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对玉家义薄云天,你却蒙了心瞎了眼!”玉无情没有回头,可眼中的嫌恶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得清楚明白。
“噗——”皇后一时激愤,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她也不想这样,真的没想过会这样。女人都是固执的,在她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又以为被父亲抛弃,被朋友背弃之后,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了。如果一早就知道都是误会,她如何会让自己变成一个魔鬼?
看着玉无情施针为花想容疗伤,听着他对蝶依的爱对自己的嫌,皇后只觉一颗心打着旋般揪了起来,报应啊!
喉中又是一股腥甜涌动,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了。原本蝶依的音剑已经让她受了重创,又被玉无情招招夺命的打法,十几年不曾用过功夫的她,早已抵不住了。自杀不过是想要用残缺的生命恕罪,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而已,可惜,连这个机会他都不给她。
然而,她却没有理由责怪他,她还能说什么呢?十几年来,她没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本分,甚至在仇人的后宫活得潇洒恣意,而一出现,她便杀了儿子最爱的女人。她没有权力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活该到最后,落得无人问津。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好想,好想在死前,再听见他喊一声母亲,真的好想听听那个久违的声音,好想体会母子的亲情,欢儿,你可以喊我一声母亲吗?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心酸的,悔恨的,自责的,渴盼的。嘴唇几次张合,喉中的声响却终没能溢出来,他不会答应的吧?他恨极了自己,恨不得亲自掐死自己,又怎么会再喊自己母亲?
滚滚的热泪直流,她支起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朝着玉无情靠近,她只想在死前离他近一点。伤口裂得更开了,鲜血流得更猛了,她全当无事,就让自己用鲜血还债吧!
萧蝶依,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愿用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的生命来还你一生平安;
萧蝶依,虽然再也见不到,但我还是郑重的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的自私疯狂害了你;
萧蝶依,我求你,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待我儿子好一点,虽然你身边有很多男人,但是没人比得过他们,真的。
“呃……”
长长的血迹在地上蔓延,比悬崖边的更加触目惊心。皇后爬行良久,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看着玉无情冰冷的后背,一口鲜血涌出,目光渐渐涣散起来。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误会了你,对不起把灵脉带成如今的模样,对不起没有尽到做女儿的本分,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起。
“丫头……”老头目光沉痛,握住她伸出的手,却无言以对,只能化作沉沉的叹息。
世事弄人总是如此而来,女儿误会了他,他何尝不是误会了女儿?若是每个人对亲人多一点信任多一点关爱,又怎会有今日的结局?
其实他可以救活她,以他的医术,加上她自身的灵力修为,完全可以让她起身回生,但是老头知道,没必要了。纵然之前都是误会,今日的一切也是千不该万不该,更何况在两个儿子心中埋下隐患,这裂痕不是说修补就能修补的,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不如归去!
“欢儿,玉郎……”皇后目光涣散,沉入一个极美的梦中,那里有她温柔的丈夫,乖巧的儿子,有河边的柳叶,天空的风筝……
“玉郎,你来了。”嘴角露出一丝开怀的笑,皇后呢喃着,伸出的手僵硬的垂下,随即陷入一场山河永寂。
……
“丫头!”老头搂住女儿渐渐冷去的身子,浑浊的眼中老泪横流。
“主子!”灵脉众人齐齐下跪,也是沉痛无比,无声胜有声。
玉无情操着银针的手忽然一顿,身子有瞬间的僵硬,看着眼前蝶依留下的鲜血和人事不知的花想容又把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就算是误会,也是她咎由自取!她死了倒是干净,人死如灯灭,可是蝶依呢?想容呢?活着的他们,却要为她的愚昧付出代价!
老头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寂寥让他瞬间向苍老了十岁。带着皇后的尸体,他在晨曦微亮中渐渐远去。却把灵脉的令牌留给了玉无情。
天要亮了。
就像这天下,该是新的力量新的人来掌控了,而他们这些老骨头,已经过时了。罢了,他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萧蝶依说得对,等待一个明主,不如寻找一个明主。不如回普度山吧,回去举办一场争夺大会,总归谁的拳头大便听谁的!
旁系守了千百年的龙脉,终于是时候放下了。
……
“尊主,属下找遍了,附近都是绝壁,根本没有下去的路。”一天的搜索,玉无情看着那又将西斜的太阳,已经急得团团转,却不想听到的竟是这样的回报。
“尊主,附近的百姓说此处无路进出,是个绝谷。”
“尊主,绳子已然放下去五六百丈(一丈约3。33米),仍没到底,这崖深不可测!”
……
刚刚清醒不多久的花想容越听越是心惊,没有路,却是个这么深的崖,这该如何是好?皇后废了她一条胳膊,就算她摔下去不出任何意外,在底下的生存也会出现困难,何况这么高下去,哪里能不出意外?
看着那孤立的悬崖,花想容又生出一种直接跳下去的冲动,皇后的意思昨夜只有蝶依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和她分开了,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深受重伤,又没了武器,如何在那底下生存?
花想容越想脸色越是苍白,再次站起来就往崖边而去。
“想容!”玉无情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拉住了他,“想容,不要做傻事。”玉无情看得出来,花想容是真真正正的想要殉情,这个看上去花蝴蝶一般没个正形的男子,却原来是爱她最深的,竟然是生死相随。
“玉无情,你不懂,她需要我!”花想容眼中有的全是坚定与执着。
“是,想容,她需要你,却绝不是需要你下去。她需要你守好她的后方,守好华国,守好她需要的一切,等着她归来。”
“归来?她还会归来吗?”如果说昨天还有深刻的希望,那今天,现在,他是真的不敢抱希望了,她还会归来吗?还有未来吗?
“会的,因为她是萧蝶依!”玉无情说得笃定,她是萧蝶依,从小就在狼群里长大。什么样的苦她没吃过,什么样的罪她没受过?小时候吃树皮吃泥巴也是常有的事,长大了伏虎宰狼便是挥挥手的功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活在崖下,就绝不会死!
“这么高下去,能有命在?”花想容也相信,只要她能活着到崖底,便一定不会有事,她会驯兽,野兽便不是问题,可是前提,她要能活着。
“三年!”玉无情看着他,提出一个期限。回到华国,等蝶依三年,若三年后她不回来,他们便一起去找她。
花想容眼中几番变化,终于在玉无情真诚的注视下点头:“好。”
悬崖之下,蝶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黄昏。
迷蒙的睁开眼,眼中的焦距渐渐回笼,狂狮般怒吼的巨响在耳边回荡,还有时不时溅在身上的湿润,如柔和的抚摸,一动一静间,蝶依抬眸,便看到了那从高空悬挂着扑下的瀑布。
又有几许微风拂过,带着飞腾的湿意,也添了几分野花的香,蝶依只觉鼻翼间萦绕的全是私语香甜,这份旖旎,竟让她忘了伤痛,忘了时间,只勾起唇角,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闭上眼,仿佛听见微风拂动草叶的絮语声,仿佛感受到夕阳普照的典礼,仿佛看见水浪飞流直下,微风过隙将浪花吹成薄雾,送满人间,这世界,犹如一场奢华的礼拜!
忽然,嘴角恬静的笑容消失,蝶依睁开眼,不复刚刚的宁静,锐光四起,精光乍现!
看了看身下躺着的大石,她记得昨夜她不是在这里着地的!
匆忙的回头探寻,可这如春的崖下竟没有一丝人的痕迹!
巫师影呢?
飞快的起身,凭着记忆在草木间穿梭。她记得他在他落地之前摔到了音网上,她记得他的到来瞬间击溃了那原本难以支撑的网,她记得他们一起摔下悬崖,她记得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支起了她的安全。
“巫师,巫师你在哪里?”
蝶依四处找寻呼唤,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已然痊愈,没有注意到脚下多了一份轻盈,没有注意到体内充满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巫师——雄鹰!
“原本我在死前,应该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下一任巫师,可是想不到这一次墨家竟没有人在我身边。也许这就是天意的成全,上天选中了你。我的一切都将是你的,但你要记住@文·人·书·屋@,巫师的使命,是维护天命,巫师的信仰,是雄鹰!”
蓦然想起这段话,蝶依身子一僵,呆愣原地。她成了巫师?摊开掌心,集中意念,果然红光一闪,一把长枪已在手边。
巫师影的兵器!
后知后觉的,蝶依看了看昨夜被洞穿的左手,撩起衣袖,肌肤莹白如玉,恍若新生!甚至,她有灵力了,内力也强大了,巫师影把功力传给了自己!
蝶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冷汗淋漓,墨家要除她而后快,可如今,她成了墨家的守护者?
猛然抬头,高高的乔木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巫师影!
纵身一跃,蝶依轻盈的飞身而上,只一瞬便到了他旁边。可是,他的身体是冷的。
他死了。
看着那安详而如释负重的面容,蝶依忽然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这个生前享尽荣华受尽膜拜的男人,死后,竟如此寂寥,甚至将自己葬在了树枝之间!
“巫师,你放心,我不会负了墨心邪,也不会负了天命的。”蝶依在他身边承诺,虽然昨夜他差点杀了她,但最后,救了她的也是他。就冲这个,她也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她会接下那天命,弥天一统,百姓安居。她会把丢失的爱找回来,把墨墨找回来,再也不放开。
站在树下,看着树丫之间的黑影,蝶依微叹一口气,虔诚的跪拜之后,转身而去。
她要尽快掌握体内的力量,要找到出去的路。
几日后的夜间。
一行黑衣人飞檐走壁在齐国京城附近的小城中穿梭找寻。
他们已经找了几天,他们就是华国留在齐国的内应,此刻全都聚集了起来,被那五个留下的护卫聚集在一起,只为找到他们的郡主。
“头儿,有血腥味。”一男子忽然停了下来,向着一条巷子飞掠而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巷子很狭窄,堆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废木杂物,为首的男子顺着那浓重的血腥味,掀开一个箩筐,墙角的女子映入眼帘。
“郡主!”身后一个侍卫正是留下的五人之一,此刻看见蝶依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鲜血满布,急急上前,顾不得尊卑男女之防,便抱起了她。
“郡主,郡主醒醒。”男子看着蝶依身上的刀上剑伤,眼中一片沉痛,都是为了他们,若郡主不是让他们先走,她如何会伤得这般重,都是他们的错!
“头儿,郡主重伤,又在这地上躺了许久,只怕受了寒,咱们应该尽快带她离开才是。”
“通知蒙均大人前来接应,不惜一切代价,带郡主回国。”
“是!”
黑衣人渐渐隐去,巷尾一抹黑影面露冷笑,随即转身,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凤凰展翅 56 北辰跳崖
苍狼在夜色中隐去,便如风一般向皇宫而去。
这几日的时间,齐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皇驾崩,皇后失踪,新帝登基,全国通缉……
温醇意已于前日下葬,至盖棺的时候,眼睛都没能阖上。这件事在温子然心中留下巨大的影响,他猜不透,他的父皇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放不下。之前因为一直没瞑目的关系,一代帝皇的尸身一放再放。
这期间温子然在灵前连守了三天三夜,倾诉自己的齐皇之道,又分析齐国的现状,天下的走势,一件件一桩桩,但凡他能想到的,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温醇意坦白了。尔后,又请了法师作法,以慰他惨死之状,可惜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合眼。
眼看棺木中的熏香再也挡不住尸臭,守灵的皇子公主甚至妃子都脸色煞白颇有不虞,温子然无奈之余,只能让这个帝皇就这般死不瞑目的离去。
皇帝的不合眼不是温子然最在意的。他只当自己的父皇是因为死得太冤,所以咽不下那一口气,才不肯合眼罢了。而另外两件事,却是深深困扰着如今身为帝皇的他。
一是皇后失踪了,生死不明。
如果皇后只是皇后,他自然不会如此在意,可是皇后还是墨家旁系半个当家,是最接近天下龙脉的人,他们已然达成协议,只要蝶依一死,龙脉就是他的,可偏偏,她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失踪得莫名其妙!
温子然不相信皇后是走了,如果她真想走,这些年有的是机会,她既然留下,定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他只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担心得不到她手中的龙脉。
第二件事情便是蝶依失踪。
他下令全国通缉,甚至己方势力明里暗里的都在找,可是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迹可寻。
两件事情在温子然心头萦绕许久,他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用假蝶依引出皇后。得到龙脉之后,再找寻真正的蝶依,占为己有!
他是一个帝皇,他想要的,就该去争去抢去夺!
“参见皇上!”苍狼跪在地上,对着明黄的身影跪得一片虔诚。
“事情办妥了?”
“是,已经被华国的人接走。”
“嗯,派人时不时的拦截着,放出消息萧蝶依已经在回国途中,把皇后引出来。这件事情完了,你暗中跟着潜到华国去吧,那边的摊子也该去收一收了。记住,万事小心!”想起华国那断的不明不白的联系,那深宫的皇后,那边疆的萧招弟,温子然光洁的额头瞬时又多出两条褶皱来。
“让邪狼暗中加紧搜查,把齐国上下连一户农家也不要放过,一定要尽快找出萧蝶依的下落。”
“是!”
“什么人?”苍狼话音一落,温子然只觉外边气息一动,袖中的飞刀随即甩了出去。先皇才遇刺,这宫里又进了外贼,这齐国的皇宫何时变成客栈了,竟是什么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苍狼听到温子然这一呵斥,也发现了外面的不寻常,随即从窗户中一跃而出,主仆俩前后夹击,将来人围在了中间。
看清来人的面容,温子然就禁不住嘴角直抽,丫丫的,当真是仗着自己武功高有恃无恐么?连夜探皇宫这种事情都可以穿白衣?当真是深怕人不知道你来了啊!
“几月不见,昔日的太子已是如今的一方霸主了,北辰在这里恭喜皇上荣登大宝了。”北辰弯起唇角,丝毫没有被抓住的窘迫,仿佛自己的出现都是理所当然,顿时又让温子然滑下几条黑线。
然而北辰的功力,莫说江湖,就是他们朝堂也是有所耳闻的,何况天下兵器皆出自无忧宫,他还真不能得罪了他,既然北辰当做回了娘家,那温子然就该更熟稔,让他当成回了自己家。
“原来是北兄,未曾相迎倒是失敬了。”温子然也是含笑对答。
“好说,北辰来此只想问一句话。”北辰到底是江湖人,不习惯那些朝堂的歪歪扭扭。
“北兄请说。”
“蝶依在哪里?”
……
北辰话音一落,温子然就是呼吸一掷,难不成无忧宫都成了蝶依身后的势力?他也是男人,他看北辰的眼神,听北辰提起蝶依时候的柔软便知道,他对蝶依也是情根深种的。
天命贵女,命括九君,十人齐心,弥天永定。
温子然不由得再次想起这批命,也越发相信这批命。她的身后已然站了花想容和北辰两大势力,玉无情保不准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墨家早晚也是墨心邪的,而墨心邪的不就是蝶依的?
集合了这世间最有权的一切,又是民心所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个有野心有魄力的男人,又如何会不一统天下?只是,那个男人会是谁?
温子然从没有想过成为蝶依的九分之一,所以他从来不想去信那批命。作为强者的骄傲让他任何东西都想独占,不与人分享,何况是女人!可是当命运的天平越来越偏向蝶依,他慌了。
如果批命是对的,那最后的赢家,必不会是他!
不,他绝不会成为她的男人之一。要么独占,要么毁灭,依靠女人打天下的男人,叫什么男人?
“你明白的,我不知。”温子然回答得坦坦荡荡,他要是知道,早便囚禁了她,又怎会全国通缉?
他甚至有些后悔起来,当初就不该放她离开,如若不然,又怎会有今日的寻而?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