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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神气。 浩瀚书屋

“郭哥!”车帘掀起,一名青衣丫鬟探出身子道:“格格累了,找一家客栈安置休息会儿,再赶路吧!”

一名浓眉大眼的护卫应声,策马来到车前,面有难色道:“采菱姑娘,咱们刚过了个镇子,这一时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还有客栈可寻?要不——让格格稍适忍耐,日落前咱们便可回到京城了!”

那名唤采菱的丫鬟闻言,挑高了眉眼冷笑道:“郭严,你在贝子府里也算是个老资历了,竟还说出这般不识时务的话。让格格稍待忍耐?即便格格听了不追究,若传到贝子爷耳朵里,恐也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郭严果然变了脸色,惶恐地瞄着那缎面幕帘,忙道:“奴才决计不敢怠慢,这就去前方打探!”说罢,匆忙扬鞭而去。

稍顷,郭严面露喜色地回来道:“格格,前方有户大宅院,是包衣护军参领白守正的外置产业,可巧他家的总管正在此办事,与奴才是旧相识。那白管家一听说是格格路过,忙不迭地腾出了房间,恭迎您的金安呢!”

马车内传来声轻哼,便再无后话,郭严知是应允了,便领着一路人马向白宅而去。

话说那白守正的管家,原是护送白府的一位贵客回江南故籍的,途经自家的外宅,可巧那贵客身感不适,便在宅子里安置休养。须知这白守正乃是镶黄旗郭络罗氏家的包衣,与康熙帝的九阿哥胤禟可说有主仆名份,白管家闻听九阿哥最是宠爱的四格格,路遇借踏脚之地,自是殷勤地挑选房间,命人打扫一清,静待侯命。

诸事准备就绪之时,闻听大门外有人叫喊,白管家忙领着几个奴才出门相迎,却不料迎面撞见一张红发棕目的洋人颜面,唬得连连后退数步,神色不安地打量着对方。那白管家已是半百之岁,白守正又是从三品的京官,他自然从主子那里听说过这些容貌特异的西洋人,可如今扎然一见,不免感到突兀古怪。

那红发棕目的洋人恐是见多了这情形,忙后退两步,向一旁之人使了个眼色。白管家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人,那高个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国人,约莫二十多岁,文人模样,矮个的似是个还未发育的孩子,披着斗篷,遮头连襟,看不清颜面。

那青年文士上前施礼道:“这位可是白府的总管大人?”

白管家心中诧异,忙上前也道:“正是。请问阁下是——”

“在下吴塘,乃是南阳先生的入室弟子。”青年文士道:“听闻京城人道,数日前家师曾在白府行医,事后由总管大人护送回江南,现下正在此处落脚,可知是否?”

听闻是南阳先生的弟子,白管家拱手笑道:“先生昨日偶感风寒,正在此地修养。”

吴塘闻言松了口气,回首对红发棕目的洋人点头示意,那洋人显然很兴奋,对身旁的孩子叽里咕噜地说了许多话,旁人自是听不懂,那吴塘也一笑置之,又对白总管道:“不知总管可否禀告家师,便说吴塘有要事求见。”

那白总管自是不好推托,正欲将吴塘三人引入内院,忽闻得一声召唤,却见郭严率着一路人浩浩荡荡而来,忙整理了衣襟上前迎接。

待马车停定后,白府一干人齐声下跪请安,只见马车内先是跳下个细挑身材的青衣大丫鬟,瞟了眼满地跪着的白府之人,后又柔声细语道:“格格,到地方了!”

见白总管撇下他,如此慎重地去迎接那一行人,吴塘知必是非富则贵的大人物,自己心中虽不在意,却唯恐怠慢了身旁的两人,侧目一看,却见那一大一小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想是来大清后,还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免新奇。

待一位随护的男子来到车辕前团身跪下,采菱方打起帘子,迎身道:“格格,可以了!”

一只赛霜欺雪的小手伸出车厢,搭住了采菱的肩膀,众人眼前一花,眨眼只见一位身着银红撒花箭袖裙褂的女童走出车厢,项上挂着金澄澄的宝蟾项圈,乌黑的辫子垂落肩侧,虽未及妍,身形娇小,却是肤若凝脂,眉目似画,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这女童便是九阿哥胤禟的掌上明珠,其嫡妻董鄂氏所生的独女,在府中格格内排行第四,闺名兰吟。

兰吟神情疲倦,在采菱的搀扶下,一脚踏在车下趴伏的奴才背上,忽听得一声强烈的抽气声,不觉循声望去,见白府门前还站着两大一小三人,其中一人竟是个红发棕目的洋人。

郭严唯恐小主人不悦,忙上前问白总管道:“怎会有洋人在此?若是惊吓了格格,你我怎担待得起!”

“乃是南阳先生的客人,刚到此地,还不及安排回避。”白总管抹着额头,陪笑道:“我这就打发了他们。”

“原来叶先生也在此地。”郭严想了想,又道:“既是叶先生的客人,便也不好为难他们。当年我家福晋怀四格格时,胎位不正,生产极是凶险,幸而有叶先生妙手回春,方保得母女平安。这份恩情,我家贝子爷至今铭记在心,咱们做奴才的,更是不敢不敬。我家格格也只是稍歇半日,你好生安置他们回避便是。”

白管家连声应是,派了个小厮将吴塘三人引进内宅去见南阳先生,自己则点头哈腰地送着四格格一行进了早已预备好的厢房。

采菱安置好了四格格,方掩门出来,见郭严正坐在廊下休息,走过去叹道:“好个娇滴滴的金贵身子,每年却要这么来回奔波折腾,别说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便是个大人都受不啊!”

“福晋还是不肯回京城吗?”郭严摇头道:“听说去年盛京冬天冷得厉害,福晋抵挡不住,足足病了两个月。”

采菱忙点着唇道:“临走前,绵凝姐姐千叮万嘱过,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你也知道贝子爷的脾气,若知晓了此事,府里恐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即便你不说,我不说,这帮兄弟们不说,我看此事终也隐瞒不住。”郭严向厢房看去,道:“咱们这位小祖宗,岂是个会封口的。”

“说你是个直肠子,倒真不假。”采菱白了他一眼,努嘴道:“咱们这位小主子,人不大,心眼却多。前年府里一屋子的丫头被撵,去年又赶走了个侍妾,单这两件来说,你道真是因格格人小嘴快,捅出去的?若真如此,恐怕这偌大的贝子府,便留不下几个干净人了!”

“你的意思是——”郭严似懂非懂,疑惑地问。

“总而言之,在格格面前,说话需得小心。”采菱笑道:“她如今年渐长大了,眼见爹娘不得团圆,恐怕说得那些无忌童言,是有玄机的。”

郭严还待再问,忽听得隔壁院内一声怒斥,随即便见一青年文士拉扯着那个门口所见的洋人来到自家院内。那洋人满脸怒意,嘴里不停得说着话,虽听不懂,但想来必是些咒骂之类的言语。在采菱的催促下,郭严忙欲上前命其禁声,忽又见一名金发蓝眼的小男孩走入院内,不觉停住脚步。

郭严在贝子府当差,也算是见过些市面,对于自己所遇到的洋人,都觉是貌似蛮夷,不堪入目。可眼前这个异国男童,皮肤白皙,发灿若金,目深若海,唇红齿白,一身华丽的墨绿色小洋装,蹬着长靴,恍若是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金发男童对那红发棕目的洋人说了两句话,那红发洋人立即闭嘴不语,只是棕黑的眼中仍流露出气愤和不甘。

厢房的门哗啦而开,院中之人回首齐望,采菱暗道不妙,忙上前笑道:“格格必是被吵醒了,奴婢这就让郭严立马打发了这些闲杂人。”

兰吟被扰清梦,原是极为懊恼的,却一眼瞥见院中的金发男童,心下好奇,便走到男童面前,歪着脸仔细打量对方。

那金发男童对门口所见到的中国女童,也原有几分希罕,便也瞪大眼望着对方。这么仔细一看,竟发觉女童的皮肤细致柔腻,不见一丝暇毗,长眉弯挑,双眼如黑水晶般剔透闪亮,更令自己羡慕地是她似染了胭脂般红润的双颊,鲜活亮丽,艳若朝阳。

“为何在此喧哗?”兰吟问道,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吴塘。

那吴塘已从白管家处得知了兰吟的身份,突然灵机一动,施礼道:“回格格,小人乃是陪同这位小少爷来求医的。无奈家师固执己见,不愿行医,方与这位小少爷的仆从起了争执。”

“医者父母心,叶天士为何不愿为他看诊?”兰吟不解道:“莫不是瞧不惯洋人的面目,心下不喜?”

吴塘听兰吟直呼家师其名不觉一怔,方又道:“家师当年有一位族兄,从军后被派爱珲驻防,后死于雅克萨之战。”

雅克萨之战乃是康熙二十四年,在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发生的中俄边境纷争之战,后已清军取胜,与沙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规定以外兴安岭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清朝领土。

“原来如此,想必他们是从沙俄而来的,难怪叶天士不肯施予援手。 ”兰吟又望了眼那金发男童,冷哼道:“若换作是我,也必然不愿出手。不过听说西洋人自视医术高明,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中土求医?”

“这位小少爷得的是血症。”吴塘叹道:“得此病症者,但凡微小伤口,便出血不止,严重者迁延数日,甚至数月,直至威胁生命,西医也无从治愈。这小少爷身世显赫,家人皆视之为宝,不忍其一生受此病折磨,多方求医。后从归国的朝清使团中,听闻到中医有治愈此病例者,便来到我大清求医。因小人曾学过些洋文,且又从师叶氏,故为主仆二人作引见,不料家师——”

“血症?微小伤口,出血不止?”兰吟茫然地问身旁的随从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此种病症?”

采菱和郭严皆道不知。

兰吟抿嘴望着那金发男童,拉起对方的右手,只觉肌肤冰冷,手指纤细,不觉幽长一叹,随即用自己染了蔻丹红的长指甲,狠狠在他手背上划下一道痕迹。

众人还不及反应,只见男童手背上已是刮痕刺目,流血不止,苍白的手即刻便青紫淤肿,惨不忍睹。

望着男童蔚蓝的双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和不解,兰吟厌弃地丢开他的手,转而眉目迎春,笑窝倩兮道:“果然出血不止,我算是长见识了!”

前尘怨

血继续在流,吴塘慌乱地掏出自己的汗巾,按住男童的手背止血。

兰吟则睁大眼,见那条雪白的碧痕汗巾逐渐被染得通红,忽然想起去年随阿玛秋闱狩猎时,看到一条小麋鹿被射中咽喉后,血水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直至麋鹿挣扎至死,那情形至今记忆犹新,顿时心生厌恶,不觉皱起两道烟眉。

一旁的红发棕目洋人岂肯罢休,怒吼着冲上前来,却被郭严拦在身前,两人顷刻便扭打成一团。郭严的部下及白总管等一干人,很快闻讯而至,见此情形忙不迭地拉开双方。

见郭严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已无半分素日严谨庄重的模样,而那红发洋人更是呲牙咧嘴,哇哇乱叫,兰吟忍不住噗哧一笑,回首对采菱道:“比那京城东便门前耍猴的把势,可好玩多了!”

采菱也不敢多言,只得扯着脸牵强陪笑,心中却叫苦不迭。她这位小主子,自幼娇生惯养,加之贝子爷溺爱放纵,福晋又不在跟前管教善诱,府中他人更不敢多言一句,方养成了如今这般不知轻重,娱人为乐的脾气。

“何事如此吵闹!”随着一声浑厚的呵斥,只见一位五旬上下的白衣老者走进院落内,面带不悦地对吴塘道:“不是要你带他们离开吗?为何还在此地滋事!”

吴塘此刻已是满手血污,却仍不敢松开男童的手,只苍白着脸道:“师傅,这孩子止不住血了!您老人家——”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叶天士冷笑了声,欲甩袖而去。

“叶伯伯!”兰吟忽然开口唤道,见叶天士狐疑地转身望向自己,不觉笑盈盈上前道:“我是兰儿啊!当年若非您为我额娘金针活血,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兰儿了!”

正当叶天士发怵时,身旁的白管家凑上前道:“这位是当今九皇子的四格格!”

叶天士恍然大悟,想他一生行医,病患不记千万,但对那位貌似娇弱,却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皇子福晋却印象格外深刻,如今见自己所接生的那个小女婴,竟已是婷婷玉立,长得粉雕玉琢,不禁感慨人事变迁,岁月如梭。

“叶伯伯记得兰儿了!”兰吟上前扯着叶天士的衣袖,嘟着小嘴道:“叶伯伯的医术若华佗在世,兰儿自幼便仰慕不已,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巧逢,总算是得偿所愿。”

叶天世闻言,虽知是逢迎之词,却仍然很是受用,禁不住呵呵大笑。

兰吟转过脸,望见金发男童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突然面色一沉,指着对方,气鼓鼓道:“可是叶伯伯,这异国鞑子却好不识趣,适才兰儿听说他们竟然要去江南,找薛生白医治。兰儿想若是连叶伯伯都医治不好的绝症,这天下又还有谁能治好?故此方于他们起了争执!”

这叶氏与薛氏皆为当代名医,又共处江南,难免有同行相嫉,门户之争。这叶、薛两人从数年前的暗斗,转换到了如今的明争,各自在医馆门前挂上了“踏雪斋”和“扫叶庄”的牌匾,以致世人皆知叶、薛水火不容。

果然一听此言,叶天士立即收敛了笑意,拉下脸深沉地望着那金发男童。

吴塘暗叹不妙,又转而看见兰吟站在叶天士身后,吐着舌头做鬼脸,真是又惊又气,不知如何辩解。

叶天士将目光从男童惨白的脸下移到他血淋淋的手,良久方对吴塘哼道:“都是你给我惹得麻烦,跟我来吧!”

吴塘闻言喜不自禁,忙对男童说了两句洋文,那红发棕目的洋人听了眉眼当即笑做一团,急忙拉着男童尾随叶天士而去。

兰吟见那男童边走边回头瞧着自己,便狠狠地瞪起眼,对方果然一愣,险些踉跄跌倒,她见状禁不住又拍手一笑,若蔷薇绽放,娇艳欲滴。

待兰吟回房小睡了一个时辰后,正预备启程赶路,刚走出厢房却见那金发男童坐在院中的一株槐花树下。守卫的郭严上前来道:“那孩子想见格格,已足等了半个时辰。”

金发男童跑过来,用很生硬的中文道:“我是——莱昂,谢谢——你帮我!”

兰吟用手绢捂着嘴,闷哼了声向前走。

莱昂忙又追到她身前,羞涩地自身后取出一束五颜六色的花球递上来,低声道:“送给你——谢谢!”

见那束被扎得歪歪扭扭,还沾着泥土的花束,兰吟瘪瘪嘴,继续前行。

男童只道她没听懂,忙又追上去举着花束,连声道:“谢谢——谢谢——”

“滚开!”兰吟挥手打落眼前的花束,好不耐烦道:“别在我眼前碍手碍脚的!”

一旁的采菱急忙拉开名唤莱昂的孩子,而莱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摘采捆绑的花球滚落在地上,然后又被对方无情地踩个稀烂。

“格格!”郭严见那男童欲哭无泪的模样,不忍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车赶路吧!”

兰吟白了郭严一眼,瞥见他插在腰间的匕首,眼前一亮,上前便拔了出来。

见小主人目露精光,一步步走向男童,采菱吓得大惊失色道:“格格,您要做甚?这刀剑无眼,莫伤了自己!”

兰吟缓缓走到莱昂面前,见他眼露惧色,身形发颤,不禁浅笑道:“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说着,抬手抚弄着莱昂一头金发,口中不住赞叹道:“好软好亮,竟比阿玛送我的那金狸皮风领还好上十倍。”

莱昂见她似无恶意,正松了口气,突感头皮一痛,却原来是兰吟揪着自己的一把头发,信手便用匕首割了下来,着实惊得目瞪口呆。

“咱们两清了!”兰吟笑眯起眼,晃着手中的一簇金发道:“用它代替狼毫作笔,送给额娘岂不妙哉!谢——谢——”

暮春三月,槐花串串,清香溢满,纷扬若雪。

莱昂望着那个美丽奢华,举止诡异的中国女孩,在一片飞絮中逐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当多年以后,同样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莱昂怀抱着她置身于花圃中,柔声呢喃道:“知道吗?当你割下我的那段头发时,就好似带走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你!”

“是吗?”女子抬起眼,淡淡笑道:“我却一直在后悔,为何当初没将那把匕首□你的胸口!”

千里雪

草原的春天,总是来得较晚些。弥足珍贵的阳光照在伏尔加草原上,银光闪闪,冷峻苍茫。冰雪初融的伏尔加河上,飘浮着大小不等的冰块,沿着水势向下游漂去。浮冰相互撞击的震动,终于将一个伏在冰层上的小身影唤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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