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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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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

是夜,右相府设宴,酒罢曲散,宾主尽欢。 玉川书屋

逆龙帝登基第一个十年,当今天子三十而立,皇帝又连续四年不曾亲至皇陵祭天告祖。皇后心心念念着送宇文烨骨灰落土为安,如今焕儿已经三岁,不似前些年必须寸步不离守着。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下个月趁着龙战日,啸龙谷是务必走上一趟了。

宇文殇辞别右相府前,简单交待了几句,又嘱他明日同虞寰、纪章入宫详谈。

返宫后,张经阖来报,称秦王来信,已自燕子台出发返回京城。

三年前秦王前往北炤之北,与溟沧候务农耕、励采织、重法礼、兴货殖、治水利,黎民不饥不寒,仰孝俯畜,人心思定。政绩斐然,纵使宇文殇早知楚怜本事通天,亦不免吃惊。

焕儿两周岁时楚怜回来过一次,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把个焕儿迷得成日里念叨着他的帅“昂可”,念了一年都不曾忘怀,如今听说昂可要回来,兴奋地瞪着大眼,拉着他母后不住闹腾,不肯回房睡觉。

宇文殇冷声呵斥,焕儿最惧父皇,只好瘪着嘴怏怏离去。

孰料小的消停了,大的又开始闹腾。在宫里憋了四年,终于可以出远门,廉宠不知从哪里搞来块磨刀石,就开始腾腾卷袖,霍霍磨刀。

宇文殇只得在一旁无语地看着,蹲身摸摸她的头道:“你真放心把焕儿一个人留在京城?他离了你,若哭闹不止,怎么办?”

自打他决定今年去皇陵起,便一直神经过度紧张。

其实这三年,宇文殇乖张极端的行事手段有了极大改善,也很少轻杀罔命,那股子冷厉凶煞之气渐渐收敛趋和。可就从太常大人提议今年御驾啸龙谷,她帮他批了“准”字后,他立刻原形毕露。

先是搬出炤律炤礼与她争执,称妇人不可擅入皇陵圣地,况且焕儿年幼,离不得母亲。廉宠说这好办,带上焕儿不就结了,宇文殇一听更是勃然大怒,断然否决,此后立刻火速召回楚怜,命他坐镇京都,名义上是坐镇,以廉宠对他的了解,定是要以焕儿楚怜为要挟,防她头脑发热玩消失。

这些年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在面临“真正的考验”时荡然无存。廉宠知道皇陵是他心里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疤痕,赌咒发誓说她只是送宇文烨最后一程,送完马上离开啸龙谷回祈华山行宫等他,他依旧心神不宁,这些日子又打起了亲情牌,把焕儿摆出来压她,说得她好像个为了自己好玩不顾孩子死活的不负责任的母亲,全然忘记是他自己不许她带上焕儿的。

真是黑的白的都是他一个人说!

廉宠继续埋头磨刀,冷光寒刃上倒影清眉秀目,一盏茶后,她丢开殇月龙牙,以水净手,扯了宇文殇往东暖阁皇子居所,一脚踹开大门。

焕儿原本与字字约定明日找老虎大王家的两兄弟玩,正借着月光倒腾他的那些“整人工具”。

除非他自己闹腾,父王母后赶他睡觉后,从来不曾找过他,其余丫鬟嬷嬷,哪个敢来招惹这个小魔头。因此他大大咧咧,毫不设防,被母后冷不丁来了个偷袭,吓得屁滚尿流,只来的及把东西塞到枕头下,余下七零八落木剑弹弓稀糊蛋全暴露在外面。

宇文殇当即沉下脸去,廉宠则嘴角抽搐,汗颜不止。

“焕儿给父王,母后请安。”

横竖要被父王抓去面壁罚字,他倒镇定下来,乖巧伶俐地请了安,优雅自若地把东西全收进了小箱子。

廉宠伪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径直道:“我与你父皇准备出个远门。”

“妈咪……焕儿舍不得你!不要抛下焕儿!”宇文焕立刻飞扑入廉宠怀抱,小鹿斑比琉璃大眼脉脉含情。

廉宠生生打了个冷战,一把拧住他耳朵:“说实话,否则以后你父皇收拾你,休想我再救你。”

焕儿一惊,偷眄了笑得不怀好意,眼睛刀子嗖嗖直丢的母后,再看看以他的高度向来看不到脸也不敢看脸的父皇的胸膛,犹豫了半天,终于豁了出去:

“爹地妈咪你们好好去玩吧,不要担心焕儿。”

“不要担心你,嗯……?”廉宠冷哼。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父母!焕儿哀叹一声,一脸嫌恶道:“听了真话别说我伤害你幼小而纯真的心灵!反正昂可就要回来了,你们快点走吧,任我自生自灭!”

宇文殇的拳头紧了紧,却被廉宠挡在后面,那女人蹲下身子,吧唧亲了自己儿子一口,又道:“若遇到危险怎么办?比如前些日子那种刺客叔叔?”

焕儿得意地伸出自己双腕上的哪吒三太子腕轮:“biu,biu,扎破他们的眼睛!”

左廉宠,右楚怜,两大法器护身。宇文焕从会爬那天起便与银丝同学寸步不离,早玩得风生水起,虎虎生威。

“还有呢?”廉宠赞许地拍拍他的头。

“等昂可回来,缠着昂可寸步不离,上茅房缠着,睡觉也缠着,要像无尾熊一样吊在昂可身上!有昂可的地方就有我,有危险的时候我撤退昂可殿后!”

“啧啧,你看这小子,多清晰的思路,多犀利的手段,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哪个穿越的家伙附体了,啧啧,啧啧。”

廉宠对宇文焕的表现非常满意,环胸而起,得意洋洋看着宇文殇:“这下你总放心了?”

宇文殇无奈摇头,严厉地扫过焕儿一眼,焕儿立刻兔子般蹦回床上:“妈咪,爹地,晚安!妈咪~~~”

廉宠含笑上前,对着他额头下巴左颊右颊鼻子嘴巴一一点过,焕儿又扑闪着大眼:“爹地~”

焕儿生下来便比其他初生婴儿个头大了许多,除了脸与他母亲极类,体型手脚便完全像他父亲。孰料越长大,那灿烂如星的大杏眼渐渐狭长,眼角也越来越上翘,当初楚怜说这孩子眼睛有他父亲的影子,廉宠还始终看不出来,如今倒不得不承认楚怜慧眼如炬了。

这小子不过三岁,眼睛的电力便全面超过了他那冰山父亲,勾人的一股子魅惑劲儿,越来越有他昂可的神韵气度,长大了必然也是个妖孽。

奈何这次找错了对象,忘了天底下只有妈咪能降伏这个铁石心肠冷酷到底的爹地。

“简直胡闹。适才之事朕还没收拾你,明日晨时自去领罚。”

在父皇的喝斥声中,焕儿扁扁嘴缩进被子里。

廉宠又亲了亲心肝儿子,被老公揽着阖门离开,刚拉上门扉,宇文殇便道:

“现在小,你且惯着,但他将来毕竟是一国之君,若再大些,断不可如此。”

廉宠仰首轻笑:“你说得对,这不就让他离开父母锻炼锻炼么,我已经交待过他师傅与靖王,平时不可迁就纵容,你大可放心。”

“哼,这小子……”宇文殇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谁以前睡懒觉要旷课呢……”

廉宠嘟囔着,却被宇文殇一把揪住后襟提起:“你还敢说,对朕那么严厉,对自己儿子却一味纵容!”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兔子!你连自己儿子的醋都要吃,你简直BT!啊!……我错了我错了,宝贝我错了,别……宇文殇!你是禽兽,禽兽!”

皇子寝宫内,焕儿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低声念叨:

“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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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江远去入云烟,黛山静依摇葱茏。青城过雨百花艳,清风满庭拂琴弦。

兀子飞负手远望,桥深亭依然,荷花露芙颜。秦明月素手拈转,奏画一片清丽淡雅山水长卷。

但闻花草摇曳,层迭恍惚,风回曲水,忽而拧弦急打,突如两军对峙,金声、鼓声、声声不绝。马嘶人鸣,俄而沉寂,久之,又似凄状者悲歌慷慨,苍茫如霜天号角。

兀子飞心神巨动,疾步上前,刚迈入亭内,琴声乍歇。

秦明月并不回头,于瀚瀚星空下,挥袖冷声:

“破军七杀当庙,三月之内即会贪狼,大凶三星聚合,天下易主,无可逆转!”

邛江滚滚,丘山如剑。林深遮天,巍巍巨陵。

苍远寂静的啸龙谷口,神龙寺屹立如天堑绝壁。千年古树,盘根错节,伫立在前,垂垂老矣的猊下大师手持鬼头杖,独登高台,仰望长空,夜风吹拂,白髯如飞,兴叹曰:

“该来的……终于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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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龙十年六月初,帝王仪仗自泰阳城出,蜿蜒如长龙,浩浩荡荡前往啸龙谷。

邛水磅礴泱漭,青古峡崇山险峻,龙舟相连,一望无垠。

七月初,帝后御驾祈华山行宫,斋戒沐浴。初七,逆龙帝率虎烈王虞寰、太常卿、大鸿胪诸臣入神龙寺,礼祭三日。

初十,皇陵启,帝携侍卫两名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像是七夕,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商尘梓纨

“大皇子,世子,你们快些。”

虎烈王府后院,一名人高马大,约摸十来岁,浓眉俊目的少年立在外面墙头,而另一个五官几乎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龄略小的男孩趴在墙上,盯着墙内一展莫筹的字字与焕儿:

“要想偷溜出去玩,可只有这条路。”

自打有次廉宠被禁足得抓狂,带着焕儿从夜阑宫与虎烈王府的密道偷偷外出一次后,这条密道俨然已经成为这帮太子党的VIP通道,没事就瞒着众人玩“越狱”。这不,焕儿的父皇母后前脚刚出京城,他就伙同字字从皇宫偷溜到老虎大王家里,怂恿着虞家老大老二带他们出去玩。

“渊哥哥,武哥哥,我们爬不上去。”焕儿扑闪着亮晶晶,我见犹怜的大眼睛,水光潋滟地诉说祈求之意。

“那你们两个只好在家呆着了。”虞武平日里在这两人精手上栽过无数次,立刻携机报复。

焕儿摸着头,为难地看着高高的墙与高高的树,与字字对望一眼,可怜兮兮地,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熟料虞渊虞武还没得意够,却见字字大惊失色,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焕儿冲了回来,面色煞白道:“王妃姑姑!王妃姑姑过来了……要是发现我们……”

“什么?决不能让娘逮着了,小武,你下去抱他们,我在上面接!”虞渊一听,蹭蹭两声上树,跳上墙头,而虞武早在听到他哥哥第一句话时便跳了下去。

兄弟携手,猴子似麻利地把两个小不点扔出墙去,拽着他们一溜儿烟钻进隔壁小巷。

被虞渊、虞武一人一个牵着的两鬼灵精,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在容明街一间秘密基地里,四人换下锦衣玉袍,穿上破布衫,在虞渊带队下开往西九里。

“今儿个京城里来了玩杂耍的,有个会吞火的异域人,街上人多,你们都跟好我。”虞渊小大人样说教一番,四人便哇地叫嚣着奔入西九里。

这正遇上赶集,人群熙熙攘攘,焕儿个头小,被人磕磕绊绊,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却不意看见前面一人的玉佩掉在了地上,遂屁颠屁颠捡起来摇摇晃晃跑了过去,扯扯那人的衣衫下摆,摆出妈咪最喜欢的笑容:

“叔叔,你的玉佩。”

那人戴着斗笠,可焕儿身形短小,自下仰望,反倒将黑纱中的模样看了一清二楚——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红红的微卷的头发,好像是个外国人!

“叔叔,给。”他踮了踮脚,高高举起玉佩,心底暗道这叔叔好高,快跟爹地和昂可差不多了。

斗蓬人迟疑地接过玉佩,望着焕儿短手短脚摇晃追逐着前面小孩的身影,失神低喃:“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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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踏入这座古老庄严的大殿,廉宠心底感慨万千。脚如灌铅,她一步一步走到炤帝神像面前,举目望去,探手轻轻抚住石像脚踝。纪章守在门口,宇文殇紧紧揽住她肩膀,低声道:

“三生三世……”

“你知道了?”廉宠双手捧着装载云梦泽水土的玉盒,珍而重之置于炤帝宝座脚下。双手合十鞠了三躬。宇文殇随后上前,严谨认真地鞠了一躬,复退后,将廉宠揽入怀里:

“朕从不信神佛妖魔……可是在虎烈王府看见你那刻,朕是真的感激上苍把你还给朕,朕不管什么轮回转世,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芳盈冶容,宜笑遗光。廉宠旋身紧紧抱住他腰,埋首胸膛。

“皇兄已经魂归故里,你也算了了一宗心愿,近日陪着朕,旅途疲累,早些回行宫休息吧。”

廉宠点点头,仍宇文殇握着手,往入口走去。

巨大石门关闭前,她回首望向巨廊深处,炤帝左侧尽头,刚建成台基的位置。复回首,仰视身旁男人坚毅险峻的侧面……

……为何,你没有雕像,没有墓铭……只有那空空荡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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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殇将廉宠送上马车,交待了两句,让张经阖伺候着,复屏退下属与随行祭司长,独自返回神龙寺,径直向内,步入猊下大师居所。

猊下退隐,不问寺中诸务数十年,此处甚为幽深。古朴安静,竹密风新。

“大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宇文殇一身金色麒麟软胄,贵气逼人,如天神下凡,伫立院中。

猊下手持鬼头杖,玄袍祭服飘飘,见宇文殇手中出示九龙肃杀令,白髯飞舞,身后倏忽间出现十人,头顶左侧皆绾四方玫瑰结,束马尾,着青、黄、赤、白、黑五正色与绯、红、紫、绿、碧五间色软甲。众人掌抚左胸,无名指扣食指,行了古炤礼,齐声曰:

“轩辕龙族陵卫,叩见尊主。”

宇文殇嘴角冷哂,目光逐一落在踞跪地上的每个人。

龙族陵卫,世世代代守护皇陵,仅奉九龙肃杀令,唯天子知其存在。若非敌人折腾出玄算秘图,连他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伙能人呆在眼皮底下。

而这九龙肃杀令,只有在历代炤国帝王临死前才会传给下任帝王,当初曜彰帝病入膏肓,成了宇文衍的棋子,却还有办法把这东西交到太子烨手中。

他收回九龙肃杀令,步至猊下面前,冷声道:“大师,可有话要对朕说?”

猊下泰然自若起身,轻抚白髯,清风道骨:“尊主,猊下没想到,终于还是在有生之年,等到了这天。”

宇文殇半眯凤目,负手不语。

“万年前,幽帝激战四神,竭尽元神,血祭轩辕龙剑,镇压四神于皇陵。那一战前,天空杀破狼三星聚合,天地色变。如今……七杀破军已会,贪狼在即,恐怕历史……将再重演。”

“四神……”宇文殇阴笑如魔,“纵使满天神魔,朕偏要领教领教,何谓轮回,何谓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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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宠独自返回祈华山行宫,小憩会儿,心心念念着祈华行宫的别样风致,醒来后一个人东游西晃,游览景色,不知不觉走到偏僻处,遥见一座小型宫殿,萧瑟冷清,却似有人气,好奇心泛滥,便上前一探。

那宫前有侍卫把守,她穿着龙躯武士服,贸然上前,似乎不妥,然好奇心更重,遂溜了个弯,自背后林子翻墙而入,落在一片池塘边,刚回头,却见身后百步开外,站着一名锦衣云裳女子,怔怔盯着自己。

那女子穿着不俗,亦算清秀佳人,只是神情格外憔悴,两鬓隐约有银丝,廉宠横竖觉得眼熟,见她也不吆喝人,遂大胆上前与之攀谈,说不了几句,发觉她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反应迟钝,畏畏缩缩的。

这里为何住着这样一名女子?廉宠十分奇怪,还想再与她说上两句,忽而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迅速闪入假山后。自石缝间盯着那女子。

她一个人在池畔痴痴呆呆地,看得廉宠心底发颤,瞧那脚步虚浮神不守舍样子,不小心落水了可不得了。但很快,两名宫女急匆匆奔了过来,左右搀住女子,带着些埋怨道:“德妃娘娘,您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

德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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