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来的好快!萧山在心中暗想,随即忽然调转马头,大声道:“如今跑不了了,谁肯与我死战?!”
十多骑同时大喝:“杀光金贼!”
金人的百夫长哈哈大笑,见到对方竟然敢以卵击石,也大声下令:“不准放箭,给我抓活的!”
双方再次陷入厮杀中,这一次比上一次在山谷口的突击更加残酷,马匹来回冲撞,刀枪在夜中碰撞,击出一连串的火星,萧山和他周围的数十名骑兵已经满身是血,连眼睛都被血水遮住,伸手抹一把再战。
牛勇手持长柄大刀,大叫着冲了上去,顷刻间就砍翻了三四名敌人。
白天还平静的山谷,此刻变成了血腥屠宰场。萧山手中的铁枪枪杆是杨木所做,此刻已经被折断,他取出腰间的铁剑,在马背上挥舞开来,重剑落下,敌人的人头滚在了地上,来来回回,杀了数十个回合,无人能够抵挡。
在这种厮杀中,救兵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却反而听不见了。金兵的百夫长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回撤,却不料山谷狭窄,百余名骑兵一时根本难以回头。
却就在匆忙回头的时候,忽然一声炮响,在山谷口处响起,红色的灯笼在山顶举起,萧山见状即刻下令:“隐蔽!”
声音未落,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射过来,来不及下马隐蔽的金兵,被纷纷射中。
战马此刻受惊,到处乱跑,又不知践踏了多少来不及起身躲避的人。
是伍峦带着队伍赶到了。
尽管只有三百步兵,但装备齐全,又占据地形优势,这种地方对付骑兵,可以一战。
萧山已经上马,跃上山头,大声指挥着:“两边包抄,不要放走一个!”
便有信号灯在夜中点燃,传达着主将的命令。
“只杀人,不要伤马!”
伍峦所带的救兵和萧山的合为一处,将这陷入山谷的一百金兵尽数剿灭,一个也没放跑。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总共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但已经血染山谷。
直到打扫战场的时候,萧山才觉得自己胳膊上有点疼,他低头一看,自己所穿的锁子甲已经被砍裂了,血还在从伤口处往外突突的冒。
他撕下衣袍的一角草草裹住伤口,便开始挨个清理没死透的敌人,往那些人身上补刀。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有几名自己的士兵脑袋崩裂,头盔都被砸偏了,白花花的脑浆正在往外流,空气中充满了这种血腥味。
金兵多用狼牙棒,大锤这种重型兵器,被这种东西招呼到了,就算是穿着盔甲也没用。
清扫战场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萧山又开始清点马匹,这次小规模的战斗中,缴获的马匹足足有五十匹,而且都是战马,又有一些生铁做成的铠甲和兵器。
萧山命人将尸体拖走,就地掩埋,以免天气热发臭传染瘟疫;又将扎在那些尸体上的箭头都拔了出来,因为兵器,特别是这种消耗型的箭矢,赵构这些年都不怎么提供,可用的非常有限。
在回去的路上,萧山才来得及询问探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牛勇身上挨了两剑,屁股上中了一枚流矢,却因为体格强壮,好像没事人一样,向萧山汇报今天探到的情报——完颜亮亲自坐镇,发兵十万,准备南下。金人现在只不过是试探性的攻击,在信阳城外就有一万多兵力,没有这些先头部队回去通报消息,可能会行动的慢一点,但最多也不过明天天亮就会发起攻击。而牛勇所带的十多人,因为想要多打探到一些东西,所以靠近了些,回来的时候被敌人追击,如果不是萧山伏击相救,恐怕根本就回不来了。
萧山在心中默默的盘算了一阵,信阳城总共就只有自己所带的一千兵将,现在尽管他缴获了五十来匹马,但所有的马匹加起来也不过有六十匹,剩余的全部都是步兵。
如果敌人攻城,将会是面对十倍的敌人!而信阳城并不高,也不坚固,原本岳飞所部驻守这一代的时候加固过,可是后来宋金议和,城墙有不少的石块都被地方官拿去建了别院,做了它用。
萧山点了点头,他拿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可是抹下来却都是血——别人的血。
“赶快回城,加强防备,并且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
等到这些事情都问完,萧山这才回头,朝着伍峦看去。
伍峦身上也都是血,肩膀上缠着绷带,想必是受了点伤。萧山对着伍峦笑了笑,道:“我刚刚听见有炮响,你从哪里弄来的大炮?”
伍峦走到萧山面前,露出一个笑容:“拿了城中的爆竹来吓唬人的,信阳城统共就两门重炮,哪里搬得动?”
周围的人听到伍峦这样说,也都笑了起来,萧山称赞道:“很好!刚刚金人一听见有炮响,都是神色惶恐,我们都趁机多杀了几个。”
伍峦得到了萧山称赞,显得十分高兴,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萧山,嘴巴也咧开,露出两颗小虎牙。
一行人牵着缴获来的马匹,朝着信阳城疾奔而去。
等萧山抵达信阳城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城墙并不高,城门也不算坚固,然而此刻城门打开,城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穿墨绿色的官袍,头戴着黑色扇脚官帽,身材修长,面色白皙,正静静的等在外面。
萧山奔到那人面前,从马背上跳下,带着一种责备的语气道:“知军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大开城门,如果万一金兵来攻,岂不是危险?”
那人微微笑了笑,火把的光亮将他浑身照亮,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官员,看样子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的样子,相貌清俊,但却十分沉稳,显得有些成竹在胸的样子:“萧将军亲自带兵巡逻,遇到伏击必然是我们自己人先回来,大开城门是为了方便我军入城。至于在这里等……”那名年轻的官员顿了一顿,道,“也是不太放心,所以出来看看。”
萧山便笑了起来,将自己已经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的披风丢到伍峦手中,道:“知军大人不用担心,遇到一百多先头骑兵,已经被收拾了。放心,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也没有走漏消息。今晚上金兵不知道虚实,是不敢轻易进攻的,但明天一早恐怕就会来了!”
那名青年官员微微笑了笑,看着萧山满身是血,不由又有些担心起来:“你受伤了?”
萧山摇头:“没有,一点小伤不要紧,血都是金兵的。”
那名官员这才点了点头,正色道:“京城来信了。”
萧山浑身精神一震,内心的火立刻燃烧了起来:“是谁的?”
他很盼望是赵瑗来的信,赵瑗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给自己通过任何信件了。然而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微微有些失望:“是虞大哥来的信。”
那名青年官员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信件,送到萧山的手上,又道:“你累了半夜了,先去歇着吧,城中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金人的情况让他们告诉我就行了!”他一面说,一面指着伍峦,牛勇等人。
萧山也觉得有些疲倦,明天肯定还有一场硬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他也没多客气,接过了信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的住所就在信阳军府衙旁,和这位年轻的信阳军知军张孝祥是邻居。
他走进自己的小院中,从院中的水缸舀了一桶冷水,哗啦的冲在了自己身上,血顺着水蜿蜒而下,流在了地上。冷水的刺激让他的精神清醒了不少,他又连冲了两三桶冷水,把身上的血都洗干净之后,才回到自己房中,给肩膀的伤口处上了伤药后,才躺在床上,拆开虞允文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倒也普通寻常,不过就是问候萧山在信阳过得怎么样,又提到信阳知军张孝祥,说你们两个人是同时上任,都是青年英才,应该会相处愉快。
萧山看到这里的时候,便不由的笑了起来。
虞允文在自己的劝说下,提早参加科举,可万万没想到,虞允文在前去进京赶考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个朋友。
当时张孝祥正在建康府读书,却因为十六岁就过了乡试,早有神童大名,两人一见如故,引为好友。虞允文便劝说张孝祥:“贤弟高才,还用读什么书?一起结伴进京赶考吧!”
两人便就此一同进京参加科举,又同一科高中。所不同的是,虞允文不过中了个进士末尾,张孝祥却是那一科的状元,被赵构招入朝中问对,赵构对其才学非常欣赏,授镇东军节度判官。
三个月前,张孝祥比萧山早一天调到了信阳军,这次张孝祥的官职又升了一升,成为了信阳军知军。因为这种军政最高长官的职位一直都是文臣担任,萧山来到此处报道的时候,原本以为知军大人还是以前的老头子,一抬头,却没想到顶头上司竟然是这样一个青年书生。
萧山并不清楚对方原本的历史轨迹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既然被自己蝴蝶翅膀扇过的虞允文碰过,估计他的人生轨迹也有所改变了。
萧山看完信,虽然算不上疲惫,但他深知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便闭目躺在床上,此刻萧山已经和张孝祥相处三个月有余,深知这位年轻的知军大人并非浪得虚名,也绝非年轻无知之辈,他说能够安排好,那就□不离十了。想到这里,萧山便渐渐的沉入了梦乡,明天,将是更加残酷的考验,而现在,需要休息。
92、围城
想到这里,萧山便渐渐的沉入了梦乡。明天,将是更残酷的考验,而现在,需要休息。
他是被一阵马蹄声从梦中惊醒的,当他从床上猛然跳起的时候,天尚未亮。
萧山拉开门,门外的小院中立着两名亲兵,见到他出来都躬身行礼:“将军。”
萧山点了点头,刚刚梦中的马蹄声非常清晰,他甚至在梦中计算了它的距离,应该十多分钟后,就会抵达城下。但现在醒来,萧山站在院中只能够听到夜中的风声,根本听不到任何马蹄声。
萧山问:“金兵什么情况?”
那两名亲兵躬身道:“回禀将军,知军大人说如果将军醒来,请大人前去城楼。”
萧山点了点头,刚刚睡觉的时候并没有脱掉锁子甲,但盔甲肩膀处的锁链断了,城中又没有多余的盔甲,只能穿着个破的。他正准备出去,却见到一名亲兵递上来自己的披风,他将其展开,只见上面被箭射出的洞都已经补好,针脚粗大,有些滑稽的样子,可萧山顾不得那么多。现在虽是凉夜,这东西披上势必会很热,但如果一会儿打起来一来能挡血,免得脚下打滑,二来可以在危急时刻做武器用。干布成棍那是武侠中高手的境界,萧山并不能达到。只是以他现在的水平,但如果上面沾满了血,倒是可以束湿成棍。
萧山整理好自己的披风,又有一名亲兵递上来一杆枪,萧山拿在手中抖了抖,有些脆,韧性不是很好,不过没办法,城中的枪并不多,有的用已经是很不错了。
等拿好兵器之后,萧山便朝着城楼走去。
他尚未走近城楼,便看见夜色下城中的百姓来来回回的在搬运一些石块等物,还有的在运送食物和水给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们,知军张孝祥正在现场调度,见萧山来了,便走过来道:“城中只有两门大炮,我命他们都把炮搬到城楼上去了,等一会儿金兵来了,可以用。但没打过仗,不知道位置放的对不对,还要你去看一下。”
萧山道:“那两门是单梢炮,射得远,别放上面,万一被金人看到损毁了就麻烦。把它们搬到城下来,放在——”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指了两处地方,“放这里和那边,有树遮蔽,金人不容易摸准位置。”
张孝祥答应着,又赶紧命人把炮搬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火器,襄阳、鄂州城中都有火炮可以用,但信阳军却没有,虽然萧山来了之后想要造一些火炮,不过城中并没有专门的兵器监,而且需要制造火器的硝石和硫磺都稀缺,就算是花费大力气也不过只能造上四五枚,得不偿失,他权衡之后就把以前用来埋在地下的两门炮改成了可以移动的,又造了十多架小型的散炮——城中的大石有限,散炮可以用一些小点的石块。散炮张孝祥摆放的位置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其射程不远,不能够放在城楼下,只能摆在城墙上。
萧山一面说,一面走上城楼,城楼处的守军都布置的有条不紊,非常的规范。萧山心中暗想:张孝祥看来在这方面是下过功夫的,并非是一个只能吟诗作赋的文士。
信阳城中只有一千人,张孝祥将四面城墙都布置了两百人,还剩下两百人作为预备队在城中待命。这个布置也是合乎规矩,但这一次,并不是一场规矩的战斗。
萧山道:“布置改一下,南面留下十个人看守,东西两面给个四十人就够了,等一会金兵从北面来,把北面城墙调成一百人。”
张孝祥有些微微吃惊:“留下八百人的预备队,这……太多了吧?”
萧山道:“不多!这八百人,随时待命,随我出城作战!”
张孝祥吓了一跳,道:“探子传来的消息,对方可是派了一万人,城中人少,你还要带八百人出去?”
正在说话间,已经能够听见马蹄声了,萧山来不及和他解释太多,只是道:“来不及说了,你留下在这里帮我照看着!”
说毕,萧山便已转身,朝着已经聚集起来的八百士兵道:“准备出击!”
众人听见了这个命令,都是惊疑不定,萧山立于马上,大声道:“听声音,敌人竟然是先派的骑兵过来的,定然是先过来打探虚实,并没有准备硬战,我们先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能杀多少杀多少!消灭敌人,就等于壮大自己的力量!”
众位士兵都齐声叫道:“是!”
伍峦这个时候亦走了过来,大声请命:“将军,请让我带队出去!”
萧山摇头:“你留下,在城楼上看情况,指挥弓箭手和炮手,注意掩护我,两边杀到一起的话,就不要放箭!”
伍峦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挥手下令:“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的打开,城门口处的吊桥缓缓的落下,萧山手提重剑,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八百步卒亦跟着冲了出去,在城外摆开方阵,各个手持扎麻刀,带着小盾,袒露右臂。清晨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朝霞将天的尽头染成了血红的色彩。
金人的骑兵转瞬就到,这一次,足足有两百骑,在步骑对撞中,骑兵是拥有绝对优势的,不仅机动性强,而且战斗力亦强,而萧山这八百人能够做的,就是趁着敌人看见自己竟敢出城作战的惊诧之际,冲入骑兵阵,下砍马腿,上杀敌军。
这势必会是一场硬战,也是萧山所训练了一年多的步卒,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的硬战,平常的演练到了这个时刻,是该检验其成效的时候了!
敌人的骑兵卷起阵阵的烟尘,随着城中发出的一声炮响,背后的城楼上亦射出箭雨,萧山大声吼道:“出击!”
八百步卒迅速的奔跑起来,敌人的箭矢射来,便被其带着的小盾挡掉,萧山深知自己身为主将,自身的安危非常重要,如果一旦出事,将会使自己人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但这个时候,却是双方交接的第一仗,士气更加重要。他亲自上阵,冲在前面,则是最好的鼓舞士气的方法!
等到冲至高大的骑兵面前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骑兵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压力,那种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倍的敌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杀伐和绝对优势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有些突突的大鼓,特别是敌人手中重重的带着钢刺的狼牙棒横扫过来的时候,卷起的裂缝都足以让人的皮肤觉得生疼。
萧山是第一个和金人交手的,他在地下一个打滚,便躲开了迎面而来的一棒,手中的重剑用力一砍,一匹马的马腿已经被他斩断,这种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动作,他平时训练过上千次,这一次一举成功,灼热的马血即刻喷了他一脸,而那匹马也悲鸣着卧倒在地,骑在马上的金兵跌落下地,登时就被手上的马踩出了肠子。
随着萧山第一个出击,他所带的八百步卒也已经动上了手,每个人的动作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俯身,打滚,挥刀,砍马腿,动作一气呵成,杀喊声惨叫声已经喊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萧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进行指挥,大喊大叫都无法听见,所有人都只能依照自己的本能,拿出真正的实力和武力,硬碰硬的对拼,双方的队伍迅速的交错,敌人的马腿迅速的被砍倒,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城墙外的大地。
金人骑兵的哨声响起,是迅速撤退然后集结的命令,在这种哨声中,宋军亦迅速的和金军分开,再次集结,然后在炮石箭雨的掩护下,再次的交错厮杀。
撤退集结,然后冲杀。如此反复,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有的是被砍杀的,有的是被马蹄践踏而死的,再次冲杀的时候,脚下踩的已经不是土地,而是尸体,随时都有可能被尸体绊倒滚落,然后被踩踏。
萧山也不例外,在被绊倒的时候就迅速的一跃而起,然后再次砍杀。
杀,杀,杀!在这种时候,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敌人,自己活下来。
足足冲杀了六个来回,所有人都浑身是汗,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高悬,夏天的酷热显现了出来,根本不能够分清身上黏糊糊的哪些是汗,哪些是血。
敌人也一样,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血染红,马成了血马,人成了血人。
金兵的哨声再一次响起,是三长一短,撤退的命令。
也是宋军该撤退的时候了,他们二十人一个方阵,慢慢的朝着城门处聚拢,靠近城门最近的迅速撤回到城中,而萧山则留在最后的一个方阵中,配合城楼的箭矢,砍杀冲上来的敌人。
金兵显然也看到了宋军的意图,想要撤回城中,屡次想要冲上来,都因为城楼箭矢和散炮的密集而不得靠近。
最后撤回城中的一个方阵,负责将吊墙上的尸体抗回去,不敢推下护城河,虽然萧山将护城河挖深了不少
免费电子书下载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