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并肩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身后的两个小太监都安安静静的跟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面对胤禛,胤祐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他不知道胤禛对他是不是有那种心思,前世他虽说听闻过男人间相爱的事情,但是身边却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本人对这种恋情也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在他眼中男人间的爱情与男女间没有差别,唯一的差别是一个少了上面,一个少了下面而已。
他在屋子里想了大半夜,想起胤禛对他的种种行为,总觉得那种好已经超越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说异母兄弟,就算是同胞兄弟,感情也没有好到这个份上。最后得出胤禛可能对他有别样心思的结论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痛苦,不是纠结,也不是恶心,而是认真的考虑两人在一起的可行性,已经被康熙发现后的可能,然后转念又觉得如果与胤禛在一起一辈子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在胤禛的面前,他是最放松的,可以暂时忘记责任,忘记勾心斗角,唯一需要惦记的就是四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一个人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着给他,一个人会把他喜欢的东西惦记在心上,然后替他找来,一个人时时会惦记着他的身体,这样的人,除了自己的父母,便只有真心爱自己的人了吧?
那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胤祐便想,若是胤禛真的对自己有那个心思,他也顺其自然,慢慢的培养这段感情。若是没有,也只当自己自作多情,胤禛仍旧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兄弟。
这样的真心,即便不是爱情,也是值得他珍惜的。、
见胤祐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胤禛看了看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状,方才开口道:“这两日你很忙,没见你到我府上来了。”就连给弘晖的玩具都是叫别人送来的。
“啊,这两日实在有些冷,我也就不想出门了,”胤祐皱着眉道:“挪地方太辛苦了。”
胤禛见他一脸的认真,不像是敷衍,便失笑道:“也不知道你会懒成什么模样,若是皇阿玛听着了,你又要挨骂了。”
“皇阿玛斥责当儿子的是应该的,”胤祐倒是不怕康熙对他的斥责,毕竟他就算被斥责影响也不大,又不能继承皇位,更何况老康对他还是不错的,该给的赏赐没有少过,骂他也是笑骂,不见有多生气的样子。
也许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下雪了?”胤祐摸摸鼻子,上面凉津津的多了一点东西,用手一抹,还能摸到点冰渣子,他抬头望望黑漆漆的天空,“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好收成。”
看着胤祐抬头望天,露出白皙的脖颈,胤禛伸手压了压他头上的狐皮帽,“你别一直望着,雪掉在眼睛里难受。”
胤祐转头看着胤禛,还能看到他嘴角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扭了扭脖子,“四哥,你越来越像我额娘了。”果然,只有把自己放在心中的人,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想到这,胤祐弯了弯嘴角,“不过,即使四哥像个老妈子,我也不会嫌弃你。”
“你是说我像老妈子,还是说成额娘是老妈子呢?”胤禛敲了一下胤祐的脑袋,余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另外之人的声音。
“四弟与七弟还真是亲密,让哥哥我好生羡慕,”三阿哥胤祉带着两个小太监站在后面,脸上还带着一丝客套的笑意,见胤禛与胤祐停止玩笑,抬步上前,“听说七弟喜欢到四弟府上做客?”
“给三哥请安,”胤祐见礼后答道,“四哥离我府上近,又是做哥哥的,当弟弟的到哥哥家混吃混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近些日子三阿哥越发的张狂,难道因为他晋封为郡王的缘故么?
听了这话,胤祉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其他的,“我们一道进去吧,时辰也快到了。”
“三哥请,”胤禛往旁边挪了一步,胤祉脸上也不推辞,径直走在二人前面一步,倒是有几分意气风发。
胤祐偏头看向胤禛,他的脸上仍是不动如山,仿佛半点没有看到胤祉脸上的倨傲。
宴席开始后,照例是太子与皇子上前给太后康熙请安,然后便是稍大些的皇子,大臣命妇们再外面磕头后便离开了,只剩下宗室的人有资格在养心殿里用宴。
胤祐规规矩矩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了,听着康熙一会一句赏,突然就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自己写的几个破字还在席间转了一圈,大大的取悦了宫里的诸位贵人,当时太皇太后健在,如今那个清朝历史上传奇的女人身子恐怕早已经化为白骨,而他也从一个现代人彻彻底底的变为一个皇子。
太子给康熙献礼,是自己近两月的功课,引得龙眼大悦,大皇子松了一件奇珍,康熙只是说了一句好,赏了些东西,便无其他反应,然后其他兄长也轮番着送东西,胤禛亲手抄的一万个佛字也让康熙甚为喜欢,赏赐下不少东西。
轮到胤祐时,他送了一块绸布,上面是自己画的娃娃画,然后在康熙微抽的表情下开口道:“天下间皆为皇阿玛之物,太子哥哥送你的功课,三哥的春雨图,四哥的万佛字,五哥的诗,都是他们自己动心做的,而大哥给皇阿玛的礼物也是辛勤寻来的,儿臣无能,才干不比大哥,功课不比太子哥哥,绘画更是不比三哥,书法不及四哥,诗词更是赶不上五哥,只好用皇阿玛所赐的绸缎画了一幅图,只求皇阿玛不要嫌弃。”
康熙仔细把绢布打开,只看到一个矮身大头的龙袍男子,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旁边是一个胖墩墩的小孩子,正伸手把一颗果子朝龙袍男子递去。旁边还有几个矮墩墩的小孩子。
“这个身着龙袍之人…是朕?”
“回皇阿玛,是的。”
“旁边这个小胖子是你?”
“是的,皇阿玛。”
千古一帝在此刻极力的想要在此种场合维护自家儿子的面子,强忍着不要笑出来,嘴角抽动了几下,才道:“七阿哥所画之物…憨态可掬,颇有童趣。赏,李德全,把乾清宫里那几幅名家之画给七阿哥吧。”叫你看看什么叫做绘画,免得再画出此等东西出来丢人。
心下虽是这么想,康熙却是让李德全小心的收了这幅图,嗯,虽说丑是丑了点,胜在有趣,放在朕这里没有人看见,也丢不了他的人。
“七哥,你送的是什么啊?”等宴席到热闹处,胤祥凑到胤祐面前问道:“前些日子我向皇阿玛讨那幅牡丹图,皇阿玛都舍不得给我呢,没想到竟是落到七哥你手上了。”十三有些不甘心。
胤祐干笑:“也许皇阿玛是想提高我的绘画水平吧?”
“你…送了什么?”这下子连一旁的胤禛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呃,就是平时给十三弟画的那些画,”胤祐觉得他扮拙的功夫还是很到家的,不然怎么连胤禛的脸色也变得极其怪异。
胤禛半晌后,才干巴巴的开口:“七弟啊。”
“怎么?”胤祐笑着问。
“下次你要送礼的时候,可以先向我参考参考,四哥平日虽然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胤祐:“……”
这一年的除夕夜里,仍旧与往年一样,温暖而又热闹,而坐在胤祐身边的胤禛,一如十多年前,仍是与胤祐相邻。
焰火炸开时,胤禛偏头看着身边呆呆望天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往他这边挪了挪步子,离得更近了一些。
55、实诚的四四
55、实诚的四四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锦素安排了送给各宫各皇子的礼,趁着他下朝的时间给他看看是否合适。
“太子那里多加一份吧,至于后宫里,德额娘前些日子说是喜欢民间的小玩意儿,你日后若是有时间,递牌子给她请请安,当年德额娘与额娘住在永和宫中,德额娘对额娘也是十分照顾的,”胤祐放下礼单,遂转头叫福多把之前制好的男孩子喜欢玩的民间玩意儿带去雍郡王府,“你叫四哥替我带给小十四,别的不用多言。”
锦素心里明白胤祐的用意,一一应了。
胤祐换下朝服,看了眼外面没有停下的雪:“这两日天儿寒,你且多注意着,我去书房看一会儿书,不用人伺候了。”
“我叫人给你泡壶热茶,前些日子八阿哥府上送了茶叶来,爷还没有尝过呢,”锦素一边说,一边往内门处。
胤祐面色微微一变,见锦素面色如常,便道:“听闻岳父大人甚为欣赏八弟,只是…”他抬头望了望天,“现在是正月,你找日子去探望一下岳父岳母大人,礼我会叫福多替你备好的。”
“如此便是谢过爷了,”锦素福了福身,替胤祐打开帘子,看着胤祐走出外间,雕花大门打开再关上,她皱起眉头。无论如何,都要把母家与八阿哥撇开才是,爷刚才的话,想必是那位对朝臣与皇子走得太近不满了。
喝着清新的茶,胤祐揉着额头叹气,这两日四哥往自己府上送茶叶不说,也不知道八阿哥怎么想的,每年也要凑那么两次热闹,以八阿哥的心计,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没有帮他的半点可能。这位主儿打小就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高兴笑,不高兴也笑,与他也并没有多少亲近,比起他与九阿哥之间的亲近,他更是差得远。
难道这位是想故意引得四哥怀疑自己?胤祐放下茶杯,叹口气,他上辈子的算计在这些皇帝皇子面前算是白瞎了。
康熙三十八年开春后,紫禁城里的寒气算是去了一些,宫里却传出一个消息,万岁爷处死了毓庆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太子气得摔了宫里的摆设玉件,万岁爷虽是气得拂袖而去,却没有处罚太子。
胤祐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非常复杂,太子在他心中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只是从去年他们这些皇子分封后,太子便越加浮躁起来,原本只是豢养美女,偶尔亵/玩一下面首,谁知如今竟是大着胆子养起面首起来。
太子这个样子,除了来自兄弟的压力,也有康熙一位的姑息养口茭有关,他纵容了身为他儿子的保成一切陋习,奢侈,易怒,好美色,在他没有厌弃太子前,太子一切的错都是身边小人教唆的,当他厌弃太子后,太子过去的缺点被无限放大,甚至连过去的优点被他看做别有用心,甚至是用心险恶。
文采斐然,气度雍容的太子最终被厌弃,被圈禁,甚至在后世被有些不了解历史的人说成是一无是处的脓包,好色无胆无计谋。
他是大清最风光的太子,也是大清最悲惨的太子,也是一个被后世之人抹黑的杯具太子。看吧,无论你如何风光,如何优秀,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荣耀的还是屈辱的。
又是半个月后,索额图被帝王斥责,言语间颇有责怪索额图教坏太子之意,胤祐垂首站着,听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数着索额图罪状,然后罚了索额图一年俸禄后,脸色不善的下了朝。
索额图的脸色不好看,而一边的太子眼中却带着惊恐与愤怒。另一边的大阿哥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太子甩袖离开朝堂,胤祐看了眼他的背影,淡漠的垂下眼睑,偏头间却看到胤禩眼中一抹来不及掩去的喜意。
不由得朝胤禛看了一眼,对方仍旧是那不喜不怒的样子,胤祐叹了口气,八阿哥在这里便输了。
后来一个月太子收敛不少,养在庄子里的面首与各色美女也被打发走了,康熙与太子又恢复到之前父慈子孝的场面。
四月,宫里再度传来消息,敏贵妃病重,圣上甚忧,令太医每日请脉三次。
得到消息时,胤祐正与胤禛一道在别庄凉亭赏花。
“四哥,十三弟年幼,难免担忧额娘,你多去探望探望,兄弟间,不就是互相关心,”胤祐放下茶盏,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我也该回府了。”站起身抬头眯眼看了眼西移的太阳,胤祐回头对胤禛微笑道,“人早晚都是有这么一天的。”
胤禛看着面颊被夕阳映红的脸颊,心头一动,“七弟,我…”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他勉强笑了笑,“明日我们一道进宫看看去吧。”
胤祐走出凉亭,背对着胤禛摆手,“明日我不去了,你先去吧,后日我再与你一道去。”看着路边盛开的小花,胤祐苦笑,不这样这位拼命十三郎又怎么真正正正的忠心于后来的雍正帝。
胤禛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重坐回石凳上,视线落到胤祐喝过的茶杯上,进来七弟的行为,似乎…暗中在帮着他,尽管七弟什么也没有说过。缓和他与额娘的关系,让十四与他变得亲近,帮着拉拢十三弟。这一切…本是七弟想要远远逃开的东西。
坐了半柱香的时间,胤禛起身拍了拍手掌,小路子带着两个丫鬟出现,见礼后道:“爷,回府的轿子已经备好了。”
“不用了,今儿就宿在别庄,你去府中把我朝服取来便是。”胤禛走出凉亭,抬首看了眼更加火红的夕阳,抬脚往住屋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吩咐道:“把庄子上最好的牡丹花送到七阿哥府上去,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珍贵些的花种,也一并送过去吧。”胤禛对七弟偏好茶叶花草的行为有些无奈,但是看着好玩意儿又忍不住想送去,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他无奈的叹口气。却又庆幸这个是七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若是自己的妻妾,只怕让自己丧失掉正确的判断力。
这种即使心系于七弟也不担心背叛的莫名心思,就连胤禛也想不通透。皇家的感情,本就是奢侈的东西,他素来冷情,却对自己异母弟弟起了融入骨血的感情,实在不知道庆幸他能体味到这种感情,还是不幸于自己爱上了身为自己亲弟弟的男人。
第二日胤禛进宫,看着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的胤祥,拍了拍他的肩,“十三弟,贵妃额娘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过于担心。”
兄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胤禛才出了敏贵妃住的宫殿。独自走在青石板路上上,胤禛忆想起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在坤宁宫哭红了眼,小小的胤祐给他的那个拥抱。再然后他失去了额娘的庇佑,再度归到亲额娘名下,兄弟们待他的态度明显不如往日热情,就连太子对他也没有往日的仔细。唯独胤祐对他比额娘在世时还要好,经常缠着自己与自己“秉烛夜谈”,结果每每比他先要睡着。
似乎从六岁起,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被自己握住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聪明,看得清大局,不爱勾心斗角,但是却防备着纳喇一氏的嫡福晋,也许是因为大阿哥与太子不和,而自己与太子走得近,他担心给自己带来麻烦。
纳喇氏死前胤祐与她见过面,这事他是知道的,胤祐本性中带了些汉人的仁和,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纳喇氏可以不死,至少胤祐可以保住她,而以胤祐的本性,或许也不想纳喇氏死。
只是因为她是纳喇氏,与大阿哥的额娘同族,所以胤祐狠心由着她被皇阿玛最后的一杯毒酒赐死。为了自己,七弟私下里做的,别人可以不清楚,可他却不能不明白。
胤祐用一片真心报他兄弟之情,而他却用不堪的心思以待。想到这,胤禛苦笑,所以的兄弟明里暗里都说他偏爱这个跛脚的弟弟,连太子隐约的提醒自己没有必要讨好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兄弟。其实这些人不知道,他是想用这些好来抵挡心中的歉疚,皇家唯一剩下的这么点真情也被他那不堪的心思亵渎了。
终究……自己是浪费了七弟那份真情。
“四哥。”
胤禛回头,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手里抱着一包东西向他跑来。
“七弟,”他喉头有些干涩,脸上却露出一贯属于七弟的温和表情,“你手上的这是什么?”
“这是在皇阿玛那里弄来的新式桃花糕,今日我陪着皇阿玛下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棋,”胤祐分了一半栗子,用干净帕子包着递给胤禛,“四哥,你也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们就去皇阿玛讨做法,自个儿做去。”
胤禛接过那包点心,心里对皇阿玛总是叫七弟去下棋,然后每每又被七弟的破棋艺气得直骂的行为感到无奈。他一度以为皇阿玛是厌弃七弟的,可是仔细想来,他们其他兄弟有的赏赐从来也没有缺过七弟,每年七弟也会被皇阿玛指着鼻子骂几回混小子,吃货,但是从头至尾皇阿玛也没有真正发怒过。
看着嬉皮笑脸的胤祐,胤禛叹口气,约摸皇阿玛也想要一个单纯却不跋扈的儿子吧,其他的兄弟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顾虑,只有七弟因为身子不足,从生下来便没有那个机会,加之七弟行事素来憨直,所以皇阿玛对七弟偶尔的放纵也是没有关系的。
连御用点心的做法七弟也能讨得到,谁又说皇阿玛不宠七弟?
胤祐见胤禛看着自己不说话,脸上的笑也淡去,“是不是敏额娘身子不太好?”
“没事,敏额娘的身子只有太医,无需你担心,”胤禛与胤祐并肩走着,“今日与皇阿玛下棋,可有赢?”
对于传承了几千年的棋艺,胤祐除了头疼还是头疼,想到刚才因为悔棋被康熙敲手背的情形,他认命的叹息:“这辈子我的棋艺也就这个样子了。”偏偏康熙还喜欢叫他来折腾,难不成他的白痴棋艺能康熙得到智商上的优越感?
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胤禛拍了拍胤祐的肩,“没事,下次你与我下,我让你赢。?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