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脑袋又垂到了他的肩上，良久都没有再说话，好像睡着了。
见状，皇甫胤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眸中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忧郁和哀伤，寂寞如冬夜月下的千山暮雪。
“小曜，皇叔已是将死之人，一朝丧去，万般念想都成空。所以皇叔即使是再喜欢心儿也是枉然，只盼来生还能有这个缘分与心儿再度相识，相知，相……爱。这一世，皇叔若是他日泉下有知，定会祈祷神灵，保佑你与心儿执子之手，挚爱一生。
“勿离”皇甫胤轩抬头轻唤了一声。
“主子有何吩咐？”勿离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将小曜抱到我的床上去，然后打盆热水给他洗下脸，再熬碗醒酒汤喂他喝下，不然他明早醒来又要头痛了。”皇甫胤轩细致地吩咐着。
勿离伸手接过皇甫辰曜，不忘担忧地问道：“主子不休息吗？夜已经深了。”
“我还不累。”皇甫胤轩淡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的《大悲咒》还未诵念，等我念了，再誊抄几卷佛经就会休息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可是主子的身体……”勿离欲言又止。
“我的身体如何我心里有数。”皇甫胤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好了，你先带小曜下去休息吧，帮我好好照顾他。”
“知道的，我会帮主子照顾好曜王的。”勿离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神色难掩悲哀，却又无能为力。
主子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也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人世仙游而去……这段日子他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主子的身边，一记得也不敢让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到，主子就没了……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为何像主子那么好的人，这短短的一生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与煎熬呢？苍天根本就是不长眼睛的！若是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得主子的健康！
“勿离，生死有命，不要再为我难过了皇甫胤轩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白衣素稿，发如染墨，简单的黑白之间，如谪仙般雅致淡泊。那双轻灵如月的眸子，如一幅水墨画中的点睛之笔，直叫人流连这清冽的淡泊之意，却又忍不住地心生悲凉。
勿离酸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掩去眸中模糊的泪意，搀扶着皇甫辰曜的身体往卧室走去。
走了没几步，皇甫辰曜蓦地推开他，醉眼朦胧地看着皇甫胤轩，笑嘻嘻地说道：“皇叔，我要与你一起洗温泉浴，这是你答应送我的十九岁重压礼物，可不许反悔哦！”
说罢，他醉醺醺地倒在了勿离的身上，不省人事。
皇甫胤轩怔了怔，低头的时候，陡然间发现自己的胸前的衣襟上有一抹淡淡的湿痕，心头不觉有些震惊。从小曜三岁起，他便再也未见他哭过，哪怕是他的母妃和父皇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是将悲伤藏在心底。
而现在，他却为了心儿落泪，如果不是伤心到了极致小曜绝对不会哭的。难怪他刚才一直说心好痛，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小曜，没想到你爱心儿爱得如此深……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好好珍惜她，不然日后一定会后悔……”
王府卷之红颜情殇 第71章 禁忌之情
天暗沉沉的，最后一缕夕阳透过木质的窗棂，照在欧阳笑心的身上，折射出她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的憔悴面容。
她纤弱瘦削的身子蜷成一团窝在被中，静寂地靠坐在床头，眼帘低垂着，卷长的睫羽在她的眼脸上投下两沫浓浓的暗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乌云长久笼罩的天空，无声地散发着丝丝阴郁悲凉的气息。
凝眸看着手中的香囊，嘴里喃喃低语着：“世间百病皆有法，无药可医是相思……世间百病皆有法，无药可医是相思……”
一遍复一遍，乾涸的眼睛再次变得湿润，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片刻，滴滴晶莹的泪珠不堪重荷滚落出眼眶，尽数落在香囊上。
“小姐，你起来了？”巧儿端着一个汤碗走了进来，有些开心地说道，“正好趁热将这碗人参乌骨鸡汤喝下，是福管家刚刚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姐滋补身子的，很养人的哦！”
“巧儿，我现在没有胃口，不想喝，你先搁着吧。”欧阳笑心偷偷抹掉面上的泪水，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挂着一抹勉强的笑容。
“小姐，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老说没胃口呢？”巧儿一脸的担优，伸手将鸡汤端到了她面前，坚持道，“不行，小姐都已经连着好几顿没有好好吃饭了，现在说什么也得把这碗鸡汤给喝下，瞧你脸色多白？再说，小姐不喝，你肚中的小宝宝还要喝呢！所以啊，小姐即便是胃口再不好，也得顾及一下肚中的宝宝不是？”
闻言，欧阳笑心双手不觉紧握成了拳。想到那个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宝宝，心再次狠狠地抽疼了起来。
“巧儿，以后不要再提宝宝了……”她低着头悲伤地说道，嗓音止不住地哽咽。
“为什么？”巧儿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笑心才低哑着声音说道：“因为宝宝没了……因为宝宝他爹不要他了……”那个狠心的男人不低玩弄了她，还残忍地扼杀了他们的孩子……
“巧儿，宝宝一个人去了天堂，他再也不要我这个娘亲了你知道吗？他不要我了……他爹不要我了……他们全都抛弃了我，全都离我而去了……”
说着，她掩面哭泣了起来。伤心欲绝的泪水烫过指缝，顺着她的手背滑下，流落满室的凄绝和优伤。
“砰”的一声──
巧儿手中的汤碗掉到了地上，碎冽串须鸡汤溅得到处都是，她却恍若未觉。
“小姐，王爷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对你？小姐这么好，王爷怎么可以不要你？又怎么可以不要宝宝？”
巧儿扑到欧阳笑心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失声痛哭。小脸上没一会儿便泪流成河，看起来好不可怜。
“呜呜……难怪小姐脸色不好，胃口也不好，原来是宝宝没了……呜呜……可恶的王爷，巧儿恨死他了，巧儿诅咒他夜夜噩梦缠身，一辈子都不好过……”
欧阳笑心怔了一下，含泪凄笑道：“巧儿，这事与王爷没有关系，你诅咒他做什么……”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小姐不是说宝宝他爹不要你跟宝宝了么？宝宝他爹不就是王爷！”巧儿抹了把脸，瘦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顿了一会儿，她又吸着鼻子有些恨恨地说道：“没想到王爷这么狠心，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宝宝他爹！小姐，不要再伤心了，宝宝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还有，小姐以后再不要理王爷了，谁让他那么坏！”
“算了，不说这个，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懂的。巧儿，你只要明白这事跟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就行了。”欧阳笑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顿了下，又道，“巧儿，帮我点根蜡烛过来。”
“天还没黑呢，小姐要蜡烛做什么？”巧儿不解地问了一句，但还是依言起身，小跑到桌边点了一支蜡烛端了过来
欧阳笑心摊开右手，但头看了一眼那个陪伴了她好几个月的香囊。落尽最后一滴泪，她将香囊一点一点逼近蜡火，银缎遇火即燃，片刻便烧着了。
“小姐，这个香囊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你怎么把它给烧了？”巧儿吃了一惊，放下蜡台，弯身就要去捡。
“别捡了。”欧阳笑心伸手拉住她，“这个香囊于我已经不复任何意义，留着还有何用？”
顿了半响，她又悲声吐出六个字：“焚相思，莽痴情……”细弱的声音轻若飘絮，寂凉如雪，只是听着便让人徙生出无限哀伤。
“小姐，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苦？”巧儿抱住她的手臂，又伤心无比地哭了起来。虽然听不明白小姐说的话，但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却让她觉得好难过，心里又酸又堵，只恨自己为何不多长点本事，那样就有办法哄得小姐绽开笑颜了。
“呵呵，因为老天也是欺善怕恶，所以才会导致好人受苦坏人逍遥。”欧阳笑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嘴角弯起的那抹弧度难掩面上的深重悲凉。暗先噗了口气，又柔声道，“巧儿，你把地上的脏物清理一下，然后自己出去玩吧。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会儿。”
“好的，那小姐好好休息，巧儿不打扰你了。 ”巧儿扶着她躺了下来，帮她掖好被角，随后蹲下身轻手轻脚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瓷和汤汁。
寻干净后，她转头看了看安静睡着的小姐，才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那种诡异的灵魂似要离体的可怕感觉又来了。
欧阳笑心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在天地之间荡来荡去，孤寂无依，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慌与彷徨，她用力挥舞着自己的舞手，惊恐地喊叫着：“滚开！都给我滚开！啊！不要拉我，不要拉我！我不要死，我还要报仇，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杀了他……”
“女人，醒醒，快点醒一醒，你做噩梦了！”
“乖，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就是阎王来了也伤害不了你的！”
“女人，是谁惹你伤心了？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杀了他！只要本王在，任谁都别想欺负你！”
“女人，虽然你伤了我的心，但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宠你爱你，只要你以后不再背叛我，只要你以后心里有我，我就会原谅你，就会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混混沌沌中，一直有个声音蒙绕在欧阳笑心的耳边，时而温柔细腻，时而狂肆霸道，时而低沉暗哑，时而又性感蛊惑。他不停地跟她说着话，让她的神智一次次从游离飘散变得聚拢集中。
“王爷救我！”她心悸地大喊了一声，猛地挣脱了那种魂无所依的恐怖感觉，冷汗淋漓地清醒了过来。
“女人，你醒了？！”皇甫辰曜惊喜地看着她，有力的双臂将她抱得紧紧的。
“王爷，你……”欧阳笑心定神看着他那张近在眼前的桃花脸，嘴张了张，欲言又止。这个妖孽又救了她一次，在得知她背叛了他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这般对她，让她都要忍不住心生愧疚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本王说？”皇甫辰曜双臂紧紧蹙起，不满于她的沉默。
愣了下，欧阳笑心轻语道：“王爷想让我说什么？”
“你！”皇甫辰曜面色一沉，气得朝她怒声大吼道，“该死的女人，你做了那般对不起本王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你应该温柔地哄着本王，极尽所能地讨好本王，想方法设地求得本王的原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对不起，王爷所说的这些我做不来。”欧阳笑心咬了咬唇，低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赤身捰体地被他抱在怀中。而他，同样也是赤身捰体，未着寸缕。轻轻挪动了下身子，下身果然有股不适的酸疼之感，脸色陡地变了变，水眸中有羞有怒，这个妖孽很明显又对她……“放开我！”她忙伸手用力推他。
“干什么？”皇甫辰曜神情不爽地瞪着她，低沉的嗓音中染了丝丝寒意。
“放开我！”欧阳笑心没有理他，只是兀自挣扎着要退开他的怀抱。
“哼！”皇甫辰曜明白她定是又气恼自己要了她，不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故作不屑道，“你以为本王愿意要你？呵，别自以为是了！本王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死罢了！你可别以为本王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你，说实话，本王怀疑你被恶鬼附身了！之前若不是本王一直缠着你要着你，又一直在你耳边不停地说话，你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闻言，欧阳笑心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原本挣扎反抗的双手放了下来。见他一直眼神怪异地盯着自己，不由硬着脖子低吼道：“看什么看？你才被恶鬼附身了！自己色欲熏心，还要找些无稽之谈来给自己当借口！哼！”
“不知好歹的女人！”皇甫辰曜挑了挑眉，桃花俊脸紧紧地绷了起来，凤眸蒙上了层层冰霜。“没被恶鬼附身最好，省得本王还得勉强自己一次次地要你，吃力又不讨好！哼，本王的女人多得是，别以为非你不可！”
“既然如此，那王爷就去找你的那些女人去啊，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欧阳笑心气怒不已地瞪着他，嘴角勾起的冷笑讽刺无比。“我又没让他要我，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我都没说自己吃亏，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你给我走，立刻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放肆！！”皇甫辰曜陡地暴喝一声，随即一拳重重地砸在床板上，震得整个床榻都晃动了起来。“女人，你别仗着本王宠爱你就无法无天过了头！你红杏出墙这笔赈本王还没跟你算清楚，你现在居然还敢谿大地赶本王走？你别以为本王真的不舍得将你怎么样，本王告诉你，你受虐的日子还在后头！等本王想到了折磨你的方法，你就等着日日以泪洗面吧，本王绝对不会再对你心软！”
“你──”欧阳笑心鼻间倏地一算，想哭却又流不出泪来。为什么每个男人都这样，除了欺辱她还会做什么？“皇甫辰曜，你给我滚，马上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有什么折磨人的方法你尽管使出来好了，我拭目以待！只是在你想到那些方法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讨厌你！你滚。快点滚啊！”
她现在力单势弱，可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的！强大到所有的人都卜卜在她的脚下，再也不敢欺负她，只能仰望她，敬畏她！
“滚就滚，你当本王愿意看到你？！若不是想要留着你受虐，本王昨天就杀了你！！”皇甫辰曜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双目似染了血般赤红。一把将她推开，而后翻身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计速穿在身上。“贱女人，本王再也不会管你的死活！！”
说罢，他肃杀着一张脸拂袖离去。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沉夜色，迟疑了片刻，忽又紧握着双拳返了回来。
“王爷怎么又回来了？”欧阳笑心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故去而复返。
“本王今日犯贱不行么？”皇甫辰曜自嘲地哼哧一声，脱掉身上的衣袍用力扔到地上。随即跳上床，大手一揽，便不容抗拒地将她搂入了怀中。
“你干什么？”欧阳笑心满脸怒气，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快点放开我！”
“女人，你最好给本王老实一点！再乱动的话，可别怪本王不顾及你身子弱！”皇甫辰曜闷闷地低吼，而后挨了个鬼压身的姿势，将她牢牢地禁锢了住。
见她不再挣扎了，才沉着脸冷声说道：“别以为本王是舍不得你，本王是怕自己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被恶得给招了去！哼，等今日的驱鬼节一过，本王定不会再踏足你这小院一步！睡觉！！”
话落，他更紧地搂抱着她的身子，闭上眼睛再未出声。
无论他们的心相距有多远，至少这一刻他们的身体是近的！
翌日，欧阳笑心醒来的时候，皇甫辰曜早已不在身边。
如果不是身边枕头的下陷，真要误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朝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一连五天，皇甫辰曜都再未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面这五天，她想了很多很多。前世今生，过往的种种，如电影般在她的脑中一一回放了一遍。
当所有的一切都沉淀下来，唯一让她刻骨铭心地只剩下那份对于清待的滔天恨意。与这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对于皇甫辰曜的恨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皇甫辰曜伤的只是她的身，而清风伤的却是她的心。心伤虽然看不见，但却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而且这伤口永远都无法愈估，它会伴随着她一生一世。
五天时间，她已彻底悼念完那段逝去的爱情。对于清风，除了恨，她与他二人之间再无任何牵系。
最爱的人伤她最深，爱情的苦酒已经让她心殇若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无情无爱一身逍遥，再不给自己的心受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