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后来,发现这丫头实在是倔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的生活其实是很有规律的,之所以要将这些训练放在夜里进行,一来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二来是因为东方凌早上要去上朝,一般下午才会回到府里。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利用他没回府的时间去睡觉。
等他回来之后就正好去尽一个近侍的职责,伴其左右。
对于她这一番折腾,东方凌看在眼里,却也没多问什么。
他知道慕容雪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做某件事情,只要是她有所行动,必定会有其行动的原因。
再说,练练身手是好事,他也不希望再看到这丫头一条腿流着血累得呼呼作喘的样子。
他知道慕容雪身手绝佳,但对她的体力却又实在是不敢恭维。
知道她夜里练武白天睡觉,很多时候他都会故意晚点回府,以便让她能多睡一阵。
这一日,腊月初七。
慕容雪正把自己倒挂在树杈上,反视的目光刚好看到慕容霜正将双臂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巴抵住手背,微笑地看着她。
她轻轻摇头,想了想,还是问道:
“就这么天天看着我练功,就不闷么?”
女孩也摇头,眉眼间却带了些许的无奈与不舍。
[197]慕容霜的落寞
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命运的变数已经让这个孩子有了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让人看了心痛。
“怎么会闷。”她的声音很轻,好在夜里够静,也好在她的姐姐听力不凡。“霜儿能再看到姐姐,不知道有多高兴,怎么可能会闷。”
“你可以叫下人给你泡一壶热茶来,就算不喝,握着暖暖手也不错。”
慕容雪觉得自己渐渐地开始喜欢这个妹妹,当然,这喜欢的成份里多半还是掺杂了怜惜。
“霜儿不冷。”女孩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很是羡慕地看着她,再道:“姐,你说,如果霜儿也有你这样的能耐,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儿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她带了些许的怒气,“小小孩子哪来那么些的多愁善感!你现在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不!”女孩倔强地摇头:“那是在骗自己,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慕容雪翻了翻白眼,实在是有些气闷。
“霜儿!”她苦口婆心,“你看看这座王府里,可有一个人在背地里对你说三道四?可有一个人给你脸色看?可有一个人待你不好?”
“没!”她实话实说,“可那应该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吧?”
“我有什么面子?我是王爷的近侍没错,可近待也是下人,也是奴隶。如果有一天主子不高兴了,也是可以把我拖出去喂了豺狼虎豹。”
这话说得女孩突地一哆嗦,可是马上便又复了平静。
她知道,那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虽然有些事情她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府里下人偶尔闲聊的话里还是能听出来,东方凌对慕容雪不错,甚至是很好很好。
他不会让她死。
[198]我教你武功吧
“霜儿!”她决定不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而是很认真地跟她问道:“霜儿,你今年多大?”
慕容霜一愣,冲着她眨了眨眼,而后道:
“姐,你……你怎么……哦!”女孩敲了敲头,“对了,姐姐曾说过有些事情记不得了。我真是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然后又笑着看她,轻声道:“霜儿今年八岁,比姐姐小两年。”
“哦!”她点点头,总算是准确地知道了自己的年龄。
以前只是看着这身体猜测应该是十岁左右,但具体多大,她是一直都不清楚的。
“霜儿!”她忽然眼一亮,“姐教你功夫好不好?”
女孩一愣,像是没反映过来她说的话。
慕容雪又道:
“你想不想像姐姐一样,会武功?”
慕容霜没有直接回答她想与不想,而是反问道:
“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呢?”
在她的印象中,姐姐慕容雪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柔弱的女孩,甚至比她还爱哭些。
可直到在那个奴隶市场再次见面,这个姐姐便给了她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有的时候甚至怀疑过,这个人还是不是她的姐姐?亦或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早就会了!”慕容雪淡淡地回应,“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继而颇有些调皮地眨眨眼——“你没听说过普通百姓遇到世外高人的事吗?可能是我命好吧!你要不要跟我学?”
“跟你学?”慕容霜偏着头,“我能学会吗?”
“当然!”她想点头,可是发现自己这姿势,就算是点了头,也够怪异,便作了罢。“你现在的年龄是习武的最佳阶段。再小了,会有很多东西听不懂,再大了,身体的骨骼就会慢慢成型,练的过程中会很疼。”
[199]我还有什么好保护的?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慕容霜还是在摇头,她说:
“姐,我就算学了功夫,又能干什么?”
“保护自己!”慕容雪神色严肃,“霜儿,人的一生是弱是强,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我们改变不了,比如说身份等级,比如说富贵贫贱。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是强是弱,就算面对威胁时无法改变大局,至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是一个很实在的道理,不管是古时还是现代,都是真言。
可惜对慕容霜无效!
本来听上去很是热血沸腾的一番话,在她听得却你是笑话一样,不但没有点头同意,反而让这个女孩忽然之间笑得花枝乱颤。
慕容雪皱了眉,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有那么几次她会觉得这个妹妹神经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不过再想想,也可以理解。
这么小的孩子,经了那样的事,如果一切如常,那才叫怪。
她只盼着时间久些这孩子就会把那些事全都忘掉,再度恢复该有的正常。
现在她又笑了,慕容雪看得出,她的笑里带了太多的讽刺。
那种成熟的笑,就像是一个满染了风尘的女郎突然听到有人对她说爱,甚至向她求婚。
“姐!”终于笑声停住,但是眼中却噙满了泪水。她伸手拭了拭,再道:“你看,我都笑出眼泪了。姐,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就算学了功夫又能怎样?我还保护自己干什么?”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往慕容雪倒挂之处走了几步,而后站住,再于她面前转了两个身,道——
“你看,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好保护的?他们要什么尽管拿去就好,残枝败叶,霜儿已经没有什么好保护的了!”
[200]你们都何苦?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两个女孩谁也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渐渐地,一人眼里流露出失望,一人眼里便全都是悲伤。
“你这是何苦?”慕容雪腰身一挺,利落地自树杈上翻了下来。而后直盯着面前的女孩看去,半晌又道了句:“你这是何苦?”
慕容霜缓缓后退,边退边摇头,然后苦笑——
“姐!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小小的身影一直退到院子的门口,然后抬起手来冲她摆了摆——
“霜儿困了,姐姐,明天见吧!”
她没有叫人,也没去拦,就看着那个弱小的身影一步一晃地离开。
慕容霜的双肩是轻颤着的,她知道,那是她在流泪。
“你这又是何苦呢?”突然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她微愣了下,继而扭过身,直对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开口道:“王爷!”
东方凌的无声到来让她很是懊恼,自己的警觉性真的是越来越差了,就连这院子里凭白多了个人出来都没有注意。
但还不能怨恨,东方凌是主子,这座王府都是他的,人家上哪儿不行?
“你说人家是何苦,可你自己呢?那丫头心若死灰,难道你就看不出来?”
东方凌自屋顶飘身而下,直落到慕容雪面前。
今夜有轮明月当空,映着地上的积雪,竟让人觉出几分晃眼。
有树上的落挂掉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楚楚动人。
“她终究是妹妹。”她低下头,不愿意迎上东方凌的眼。只是一遍一遍地在阐述着事实——“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管。”
“不是说不记得了么!”东方凌的目光又落到她的头顶,小丫头平时不愿多施粉黛,却会在练功的时候用簪子将长发扎起。
[201]慕容霜自杀了
这枚簪子是他亲自从莫云轩的珍阁里挑来的。
上面有一颗大大的红宝石,看起来夸张,但是配得她的一身雪白,却又是那般的合适。
当然,这些慕容雪并不知道。
之所以选择这一枚簪子,也只是单纯地觉得它确实是好看,如此而已。
“不记得了,哪还有那么深的感情和记挂。我认识的慕容雪应该是一个六亲不认冷血薄情之人。是从什么时候起,你也有了那个叫做恻隐之心的东西?”
她轻叹,东方凌的话提醒了她。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有了那个叫做恻隐之心的东西呢?
“不记得了是一回事,但是知道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她抬起头,继续道:“是不是霜儿在这府里给您添麻烦了?”
他摇头:
“多个丫头而已,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说了话,竟是径直地朝着院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有些牵挂,活起来也能有些滋味!”
今晚的东方凌很怪,但是慕容雪也只是回味了一小会儿,便也明白些他的心思。
但却不由得苦笑,只道这东方凌也是个矛盾之人。
一方面不希望自己跟他一样冰冷无情,另一方面又觉得只有继续最初的样子,她才是真正的慕容雪。
可是人总是要改变的,不是吗?
又是一套身法施展开来,直到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练到满头是汗,这才收势停住。
她这边刚停,还不等返身回屋,却听得院子外头一阵马蚤乱。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往她这边跑来,等看到她正站在院子里微喘,先是一愣,随即马上道:
“雪姑娘,不好了!霜儿姑娘她……她吞金自尽了!”
[202]救人
慕容雪突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没太反映过来这丫环的话。
见她愣着,那丫头又补了句:
“碧晴姐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您快去看看吧!”
这回她终于明白,是慕容霜自杀了。
不由得一阵恼怒,刚刚还跟自己坐在这里聊天的一个人,怎么一转身就要去自杀?
人类果然是个复杂的生物。
“带我去。”她冷言,却难抵怒意。
两人很快便到了慕容霜的房间,女孩的脸已经呈了青色,碧晴在一旁急得直转圈儿。
见她来了,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一把将她拉到床榻前,指着躺着的人道:
“幸好我起得早,就想着看看霜儿房里的火盆是不是灭了,可是一进来就发现,就发现……”
慕容雪一扬手,没在听她多说。
床榻上的人面色青灰,喉咙处明显有硬物卡在那儿。
探出手,在那凸起处轻按了下,东西虽不大,但对于一个八岁女孩的嗓子来说还是致命的。
再不等什么大夫,慕容雪一把将人从床榻上提起,再瞅了一眼边上愣着的宫奴,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立时有两名宫奴走上前来,在她的示意下抓住慕容霜的小腿,合力将人给倒提了起来。
她再不多等,见人倒转之后,一伸手卡住女孩细细的脖颈,微一用力,再狠向前一拍——
“啪!”
“咳咳!”
伴着女孩一阵急咳,一块儿小碎金子自喉咙间冲出,掉到了地上。
硬物取出,眼见慕容雪的面色也跟着复了血色,她这才示意那两个下人将女孩重新放回床榻。
“这……这就好啦?”碧晴长出了一口气,“幸好雪姑娘来得及时,要是等那大夫,指不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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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东方凌生气了
“碧晴姐,叫下人弄些糖水来吧!”慕容雪扭头看她,道:“温热的就好,多放些糖,我喂她喝。”
再看看周围的下人,又道:
“这天还没大亮呢,就把大家折腾起来,真对不住。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
听她这样说,再见榻上的人确实也再没生命危险,碧晴想了想,便叫众人散了。
她自己也冲着慕容雪点了点头,而后轻步出屋,却在走到屋门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东方凌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在那儿了。
她想行礼,对方却只是摆了摆手,自行踱步进屋。
碧晴摇摇头,回手将门带上,这才去忙自个儿的事。
见东方凌进来,慕容雪也不太奇怪。
两人本就分开没多久,自己急匆匆地跑到这边,他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此时望向慕容霜的眼神实在是有些令人胆颤,他本就不怒自威,再配上这一副神情,真真儿是将床榻上的女孩吓得有些哆嗦。
慕容雪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看向东方凌的目光中带着疑问和祈求。
“站开些。”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剑眉微皱,但是声音却是在尽量地保持着平静。
可是慕容雪看得出他的怒意,却是有些不解。
她摇头,只道:
“这事情奴婢会处理好,不劳烦王爷操心。”
“我跟你说站开些。”他很坚持,见人不动,干脆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拉开。
终于跟慕容霜两人对目而视,东方凌发现自己从来也没有过如此火气。
本来这个丫头是生是死与他无关,只是他刚在不久前听到了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这才多一会儿,这个妹妹就以如此方式选择了放弃!
[204]好好活着
他知道,自己的火气,是在为慕容雪抱不平呢!
“你对不起你的姐姐!”尽力压制着怒意,伸出去的手却直直地指向对方,冷冰地道:“你的姐姐为了你身犯险境,差一点儿连身家性命和清白都搭了进去,这才把你救了回来。教你功夫你不学,却是想着自杀。慕容家的丫头果然有本事!”
站在一边的慕容雪琢磨着他这一番话,怎么听都是在替自己诉苦。
想想看,如果他没来,对着慕容霜,这些话自己是说不出来的。
这丫头的自杀几乎惹毛了她,让她产生了一种任其自生自灭的念头。
却从来没有想过开口教训。
在她看来,无可救药的人,是不需要多费口舌的。
“我……”弱弱的声音传来,因为着喉咙刚刚卡过硬物,慕容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我是不想拖累姐姐。”
“本王从不知什么叫做拖累。”说话间,语气已然平和。
这就是东方凌,不管怎样,总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
“本王只知道对得起与对不起!对于救你一命的恩人来说,最好的回报就是好好活着。你的命可以被别人取去,但却绝对不可以毁在自己手里。”
他长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凌厉。
这一瞬,就连旁观的慕容雪都突地打了个哆嗦。
“记着!”东方凌的声音继续,“你的命是慕容雪的,就算想死,捅出去的那把刀子也必然得握在她的手里。其它的,你想也别想。”
话毕,人返身而出。
屋子里的两个女孩都现了一阵的呆愣,倒是慕容霜先反映过来,却是直盯盯地望着东方凌离去的方向。
[205]成年人思维想到的事
人早已经走出门外,可她还是出神地看着。
渐渐地,脸上竟展了笑意。
慕容雪不解,向她看来,不等发问,但听得女孩自顾地道:
“原来凌王是这样子的!谁说他坏?比起太子和硕王,他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慕容雪突地打了个冷颤,好像是从这个孩子的话里面琢磨到了一丝讯息。
可又不愿意多想。
很多时候她都在极力地刻制着自己不要用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去判断小孩子的行为,有些事发生在十岁八岁的年龄,也许单纯得就像是一张透明的纸。
可如果用她二十几岁的思想的去衡量,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摇摇头,想要将繁杂的情绪统统甩开,可那慕容霜却在这时又开了口来。
她道:
“姐,我不会再想死了!凌王说的对,应该好好活着!嗯!为了他这句话,霜儿也得好好活着。”
“嗯。”她点头,心思有些杂乱。“那就活着吧!再有下次,我也保不了一定救得下你。”
……
慕容霜的事折腾了一个黎明,待她终于从房间里走出的时候,已然是日是上三竿。
见她出来,自有丫头又替换进去照顾伤者,而碧晴也在这时走了来,轻唤了她——
“先去饭厅吃饭吧!王爷也在呢!”
这一顿早饭吃了索然无味,一直到放下了碗筷慕容雪才想起,今儿东方凌没有上朝。
于是便问了去,他只是随意地答:
“今儿休朝。”
她点点头,想了想,站起身退到他身后。
不管怎样,她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
说近侍也行,说保镖也可,甚至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东方凌的影子。
[206]放假
除去上朝和休息,她都是要与之形影不离的。
“今儿就别跟着我了!”主人突然发话,再指了指碧晴,道:“这眼瞅着就到年了,你带这丫头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要置办的物件儿。”
碧晴先是一愣,随即“哎”了一声应下来。
见慕容雪还在他身后站着,赶忙上前去拉她:
“走吧!我带你去街上转转,进了腊月,街上一向都是很热闹的。”
她有些发愣,心道这算是放假么?
逛街……这种事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