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好好说话了,你才不好好说话。”随喜嗔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叫道。
顾衡抿紧了唇盯着她瞪了一会儿,突然就转身大步走开,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里。
“莫名其妙”随喜嘀咕一声,在地上找了那个空小瓷瓶,决定先到木屋的药房拿些虫草托三师兄给阿娘送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病(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病(上)
接下来数天,顾衡每次见到随喜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好脸色,基本连说话也不曾,随喜捉摸不透他的性子,明明那时候他笑得那么开怀,还以为他们之间会起什么微妙的变化,至少见面了不会跟见了仇人似的,没想反而更糟糕。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顾老侯爷虽然还是不喜欢喝药扎针,但拿捏住他的脾气,很容易就能让他听话喝药,老人家难免有些孩子气,老侯爷又是个爽朗不拘小节的人,很多时候都被随喜的激将法哄过去了。
能按时喝药,偶尔配合针灸,顾老侯爷的病也好了五六成,本来是能回家再慢慢调养的,却不知是不是在山上住得舒心,竟不想回顾府,让顾衡陪着继续留在居士林。
这五六天来,顾勃和顾惟又来看了老侯爷两三次,但每次老侯爷都不怎么亲切跟他们说话,只是淡漠地应付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好像只对顾衡特别了一些,虽然每次见了顾衡,他都要大骂几句臭小子,但谁都看得出来,老侯爷很喜欢这位三少爷。
难怪那顾大少爷这么嫉恨顾衡。
顾夫人也经常来看望老侯爷,老侯爷对她十分和蔼慈祥,看起来很满意这个儿媳妇。
随喜一直觉得顾夫人不好接近,但接触了几天,才发觉她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端庄高贵不好接近,但是其实很亲切,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顾夫人让人觉得有一股坚强的韧性。
顾勃对待顾夫人的态度却十分不好,虽然表面仍然恭敬,但眼底却一点真诚都没有,一声母亲是叫得心不甘情不愿,教随喜这个旁人听了,都忍不住皱眉,顾夫人却仿佛听不出来他的敷衍,仍然不咸不淡地应着,风轻云淡的,有种淡定从容的优雅。
有这种胸怀风度的女子,想必不是出自小家碧玉之家,但如果是名门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当了顾绍观的继室?还如此得不到前室的儿子的尊重,如果不是那顾绍观纵容自己的儿子,谁又敢侵犯顾夫人的威严和地位?她的儿子又怎么会被送到京城去……
当然,这些都只是随喜自己的想法,无关顾家人。
炉里的药滚开了,随喜回过神来,不去想关于顾家的矛盾,她利落地将药汁倒了出来,瓷碗上还隔着白纱布,是为了隔开药渣的。
门廊的红灯笼已经点上了,夜空中几点星光熠熠。
顾老侯爷和顾衡吃过晚膳,两人正在对弈。
澄清了药汁,随喜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侯爷,该喝药了。”
顾老侯爷瞟了她一眼,置若罔闻,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直盯着棋盘。
“侯爷?”随喜再次开口。
“观棋不语这不是还没下完棋吗?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棋品就是人品。”顾老侯爷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老实说,顾老侯爷不止棋艺不怎样,连棋品也很一般,开始的时候,顾衡都要赢他几步,后来他恼起来就骂顾衡不懂尊敬他老人家,是个不孝孙子,于是顾衡开始让他几步,最后打成平局,他都又不高兴了,说顾衡看不起他……之后顾衡没让他了,老头子到最近发现无路可走的时候,又耍赖推翻棋盘……
竟然好意思跟她讲棋品?
顾衡瞥了随喜一眼,起手落子,老侯爷被杀得片甲不留。
老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臭小子,这局不算,重来,我刚刚只顾着说话了。”
“祖父,您该喝药了。”顾衡淡笑,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随喜将药端到顾老侯爷面前,“侯爷”
顾老侯爷哼了哼,没好气地接过瓷碗,一饮而尽,然后连呸几声,“这药喝得老夫舌头都生茧了。”
“侯爷身子痊愈了,也就不必喝药了。”随喜笑着呈上甜枣,甜甜笑道。
顾衡冷冷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明天我要吃烧鸡”顾老侯爷丢了一颗甜枣进嘴里,故意吃得吧唧吧唧响,表情十分嚣张。
随喜轻笑出声,“侯爷今天不是才吃了蜜蜡|狂C鸽?”
顾老侯爷挑眉看着她,“胡说八道,谁偷吃了?”
“难道长生下山不是给您带了|狂C鸽?该不是被他自己偷吃了吧。”随喜笑着道,将瓷碗收了放在托盘上。
“没错,就是被他偷吃了。”顾老侯爷说得理直气壮。
可怜的长生,总是被老侯爷支使着下山带吃的上来,如今还要背上一个偷吃的罪名。
其实随喜也没阻止顾老侯爷不能吃什么,他和顾衡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能习惯居士林的粗茶淡饭,开始是为了他身体着想,不能吃太多荤肉,如今只要不是吃得太多,倒也无所谓忌口。
顾衡无奈地看着顾老侯爷,难怪最近长生总是不见人影,原来是被祖父指使下山去了……
“我不打搅你们祖孙二人下棋了。”随喜笑着道,端着托盘离开房间,将外面的三足提炉熄灭之后,收拾了东西便回自己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随喜正打算看书,听到声音就赶紧过来开门,竟是下山数天的三师兄回来了,她不禁笑颜逐开,“三师兄,你回来了?”
悟明脸上的神情严峻,身上的道袍也染满尘土,有些狼狈,看起来几天不曾休息过的样子,“随喜,吴家村出事了。”
“怎么了?”随喜一惊,那是阿娘所在的地方啊。
“因为转季的关系,村里的人没有多注意,染了邪气风寒,一传十感染了半个村子的人,官府怕会成为疫疾,已经将整个村子围住了,只许进不许出。”悟明还有些气喘,是连夜赶路回来跟随喜说这个事儿的。
随喜脸色一变,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阿娘和颀哥儿……”
悟明道,“她们没事,我给他们准备了防止得病的草药,但是如果吴家村被封锁了,对他们不利,到时候官府会挨家挨户搜寻得病的人。”
“我们立刻到吴家村”随喜神色一肃,急声开口。
“我去准备草药,幸好之前准备了不少。”悟明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随喜也快速收拾了药箱和细软,师父临走前说的没错,温病初起之时如果没有多加注意,就会成为邪气风寒,如果没有及时诊治,可能就会变成肺痨了。
也不知要离开几天,还得跟顾老侯爷说一声,这几天的煎药就要让净空来帮忙了。
随喜神色难掩担心和焦急,来到顾老侯爷房间的时候,顾衡还在和他对弈。
“侯爷……”随喜急急开口,说明了自己要离开居士林数天的打算,也简单说了吴家村的事情,自然是忽略过关娘子和颀哥儿的事儿不说。
顾老侯爷听了之后大手一挥,“你去吧,不用担心。”心里却是得意该有好几天不用喝药了。
随喜心急之余又觉得好笑,“我虽不在,但净空会来给侯爷您煮药,您若是想早些痊愈,就不能不喝药。”
“知道了知道了。”顾老侯爷不耐烦地叫道。
“路管家,就麻烦你了。”看紧了侯爷要按时喝药。
路管家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顾衡的脸色冷凝,目光锐利看着随喜,嘴皮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丫头,你要什么时候走?”顾老侯爷睨了孙子一眼,嘴角微扬。
“立刻就要下山了。”连夜赶过去,不能再耽误了。
“这样啊……”顾老侯爷捋了捋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衡,嘴里却道,“夜里路上不安全,衡哥儿,你就送送随喜姑娘去吴家村吧。”
“不用”未等顾衡开口,随喜已经急声拒绝,开玩笑,顾衡要是跟着去了,她还怎么去见阿娘和颀哥儿。
顾衡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她一脸嫌弃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有那么可怕吗?本来拒绝的话被咽在喉咙里,冷冷地开口,“是,祖父。”
“真的不用有三师兄陪着,很安全的。”随喜大窘地对顾老侯爷说道,看也不看顾衡。
“你三师兄只是个道士,打架没这小子厉害。”顾老侯爷不容置疑地道。
她是去治病,不是去打架的啊啊啊
“啊,对了,不是说吴家村被官府围住了吗?有他在,你们做事业方便些。”顾老侯爷站了起来笑着道,“我乏了,你们也启程下山吧。”
有这么强人所难的吗?虽然是好意,可是……随喜哭笑不得地看向顾衡,却见他沉着脸,也是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既然不乐意,为什么又要答应
顾衡瞥了随喜一眼,转身就出去吩咐长生准备细软。
随喜见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无奈接受,到前面去找悟明,已经将需要的草药准备好了,说明了顾衡也要跟着去的事儿,悟明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不到半响时间,顾衡就轻装出现,并没有一副贵公子的装扮,看着朴实大方,倒让悟明生出几分好印象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病(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病(中)
他们连夜就下山了,悟明驾车带着随喜,顾衡带着小厮骑马跟在左右,夜路不好走,他们几乎要天明的时候才赶到吴家村。
村口站了好几个穿着官服的士兵,见到他们三人形色匆匆地赶来,急忙拦了下来,认出其中一人是昨日围村之前离开的道士,不禁心生疑虑,不肯将他们放行,称要等他们大人来了再行定夺。
随喜心里紧张关娘子和颀哥儿,哪里有耐心等到他们大人睡醒过来定夺,不由得求助地看向顾衡,凭他的身份,这些小士兵还不敢拦住他吧。
顾衡低眸看着站在车旁的随喜一眼,翻身下马,将手中的腰牌拿在手中给那士兵看,声音略有些不耐烦,“让开”
那士兵一看那腰牌立刻就瞠大了眼睛,“您是伯承府的少爷?”
“他是顾三少爷,你们让我们进去吧。”随喜急声道。
顾衡皱眉斜了她一眼,当然不会认为她这是救人心切那么简单,吴家村里面……是有她的什么人在吧,否则怎么会这样紧张,可她的母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这数天来,长生已经将她的身世打听清楚了,没听说她在吴家村还有什么人。
“顾少爷,您身娇肉贵,不能轻易到里头去,村里不少人都染上疫疾了,就是没染上的都得了温病,您……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几个就是了。”开玩笑,要是让顾家的少爷在吴家村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还要不要活路得。
“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弱不禁风?”顾衡淡声问道。
“不,当然不是,顾少爷您强壮健康,怎么会是弱不禁风呢。”士兵赶紧打哈哈地笑着。
“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是我的问题,与你们无关,让我们进去。”顾衡重新上马,声音冷厉地吩咐着,脸上的神情端严沉着,全身都散发一种摄人的张力。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在顾衡凌厉冰冷的目光下,移开了封住村口的木架,让随喜三人驾车进村。
东边的太阳已经露脸儿,一日之计在于晨,本来这应该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
吴家村本来就不是很繁华,但也不至于萧条到户户闭门不出的地步,前阵子她来看望阿娘的时候,田里还有不少人在耕种,不时能看见打扮朴实却笑得很灿烂的村妇在河边洗衣裳,还有爬到果树上的小孩子……
从村口走到现在,鼻息间一直能闻到刺鼻的药味。
关娘子住的庄子离这里还有些距离,是在村尾的山下,随喜虽然紧张,可顾衡就在身边,她不敢轻举妄动地跑去见阿娘。
他们开始挨家挨户地看病,开始的时候,村民并不太相信他们,直到悟明说明了他们的身份,知道是青居真人的徒弟,村里的人才放心让随喜给他们看病。
因为实在太多人了,随喜没办法每家每户去看病,只好在村长家门口搭起个棚,一边煮药一边诊脉看病。
悟明找了两三个没有得病的小姑娘帮忙煎药。
村民们都怕自己走慢一步会错过免费看病的机会,竟相互推挤起来,场面有些失控了。
随喜面上戴着白纱,看了混乱的人群一眼,无奈地将白纱拉了下来,“大家不要挤,慢慢来。”说了几次,喊得喉咙都沙哑了,还是没人听她的话。
“都安静”顾衡冷眼看着那些村民,沉声喝了一句。
低沉威严的嗓音压住了众人的喧哗和混乱,他冷冷地环视了他们一眼,“一个一个来”
众人不敢再争先恐后的挤上来,安分地排队给随喜诊脉。
随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顾衡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这些来找随喜看病的村民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一娇憨可爱的小姑娘身后站了这么一个表情森寒的少年,都被他身上那股凛冽摄人的霸气震得都不敢多说话。
果然大家都比较怕恶人随喜心里默默地想着,静下心来给村民把脉。
没多久,却看到一个穿着七品官府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张地急步走了过来,是听说了伯承府的少爷来了吴家村,所以赶紧过来劝顾衡离开。
“顾三少爷,您身份娇贵,如何能屈居在这里,不如让本官亲自送您回去。”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讨好的对顾衡说着。
“不必了。”顾衡皱眉说着,眼底有丝不耐。
中年男子以衣袖掩着鼻子,“顾三少爷,这疫疾可大可小,您千万要为自己着想。”
“既然知道疫疾可怕,为何却没有让大夫到这里医治他们?”顾衡问道,看着随喜根本不在意他这边的情况,脸色有些难看。
“没一个大夫愿意……”中年男子支吾着,其实是他不敢将这里有疫疾的情况上报,怕自己的官绩得了个差字,便想着将此事压下来,谁知道顾三少爷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明明已经彻查清楚了,住在吴家村的可都是再平常不过的百姓,怎么就招来了这么些个人物啊。
顾衡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不敢再多说了,只能掩着鼻子在一旁侯着,后来见顾衡实在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自己也不敢走开,还是有官府的人来传话,说是衙门里有要紧事,他才松了一口气,借口离开了吴家村。
随喜他们一直忙到快天黑了才能休息,肚子饿了也只是咬了几个馒头就当一顿饭了,她本来以为顾衡没多久就会忍受不了回居士林去,没想到他竟然会一直跟到现在,还帮忙给村民送药。
他和别的娇生惯养的少爷似乎有些不一样。
天黑之后,他们住进村长给他们安排的农舍里,因为感激他们来给村里的人看病,村长对随喜他们都很客气,这样一来,随喜反而没有机会去看望关娘子了,只能想着趁入夜之后,偷偷再到庄子里去瞧瞧。
“顾三少爷,你要是觉得这里简陋粗鄙的话,其实可以不必继续留在这里的。”随喜手里抓着肉酱包子,眉眼间有难言的倦态,但仍没有放弃游说顾衡回居士林陪老侯爷去。
顾衡淡淡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反正我们都已经进来了,接下来都是很忙很累的,你肯定不习惯,不如……”随喜见他不说话,立刻就更加用力地说服起来。
“闭嘴”顾衡挑高了眉,沉声开口,“你觉得我碍眼?”
随喜悻悻然地闭嘴了,她当然不希望他在这里,有他跟着,她怎么去见阿娘
顾衡此时心里郁闷得很,在家中虽然父亲是偏袒大哥,但由于他得祖父喜欢,母亲的娘家在京城更是名门大族,在顾家又是当家夫人,从来还没人敢拒绝他或者无视他,偏偏这个不知好歹的呆子三番四次给他脸色看,对着别人却笑若春风,他绝不承认自己看了之后心里实在不舒服。
悟明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就露出一抹温雅的微笑,只是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此时眼底布满血丝,下巴长出一层胡渣,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时的俊雅温文。
随喜看到悟明的样子,便提醒道,“三师兄,我刚刚煮了穿心莲茶,你一会儿记得喝了才好去休息。”穿心莲能清热解毒,温病初起之时,最适合服用。
“好”悟明微微浅笑,并没有强装精神,他确实是累坏了。
“那你早些去休息。”随喜不忍看到他那疲倦累极的样子,轻声说着,“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悟明站了起来,伸手想摸随喜的头,不知为何又止住了,只是一语双关地道,“若是想去哪里,就去叫我陪你去。”
随喜眼底蕴起笑,“三师兄快些去休息吧。”
顾衡看着他们师兄妹彼此关心的温馨,嘴角释出一抹讥讽的笑,眸色更加深沉了。
悟明离开之后,随喜也收拾了东西出去了,简陋的客厅只剩下顾衡一人。
没一会儿,随喜端着一碗冒着轻烟的药汁走了进来,“你也喝一碗吧。”
“不必”顾衡瞪着那黑糊糊的药汁一眼,露出和顾老侯爷如出一辙的嫌恶表情,摇了摇头拒绝。
“一定要喝”随喜坚决地道,这温病也会传染,她可不想到时候惹祸上身,他是顾家的三少爷呢。
顾衡看也不看那碗药汁一眼,站起身道,“不喝。”然后就走了出去。
随喜一阵气结,嘟嚷着,“要是真有事儿,休想我给你煮药”
顾衡自然是听到她的嘟嚷,却只当没有听见,回了村长给他安排的房间。
只好自己喝了随喜闭着眼睛喝下那碗药,秀眉都蹙了起来,真的好苦……之后便回屋里,躺到不怎么柔软的床炕,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劳累了一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