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动。 ”
弥悠虽然不大通人情世故,但经他这般细细解释岂有不解的。先掐住双方的弱点打开第一步,既而借香障的幻术的优势,不是让弥香山彻底藏于五海,而是慢慢加重其在妖域的地位。
弥悠想了想又问:“上两界要如何办?凝华死在弥香山,夜星雪又无功而返。他们若不肯罢休,弥香山仍是引颈就戮。”
喑落道:“玄灵之事因凝华而败,八荒早晚要干涉盐泽。凝华人间阵亡,就算人间恩怨。天地自有规则,他们不可能明着来犯。至于我母亲,她的症结根本不在四气。我已经破掉她的虚空节点,她想自由往来也不容易了。”
弥悠说:“香幻障目之术不算什么高妙,而且也并不废力气。我打算由高阶渐缓渐施,以让弥香山的香雾灵层可以继续保持。如果弥香山可以不用藏掩也能安立五海,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你的方法无效,他们群起而围之的话,再结幻景天也来的及。”
喑落道:“这方面你自然比我有经验,我对幻术也谈不上精通。反正我呆在这里一日,自然助你一日。”
弥悠问他:“若无忆不给你香丹……”
“做梦到死,根本不可能出来。”喑落抚了眉道,虽然恨的要死,但也只得承认。幻景天,成于香。想要破解,就需要更强悍的香。无忆的香丹当然算不上是最强的幻猫香丹,但混在他的力量里就成了撕开幻景天的刀。这也是一种近乎仙魔双合的力量,类似萧逸练的华阳真经。华阳真经是一种对抗魔体霸道之术的灼息,但是其中也包含了炼魂之术。
世间的招法,当真是奥妙无穷。
“当时用幻景天强困你们,我也知道最好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你们的力量被幻景天收的越多,我们的力量被反噬的越快。”弥悠坦然道,仿佛一个力不够渔夫,张开了一张无比结实的巨网,网住极其凶暴的鱼在挣扎。
网不破,渔夫也会力竭。最后鱼力竭而死,捕鱼的人也会力竭而死。只剩这张巨网在时间的消磨里蚀腐,弥香山会保存下去,但能保多久便不知道了。
喑落道:“这种幻术在瞬间控制五感,既而侵占神魂,因此对修仙修魔者都有效。就算神志清醒了,五感也无法从中摆脱。香气在无形之中源源不断,挣扎不出唯有放弃生命。所以只有幻猫可以练,因世上没有哪种香味,是可以灌注灵力和意志在内的。我虽然借了香丹之力可以魇住你,但事实上我也只能用一次而已。”他没有香腺,不可能制造出灌注灵力与意志,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香味。他当时是怒极恨极也痛极,直将香丹增力百倍才能达到的效果。
“但你现在也不会被香迷住了,幻猫对你而言已经无法再成对手。”弥悠看着他说,“若无忆好了,还会继续留下么?”
喑落靠着树身,因这句话而陷入沉思中。当年他曾嫉妒亮亮,因亮亮陪了她三百年,成了她回忆的全部。他甚至想,若能与亮亮对换也不错。
上天在耍他不成?他小的时候也曾发过许多愿,怎么老天一次没听着过?
喑落正想着,突然有个东西丢了过来。他本能牵力一引,那东西便入了手心。是一串金铃铛花,他怔愣间抬眼,见一个小姑娘红着脸笑嘻嘻的跑掉了,边上弥悠笑了:“你拿了人家的花儿,便是领受了人家的心思了?”
“这怎么说?”喑落愣了。
弥悠眨眨眼睛:“你白活这么大了?这都不懂,送花儿给你,自然是看上你了。你伸手便捞过来,那就是受了?”
“我呸~”喑落一下子跳起脚来,前几天还当他是怪物,走到哪全藏得没影儿,怎么又……突然哗哗一大片,四面八方全扔过来。
弥悠笑出声来,喑落随手把花儿往弥悠手上一扔,此时是半枝儿也不接了,身摇影飘的窜没了影儿。
弥悠转着手里的花串,嘴角翘着,眼睛跟花朵一样变成金色。
第010章 养猫育鬼皆不易
山峦之间的谷地,错落着不少各式各样的房子,奇型怪状造型各异。弥香山除了正中盆地上建了一座极高的塔楼之外,四周建筑全无规则可言。
喑落选的这一处,亮亮觉得最像浅石滩。有株枯死的巨大老树,掏出个树洞来。倚着山壁有条小溪流,还有一大片油菜花地。自打他破阵出来,就把亮亮和辛然给放出来了。亮亮在袋里就中了无忆的幻术,因为当时无忆流了血,香气也散出来从而亮亮中了招。不过这种幻术也并不难解,况且这里是幻术的集合地,用不着喑落出手,他也能清醒过来。
但从此置身猫窝,让亮亮极度没有安全感。而无忆又成了小猫一只,让亮亮又极的度的伤心,生平第一次当着喑落的面就发了飙,扑上来把喑落的手啃得体无完肤。喑落也生平第一次任他咬个够喑落回去的时候,见亮亮背倚着床蹲着,知道他又把尾巴放出来逗无忆。他一边逗一边抺眼泪,见喑落进来,他鼻腔里发出狠狠的一声“哼”扭了脸不理。
喑落走过去蹲在床边,把手直接伸过去在地上拍了两拍,没一会就感觉到一个毛团滚过来蹭他的手指,他伸手握住,带出个雪团出来,很小,还没他的手大。
耳朵扁扁的贴在极圆的头两侧。四肢短小而身体圆胖,尾巴也是短短的。这里是弥香山,这里的幻猫不需要隐藏真身。
但普通的幻猫本性就喜欢往皮里钻,没有的话就特别胆小,不愿意把身体暴露在空旷的地方,更不愿意与任何体积过大的生物接近。
但愿意跟他接近她常常会瞪着一双极圆又蓝的眼睛看着他,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她仍记得。但不管她记得不记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仍在他的身边。
“她正在抓我的尾巴,你真讨厌。”亮亮一脸嫌恶的看着喑落,咬牙切齿。
喑落坐在床边,把她放在身边搔她的脖子,感觉到她惬意的打起小呼噜,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如果可以选,他宁愿打回原形的是自己。
“至少要好几十年,她才能出灵慧。而且她这样一再的打回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全都赖你,有本事招惹她,没本事保护她。雷霆能让他老爸一辈子找不到,至少是辛然的一辈子。至少辛然活着的时候,什么罪都没受过。你咧,你都干什么了?你厉害了,你破界了,你天上地下都管不着了,什么好事都落在你身上了,她现在又成一只猫了,景喑落你是王八蛋”亮亮跳着脚怒骂。
想起在浅石滩的日子直觉万箭穿心一样。早知道就不要来,在浅石滩多好,她打遍浅石滩无敌手。什么蛇精虎精狼精通通不够看亮亮现在是一日三骂,他看喑落垂着眼睛,神情仍是那样恬淡而安适,交叠着两条长腿靠在床头,无忆此时已经爬到他的腿上,正在专心致志的啃他的手指。她的耳朵扁扁贴着,不时拱起耳骨耸来耸去。
亮亮的骂声就因此越来越小,最后蹭过去站在床边。骂他变成了安慰他:“她在弥香山,应该可以恢复的最快。我养的话,她一百多年才出人形,你养的话,肯定比我强……”
喑落没看他,漫不经心的说:“你有白胡子了。”
亮亮悚然,捂自己的嘴。他一放出尾巴,胡子有时也会冒出来。
但他怎么可能有白胡子?他无法忍受自己小老头儿的样子。至少也该按照步骤来,至少也该给他几年帅气拉风的成年帅哥的日子吧?
他若是没有成年的步骤,直接从少年变老年,那这样永远不可能有女人爱,未老先衰简直是男人最无法忍受的耻辱,亮亮顿时很悲愤,夺门而出去照水面。
喑落看无忆已经啃着啃着睡着了,伸手揉她的小脑袋说:“他骂的很对……但我也得报复一下,你会理解我的吧?”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尖叫:“景喑落你这只死乌鸡,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别追我,你们妈妈叫你们回家吃饭呐谁来管管他们呀,太过份了。”
喑落手一挥,抢在亮亮飞奔回来之前把门关死了。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外头跟了一串猫,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三四十吧?
外头乒乒乓乓飞砂走石,无忆被惊醒了,趴在喑落的膝头眼睛瞪着门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类似威胁的声音。
喑落抱着她侧身躺倒,轻声说:“他再不练练,就真的会老的。没长大就直接老了的话,会成为白锦院的耻辱的。你也不希望好起来的时候,看到他拄着拐棍吧?”
无忆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听懂了。往他怀里蹭了蹭,蜷成一团睡了。
雷霆睨了一眼喑落肩上的无忆,喑落最近管弥香山的低阶幻猫收购白晶:靠出卖自己的色相和亮亮的人身安全。
喑落自己不承认,说是出卖自己喝酒的本事以及帮助亮亮尽快练到归灵。
陪酒就是出卖色相这种行为直接导致了高阶的幻猫精产生严重的不平衡心理,既不能让美人陪聊陪酒,又不能逗耗子。
弥香山没有老鼠,亮亮是重点保护动物。
雷霆最近力量恢复的很快,他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是平静的时光。但也不知不觉的在消耗煞血,清醒过来才知道是中了幻术。传说中的幻景天,不但迷其五感,更迷了魂。
不过这里也不错,雷霆开始不太喜欢这股子含香的气雾,感觉入体让自己的身体迟钝,煞血游走比平时费力。但是辛然在这里,可以用固元晶强行求一个来生。对,不脱生九幽轮回的一个来生。
他自己心里清楚,辛然已经错过了轮回的最佳时机。从他们出来到现在,九幽渡魂使不曾出现就是证明。辛然已经成了被弃人间的离魂,入了九幽,等待她的不是忘川水,而是忏悟道的锁禁。虽然这一切不是她造成的,但那帮鬼魂就是这样不尽人情。
所谓命运,让人恶心 !
所以幻景天才会有机可乘,让他中招都全无感觉。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渴望,或者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不也奢求的渴望。那就是来生雷霆的梦由此而生,他成功的把辛然送到归栖。辛然没有饮那亡川水,还托生了一个妖怪。从此他们又能在一起,又回到了前世相遇的地方。他们度过了美好的光阴,日子平静的一如曾经的五十年。
现实远没有梦境好,但至少,辛然仍在他的身边。虽然,她的身体早已经化了灰喑落说:“你父亲应该会亲自过来。”之前喑落已经告诉他了,雷霆本来十分不满,不过后来也承认喑落所求的结果是最好的。
雷霆应了一声:“我会带辛然去见他。”
雷霆如此平静让喑落有点诧异,雷霆这人可谓人如其名,一点就着,而且一着绝对是波及一大片的恶主儿。他之所以在妖域如此声名显赫,不仅仅是因少年得志,也不仅仅是雷衍星辉最得意的儿子。
还跟他这人的性格与手段有很大的关系,乱武末期,雷霆还未成年,他奉父命征讨啸风山,不仅将据占啸风山的雷泽一支尽灭,还将啸风山所有其它妖族皆数杀尽,拘魂炼血。
雷泽跟雷霆可是同宗,论起来还是雷霆的叔叔,雷霆亲手将他剥皮毁脉,却锁其元留他一口气,让他不断溢血给自己增功,雷厉旁枝就此不敢做乱。后来随着雷霆年长,他的脾气有所收敛,但其手段残忍如昔甚至有增剧的趋势。所以他一失踪,舞阳虽然烦恼,但于云顶而言是桩大好事。
若放在五百年前,喑落是打死都不信雷霆能变成这样。以前让他服软,不如自己服毒算了。
雷霆觑见喑落的表情,瞥了眼道:“你不就希望如此吗?怕我爹不信。我带了辛然让他看,他要有本事保人,我就出去。他没本事,就别再跟我废话连篇。”
喑落汗颜,他不是性格变了。他还是以前的死德性,他这辈子只当辛然的小绵羊。
第011章 灵犀
喑落掏出固元晶来给雷霆,固元晶这东西,只有练四元的人能制出来。而弥香山的固元晶,含有香灵比外界的更好些。这种含幻的香灵,会令元魂自体产生异化。相当于一只魂,只要自己不相信自己死了,就会一直留在世上不散。久而久之,便化成了鬼,游游荡荡不断重复自己生前的事。
当然这是悟魂不散的缘故,时间长了会有怨恨。怨浓深就成了厉鬼,会被所有修真者引为公害。 ?
而含香的固元晶并不是让辛然忘记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而是浸其魂让当中的悟魂既不生怨恨却又可以保存。同时固元晶本身的效用是固稳元神以凝聚真气,这样辛然就会有一个实体。当然这个实体并不是血肉,而是凝聚真身形成的。不可能再有后代,一旦受创就会彻底泯灭。
喑落说的对,在跟九幽交涉成功之间,这种方法是最好的。有些事,也没办法用武力解决,九幽也有擒不到的魂,杀不了的鬼。以命换命,以劫渡劫,总比强开归栖岭更好些。
弥香山整个的生态因幻猫的长期垄断已经有了变化,没有鼠类,蛇类也变的非常弱小无法成为幻猫的威胁。一些猛禽也不能在这里生存,久而久之,这里的幻猫便没有天敌。这里的幻猫不是姓弥就是姓香,所以生下来就是含灵慧的。普通的幻猫基本上没有,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灵元。
有些能力不行就被淘汰,成为为弥香山上层服务的基石,自然的生老病死,也绝不会有半点离开弥香山的念头。而有些则会层层递进,成为保护弥香山的力量支柱,而这类当中,会有对外界好奇寻机离开的。
久而久之,弥香山就形成了一种瓶颈。顶尖的幻猫始终是那几个,而且力量因为连年耗损无法达到更高。而中坚力量又不断在流失,下层的基础群虽广,但能挑起大梁的也并不多。这是一种由盛到衰的颓态,再不改变,弥、香两族的前途也的确堪忧。
喑落帮助弥悠与各界交唔,是想让弥香山独立于妖域五海之中,加强与外界的接触,但并不一定要完全揭开神秘面纱。留住雷霆,就可以确保舞阳的态度。而他自己,则是牵制云顶的最大筹码。
不仅仅是因他是景敖的儿子,重要的是他在云顶的威信。在云顶之中,与他亲厚的全是云顶的顶尖人物,龙淮、桃溪、黑煞杰、百里明月……这些人不必帮他,只要保持中立,景敖就没办法图谋弥香山。
这些并不完全靠关系,比如百里明月、雷煞杰这样的,还需要有利益支持。
如何运用这种关系,弥悠当然远不及景喑落。
而雷霆则要的是辛然保住实体,五魂不生怨怼,然后再慢慢寻机。弥香山的灵气,目前来说比外面更好,于是他才选择留下。
雷霆与喑落又闲聊了几句,到底是放心不下辛然,便起身回去了。而喑落则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坡地坐下来,碧草青青,山花烂漫,像是披了一层绿花的毯。细风柔柔,阳光灿烂。这弥香山,竟似永春。这种气候是非常适合幻猫生长的,令香腺一直处在膨胀的状态。
无忆趴在喑落的肩头,湛蓝的眼珠却随着一只蝴蝶在上上下下,那蝶也在像逗她一样,忽而飞的近,当她伸爪子去捞的时候又灵巧的飞远。有好几次,她都从喑落肩膀上掉下来,拼命又挠着他的衣服爬上去。她身上的香腺因没有兽皮遮掩,香味很浓郁,所以引得蝶儿过来。
后来她假装埋了头不理,在蝶儿小心翼翼的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猛的跳起来去抓,直接从喑落的肩膀掉到背后去了。
喑落在身后摸了一会,将她放在膝头,拂去她头上的草屑。之前如果喑落不在,无忆是死活不肯离开树|岤。后来慢慢好了些,但也敏感又胆小,稍有动静就马上往回跑。
喑落摊开了手掌到她的面前,那上面全是碎碎的白晶。无忆如今成了一只最普通不过的幻猫,只对鱼啊肉啊的感兴趣,但是喑落并不常常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时常还要让她吃白晶,吃灵息草,吃一些杂七杂八对灵慧有帮助的东西。
但这极大的违背了她的本性。做为一只有性格的幻猫,开始无忆对此根本不屑一顾,宁可饿肚皮也对什么她眼中的小石头、草根树皮看也不看一眼。
亮亮于是想到了曾经在浅石滩的日子,那时因为亮亮的能力限,无忆也违背了本性跟着他一起吃坚果,甚至还啃过萝卜。
无忆肯吃的原因,是亮亮以德服猫。
亮亮不肯告诉喑落这条养猫秘芨,但喑落也不是白痴,很快就无师自通,气得亮亮直打滚。
如今只消无忆偏开头,不肯吃白晶或者灵息草这类东西的时候,喑落就摸着她的头,一边把另一只手掌凑过去,用可怜巴巴的腔调说:“今天真的抓不到鱼了,我都饿了三天了……”
无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再看看他掌心里的白色小石头,看着他不时也捏起几个吃进嘴里,她闷不作声的探头过去,很认真的咬的嘎嘣嘎嘣响。
喑落每次看她这样的时候,是又安慰又心疼。三百年前,她跟着亮亮,生生把自己从肉食变杂食。三百年后,她跟着他,直接从杂食变的近乎食草。
无忆每天都很认真的听他说话,虽然喑落知道她听不懂。但被她那种近乎执着的眼睛盯着的时候,眼前就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无忆的那张脸。
弥宛的脸于他已经很模糊了,他害怕有一天连无忆的模样也会在记忆里模糊。所以,便趁记忆还未曾给他添添改改的时候,他便画了许多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