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傻了,她身子歪斜在地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姑……姑妈,我,我……姑妈救我。”芙妃哭了,心头的悲愤和羞愧让她两处难容,于是心头一慌,便哇哇的哭起来。
云倾看着芙妃,不禁为她感到难道,毕竟,她才十三四岁,还是一个孩子。虽然自小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生存,但却因为被太后保护得太好,所以根本不懂什么叫争斗。
她只是恋着皇上,恋着那个身为帝王的表哥而已。而在这场争斗中,她不过是云倾与太后较量下的牺牲品。
太后全身发抖,她努力定了定神,站直了身体,随后对上云倾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声音颤抖却极力保持平稳的道:“皇后,哀家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而且芙儿也吓坏了,不如让哀家先带她回去,以后作处理。”
太后已经认命了,但是却还是极力挽救,以她的身份和势力要想让这几件事情起死回生还是有可能的。
除非云倾得理不饶人……
可是,她却再次料错了,云倾竟然十分大方的放过了这个天大的漏洞和把柄,并且十分好气的道:“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臣妾只能遵从了。”
太后有些诧异云倾的好说话,又那么瞬间甚至以为云倾愚蠢道得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想到云倾以前的所作所为时,却又绷紧的神色,可暂时的缓解却让她得以空隙在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于是直起了背脊,再次拿出太后的威严,道:“来人,搀扶芙贵妃,随哀家回建章宫……”
“臣妾恭送太后娘娘。”云倾淡淡的说道。
“奴婢、奴才恭送太后娘娘。”大殿外,再次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的人。
“皇后娘娘,这是机会,您为何不反击啊?”见太后等人离开,蛮儿便从珠帘外走进来,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她并不知道云倾被刺杀的事,只是单纯的觉得芙妃太过嚣张,云倾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样太没意思。”云倾抬眼望着正午的艳阳下,似战败丧家之犬一般匆匆离开的一帮人,眼底闪过狡黠的凌厉,她幽幽的道:“更何况她们有再大的过失,也毕竟是当朝的皇太后和贵妃。”
明枪实弹的打压太后和芙妃,只会让自己在朝廷和后宫树立更多的敌人,更何况她是凌烨轩的生母,皇帝,是现在她最不能得罪的人。
而且,比起亲手凌迟欲至自己死地的人,她更喜欢借刀杀人。
民间不是有一句流传语,叫‘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么?既然谣言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她为何要亲自动手,而故意遭人怨恨呢?
“蛮儿,摆饭,本宫饿了。”云倾心情大好的说道。
“呃……饿,饿了?”还沉浸在刚才事件中的蛮儿有些回不神,她还在脑海中幻想无数折磨芙妃的十八酷刑呢,所以半晌后明白过来时,才恍然想起,皇后早膳和午膳还都没有用,于是立刻呀的一声蹦起来,火急火燎的冲出了宫殿,去张罗了。
……
皇宫里传达最快的是么?谣言、消息。
彤史造假,皇帝并没有宠幸芙贵妃的消息在整个后宫内不胫而走,如同一条毒蛇的信子,吐向所有人,于是,这原本因为小皇后离开三两日而稍微显得有些轻松的皇宫里再次炸开了锅。只不过这件事与以往不一样,后宫的人都不敢明着议论,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打听。
因为现在后宫的局势很诡异,让她们不敢过分放肆,也因为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她们这些曾经都没有经历过后宫风云争斗的人,都看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风水流轮转。
三日前,小皇后因太后的排挤而回相府省亲,可是三日后,太后和如今刚得宠的芙贵妃竟然又突然卷入了彤史造假的事情,这样的事态发展让她们回不神,也品不出味,但是却让那些有心人看出了可钻空子的间隙。
于是,在戌时,皇宫初上灯火之时,宸栖宫中突然迎来了第一批拜访者,皆为后宫分位比较高的嫔妃,其中以前些日子仗着皇帝在‘怜颜宫’中数十日,风头正盛的颜美人为首。但是却也掺杂着不想过问此事,却不得不应势而来的粟美人、华美人和一向跟随这二人东跑西奔的卢采女。
云倾坐在金丝楠木的凤榻上,看着这些人面色各异,却风风光光的占了大半个内寝殿,不由得凝神而笑。
因为,她早已等候多时了。
太后和芙妃想必都以为她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必然是没有什么眉目。
可是,她,冷云倾,又岂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动自己心思的人?她不过是想送一份更大的惊喜给她们。
“蛮儿,给各位嫔妃、小主都拿张席子,奉上好的桂菊,让大家尝尝。”云倾有些懒懒的依靠在一旁的玉枕上,手中捧茶水,神色不紧不慢。
“臣妾,嫔妾谢皇后娘娘。”众人见云倾不并拒绝她们的求见,都有些喜上眉梢,于是在宫娥奉上软垫的时候,甚至连一项自持高贵的颜美人都乖巧了一回,没有过多计较。
颜美人脸上的伤已经消去了,据说是皇上每日都去帮她上药,和安慰的功劳。所以这几日来,从她身上竟然鲜少能见到病怏怏的神态,倒是一副脂红粉润,心情犹佳的模样,甚至唇角还挂着幸福的笑意。
“诸位姐姐今日突然驾临宸栖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啊?”云倾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明知故问的说道。有些话,她说出来,意义就变了,所以,她要用她们的嘴巴来说。
颜美人抬头,娇美容颜上的依旧没有了当初的嫉恨,也少了些娇纵。不过,那自持身份的傲然却依旧不减,她挑着宛如柳叶的秀眉,道:“臣妾等人今日前来拜访皇后娘娘,是为了两件事,一则,是得闻娘娘省亲归来,所以就召集了几位姐妹特来看望。二则,是臣妾等人今日在后宫听到了一些令人震惊咋舌的事,据说还是在娘娘的宸栖宫发生的,所以特来求证。”
颜美人倒是会说话了,这些也是皇帝的功劳?
云倾微挑眉,浅浅的笑道:“多谢姐姐们记挂着本宫,但是却不知道姐姐想求证是么事情?”
“自然是今日正午,芙贵妃在宸栖宫中大闹的事,臣妾听说,芙贵妃无意中提到,皇上并没有宠幸于她的事。”颜美人倒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击主题:“臣妾记得,皇后娘娘曾经给臣妾看过彤史,那彤史上却记载着芙妃于凌霄殿侍寝的记录。”
旧事重提,颜美人没有半点羞涩和惭愧,确实说得理直气壮,大有为自己那日在建章宫内失德而受惩的事情讨一个说法的架势。
内殿中的所有嫔妃也都竖直了耳朵,几十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云倾,巴望着云倾能说出她们想听到的答案。
云倾笑了,淡漠从容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善妒的女人果然是最好的武器,如果她将事情说出来,在后宫会形成怎样的风波和对太后及芙妃的伤害,她已经有些期待了。
“原来是为这件事,不错,芙妃的确提到过这件事,不过本宫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毕竟有太后保证,说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云倾回答的巧妙,不仅证明了后宫的流言,更是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众嫔妃皆哗然,而震惊之余,也都显露出了愤怒与嫉妒。
“果然是这样。”颜美人眼底涌起了怒火,她蓦地站起身,冷哼着跺了一下脚,咬牙的道:“没有想到堂堂太后的内侄女,确实用行骗的手段得到芙贵妃这个高贵的头衔。”
“就是啊,嫔妾原本还以为,皇上真的宠幸了她呢,原来这事还是子虚乌有,凭空假造啊。”一旁的几个姿色上呈的嫔妃顿时应和着满是酸意的说道,都有几分恼色。
“可不是吗,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算别人弄错了,可是内务府的人怎么可能会作假呢,被皇上宠幸过,要记档的话,不是要建章宫的老嬷嬷去收染红的喜帕作为证据才成吗?难不成这帕子也能作假?”另外几个嫔妃也争相应和,没几句就已经扯到了内务府记档的事情上。
云倾默不作声的饮茶,但是心底却笑得枉肆,她眼底带着冷意的看着这些议论纷纷的嫔妃,随后放下茶碗,缓缓起身,不着痕迹的走向了一旁的寝室,将空间留给她们。
“皇后娘娘,不让她们走吗?”蛮儿见云倾进了寝室,不由得疑惑的跟了上去,原本以为云倾累了,却见云倾唇边带着算计的笑意。
蛮儿不由得怔了怔,但随即聪慧如她,也立刻知道了些什么。
“不必,你先出去吧,等她们察觉到了,就说本宫乏了,让她们自便。”云倾噙着笑意走进微微摇曳的幔帐中,将一切议论和嘈杂都抛却在身后。
蛮儿有些失神的看着云倾遮掩在幔帐内的娇小而高贵的艳红背影,隐约间感觉到了阵阵风雨欲来的气息。小皇后刚才的笑太诡异了,她也不止第一次看到那样令人心底发怵笑意,而每一次看到,这后宫,似乎都会掀起一场风波。
正午刚刚转晴的天气,月朗星稀的漆黑苍穹,一股看不见的风波又酝酿着来势汹汹的暴雨,正凝聚在天际……
这后宫,又要变天了。
卷一 深宫围猎50反击(二),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云倾坐在寝室的凤牙床榻上,一双灵动的大眼骨碌骨碌的转着,千百个计谋已经从脑海中划过,于是在想到最好的一石三鸟计策后,她精致娇小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模样,有几分俏皮也带着张狂的邪气。
一个反身趴在了床上,云倾有些没心没肺的想着明日的计划,小小的身体如同一只被惯宠的猫儿,带着撒泼的意味,两只小脚也难得兴奋的扬起来,来回甩动。
这是云倾惯有的姿态,或许也是她曾经在疲惫的杀手生涯中唯一保存下来,还属于女性温柔特质的一面吧。她喜欢抱着棉被在床上打滚,肆意的享受这片刻属于自己的温暖和空间,发泄心头的压抑和挥去脑海中血腥的残酷画面。
可是当从这张床上起来的时候,她就必须恢复成以往那个,冷静,自制,甚至冰冷无情得残酷、血腥的女子。
这是多年来的历练和习惯,也是保命之道。
精巧的下颚抵在玉枕上,云倾的小手划着那碧玉上浅浅的飘花,困倦渐袭,她长睫微微瞌下,颤动了两下后,便安静下来。
蛮儿掌着罩碧色琉璃的灯走进来,见云倾如同一只猫儿一般的趴着睡觉,不禁有些心疼的叹息。在她眼里,小皇后是一个既聪慧很绝,却又是孤独而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这一点,从回到相府,她对孙恒初及冷仲父子的态度的就可以看出来。
疏离,淡漠,冷静而坚毅。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只是一个孩子啊。
蛮儿轻轻叹息了一声,悄悄的吹灭了手中的灯,撩起薄被,轻轻的盖在云倾身上,而后卸下被凤尾勾束住的幔帐,慢慢的整理了一番。
“蛮儿姑娘,娘娘睡了么?”寝殿外,一个小宫娥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朝里面张望。蛮儿回头,对着外面虚了一声。
那宫娥吓了一跳,赶紧噤声,缩回了头,杵在一旁等候。
蛮儿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云倾,这才放心的转身,走到金叶托展的菱花重叠烛台前,拿起银剔,压熄了几盏蜡烛,让光线灰暗了些,而后才退出了寝殿。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的?”蛮儿的声音有些责怪。云倾虽然闭着双眼,但多年来练就的良好视听,让她距离很远也能清晰的知道外面的动静。
“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只是有些事情要和蛮儿姑娘商量,所以……。”那宫娥的声音有些怯懦,微微颤颤的。
“快说吧,我还要为娘娘守夜呢”蛮儿压低了声音。
“我,我,奴婢今日突然下体见红了,所以,所以就慌了,蛮儿姑娘,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那宫娥慌张的声音有些哽咽,无措的抽泣着,甚至连奴婢和我都分不清了。
唉,这深宫的女孩啊。云倾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于是转个身,继续睡……。
恍恍迷糊,烛火忽明忽暗的跳跃,渐渐入梦,恍然间跌进了重重迷雾中。
“小宝贝,乖乖的,听院长妈妈说……”突然,一道温柔而悠远的女性声音传入了云倾的耳中,那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一般,带着回音和不真切,缓缓的,飘荡萦绕。
“谁……”云倾想开口问,可是,却发现张开嘴,竟然发不出声音。睁开眼,也看不清东西,自己就如陷入了一个雾蒙蒙的迷阵一般,让她有种仓皇的无助。
无助,对,是无助,那种心头揪疼的感觉那般的明显,几乎能将她五脏掏空。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并且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
突然,云倾眼前的模糊的雾气突然散去,一切都变得清晰,那是一条老街,街角的尽头有一所老旧的孤儿院,一群孩子在那里玩耍嬉戏,那旁边,有几棵百年老槐树,郁郁葱葱,有很多孩子抱着它。
而树的这边,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美丽女人,她正拉着一个六七岁,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她的声音温柔婉顺,就像她人一样美丽:“她叫冷云倾,是个孤儿,现在六岁。我为她做过三年的健康检查,她的体制非常好,很合适成为组织的成员。”
“组织给你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训练对象,难道在这十年里,你以孤儿院院长的身份收养了这么孤儿,就只选出了这么一个吗?你让我怎么向总部交代?”中年男子显得很不悦,但是带着黑色墨镜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表情。
“很抱歉,可是你也知道选择这方面的人才必须各方面都很齐全,可是这些孤儿,大多都是因为先天不足而被父母抛弃,唯独她”美丽女子将小女孩拉到了男人的面前:“她的父母是渔民,在六年前有争议的南岸岛屿上不幸遇难……”
中年男子有些村度的看着那睁着仓皇大眼的小女孩,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后,他突然蹲下高达的身体,抬起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擒住她的双肩,郑重的道:“冷云倾,你记住,你的父母是给敌国杀害的,从今天开始,你将要为成为探敌情报部的一份子而接受最严苛的训练,明白吗?”
不……不明白,小女孩惶恐的大眼中明白的写着无助,可是,中年男子却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和时间,一把抱起了她小小的身体,抗在肩头上,大步走到了停在一旁的黑色林肯旁,打开车门,将她丢了进去……
好痛苦的回忆,云倾在梦中苦苦挣扎,想从那样窒息的梦魇中醒来。那是一段她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她也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不曾再回到那个痛苦的一天,可是今天为什么,为什么再次梦见了……
“宝贝儿,别怕,听院长妈妈说……”就在云倾万分痛苦的时候,云倾再次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宝贝,如果人生从来一次,你回到了当初可以选择的年纪,你还要继续走那样的路吗?宝贝儿……。”
选择?多可笑的词,当初亲手将她推进痛苦深渊的女子,她人生中第一个给予全部信任的人将她丢进了那个暗无天日,每日与血腥杀戮为伍的牢笼,现在居然跟她说‘选择’。如果有选择,她宁愿选择与父母一起死在枪林弹雨中,横尸大海……
“宝贝儿,如果可以选择,你要先自己要走的路……。”凄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那般的令人心碎,也令人厌恶。云倾厌恶听到这个声音,厌恶得她想要拼命摇头逼迫自己醒来,逼迫自己摆脱当初的伤悲和背叛……。
选择……她这一生的确会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宁愿做一个‘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狠毒枭女,也不要在成沦落为别人手里的棋子,成为别人的武器……
“婉儿,醒醒,婉儿……。”温柔低沉的声音在云倾的耳边轻轻吟诵,在这场无边际的噩梦里就如同天天堂照耀进地狱的光芒一般温暖。
谁…不,无论是谁,请拉她一把,带她远离这个让她窒息的梦境。
纤细的小手被握住,温暖而有力,那样令人安心,云倾突然觉得眷恋,迷上了这种在冰冷中得到慰藉的暖意,所以她的双手竟然不自觉的就攀附上的那个人的身上,深深的,埋进那温暖的,仿佛可以成为避风港的灼热胸膛……。
微微摇曳的烛火下,金碧辉煌的寝殿中忽明忽暗,凌烨轩一身柔白色的锦袍映衬着他俊美的容颜更为丰神俊朗。他错愕而僵硬的看着那个不断攀附到自己怀中,似乎沉浸在梦魇里的粉雕人儿,下颚紧绷。
凌烨轩的剑眉微黜,究竟是什么梦可以让一个如此凌厉聪慧的女孩变成这样?而她的梦里,又有谁?
云倾贪婪的吸取着那带着淡淡龙涎香和药味的温暖,几乎有种痴狂的贪恋,柔白细嫩的小手紧紧抓住那柔软的绸缎,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又会跌入那黑暗、冰冷的深渊。
一阵冷激之后,云倾身上温暖了,她微微转醒,却还是如同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将脸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磨蹭,可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却让那堵温暖的墙瞬间紧绷。?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