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色。
空气似乎凝注了,男子松开发丝,放下手,嘴角上翘,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你母亲那里。”见男子抬眼示意她继续,今日是非要说开了的,苏晚知道他不会轻易的给她解药。她也没想过就能拿到,但至少今日一见,能确保她能安稳渡过接下来的一劫。
“数月前,我的婢女端来梅子酒,饮后,身体寒冷异常,五脏六腑翻涌不息,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昏迷三日,高烧不退,醒来后往事忘了十之八九。据闻太医诊断,体质特异,脾胃不和,寒气过重,恐有后忧。服药数月,不好反重,心下甚是忧虑,我便开始查看各种医学书籍。没有一例类同,而后见闻南蜀圣女能治百病,就多加用心。期间无意发现了苏怡与张良二人关系不寻常,据身边丫鬟讲述的往事,顺藤摸瓜,才发现我的病与苏怡有关,而那根本不是病而是毒!恰巧我母亲娘家来了人,他说会保护我,我便让他注意跟踪张良……牵出的人物越来越多。”说到这,苏晚讽刺一笑,她淡淡扫了眼男子,发现他眼睛愈发的蓝了,正炯炯相望,脸色也显得郑重不少。“世间毒药种类繁多,但查不出的却很少,我大胆猜测毒大抵是出自南蜀。便一门心思极尽所能的寻找南蜀一切资料,可谓翻遍皇家典藏,民间传说,没想到柳暗花明竟是在皇上那有了端倪。山岛有寺经无量,碧湖双阁望六和。句好,字更好。娟秀带着韧劲,我虽不懂书法,但大体能感到那是出自女性之手,我虽不才,却是看遍了南蜀所有资料,且过目不忘!无量山上无量室,无量室内无量情。都说南蜀圣女一生不得离开南蜀,不能婚嫁,所居之处乃天地之精华,我中有无,无中有我。”苏晚轻轻一笑,指向身前男子的俊脸,回忆着那灼华美人“你母妃太美了,真乃九天玄女,只有人杰地灵之地方能孕育,二殿下,你说我讲的对吗?”苏晚的语速很快,很清澈,每一字每一句都咬的精准到位,扣人心弦。
苏晚转头盯着司徒凌岳看,只见他一愣神,敛住了若有似无的风X福笑容,少了先前的玩世不恭,放荡邪魅,多了明显的慎重、疑惑。“苏晚”他若有所思,低念着她的名字。暮然俯首看她,目光带着审视:“你到底是谁?”
听此,苏晚神经顿时绷紧,他什么意思?面上却不动声色,低沉嗤笑:“是鬼。”
司徒凌岳眼内变幻莫测,定定的看着苏晚的脸和头发,半响,哑然失笑。“那我就是神。”
闻言,苏晚心放松了,枉做了一回诚实人,她说的可是真话,可惜他不相信,那就没办法了。有时候华丽的承认便也是美丽的欺骗。
也不怪司徒凌岳不信,苏晚如果真的是鬼,她又怎么会中毒,又怎会受人间诸般诡诈伤害。
其实苏晚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了,说人就是人,说鬼便是鬼,最关键的是她还活着。
“你身手从哪学的?”司徒凌霄问着心中最不可思议的疑惑。他派人查遍了苏晚的过往,从未有人教过她,她没有任何奇遇,难不成是她自学成才?这也太诡异了,想遍了他还是一头雾水。
苏晚眉梢微挑,淡淡的嘲弄自嘴角缓缓散开,干脆利落的回道:“不告诉你。”
见此,司徒凌岳眉头不由皱起,深沉的盯着苏晚看,这样的他给人感觉很深,也很冷。果然嘴刁心厉!隔了良久,知道问不出来,他也不浪费时间:““我那东西呢?”
闻言,苏晚眼波流动,嘴角微瞥,伸手从衣襟内拎出一根编制的红绳,下面挂有长宽若小指长的的木牌,细看下,牌上刻有六字,嗡-嘛-呢-叭-美-吽。
嗡字,能回遮并寂灭天魔之损害;
嘛字,能回遮并寂灭女鬼之损害;
呢字,能回遮并寂灭邪王之损害;
叭字,能回遮并寂灭土地神之损害;
美字,能回遮并寂灭魔与死魔之损害;
吽字,能回遮并寂灭鸠盘茶与罗刹之损害。
佛书云,若持六字大明咒,可以回遮并寂灭世间邪魔之损害,能清净六道业障,并遣除其痛苦清净一切十不善业、五无间罪等以身语意三门所造之业障及习气,能清净恢复所违犯的秘密乘之根本与支分誓言摧伏并寂灭一切五毒烦恼的分别念………………
精光自那丹凤眼中一瞬飞驰而过,带出刹那间的琉璃光芒。触手可及,他握住护身木牌,毫不费力便夺回了手中。可还没来及欣喜,就感到了木牌的异样。抬头眯起眼,见苏晚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他,那神情仿佛在说,失望了?
玩弄他!
眼神一寒,一张俊脸显出几分阴暗色彩!如鸿鹄掠冰,苏晚顿觉凉意,她柳眉微挑,迎目相望。剑锋相对,毫不退让!
见她如此,突地,他笑了。随即司徒凌岳玩味的看向眼前好似胸有成足的女子,嘴角不由得溢出往昔的风流,淡淡说道:“你不妨一次说完,我看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心中乌云低沉,似有暴风雨呼啸即来。
苏晚悄然退后一步,平视着司徒凌岳,少了几丝沉闷的逼迫。她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所有的推测其实都是猜想,到底对不对,今日便可分晓!即便不对,她也不会死。没了束缚,看到光亮的苏晚更加的沉稳。
柳眉微轩,按着心意一一说道:“清真园是一个非常典雅的殿宇,我只去过一次,却仍历历在目,尤其是你的母亲清妃,虽是雕像,却如真似幻,丰姿卓约,永生难忘,衣服发式均是讲究………”说到这,苏晚语气轻缓片刻,认真的盯着司徒凌岳的眼睛,那眼睛很有神,发着勾人掠魄的光彩,可谓邪魅而销魂,只是其中那快的抓不住的一抹异色却不是她的错觉。“有书记载,阴阳花,乃世间圣花,万古方开一次,没几人见过,就是图片也是只言片语,一眼带过,不知真假,这说不清道不明花像据传是南蜀圣物,自来传给历代圣女,拥有无上权利。”
嘭,如被重物砸重,即使心中隐约猜到了她知道什么,但真的听她亲口讲出,还是震撼不已。司徒凌岳浑身一震,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询问味道很强。
其实真不必问她为什么,这是靠感觉。当她看到清妃的雕像,头饰,衣服时,就不自然的寻找着她要的东西,正因为有了怀疑,她灵感特别强烈。清妃的衣服其实很简单,图案也很抽象,就是一些勾勒的线条,可当将整体结合在一处,便隐约有书上描述的阴阳花图案。尤其是她头上的发簪,模糊的小印刻,在她眼中无限放大了。联想了清妃的身世,司徒凌岳送来的毒药,答案越来越明显,她便是南蜀一代圣女!当时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至于司徒凌岳身上的护身符,是她母亲的遗物,这从老一代的宫女身上能打听到。南蜀圣女一生不可嫁人,清妃违背了祖训,隐瞒身世,嫁给宝成帝,匆匆数年,红颜俱焚,她留给儿子的会是什么呢?不得不让人深思,在此基础上,出于不甘,她让骆箫一有时间就去监探司徒凌岳,他每日都换着不同衣服,饰品,当然还有女人,唯一不变的就是脖间那个木牌。
日食那日,其实也是赌博,她想着的就是拿到一张大牌,不管它到底价值如何,对司徒凌霄的意义都是非同寻常,若是真如她想象的,里面藏有阴阳花令,那便是大赚特赚!事实证明,她赌赢了,当拿到木牌的刹那就知道赢了。暗含机关,内外两层,打开之后,便是阴阳花令!玄冥石雕塑而成的一块令牌。
“阴阳花令,是一种权势象征,在南蜀那相当于玉玺,我说的对吗,二殿下?”苏晚轻柔的说,样子却无比的邪恶。
司徒凌岳没了往日的放荡不羁,神情一片肃杀,狭长的凤眼波澜流转,莫测高深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女人,她刚刚说话的样子不慌不乱,不骄不躁,字句沉稳,自信异常。
对女人来说,美丽是一种造化,美丽的女人最容易让男人惊艳,那电光石火般的感觉仿佛让你暴饮一杯烈酒,饮过之后呢,其实也不过尔尔,总还会有更烈的。 聪明是一种禀赋,聪明的女人让男人觉得舒服,她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稳妥知心,当男人离开之后心里还会荡出点点涟漪,隐隐牵挂。智慧则是一种修为,智慧的女人是什么样呢?司徒凌岳想他见的那些似乎都谈不上。眼前的苏晚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冲击,那感觉甚至延续到了灵魂,由点及面,以小见大,以局部而概全貌,层层推进,她竟是真的做到了绝地反击!他想他不会忘了这个女人,即便她死了。
“你想我怎么做?”男子哼笑问道。
尘埃落地,他这么说便意味着谈判成功。苏晚心下一阵喜欢,面上却按捺住,不动声色。“让苏怡出面安排,明日我要堕胎。”又特别加了一句“让她嫁祸于胡姬。”
声音清淡,没有一丝异样,时间很静,仿佛停滞。司徒凌岳凝视苏晚:“那药不影响孩子发育。”说完,他看见苏晚没有一丝犹豫的摇了摇头,垂着眼眸,睫毛恰到好处的掩盖了里面的情绪,话语清凉却很强悍“我只要你保我明日无事。”
苏晚走了,无声无息,只有裙角卷起片片桃花知道她在前行。握着编制的红绳,因为断过,环扣已经松散,司徒凌岳看着拐角处的背影,目光如芒,仿佛盯着一只猎物。
楼头画角风吹醒。
桃花潭水深千尺,是他,还是她?是她,还是他?
缘来缘去缘如水
[收藏此章节] [手机UMD下载][][推荐给朋友] 苏晚走出了桃园依稀还能感受到身后视线的幽深、莫测。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即便是荆棘满地,有些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出一条血路,苏晚就是这样的人。
太阳西下,司徒凌霄作为礼部司的,按照上面的指示带着人配合钦天监做最后的善后,也差不多该完事了。苏晚便往宫门方向走,准备在外殿等他。不得不说该感谢宝成帝,因为他午饭时候一些话和怀中的赏赐,让很多人对她侧目,包括司徒凌霄的态度也有些改变,至少看她的眼神不像是看到一堆垃圾,他可能会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
锋芒毕露不好,可是锋芒毕露到让人顾忌却是有必要。好与坏都是相对的,就看对什么事了。
宫内园林大多是天然,正直六月,万物疏放,入眼缤纷绚烂,郁郁葱葱,尽管矫健的身手被虚弱的身子桎梏了,但清醒头脑和灵敏的耳目却还如前世。
窸窣的脚步声,磨着地面缓慢而沉重,一个人正在假山对面,朝着她的小路走来。
有书说三世的累积能换来下一世一次的回眸,十世的轮回换来一世相识的缘分。果真茫茫人海,相逢就好似一种牵连,总会有或多或少的纠葛。
噗通,伴随着一声哼叫,某人以标准的狗□姿势跌趴在地,正好给拐过假山的苏晚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
苏晚瞭目一看,原来地上有一块石头,显然那人佯愣二怔没看着,绊了一跤。她也没当回事,本想绕过他继续走,却不想那人仰起头,满目惊恐,指着她……..“我的娘呀……”尖锐的粗吼,当真是效果惊人,连身侧的假山似乎都是一震。
这什么状况!苏晚不禁蹙眉。看着地上类似某种低能动物的男子,一副书生装扮,五官不是很齐整,皮肤倒是很白,两条眉头拧在一处,很像两条蚯蚓,此时正一脸惊恐不安的看着她。见她上前一步,他立时一个激灵像后倒爬而去,眼露胆怯,嘴上还喃喃有词:“大罗神仙,土地神仙,我..我可没做坏事啊,佛祖保佑,保佑,驱魔避害………”
见此,苏晚立时停住脚步,眉头越皱越紧,感情他把她当成了不干净的东西,火气顿起,冷笑一声,低头瞟着地上那个叨叨不停的男子。
“我是千年女鬼,神仙也保不了你。”
声音幽幽,冰冷森寒,一阵风吹过,当真有种摄魂掠魄的感觉。
苏晚故意拿捏着的嗓音让男子更肯定了。
“我的娘啊,这…这是咋了,这……我没有做坏事,我是过好银啊……”某人闭着眼睛,一阵鬼哭狼嚎,声音跟杀猪似地,因为害怕字都吐不清楚。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头抵在石道上,嘴里又一阵念念有词。“嘛哩嘛哩哄,嘛哩嘛哩哄………”
听着他乱糟糟的吐音,愚蠢的样子,苏晚当真有种遇到神经病的感觉,虽说她长的不好看,但青天白日下就真的如鬼一样?心里气愤,但跟个傻瓜能计较什么?想到这,一阵郁闷,懒得理他,赶紧抬腿快步离去。她走路本就轻敏,再加上娇袭一身的病体,当真是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