥不可及的,看了她,只会感叹,这就是独一无二。
开始模仿她,开始追随她,随着她一起听风,看树叶,静静的看,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苏晚孤独而骄傲,一身孑然,长途漫漫,清冷淡静的她趴在骆箫身边,情难自控的坚隐泪水,是那么晶莹心碎,生生疼痛,让人看着与之难过。
原来苏晚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温度,其实她是个渴望爱,珍惜爱的女子。可能是命运没有给她机会好好爱。只盼主子和她,倘若相惜,切莫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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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楼-----
一身黑衣男子挥退了周围两个伺候的小厮。看着那个自饮自斟的主子,深吸口气,他走上前。
淡青色的光滑石面,衬得喝酒的他越发的冷,偶有散碎的影子在交织的林间摇曳。“她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应该无大碍。只是,看到骆箫哭了,倔强的不肯休息。”没有特殊明示,即便恨,即便怨,可冯远知道,眼前之人一定想知道她的情况,想知道她……好不好。
颀长的男人立在月下,形相清癯、风神俊秀、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天人一般的魅力。他静静的饮酒,静静的赏月,眼神幽深沉寂,几缕月色透过竹叶投射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昏黄朦胧,依稀看出他是那样的俊朗。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不薄不厚的唇,微微扬起,与唇边的玉杯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风华绝代的容颜,透着只有王者才有的风蕴气度。
听到禀报,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一下。
清冷狠绝的声音随风而来,迷迷乱乱全是黑暗中那些纷飞狞狰的刺目,蔓延着他心中化不开的节。
最恨的是她,恨她铁石心肠,倔强霸道,总是用冷冷的目光漠视他。
最恨的是她,恨她心狠手辣,不折手段,总是用最激烈的手段将彼此的路折断。
最恨的是她………………………
最恨的是她………………………
其实,最恨的还是他自己,总是不甘心,不死心,不放手,将自己悬在最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
一杯又一杯的刚猛烈酒沉默入腹,面容苍白,幽幽恨意混着悠长的噬痛渐渐在他眼中攒越多,最终,化成难掩的疲倦将他英气傲然的容颜全部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PS:我家晚晚这两天闹别扭呢,叛逆期。大家凑合着看,别怪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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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到的书友,看下面评论吧。(尤其某个精华)!!!多的不说了,烦透!
冰纨雪柳映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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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蒙面女子缓缓踏步而来,看到来人,她眼神明显失落,如果来的是冯远,或是其他宫廷侍卫,那还代表,他没忘记她,还关心她,可是?目光再次恢复森冷阴郁,立在两米开外,她尖锐着问“人人都当我是个疯子,你来找我干什么?”
男子眉目英俊,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硬朗之气,他清肃的声音一字一字响起“苏晚在商丘,在玉庭寺,回来已经一年半了。”
闻言,女子眼睛突然散发出疯狂愤怒的光芒,面目扭曲,她瞪大眼睛用极其古怪的语调大声质问“怎么会,她死了,她不是死了吗?你骗我!”
男子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骗你,你大可以偷偷去玉庭寺外看看。”看着女子牙齿咬的泛响,双目赤红,带着浓重的阴狠之色,他接着说“那里重兵把守,外人想进去根本不容易。据我所知,她大多在晌午的时候推着骆箫在外面看景散步。周围的军队不会影响普通采药的居民,你可以化妆去。”
女子愣了愣,缓缓眯起眼睛,厉声喝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子视线对上她的,眉目间隐现愤色“因为我要报仇!冯远的人将我看的太森严,我需要你将她引出来!”
女子哼笑,接着哈哈大笑,声音凄厉,有些癫狂。她一把掀开面上的纱巾,枯瘦如柴的手指摸着脸上那一道狞狰恐怖的疤痕,咬牙切齿的说“我如娼.妓一样受尽屈辱,遭尽折磨,浑身是伤,满心是痛,从内到外已不再是一个女人,那贱人害我一生,我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之所以还活着,我就是想等着哥哥来看我一眼,可是他……他……”再说不下去,一颗心寸寸成灰,盖不住悲伤,眼内泪水簌簌滑落,涩涩的滑进嘴里,苏怡狠狠摸了把眼睛,眼圈泛着阴气,看着男子狠狠的说“唐骏,你放心,我会帮你,义无反顾的帮,只要你能除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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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很好,空气冷冽而清新,小翠坐在火炉旁帮苏晚缝衣,一针一线针脚细腻雅致。书案上的香炉熏香悠悠飞散,苏晚下笔自由,大开大合,字体已经练出来了,不是女人的娟秀妙美,也不是男人的苍劲有力,而是一种独特的有着青草和白云的味道,却暗藏着凌厉刀锋般的利落之气。每每看到她的字,小翠都是羡慕不已,大胆的要了两张,除了欢欢喜喜送人讨个人情外,也暗自珍藏着,敏锐的预知让她觉得说不定这薄薄的一张纸以后就是无价之宝。
一年多时间,小翠觉得她从苏晚身上学到了太多东西,小到生活,大到天下,很多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新鲜而震撼。她喜欢苏晚做出的糕点,香浓滑腻的不可思议。喜欢她烤制的各种串肉,吃过一次便再难忘记,只要一想起,口水就一发不可收,泛滥成灾。喜欢她画出的衣服,或优雅,或大方,或妖娆,或性感,是那么美丽而女人。喜欢她给骆箫定制的床榻和轮椅,奇特却非常实用。喜欢她夜下陪骆箫时弹奏的一首首催眠曲,美妙温馨,好听之极………处久了,她发现苏晚其实很简单,她几乎没有野心,也没有太大的欲望。从来到这,只是早春时下山过一次,然后她手中突然多了一笔钱。据说是赌博赚来的,用这笔钱,她让张顺和燕朝阳买了各式各样的种子,也买来了牛马和犁杖……那些所谓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还不如她春天种的那些粮食和蔬菜。终于明白为何那些金光闪闪的男人会喜欢她,会追随她,会对她沉迷不已,这样的女人太鲜明,太独立,太稀罕,也太极品。
可她哪里知道,看遍繁华锦簇,尝遍人情冷暖,风花雪月,世事浮华在苏晚眼中看得再彻底不过。
苏晚静立在案前一笔一划的写,不施胭脂的脸,素洁干净,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两道弯曲的暗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披到了腰间,只显得她越发风清云淡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