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再者,我说不上堂堂正正,也称不上七尺男儿。
我不免有些安心,搓着手合上门,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 偷窥红牌之事
楼下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廊坊上偶尔有一两个面色绯红,喝醉了的客人搂着公子走得踉踉跄跄,险些撞上了我。我忙侧身闪避,公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陪着笑脸。
“无碍,你接你的客。”我手执起扇子,一双眼直扫向他们。
女客似乎喝多了,眉毛蹙着,一个劲儿地往那公子怀里钻,全然不顾及他尴尬的表情,嗖地一下,他的脖子耳根全红了。
“我……我是要接她回家的。”公子表情讪讪的,“我是她府上的,不是楼里的公子。”
我这才定睛瞄了眼女客,不正是庞员外府上那常年克夫又被休的命运多舛的大小姐么。
“哎呀,多有得罪。”我窘迫至极,正冠,一路下了楼。
台子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段子有些荤,叫好声不断。
我素来自称是一位具有高尚情操,没有一丝低级趣味的人,所以对荤段子很是不屑,此时正盘算着怎样才能不露声色地窥到公子接客。我拎起扇子挠了挠头,着实忧郁了,因为我不知该选哪条路线,用什么方法才不至于被发现。私以为既然是窥视接客,就该挑个贵一点的公子,想必贵一点的准备得也精心一些,场面才算得上是宏伟。我慢悠悠地踱步至厅左侧,因为思索得过于专注,险些撞上了架子。我抬眸怔了怔,这架子是上好的檀木做的,垂挂着些许赤红的牌子,有些用墨笔写著名字,有些用金粉笔绘出的公子名儿。
这就好比是集市里的张屠夫的猪肉摊,猪头,猪尾巴,前腿肉,肠子……均挂上牌子标好价码才算是童叟无欺。
这花牌牌和那屠夫的牌牌可不异曲同工么。
我用扇子一路拨过来,牌子发出悦耳的声响,摇晃不停,只是唯独不见化蝶与风筝的艳名儿。真真是奇了怪了。
这挂上牌子的都是今儿要接客的,难不成他们两个同时给我整幺蛾子。
“见着赵管事了么?”我眉一蹙,用扇子抵住一个正端着酒壶与瓜果碟的龟公。
龟公很惊险地护住了手里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善,一看是我,忙嬉皮笑脸了,“没见着。”
“没见着?就给我找啊。”我捏着扇子,敲他。
“我听公子们说,今儿要来一个贵客。想必赵管事正在外头候着。”这会儿他倒是答得快了。
贵客?
这个贵客能有多贵?
我不禁深思。
可纵使我想破了脑子也想不通,遂只好略微猜了一猜,门外那一排灯笼映得人脸喜气洋洋的,这颜色艳得比以往还要喜庆,能让赵管事下这么大的本,想必是个很大的客人。
再回头看时,龟公已经一溜烟儿跑得没有影了。
嘿……这家伙,比我还会偷懒。
门外忽而一声响,停了个华丽的马车,一个肥头大耳的妇人从里探出了头,一个小厮心趴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四肢撑地。她被人搀扶着,脚踏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派头儿十足。
只可怜了那小厮,被踩得仍是心有余悸。
守在楼外头的两三个公子立马迎了上去,她乐呵呵地,摸了一把别人的屁股,被人供财神一般的上了楼上的厢房。
一看就是头肥猪,还是镶了金边的财神猪。
我目送她上楼,方才从内心里叹了八百叹。心情平静之后,目光澄澄地望着那马夫,捏着扇柄,朝一旁招客的公子哥儿说,“请这位大爷进来喝杯花酒。”
“晓得啦。”公子款款上前。
我又拉紧了公子的衫子,低头窃窃私语,“让马夫大爷把车停远些,别堵在这门口啊,咱还要做生意。”
“是。”
公子去勾引马夫。
马夫却一脸喜悦,忙不迭地与我道谢。
我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老宝,你有事儿找我。”一道声音传来。
我一惊,立马转了身。
一席灰影立在楼上,微微朝我一笑,低头看着楼梯,徐徐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还镇定自若地往袖袍里揣着什么东西。
……好家伙,看似收了不少的打赏啊。
我眉扬起一抖,直巴巴地瞅着他,徐徐开了口,“赵管事。”
他一脸堆笑。
“你是怎么打理的。这上边儿……”我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架上垂吊着的赤红牌子,手抚了上去摸了摸,“为何少了蝶公子,他今儿个没挂牌么?”
我故意跳过风筝,只单单与他说化蝶,是因为一来风筝对我有照顾之恩,二来他把我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的,光着一点我可不敢得罪他。
“您莫误会。”赵管事斜了我一眼,拿袖子抹了抹额头,说:“攸州来了个大人物,今早就差人来说要包化蝶,所以晚上就没敢再挂牌。”
“大人物有多大?”我好奇了。
赵管事四处望了望,凑过来小声说道:“好比宫里先皇最宠爱的大公主这么大。”
乖乖,那就挺大了的。
“这么说来化蝶现在……在接客?”
“没错。”赵管事凝思,点了点头又补了句,“大人物刚上楼,想必这会儿化蝶正伺候她饮酒寻乐子呢。”
我心绪这叫一个澎湃啊。
只觉得大好机会来了……
身价不菲的化蝶与和大人物二人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想必很有看头。
遂,压下心跳捏紧扇子,故作脸不变色地说道:“在哪间房?”
“二楼右侧第一间。”
“没事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我拍了拍他的肩,优哉游哉极为潇洒地转身,然后难以抑制内心的而激动,撩着袍子,一阵快跑上了楼。
只留下赵管事一人怔怔地呆立在原处。
一扇扇的朱门紧闭,过道旁偶尔有醉酒的公子经过,门里传来轻声细语与琴声。
我大摇大摆地执着折扇,来到化蝶的那间房前,伫足,左右望了一下,悄然蹲下身子,凑耳倾听了会儿动静。
旁人侧首观我,我观窗。
直到我拎着袍子,趴到窗前蹲到腿麻了,才悲哀的发现,这楼还真不是一般的楼,隔音效果好得过了头,真真是啥也听不见。
于是乎,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探指入嘴,然后轻戳纸窗……
纸濡湿,被弄破了。
第十八章 公子迷惑之术(1)
屋内燃着一盏烛火。
化蝶软卧在地上,一手撑着身子,修长的玉指轻搭于胸腹之间,一袭暗红妖冶的袍子映得鬓角英姿,人若桃花,他徐徐立起身摆好了姿势,双手拂向案上的古琴,十指交替轻划于弦上,顷刻间如泉水般动听的声音响彻耳际,他嘴角噙笑,眼含春意望着一旁正酌酒的客人。
我惊悚万分,差点没趴住窗户,我很少见到“壮士”脸上有如此深情款款的神情。
只见那贵客似乎也有所动容,放下了杯子,起身缓慢地接近化蝶,从后头环住了他,一脸陶醉地埋于他的墨发之间,半醉半清醒地斜睨着化蝶壮士,肥手也悄然抚上了蝶公子那双欲弹琴的玉指上。
这简直是,不加修饰地调情哇。
我一阵激动,抠紧了纸窗,真想看看那贵客究竟长成何等模样。
结果……
还真看到了。
那团穿着绿色的衣袍,一身富态,满面油光的贵客有几分眼熟……我低头琢磨了半晌,突然豁然开朗,她不正是我不久前在楼下碰到的那个肥头肥脸的妇人么。
原来她就是好比宫里先皇最宠爱的大公主这么大的大人物,怪不得要踩着别人脊梁骨儿下马车,不愧是有本事的人,一出场摆出的架子就比旁人来得要大,私会公子都比旁人显得要猴急些。
我眼着贵客直摸着化蝶的手,那张老脸就要凑上去了,呕得我直想罢看。
“我的小冤家,别这么心急。”亏化蝶还笑得很有风度,眉都不抖一下,有板有眼地和她调情,“长夜漫漫,今儿我只陪你一人。”
化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平日里横冲直撞的壮士气魄,反而像只公狐狸,还是只懂得媚术的漂亮公狐狸,只见他狭长眼微眯,声音压低,哄得贵客笑得眼缝都快没了。
让我不由地叹道,蝶公子不愧是楼里的红牌,真乃素质高。
化蝶此时随手拎着一壶酒,给恩客倒了杯,那人色急地反手来握他的手,两人扭啊扭得,酒水泼了出来,溅了不少在古琴上。那恩客也顺势大掌一伸,把蝶公子的腰给搂住了。
……好一个恶猪扑公狐狸,想不到如此笨拙硕大的身躯也能将快、狠、猛、准一系列动作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着实有些不易啊。
我看得叹为观止,一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今儿您不是来听我弹曲子的么,冤家别闹。”化蝶笑脸不变,但话音里隐隐有了些怒气。
“我花了大价钱,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宠你。”客人伸手抚上蝶公子的头,捋发,凑近脖颈处嗅了一下,摸了一把他的脸,“可不是为了听曲,定还是要做他事……”
化蝶闻言后不动声色,单挑眉。
贵客像是急不可耐,拥着化蝶,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在弹琴,一只手探入他外袍里,往里摸索。
“真是禽兽不如。”我瞪眼窥之,扭头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
那一端大人物可管不了那么多,正恨不能化为飞禽走兽,将蝶公子就地正法。
正当我以为会上演一出肥姬上霸王的戏码时,没料到化蝶微微一笑,双手抚琴,身子放松,玉指轻轻地勾拨着弦,一时风大了些,发尾扫到眼角处时他眸子微眯,神色略有些令人发冷,垂目间玉指弹得愈发轻快了,销魂的琴声依旧绵绵不绝在耳边响个不止。
我心生疑窦。
他莫不是打算……即便是撑到最后一刻,也要把琴奏完?倘若真如我所猜,那精神可就忒令人敬佩了。
眼见着蝶公子的衣袍前襟凌乱开来,就要被那个色鬼拨开了,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却不料烛火微微一跳动,芯炸了一下,琴音戛然而止迟迟未再响,反倒是一抹银光闪着,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半弧度,像长了眼睛般直飞抽向那肥硕的身子。
“哎呦。”一阵哀嚎后。
案上传来瓷碎的声响与重物倒地的闷响。
嗯?!
莫非壮士发威了……有好戏看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何事了?”一个跑堂的龟公出来,瞅见正趴在窗处的我后,脸色怔了怔便恢复常态,撩起袖子准备叩门询问。
“里头玩得过火了些,别敲了。莫扫了贵客的兴致。你很闲么?”我忙拉住了他,蹙眉,一脸不耐“闲的话,就去伺候别的爷。”
“是。”他耸拉着脑袋,意犹未尽地望了一眼门,愤愤然地走了。
龟公前脚一走,我立马又趴在纸窗前,一脸馋涎地把洞口抠大了些,眯眼往里瞅着。
只见大人物一脸惊魂未定地半卧在地上,踉跄着爬了爬,滑了一下却起不来。
她脖颈处有一条细线般的伤口,腥红极了。
化蝶半跪在地上,手上绕着一小截断了的弦,脸上有些惋惜和无奈,轻声又心疼地道:“弦怎么就断了……断了还不打紧儿,还伤着了您。”
说毕还伸手去搀扶大人物。
“这哪来的破烂古筝,什么玩意儿嘛。”所幸此刻伤得不重,只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位好比大公主这么大的大人物拿帕子捂捂脖子,摔袖怒喝。
“这可是您差人花高价买来送给我的,还哄我说我与驸马一人一个,说什么这是琴是出土的古董,音质好,又结实。”蝶公子郁郁寡欢地轻声说道,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断了的地方,“……难道这都是骗人的么。”
“千真万确,这是我花了一百两黄金从高人那里买来的,天下只有一对。驸马爷的那个还没你的好呢。”那边急了,忘了脖子伤着了,只差没发誓。
“罢了,我去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化蝶怏怏地起身,然后翻箱倒柜找药。
大人物席地坐着,抱着琴左看右看,想看出了端倪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不是说着琴弦千年都弹不坏么,怎就断了,不对劲儿啊。”
化蝶斜眼望了下,会心一笑,侧身挡住了香炉,手探入袖子里,在手腕处拨了下,似乎抖了些粉末,手法好生利索。
只一会儿的功夫,香炉里的烟升得更快了。
我瞪大眼,身子伏低了些。
蝶公子笑着徐徐转身了,从案上拿了个玉瓶子,伸手沾了些膏,半跪下来替她抹了药。
贵客佯装痛,他又好脾气地吹了吹。
“你好香啊,身上怎么就这么好闻呢。”贵客又不规矩地搂上了化蝶的腰。
“别闹了。”蝶公子垂目敛了眼里的精光,轻抿嘴,“时候不早了,您也受累了,不如休息吧。”
“你伺候我上床休息吧,我的小乖乖。”那边听说可以睡觉了,早已是一脸猴急,也忘了身上挂了伤,一手搂着化蝶,强拖着,就急不可耐地往床上爬。
结果身子才一触床,就歪着身子,瘫倒了,四肢笔挺,像是不省人事。
我睁大眼,眨了眨,凑近了窗户看。着实搞不清这什么状况。
“别那么早睡啊。”化蝶壮士嗲声嗲气地唤了声。
我抖了抖。
“大公主……”
没反应。
化蝶瞅了一眼,伸指探了会儿她的鼻息。
脸上笑意褪去了,讥讽之情流露无遗。
“你个死肥猪,想吃小爷我的豆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蝶公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夹杂着这么一哼,令人毛骨悚然,他跨步身子前倾,拿手轻轻拍打着妇人的脸,已然是恢复了壮士的雄姿。
此人态度转换得实在是快,令我瞠目结舌。
第十九章 公子魅惑之术(2)
大人物仍旧是横睡在床上,挺尸一般。
看这情形,一定是被化蝶这小子下了药。
奇怪了,这药是下在了她伤口上,还是……
我一拳击掌,好生不明白啊。
一股熟悉地味道缓缓地从洞里飘了出来,我这才发现香炉里烟愈发浓烈了,渐渐化成了紫烟,我惊愕之余,不忘捂住了口鼻。
此时此刻化蝶公子立在床头,又做了个很熟悉的动作,他手在袖里掏着,露出了带着金手镯的手臂,腕子一偏,也不知道拨弄了哪个地方,便倒出了些许发黄的粉末,然后对着那大人物的面上一吹……便立马转身,逃也似地坐在远处。
他翘起二郎腿,吃着葡萄,悠闲自得地酌起酒来,一双修目很专注地盯着床。
不一会儿,床那边就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那一坨绿油油的东西在床上扭动着,哼哼不止,“蝶儿过来,哦……”公主大人一边嚷着,还一边撕刮着自己的衣袍,一副情难自控欲死欲仙的表情,“宝贝儿,怎么不吭声了。”
另一端,化蝶含了口酒还不急吞,声音腻腻的嗯了声,算是应答了。然后那边的公主便开始心满意足地抱着被褥卷子,上下左右地滚儿。
我一抖,爪子差点从窗子上滑下来。
此番唱得是哪出啊?
结果看到那大公主趴在褥子上,双手虚拢着,也不知道在摸啥,“你的身子好滑啊。”
我看清了……
她摸的是被褥。
那是高级蝉丝,能不滑么。
“舔我……“她继续哼哼。
那一边蝶公子身子陷入椅子里,自饮自酌,懒洋洋地配音,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大公主似乎自娱自乐得正起劲儿,绿油油地褂子也被扯了,露出鲜红的肚兜和白花花的大半个身子。上下自摸着,嘴里没完没了,哼哼个不休。
话也越来越不入耳了。
“哦,用力,用力。我的乖乖……”
化蝶鄙夷地望着她意啊滛的,恨得牙痒痒。
“你的头发就像缎子一样柔顺。”她摸得确实是绸缎子。
“你的臀部就像瓷器一样滑溜。”还别说,她还真一把抱住了床头的瓷器,贴在脸上摩挲。
“哦,你的……你的……”眼见着她摸到了一个水烟杆。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似乎没得完。
那肥硕的公主一边咬着被褥哼儿一边带娇喘,脸上两坨红晕好比天边的彩霞啊彩霞,又像病态的猪肉。反正是一个劲儿地哼哼得没休啊没休。
“我忍了你很久了。”化蝶迈步上前,一把揪着裹在她身上的被褥,爆粗口,“你个不守妇道,厚颜无耻,下次再出言侮辱我就……”
那人被他骂得眼神由朦胧改为清醒,而且越来越清醒。
我在外边看得不住地摇头。啧啧……化蝶啥都好,就是脾气大火爆,不晓得怜香惜玉,迟早会闹出大事。
果不其然,那愈来愈清醒的公主欣喜若狂地往化蝶身上贴,眼见就要擦边走火了,壮士被吓得改揪为拎,只恨不得把她拎出身外几丈远,脸色着实有些不好。最终只得强忍着被她摸了几把后,佯装笑意地倾身压下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活生生地把她给催眠了。
而且此次催得还不太地道,人家一女人都被他折腾到了床上,他都还没有让其休息的打算。隔着窗户纸,只见他心有余悸地整理好被蹂躏得不成形的衣衫,愤愤然地问道:“你竟是打通了哪个官员,竟让你三番四次猪狗不如地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