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又被一盏灯吸引住了目光,我连忙将灯塞到苏落手中,就朝那摊子奔了过去。刚奔出没两步,一左一右两边胳膊就都被人拉住了,郁岚井带着笑意开口:“宣儿莫急,灯笼没不了的……你现在身子不好,不要跑……”又偏头看向右边的那人,钟离漆黑的眸子隐隐透着笑意,低低唤了句:“凌宣……”我被那声温柔低唤惹得心跳乱了两拍,也不敢看他的眼,微微用力点了下头,就又朝前走去。
来到这个摊子面前,我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起这盏大老远就瞧见了的菱形灯笼。米黄|色的薄纱中,坐着一朵蓝盈盈的莲花,细一端详,竟是用琉璃制成的,只在同样米黄|色的花蕊中点了短短一支白蜡,映的整盏灯笼米黄|色之中透着幽幽蓝光,在这五光十色的花灯中,它静静挂在一隅,竟生出几分清丽出尘的味道……我望着这盏别致的花灯,心跳渐急,伸指捻起那张红色纸条,上书: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这……不同于刚才那个怎么也参不透的字谜,听了郁岚井说出谜底我才反应过来,是将谜面的眉字和去字拆分开来再组合成一个“声”字。这谜面……借物喻物,也太简单了些……我有些艰难的抬头,只觉双眼微微发涩,看向一直笑眯眯望着我的摊主:“风?”
“小姐好文采!”身着一身米白色衣服的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虽然长相一般,却透着一股清新的书卷气。我勉强牵出一丝笑,有多久没有将这个字念出声了……自从醒过来那日起,就再也没有出声唤过那人名字。这般亲密的称呼,不再适合我叫出口……刚伸手要扯下纸条,却被那男子出声制止:“小姐,光猜出是何谜底还不行。”
我眉心微蹙:“还要如何?”男子微微一笑:“我这摊上的规矩是,猜出谜底为何物,还要以此物赋诗一首,方可买走花灯。”见我有些发怔的模样,又接着说道:“若是诗做的好,在下分文不收,花灯直接拿走。”一边说着一边摊开张宣纸,又从一边的小木箱中取出一支毛笔。合着这位不仅是卖花灯,还顺便以诗会友啊……我闻言也露出笑容:“此话当真?”怪不得这摊子上的灯虽然精巧别致,人却不多。估计都是被这摊主给为难走了……“自然当真。我的摊子,我说了算!”男子拍拍胸膛,很有些豪气干云的说道。
我挑眉:“诗是好是劣,谁说了算?”男子笑得温文,手中的毛笔朝自己指了指:“还是在下。”我笑容渐暖。这人,倒真是有趣……“王爷,需要帮忙吗?”苏落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这盏灯笼,我要靠自己赢得……
第十八章 上元灯会(下)
我垂眸,思索片刻,又抬眼看向那男子:“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花 季 言 情 60215.Com 最大最多的言情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男子本是笑笑等我开口,待我几句诗说完,笑容渐敛,一双眼定定望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我的诗有什么问题吗?”男子被我这一问方才回过神,紧接着两眼冒光,激动的拽起我的扶在摊子上的手:“小姐,您这首诗叫什么名儿?”男子的手被身后的人在电光石火间打掉,郁岚井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旁冷冷响起:“这位公子,请注意些。说话可以,不要动手动脚。”我一听他这话不禁暗自好笑,你也有说这话的一天!从前都是我一脸愠怒,斥责你有话便说,不要动手动脚……“啊!对不住对不住!”男子白净的脸上浮上两朵红晕,有些尴尬的将被打红了的手缩了回去。眼神中却透着焦急和诚恳:“这位小姐,您这首诗虽然不全是咏风,但意境是真的好!您能告诉我,这诗名为什么,何人所作吗?”其实这首词我也只记得下半阙,模糊记得词牌名是天仙子,为北宋词人张先所作。当时只看了一遍,就默记在心,实在是因为最后那三句所描绘的意境,与我那时心境分外相切合。那些日子,刚与季言孞分手没有多久,课业也不繁重,索性就不去学校了,整天坐在屋子里发呆。唐诗宋词一类的东西,倒是翻了不少。我微微一笑:“我也不大记得了。公子若是喜欢,就给它取个名字吧。”说完半转身子,朝可儿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拿出五十文钱,放到摊子上。男子此时正奋笔疾书,将我念的那几句诗誊写在纸上。而此时钟离已经取下那盏灯笼,我被众人拥簇着,又朝前走去。身后传来男子的呼喊声,郁岚井拉起我的手,轻轻磨蹭着我的掌心:“宣儿……”我朝他微微一笑:“怎么了?”心里却知道,他是因为刚才那人抓了我的手不放而有些吃味。
郁岚井抿了抿红唇,正要说话,却听得一道娇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不是大学士府的苏公子吗?好巧啊……”偏过头,一位身穿石榴红色衣裳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话是对苏落说的,一双水亮杏子眼却斜斜睨向我。苏落手里还提着那盏星星形状的小花灯,乍一见这男子,先是露出两分惊讶神色,紧接着又连忙接口:“是呀,好巧。”我见苏落面上神色有些勉强,正要开口唤他离开,那娇艳的石榴红就烧到我眼前来:“这位想必就是宣王爷了……”一边说着一边盈盈跪拜下去,“之亭给王爷请安……”人群熙来攘往,倒也注意不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我初一见这男子,就知又是一个能折腾的主儿,因此任他跪下行礼,并未上前阻止。“苏落,这位公子是……”我仍然浅浅笑着,看向苏落,用眼神安抚他莫要慌张。
苏落也回应我一抹笑容,清脆答道:“王爷,这位是赵巡赵老将军的小孙儿,赵之亭赵公子。”
“原来是赵公子,起身吧。”这回我可不敢整什么天晚风寒湿气重之类的话了,上次蓝筱那话柄捡的实在是令我印象深刻终身难忘。换句话说,就是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男子在一旁小童的搀扶下优雅起身,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细长黛眉微微上挑,抹着石榴红色胭脂的唇轻启:“之亭刚才看到一盏非常别致的灯笼,只是猜不到那上面的灯谜,所以没能买到。不知王爷可否帮之亭这个忙,一起去瞧瞧那盏灯笼?”见过套磁的,没见过这么颐指气使的套磁的……我心中厌烦面露浅笑:“不好意思,本王对猜字谜不在行。赵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吧。”“听闻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怎么会被小小灯谜难倒了呢?”赵之亭微微扬起下巴,一双杏眼颇有些挑衅意味的看着我。这赵之亭与苏落年纪相仿,一看便知自小受宠,平日里许是骄扬跋扈惯了,倒把性子都使到我面前了……不过,最近修身养性,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依旧微微笑着:“您也说了,是听闻。听闻这东西,往往是靠不住的……”我此言一出,苏落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郁岚井也低低笑了起来,握着我手的手指微微施力,按了按我的掌心。一旁跟着的可儿,凌秀凌羽以及几名郁岚井的手下也都纷纷笑出了声。
赵之亭一时间有些恼怒,杏眼圆睁,张了张石榴红色的唇,紧接着眼珠一转,又有些委屈的质问道:“王爷是不愿帮之亭这个忙吗?”“本王是有心无力。”我悠悠接口,一脸的莫可奈何。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咬唇,望着我半晌,蓦地展露出一朵笑花:“听闻宣王爷冷面冷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回去我要告诉外祖母,跟她讲讲今日的趣事!”终究是少年心性,硬拗我陪他赏灯不成,便把祖母的名头都搬出来了。我暗自好笑,别说是你祖母,就是奚瑾开口令我陪你赏灯,我尚且能找到藉口脱身,更何况你只是拿出赵老将军的名号来压人。“那请代本王跟赵老将军问句好。”我顺坡下驴借力打力。赵之亭估计是万万没想到我一句话就拒了他的情拂了他的意,顺便连道别的话都说出口了,面上尽是羞恼神色,却一句话也接不出来。“本王先行一步,赵公子慢逛。”说完我连忙朝苏落使眼色,便拉着郁岚井向前走去。苏落轻轻点头,匆忙跟赵之亭道别之后,就又追了上来。“宣儿,你说话还真是狠!”郁岚井状似感慨,声音里却是满满笑意。“怎么你今天才知道?”我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故作惊讶的反问。“王爷,对不起……”苏落往我这边凑了凑,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愧疚神色:“若不是我,您也不会被他纠缠。那赵之亭是出了名的骄横难缠,我怕他回了家,真的会跟赵老将军告状……”
我拍了拍苏落的手臂:“跟你没关系,咱们一行人这么显眼,他怕是一早就认出我是谁了。”要来的躲不掉,他要告状,就随他去好了。若是连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摆不平,我还真是白白冠上这“奚”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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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逛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其实时辰尚早,这花灯会从正月十五起,一连三天,每晚都至丑时方会渐散。只是我最近每晚都倦的极早,大家是赶着吃晚饭的时候就出来了,早些回去,一来是要吃汤圆,二来,也是方便我早些睡下。一路上,字谜越猜越热闹,连可儿,凌秀和凌羽都参与进来,待到大家回府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至少拿了一盏灯笼。钟离走在我右边,手里提了那盏蓝盈盈的花灯,坚毅的侧脸,飞扬的黑发,冰寒的气质,黑色劲装上笼罩着一层幽幽蓝光。乍一看,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不真实感。我暗暗屏息,真的很相称啊……我一手提了小星星,另一只手被郁岚井握着,转头瞧见走在后面的可儿那一脸温柔神色,顿时兴起了捉弄之心。我示意郁岚井松手,又让他帮我提了灯笼,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转身,停住脚步。可儿一直低着头走着,头都快跟我贴上了才突然回过神,连忙急刹车向后仰,身子不稳又倒退两步,抚着胸口低低唤了句:“王爷……”我跟着向前迈两步,又凑了上去,低头盯着她手上的绫绢灯笼,啧啧叹道:“好漂亮的花灯啊!可儿,这花灯可不可以送给我?”那时都走到闹市边缘了,突然后面有人脆声喊着可儿的名字。我心中暗道惊奇,一边回过头去。看清来人是谁后,我简直惊悚了!竟然是晏宸家的小非。小小少年跑得面色绯红,低低跟可儿说了几句话,将手中的花灯递到她手中,又一脸羞涩不安的跟我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又跑没影了。
我挑眉看向可儿,这俩人是何时搭上的线啊……可儿低头,然后……我不禁睁大了眼,咱们一向成熟老练又镇定的李管家,破天荒红了脸颊……可儿在我一直盯着花灯的时候,就上身后仰,微微将灯笼往自己怀里护,我那句话一出口,可怜的孩子脸“刷”一下就白了:“王……王爷……”我伸出手摸了摸花灯上的雕竹骨架,勾唇一笑:“可儿,我好喜欢你这盏灯笼哦……”
“王爷……”可儿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吐沫,一脸的为难加委屈:“王爷,可不可以……”
“嗯?”我咬唇,一双眼很是无辜的眨啊眨。可儿一脸不舍的看看灯笼,又很是为难的瞧了瞧我,接着眼一闭胳膊一伸,如壮士断腕般将灯笼往我这边送了送,手指却仍攥的死紧。我假意握住竹柄,往自己这边轻轻拽了拽,见她紧闭着眼,一脸惨痛跟要壮烈牺牲了似的,终是憋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可儿,我不会抢你的灯笼的!”我伸手扶上她的肩膀,推了推,又朝她眨眨眼:“这可是人家小非亲手做好又亲自跑着送过来的定情花灯,我怎么敢跟可儿抢……”
“王爷!”可儿被我说的脸上又是一红:“王爷,您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第十九章 清风入怀(上)
吃过香甜甜的汤圆,又喝了一盅苏落送过来的鸡汤。( 花季言情网 . 最大最多的言情 )我有些困倦,打了个呵欠,懒懒朝凌秀说了句:“更衣……”却听得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凌羽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侧身微微笑道:“王爷,是钟离公子。”我有些惊讶,起身走了过去。行至门边,见他正站在那里,一双鹰眸定定望向我,手里提了那盏幽蓝色的花灯。我眉心微蹙,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凌宣,这花灯……”钟离微微顿了顿:“这花灯,你刚才忘记取走了。”
我心中一恼,出口的话有些急:“你若是不喜欢,丢了便是!”他有些惊讶的展眉,接着唇边就漾出丝丝笑意:“这灯,是送给我的?”
我被他那一笑惹得心尖儿一颤,别过眼不去看他,也不开口回答。“谢谢凌宣,我很喜欢。”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大掌,牵起了我握紧在身畔的小拳头:“手怎么这么冰?”低沉清越的声音里满是心疼。我因他亲昵的举动而睁大了眼,心跳渐急,他怎么会……
“凌宣……”手被他更往心口位置拉去,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我,薄唇轻启,正要开口,却听得另一道低沉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宣儿……”一身银色衣袍的人走近了,狭长凤目微微眯起,唇畔噙着一抹浅笑:“更深露重,宣儿身子还虚弱,不要站在这里吹风。”边说着边牵起我另一只手,就要往屋里带。那边钟离也不撒手,漆黑的眼冰若寒潭,直接扫向站在我左边的某人。郁岚井不急也不恼,仍旧微微笑着,低着头与我对视,浅褐色的眼眸里水光浮动,表情既温柔又专注,仿佛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钟离的声音由平日的零度瞬间直降到零下二十度:“放手!”郁岚井将我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头也未抬的微笑说道:“凭什么?”
只两句话功夫,钟离眼中风雪凝聚,郁岚井唇畔笑容愈来愈冷,两人身上冰寒之气倏然间加重,气氛凝重一触即发。无辜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我左看看右瞧瞧,心中火焰“噌”的一下就燎起来了,你们两个当我是死的啊!将两只被握住的手同时狠狠一甩,又忿然推了把他们两人的胸膛:“你们两个爱去哪里打就去哪里打!本王要睡觉。”紧接着后退一步,“砰”的一声撞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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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是正月十六。依照鸾凤国的传统,也就算出了正月了。大小店铺都开始正常营业,朝中官员也正常早朝,坐班,处理公事。奚棠谦大婚那时候,奚瑾对外宣称我是身体虚弱旧疾复发,故未能送别外国使臣,亦未能出席奚棠谦的婚礼。眼看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若再不上朝,在外人看来,可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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