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那瘦弱的身子微小的起伏,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触手一片湿润,身子不由一僵。
没人再说话,女子柔软的身子轻的不可思议,银丝摆动,温情冲破的束缚,一波一波强劲而温柔地自心底浮起,酸涩而狂热“我们会撑过去的,我一定会让你没事。”
男子的声音是那么醇润,坚定。兰儿没有说话,只是环在他腰上的手更加的用力。
兰儿浑身上下,几乎都是伤,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可她的手却死死的拽着白子彤的衣角,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白子彤小心谨慎的抱着女子,脱离了手杖,他一瘸一拐,好几次险些摔倒,却是牢牢保护着怀中的她,满头大汗下,他终于避开凶险的玄黄术踏进了无量洞内。
无量洞是一个天然的洞||狂C|,乃得天独厚,日月精华之地,历届圣女都在这里潜修,当然外面机关重重,不是学过玄术之人根本进不来。
白子彤走到休息室,将那个满身伤痕的女子轻轻放在床上,二十四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心痛到窒息。从旁边的石泉窋打来清水,放在火炉上烧开,为女子做了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女子青白的脸,深吸口气,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轻轻的抚上那张清瘦的脸颊,额角的银丝。
她真的很瘦,很小,长长卷卷的睫毛很好的贴附在眼睛上,幻化出扇贝的剪影。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倔强坚韧地女子进入了他的视线,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像雷电一样震撼了他的心。也许是从商丘红墙上的飘逸清寂,也许是她红颜劫下的淡定不屈,也许是银针入脑时她的隐忍刚毅,也许是遇到流浪狗时的散乱迷惘,也许是她对着江水说记住她,记住他………也许是她摘果子时的笨拙任性,也许是她为了一个小瓷瓶的奋不顾身,还也许是她的睿智聪慧…………她坠崖,他相救,与阴阳令无关,是不由自主,是心甘情愿。短短不到七日的谷底生活,她细腻温柔,安静从容,果敢坚强………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沦陷。
不然为何看不得她满身的红肿狼狈,送她清灵露,为何见不得她的沮丧挫败,帮她摘果子,为何担忧她下山走错路,默默相随,又为何任她随性妄为,不惩罚她私自开启机关?
她,不管她是谁,都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不是不知道她对他异样复杂的情感,也不是不知道她多次去无量山是为寻他,以前他不愿意去想,也不允许自己去想,可从她忍着满身疼痛,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毅然替他挡住那些尖锐石锋一刻起,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在再伪装了,那浑身带血的伤痕,如一把锐利的匕首,划断了他所有的羁绊!
惊讶,震撼,疑惑,好奇,欣赏,感动,心疼,牵挂,涟漪………还有现在的爱怜。她成功的攻进了他亲封的堡垒!
白子彤将手移到女子的头发,轻轻抚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别怕,我一定会医治好你全部的伤痛。”
灵魂深处的誓言,虚与实在此刻交集,融合难言的心恋。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醒了。
“白子彤……”低小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兰儿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了白子彤充满欣喜的双眼,短暂的恍惚后,所有的记忆瞬间冲入女子脑中,她急急问道“白子彤,你的腿怎么样?”
“我没事。”白子彤微微一笑,然后拿起手中的银杯,一手缓缓抬起女子的头,将水杯抵到她干涩唇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很轻很暖。
张启温软的嘴角,她体会着属于他的温存,纷乱了她的心绪,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留在她心底一处独特的角落。就如阳光零落地洒在晨露之上,透明之间淡淡的七彩光芒浮动出迷离的幻象,令人不敢触碰。心中荡漾着一股温柔的微波,细腻温婉间有着说不尽的唯美。
为何她就不皱一下眉头,为何她的脸还是那么的淡静,神态坦然的仿佛不似真人?!
“兰儿。”白子彤的声音缓缓的,轻轻唤道。
“恩?”兰儿眼角流盼着望去。
“不疼吗?”
“不疼。”不,很疼,也很痛苦,可是她却忽略了,因为心里的幸福和温暖,她此时是那么的开心。
白子彤眼内掠过一丝怒气,他垂着眸子,深深吸口气,轻声说“你躺着,我去给你端吃的来。”
看着扶着银杖一点一点消失的背影,兰儿眼睛微微闪了闪,他怎么了?
眼睛有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粉色的帘帐,白色的石桌、石椅,黄金烛台,石壁上刻满了各种花草植物,还有玉石打造的橱箱,玄铁铸造的火炉,发亮处是一枚夜明珠。虽然是洞||狂C|,可却是感觉不到一点潮湿,说不出干爽舒适,分外精致,典雅。床头有个通风口,清幽的香气自那里弥漫进来。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身上的衣服?
“这里便是历届圣女休息的卧室,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帮你换下来的,凑合着先穿她的。”好似看出她的心中所想,男子缓缓替她说出。
他替她换了衣服?那他…………摸着上好的丝袍,她不敢往下想。
白子彤忽略着女子的不自然,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将冒着热气的碗小心的放在床头的木架上“先吃饭。”说完,他拿出一旁的软竹枕,很体贴的小心扶起兰儿,让她靠住,饭后端起银制的器皿,舀了一勺药粥,轻轻吹凉了送到兰儿的嘴边。
兰儿有些呆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荡的她直晕!本是青白的脸颊霎时飞上两朵红晕,她眼睛有些不敢睁开,窘迫地说“我可以自己吃。”
白子彤其实也很尴尬,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轻轻应了声“哦。”随即别过头,却又马上别回,掩饰的轻咳一声“还是我喂你,你的手还没好,端不住。”
兰儿就那么眼神慌乱,羞涩,激动,拘谨的喝完了那碗粥,最后连什么味道都不记得了,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强过一下,仿佛就要蹦出来一样,她很怕他一不小心听到,紧张的手心湿漉一片。燥热的温度伴随着窒息的甜蜜,对兰儿来说那真是一种折磨,幸福的折磨!
白子彤也好不到哪里去,汗顺着他的额角,背部汵汵淌落,那只喂粥的手一直在抖。
洞内的温情与外界的风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路人马快马加鞭的赶向那个与世隔绝的神秘岛屿,无论先到还是后到,都被困在了外面,一时间谁也进不去!
南蜀内部出现紧急戒备状态,一方加急搜寻大长老,另一方研讨对敌战略!
而洞内的两人浑然不知,他们都受了重伤,根本出不去。一切似乎是轮回注定,今生,她势必要与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兰儿穿着圣女先前穿过的衣服,虽然有些大,不过还好,至少比没有强。拿着手中那件被她清洗干净的男人衣服,虽然雪白依旧,却是被树枝,石锋刮的破烂不堪,趟大的室内一时间找不到针线,她想了想,便有了主意……待缝好后,细长的凤眼出了好一会神,忽的眉梢微挑,接着手又动了起来,在衣襟贴近胸口的地方,绣了个小小的字,兰,不细看根本看不见…………她看着那衣服笑,眼睛成了一个月牙,失血过多的苍白却掩不住的一脸的骄傲。
当白子彤拿到衣服时,狭长漆黑的眼眸久久地绞着那些个缝补处,细密的连接,不是绳,不是线,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种缝制物,而是她的根根………银丝。
温暖,是一束绚丽的光环,照出的不光是缤纷的感情,还有铭记的,炙热。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章我写的很涩.........
庄生晓梦迷蝴蝶
[收藏此章节] [手机UMD下载][][推荐给朋友] 无量洞本是给圣女学习潜修的地方,里面的生活用品自会很齐全,衣食住行也特别方便,春夏秋冬基本是自给自足。巨大的玉石书架上,琳琅满目都是厚实古朴的天下典籍,当然百分之八十都是医学书,琼浆玉露,冬虫夏草,野参乌霞………这里是不择不扣的医学研究和试验基地。里面大的出人意料,九曲十八洞,每一处都玄妙无比。
一扇精巧的石门被缓缓推开,当两个人相互支掺扶着走近靠左的洞内时,眼前顿时一亮,触目所及,同一处环境却生有天差地别的两湖,前面一湖是石焰不灭,清幽滚动,鸿蒙凝热雾,白玉莲花九叶开。后面一湖是冰冻飞霜,寸草不生,素霄冽寒烟,黑玄魁魅一枝闭。
兰儿瞠目结舌,睁大眼睛轻轻问“这是哪里啊?”
白子彤淡淡一笑“烟水阁”
兰儿不可思议的赞道“好销魂。”
白子彤剑眉微挑,转头看向一脸掩不住惊奇的女子,此时的她是那么的生动,这样的感觉很好。一抹笑容浮上那张俊朗干净的脸。隔了一会,他轻轻唤道“兰儿………”
“恩?”女子轻应。
男子柔声说“想不想将头发变黑?”
闻言,兰儿心下一窒,小声反问“是不是很难看?”眼内掠过一丝紧张。
“不是。”白子彤很认真地摇摇头,面色认真地回道“只是普天之下,要医治你,只有在这里才可以。”
兰儿疑惑的抬头。
白子彤解释“这两潭分别是日金潭和月寒潭,致热致寒,是医治你…你头发必须满足的两个条件。”红颜劫剧毒无比,解药只有圣女才有,如今就算她给,兰儿也已经过了服用解药的时间,根本去不了毒根。司徒凌岳因为是上届圣女的儿子,身上留有她奇特的血液,饮之也许维持三十年无碍,但也只是控压,兰儿的头发永远也不可能变回黑色。如今她的性命只能依附在两个地方,一是南蜀岛,二是司徒凌岳的身边,否则反嗜力更大,不出半月,她必惨死。
听着白子彤的话,兰儿柳眉微蹙,想了一会,她点了点头“好。”
“可是,过程却是极其痛苦,虚火灼痛,森寒刺骨,你要先有心理准备。”白子彤面色凝重,难掩沉痛的说。
史书记载,日金潭,月寒潭是集了天下阳气和阴气,驱除百疾的同时也会受到最撕裂的凌迟,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兰儿抬头看着一脸忧心的白子彤,她不傻,她知道他对她的好,尤其最近,他让她感觉到,何为被捧在手心的呵护。哪管痛苦不痛苦的,他愿意给她治疗,她便治。微微一笑,缓声道“有你在,我不怕。”
白子彤听的浑身一震,心口似乎被重重的撞了一下,看着苍白清瘦的女子,尖尖的下巴,挺直小巧的鼻子,狭长的凤眼……她是如此倔强,她是如此坚强,她是那么信任他,可他值得她信任吗?有一件事这两天一直在他心中翻搅着,银针!是他一手将银针插入了她的脑中,如今想起,莫名的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此刻再听兰儿的那六字,一时间只感觉心头沉重如压着千斤巨石,他急急叫道:“兰儿………”
兰儿扭头,一脸安抚的笑说“我真不怕。”
被打断的白子彤僵在那,他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无奈闭目“潭水可去百疾,对你身上的伤口也有利,晌午我们就开始。”
闻言,兰儿点点头“好。”
一上午,白子彤都在忙,连饭都没顾得吃,他手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银针……兰儿没有打扰他,静坐地上默默相陪,看着他不停的来回走动。
四下里夜明珠霓虹闪烁,空气中浮动着缕缕清香还有他身上的药味,他剑眉星目,风神俊朗,一身白衣干净飘逸,此时他嘴角微抿,眉头轻蹙,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腿脚也不利索,但即便受折,仍旧无损他的绝代风华……可这样没有约束的相处还能持续多久?她…真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回去了是不是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他还是那个大长老,而她仍旧只是个小婢女,他们之间没有交集,想见他比登天还难………所有山下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就是那镜花水中月,外面的阳光一照,就全消失了?…………到那时,她该怎么做呢?现在他对她很好,好到让她有些忐忑,有些惶恐,他并未对她表示过什么,出去了她是否还有勇气继续下去……如果永远这么继续下去多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家曾说,缘在惜缘,缘去随缘。 缘是什么,缘是一次机遇的把握或流失,是人间的分分合合,是生活中演绎出的许多恩怨情仇,也是似是而非的因果关系。
世事如棋,人海茫茫,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相知,或是相亲相爱,是偶然,也是必然。冥冥之中,似乎就是注定。君住江之头,妾居江之尾,同饮一江水,这是世缘,如果因为爱的纠葛,结成连理,那便是姻缘。
兰儿眉心剧烈一跳,她的头又疼了…………最近这两三天她常会这样,有时候是一瞬间,有时候持续很长时间。一剜一剜的,这感觉并不陌生,九月前,她就曾经历过,后来是他帮她治好了。可是现在,他身体不好,她不想提,等他腿伤好了再说吧。
向来优雅从容的白子彤最近经常失措、慌乱,见兰儿用力抚着头,坐在那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他顿时一惊,连忙跑过去,紧张的半抱着她,沉声说道:“兰儿………头疼?快让我看看。”
闻到熟悉的味道,兰儿颤着手一把拉住白子彤的衣袖,抬起苍白的小脸,摇摇头“没事,一会就好了。”随即嗤笑一声:“白子彤,你说我,小小年纪就少白头,然后不是撞失忆,便是被陷害坠落悬崖,这倒霉的事情怎么都让我给碰到了?不过好在有你,否则我便死了……”
她的眼睛细长漆黑,从来都是幽深淡寂,此刻带着少有的软弱,像是一朵娇柔的樱花经受着风雨的折辱……白子彤伸出手环抱着她的肩,将她轻轻扶起,支撑着她有些颤抖的身体。
“兰儿,不要说了,你闭目休息一下……”白子彤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不……”兰儿轻柔打断了他,她垂着眼睛低低说“你让我跟你说会话,这样能分散些我的注意力。”兰儿的声音从嗓底发出,低转迷离“那日你问我疼吗,我骗了你,其实是很疼的,只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切肤之痛,当痛到无以复加,承受不住的时候,灵魂深处似乎有种强硬的命令,不许叫痛,不能叫疼,即便喊了也没用,该承受的一样也少不了,咬咬牙总会过去的………事实证明,真的都过去了。”女子小声说着“白子彤,我好像很可怜,什么都没有。”说到这,她用手指着头“这里,很空,一片黑暗,乱糟糟的,全都暗云,还有血腥……”
四下里一片寂静,除了女子的清淡低浅的声音……白子彤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抱着她,手臂一点一点的收紧。
胡七胡八的混淆着说了很多,最后连她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剧痛过去了,兰儿依靠着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喘息一口气轻柔的说道:“看吧,现在过去了,我的头已经不疼了,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
白子彤面色苍白,语气沉痛的说“兰儿,其实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闻言,兰儿摆摆手“你不要再好了,再好我怕会更自卑。”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很飘渺。
白子彤浑身一僵,伸出手不由自主地就要抚上女子的脸,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定在了那满头银丝之上,他的手指开始颤抖……碎衣凝银丝,柔肠几万缕,中有千千结………眼眶越来越红,他放下手,吸了口气,猛地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女子,宠溺的说了句“傻丫头。”
有些疲倦的兰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他抱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独有的温暖,心甘情愿的溺毙在里面。
他派人调查过她,了解的也只是表象,有太多的事实他并不知道,以前他也没想过知道,因为从司徒凌岳那里换回阴阳令后,他是他,她还是她,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的牵连,然而,慢慢的一切都变了。他开始在意她,在乎她,她后背那些陈旧的鞭痕是那么刺目,她身上的红颜劫是那么令他难受,怎么回事?她以前到底都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她过去都是怎么过来的?为何她说都是血?此刻他竟是迫切的想知道,想了解她的全部。
五月十三日,对那抹异世的幽魂来说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日金潭,火焰石上,无数道红色光芒之中,一个女子静坐在氤氲的水雾之中,消瘦的脸泛起不正常的殷红,汗珠大滴大滴的噼啪下落,她柳眉紧皱,双手紧紧抓住绳索,脑中只见赤红色的火焰迅速的向她袭来,速度之快,顷刻间席卷了她,突然心口一阵剧痛,撕心裂肺下,兰儿眉头一皱,喉头登时一甜,大口大口的鲜血潺潺而出,刹那间赤红一片,她的身子没了力气,缓缓下沉………
“兰儿!我在呢,我一直都在。”胸口绞痛难当,白子彤大喊出声,面色焦急,双目惊慌的看向那个要融入水内的女子……………
冥冥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激荡,女子软弱无力的身体霎时间拉着绳子缓缓坐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强韧……………………
“好姑娘。”见此,沙哑的声音激动的喊着,是那么的不稳,他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声音颤抖的再次说道:“兰儿,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要坚持住!”
绳子剧烈摆动,由火入冰,骤然间,大片大片漆黑的烟雾冲天而出,自女子周围飞舞盘旋,哧哧冒着诡异的声音。白子彤惊恐的视线完全模糊,死死的盯着跌趴在那的女子,她缓缓移动着身子,顽强的从地上爬起身来,面色泛青,惨白的肌肤下甚至可以看得到青紫的血管。她颤抖的做在一片森冷的月寒潭之中,那些凝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冰,散发着幽森的气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