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怔住了,这惊蛰小小的走了,没个儿子?那现在身边躺着的人是谁?
李得泉的声音有些深沉:“她娘,咱们有手有脚有手艺的,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本来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只是苏大人是好官,我们平头百姓的不知道那么多官场上的事情,只是苏大人在任的这些年咱们一直过得太太平平,倒是不像以前那些官,恨不得地皮上也能刮出三两油,我去家里做活计他也都是和和气气的,还跟着我学了两下子……”
王氏又道:“我没有怨你,这孩子也命苦,我们就好好的把他当成惊蛰吧,你瞧他不哭不闹的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我看着他就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我倒是担心,要不是有人来问,我们在外面也还不至于苦了他,这村子里就怕辱没了他,可怎么对得起大人的托付。”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谷雨更加诧异,原来此惊蛰不是彼惊蛰,还是什么大官的儿子吗?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穿到这边也是孤单无所依,好在遇上了这户好人家,他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得已变成了自己的大哥,跟自己的遭遇也差不了太多。她有些想看看惊蛰现在的样子,又怕惊扰了爹娘,只得作罢。
谷雨心里却是有些发酸,难怪做得好好的要回来安家,原来竟然是为了哥哥,况且还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回来还被家人弄得如此难堪,谷雨有些心疼他们,鼻子一酸,也不敢哭出声来,缩回被子里尽量一动不动。
缓缓之后又悄悄的伸头出来。
“她娘,你这个身子要好好养养才行,这么多年不怀孩子,也苦了你,我想好了,到天明就出门寻寻屋子,到时候也算是有个地方落脚,二哥是个有主意的,等他回来再商量怎么过活,我有这做家具的手艺,等孩子生下来大一点,你就把那绣花的手艺拾起来,小满也能顶上用场了,谷雨小身子养养也没有大问题,只是惊蛰。”
王氏轻声细语的笑笑:“对,日子还是过得下去,惊蛰我倒是想,这孩子也不能辱没了他,等我们安顿好些,就寻个私塾让他继续念下去。”
李得泉有些激动,“想得跟我一块去了,我原先还怕你不同意。”
声音越发的小了,谷雨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蜘蛛网,觉得这柴房这些蜘蛛网这炭火,都让她心里暖暖的,躺在身边的姐姐小满安然的呼吸声在耳边,她把身子靠了靠,闭上眼睛,觉得分外的安心。
另一边,盖着棉袄的惊蛰,咬着嘴唇也闪动着泪花。
正文 第四章 扫地出门
“哎呦,你这丫头都这么大,怎么就挑水都做不了,挑水做不了吧,这剁猪食也不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一大早上的,张氏借着快过年了厨房事多为由,拉着小满做家务事,却又一直数落小满。
谷雨有些看不过去,这些事情姐姐在家里何尝做过?爹一大早上的就开始整修那些破桌子烂板凳,娘撑着大肚子坐在堂屋中,奶奶李何氏摆着臭脸在那自叹,硬是脸一句话都插不上去,甚是尴尬。惊蛰便在一边陪着说话,即便大伯母在那指桑骂槐,他就当做没有听见。
这么一来,倒是让谷雨放心不少,看来爹娘没有白疼大哥,倒是小满一个人受着大伯母的话,面皮子又薄,倒是有些可怜。
谷雨就过灶房看看,小满正蹲在地上剁猪食,一双细手冻得通红,含着一包眼泪,见谷雨过来,赶紧笑笑:“你看你来这里做什么?”
谷雨捡起一根木棍子在地上画圈圈:“我来帮帮你。”
小满赶紧拍了她一下:“你还是不要在这生乱了,可别冻到了到时候又让身子不好,我能够应付这些。”
谷雨蹲在灶前烧火,“姐姐,我就蹲在这里,这里一点都不冷,要是那大伯母敢说你,我就帮你骂她!”
小满又是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了这等混话,这来到这边不像我们在自己家里,娘之前就交代过了的,这做点事情也没啥。”
谷雨倒是没有这么想,你委曲求全又怎么样,看看还不是不讨人家的好,她打定主意,大伯母要是进来,别的不敢,口舌之中她也讨不了便宜。顶多说错了还有一个童言无忌在那挡着呢。
这念头刚一转,就见大伯母已经进来了,抱着一把柴。
小满赶紧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谷雨倒是满脸防备的盯着她。
哪知道那粗壮的大伯母,突然笑了起来,“啊,小满,这猪食剁好了,剩下的交给伯母就好了,你们姐妹做不惯这些粗活,还是去等着吃饭吧。”
突然起来的变化真是让谷雨有些好笑,她看着灶房里还有柴火,为何还要抱着那一捆子柴呢,再看那柴之下,隐隐约约的一把稻草。谷雨心里有了计较,故意拖长了声音:“大伯母,我们也不能被人说是白吃饭的吧,这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着?”
张氏没有料到谷雨会如此说,又干干笑道:“瞧谷雨这小嘴巴说的,我一个人应付得了,你们去堂屋烤火吧。”
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谷雨自然乐得其所,拉着一脸疑惑的小满去烤火了。
谷雨呆在堂屋里,不时的望着那灶房,等张氏喂猪的时候她就溜过去,四下里翻找,终于在柴堆里找到了那一窝的稻草,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窝子鸡蛋,看样子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这一窝子的母鸡,一天就算是少下一两只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有些好笑,这一大家子过着还真是会有这等事情,然后又见锅里炖着萝卜,地上放着几棵白菜,但是似乎倒是有什么肉香飘出来。但是锅灶之中也并没有看到那一丁点肉的影子,而灶前一只药罐子,正冒着气。
谷雨正要伸手过去,进门的大伯母一声喝止:“谷雨,你做什么?!”
谷雨作天真无邪状:“这个药罐子的火怕是熄了,我来添火,大伯母,这个是谁的药啊,闻着还怪香的。”
张氏刚才的一喝之后,转而有些不耐烦,“这个是你立秋姐姐的药,你快出去,要是弄洒了怎么办!”
谷雨冷笑一声,药罐子熬肉汤,亏她想得出来!
午饭已经没有鸡蛋,也没有腊肉,只有一锅子的萝卜白菜,加上一个小碟子的辣椒粉,冲上菜汤,对付着吃。
就这,张氏也在那白菜之中挑出菜心夹到立秋的碗里,“立秋啊,你这身子也该补补,真是可怜见的,这喝药的嘴巴淡淡的,娘也是没用,连个鸡蛋都不能给你吃上,不过也知足吧,日后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呢?”
王氏见此,接了一句:“大嫂说笑了,这日子只会是越过越好,哪里会连饭都吃不上呢?”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像是引着了什么一般,张氏的一张嘴没有丝毫的遮拦:“怎么不会,你瞧瞧,这一家子多少人,老的老小的小,就靠着我们两口子在地里死受,能喝上口粥就不错了。”
没有人说话,王氏一脸讪讪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饭一吃完,小满去洗碗,李得泉正要继续去修桌子,李老头说话了,“老三,你等等,咱们一家人商量商量。”
李得泉点点头,“哎,爹有啥事就说吧。”
李老头看着李何氏,犹豫着没有开口。
李何氏吊着个脸撇撇嘴,这才慢慢说道:“老三,你也看到了,本来家里人又多,我们也老了,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哪里顾得过来,你也瞧见了,本来一家子人也还过得去,老二家还没有孩子,老四也准备成亲了,你这一回来不走……”
李得泉急急分辨:“娘,谷雨娘现在是带着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们都会孝敬您的,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有在您跟前尽孝,这一趟回来,娘您就好好享享清福。”
李何氏翻翻白眼:“我没有那么大的福分,我就跟你说了吧,老三,这家还得分出去过。”
李得泉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娘,这好好的为啥分家呢?”
“你们都大了我哪里还做得了主,要是为你们操心,传出去以为我一个老妇人不让你们过好日子,这分出去我也乐得清闲,我跟着巧娥老四过也好,你们翅膀子都硬了。”李何氏那特有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么个份上,李得泉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李得海:“大哥的意思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伯母急急的走过去,“娘咧,我就想这老三家一家子是从云州城回来的,他们一家子过的是城里人的生活,我们一家也习惯这样了,还是让老三一家子自己过他们也自在,我们还是照着以往这么过,等老四跟巧娥成了亲咱们再说。”
这话说得,让谷雨咂舌,这明摆着就把他们一家子撇到一边,她倒是想得好,这没有分家,二伯父一家子也没有孩子,倒是一家子的人养着她那三个孩子,要是分家了,倒是他们两个人养着三个孩子,等四叔叔成亲小姑姑出嫁的时候,那两堂哥估计也大了,真是会算计。
哪知道这话偏偏被李何氏听进去了,“我也是老大家的的意思,只怕老三说我们偏心,一直就没有敢提,我还有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过着也好。”
李得泉低着头不知道再说什么。
少顷,李何氏又道:“老三,既然这么样,你只有那么一小间屋子,也不够你一家子住的,还是留着给你那两个侄子住吧,你们再想想办法,我们想着这东西也不多,少不得你们自己置办一点,今年的粮食也不多,给你们一袋子米,一口锅,也还有些时日过年,到时候到镇上置办起来也方便。”
李得泉不说话,似乎有些蒙了,谷雨心里暗自着急,爹啊,这个时候不为自己争取一点权利什么时候说啊。
但是李得泉就那么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不清楚什么样的表情。
李何氏有些挂不住,“既然你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抓紧一点,我们也老了,这些米啊锅子什么的也是他们挣下的,我要是给的多了也不好,老三你也别怨我。至于这个地么……”
看李得泉的这个样子,他是不太可能会说些什么的了,谷雨赶紧抓住这个话头,不让自己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奶奶,这冰天雪地的也还没有要打理田地,这分田地是大事情,还是等二伯父他们回来再说也好。”
这是谷雨灵机一动想到的,她昨晚听爹话里话外的,二伯似乎倒是有主见的,或许他在场,不至于那么吃亏。即便不行,也要让爹缓缓到时候自己争取一下也好。反正爹也说了找房子,不跟他们一起住那就最好,哪怕什么也没有她也乐意,爹娘跟姐姐也不用受那等子窝囊气。这李何氏老女人说得,好像她们一家子有多少银子一般,什么都能去置办。
李何氏顿顿,“既然这样也行,免得传出去还说我不公道。”
既然这么分定了,谷雨又想试一句,“奶奶,我娘还怀着小弟弟呢,这母鸡要留着下蛋呢,我们也不好要鸡,能不能给我们一篮子鸡蛋,也好让我娘补补。”
这么一说,张氏不乐意了,“娘咧,这母鸡我一直养着,这一两个月都没有下过鸡蛋了,鸡还被黄鼠狼祸害了去,立秋这还要喝药呢,也没有一只鸡蛋.再说了,生孩子多大的事,我生他们几个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啥也没有补上,半只鸡蛋影子都没有摸着,也没有耽误干活,就你们城里人金贵,哼!”
反正谷雨也没有真的要,只是探探她们的话头,哪知道还真的做得如此决绝。
于是乎,李得泉一家子人就这样出来,他扛着一袋子的粗米,惊蛰一手拿着一口锈迹斑斑的破锅一手牵着谷雨,小满拿着她们带回来的行李扶着王氏,这就算是被扫地出门了。
谷雨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是她从柴火堆里掏出来的鸡蛋。出门之前,看着灶房篮子里有一些药,挑选两下将其中一味扔进那药罐剩下的鸡汤里。
张氏带着哭腔的叫,“谁个没良心的偷了老娘的鸡蛋啊——”
远远的传来李何氏带着怒意的声音,“老大家的,你不是说这鸡没有蛋吗?”
正文 第五章 落脚之处
5.找到了落脚之处
刚出门没多久,谷雨刚才心中的小快意便荡然无存了。
这寒风呼啸之中,虽然没有下雪,却也是寒冷至极。再说,还并不知道何处是归处。但是要她留在那李家的柴房之中,她更加不乐意。
李得泉找到了一个背风一些的地方,看着地上脏兮兮的舍不得放下那袋子米。这么冷的天气似乎也没有人出门。
惊蛰放下手中的锅,“爹,反正这个锅也生锈不成样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要,把这米放在上面就不脏了。”
小满也噗嗤一笑,“你们可真是,这有块石头,就算是脏了洗洗就是,没来由的倒是锅也给压坏了。”
惊蛰听小满这么说,抿了抿嘴,牵着谷雨的手紧了紧。
李得泉听小满这么一说,用鞋底在那石头上擦擦,小心翼翼的把那袋子米放下来,“等会咱们去你陈伯家里歇歇,顺便让他给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
正说着,有人叫了一声:“泉哥儿!”
李得泉转头一看,面色滑过一丝惊喜,继而的尴尬起来,“二……二叔公。”
那叫二叔公走过来,看着五十上下的模样,虽然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却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是有神,“行了,你小子也别为难,我在院子里听你们那边的响动,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的,去二叔公家里去歇歇再做打算。”
李得泉犹犹豫豫的正要推辞,那二叔公却一躬身,抓住袋子的两个角,一甩,米袋子就到了肩上,扛起那袋子米就大踏步的走。
李得泉赶紧的追上去,“二叔公,还是让我来。”
二叔公爽朗的哈哈大笑,“以为二叔公老了是不是,当年我耍把式的时候,你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娃呢,得,后面跟着。”
谷雨跟惊蛰对望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家里至亲怕被连累急火火的把他们往外赶,这村子里的人却热心的让他们去坐坐。
很快就到了二叔公的家,怪不得刚才说在院子里能够听到动静,原来就是隔了两个菜园子,二叔公住的那块地方略微的高了一点,谷雨站在院里把李家的院子瞧得清清楚楚。
这二叔公住的是一个土夯的茅屋,院子一边是个小房子,从茅屋顶上的烟囱看来就是灶房了。屋门口的纜|乳|苤下,整整齐齐的码着劈好的柴,院子里还种了一些树,此刻掉光了叶子←个院落的地上还留着扫帚扫过的痕迹?br />
“锦轩,有客人来了,快出来。”二叔公拖长了声音叫道。
顺着话音,出来了一个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倒是没有惊蛰那么高,倒是还白净,穿着村子里常见的棉袄,只是那眼神过于凌厉,丝毫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神色,抿着嘴没有任何的表情。
二叔公笑笑:“这个是我侄孙子,我们爷孙儿两一起过,叫锦轩。”
李得泉接过话头,“倒是跟惊蛰一般大,我看着这个哥儿也白净得很,也比我们家惊蛰壮实,说不定两个人倒是玩得来的。”
这么一说,惊蛰看着那锦轩,那安锦轩却没有看他,似乎就当没有这些人存在,不过手却不歇着,给他们一一倒了茶,之后又退到一边。冷眼望着他们,这个锦轩,似乎总是刻意的与人保持着距离。
谷雨喝下一口倒在碗里的茶,却发现甜丝丝的,一咂摸,竟然是姜糖水,甜中带了一丝辣味,也不知道是什么糖,有一丝的焦味,这正好让刚从外边冷地里回来的人喝,也好暖暖。她心里暗道,看来这个安锦轩虽然看着冷漠倒是还不错。
二叔公笑呵呵的道:“泉哥儿,也不要瞒着你二叔公,有什么想头?”
李得泉面色一凝,嘴巴抖了两下,“我正要去找永玉,先去他那边避避风,顺带的叫他帮着找找房子租下来,等开了春,二哥回来了再商量那分地的事。”
二叔公倒是没有接这个话,一双大掌在膝盖了摩挲片刻:“泉哥儿,你也不要怪你爹娘,你娘心气高呢,要不怎么盖了个半厦子瓦房,一家子人太多,磕磕碰碰的也难免,他们就算是想留你,也没有个地方。只是也做得太过了这次,你瞧你这一家子,小的小,你媳妇还带着孩子,就这么的把你们往冷地里推,我都看不过眼,要是你不嫌弃,二叔公这里一个四间房子,破破烂烂的也比在那地里冻着强些,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李得泉倒是想推辞,只是看着王氏还有谷雨他们几个,“二叔公,那就叨扰你了,只是这租子还是要给。”
二叔公有些生气,“我也不怕你说,你就算是去找永玉,他老娘正病着呢,没有那闲工夫招呼你,再说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有空余的房子,倒是我们爷孙两住的松爽一些,你要是说租子,就是打你二叔公的脸。再说了,我还有私心呢,这破房子不住人,不接人气的容易破,你们一家子住进来,刚好也热闹热闹,离你爹娘家又是个近的,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好了。”
这么说倒也真是不错,只是李得泉却是挨不过面子,又怕白住心里不落意。
惊蛰此时接了话,“叔公爷爷……”
二叔公爽朗的大笑起来,“娃儿,你也不要排那个辈分了,这桃庄里,就我辈分高呢,这一庄子的人都叫我二叔公,你也这么叫就行。”
惊蛰继而道:“二叔公,您要是不要租子我们住着也不安心,再说我爷爷奶奶那边要是知道了说不准还会为难你,这收下了租子咱们都好。”
二叔公想了想,微微点头,“你这孩子有见地,你那大伯母是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