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可那东西价儿也贵啊,得放本钱里面的。五郎家里能出得起么?”大妞收拾好了,过来接过二妞手里的破扇,与她坐在一起,守着瓦罐,轻声的道。胭脂算是个娇贵东西,若想做它的生意,得投入很大的本钱,就依着赵五郎家里的穷条件,砸锅卖铁怕是也凑不出来。
“大嫂嫂从娘家凑了一点钱来的。”二妞抬头望望孙家那面,又悄声地:“我在米家还攒了一点私房钱的,加在一起,作个小生意也行的。若是好的话,从小做起,慢慢也能做得大。时间长不要紧,吃苦不要紧,有奔头就行呀。”
“对呀,五郎那体格,种地也不行,你们两个要成亲,不但得凑起钱来另盖院子,以后过日子也是问题啊。若他能做成个买卖,也不错的。”大妞点点头。
“嗯的。日子总得往好里过。如今我虽负着寡妇的名声,与五郎也得再等三年才能成亲,可我一点不后悔哩。若还是呆在米家里,我都不知我该咋活下去了。”二妞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活力与希望充盈:“真得感谢木捕快,把米地主抓走了,我们也跟着沾光解脱了。”
“总算是能如愿的生活,苦些累些也没什么的,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什么的,也不用放在心上。总能过上好日子的。”大妞安慰的抚了抚二妞的背。
“嗯的。”二妞往小火炕里添了一把柴,把眼睛弯了弯:“姐夫如今也变得可好了,三天两头往这跑,帮着干活,也爹娘和大姐买东西,昨儿还给我买了一根红头绳子呢。大姐说他在镇上找了个工作,赚钱不错,就是累些,她这几日都美得冒泡儿了呢。现在我跟我姐也就是暂时住在娘家门儿上,三年过后,总得搬出去的,屯儿里咋说的,也都无所谓了。”
“就是的,如今这年月也不错,只要有把子力气肯吃苦,咋也就把日子过来了。眼前这境况,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屯儿里爱咋说就叫他们说去,只要咱们过得实在踏实就成了。”大妞点点头,孙家眼下是一共四个娃,一个娃娶了门疯媳妇,两个娃被回了门儿,还有一个娃至今未娶,在外面被当作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是在所难免。可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风言风语自动就止下了,因为孙家的前途大好着哩。
两个姑娘虽都回门儿了,但一过三年期,就会风风光光的再嫁出去。而大郎孙大满如今在镇上的打铁铺里学徒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徒单干开铁铺,那可是个赚钱的营生。二郎孙大仓,如今开了个砖窑,虽眼前看上去整日里要吃苦受累的赚不到几个钱,可实际上要不了几个月,那砖窑就是个叫屯儿里人眼红眼馋的地方了。
风轻轻的撩过,吹得屋后的果树叶子沙沙作响,衬着月色和月色下的炉火,大妞与二妞两人一边煎着药,一边轻轻的说着话儿,直到药煎好了,二妞又帮着大妞给有根吃上饭,喝了药,才悄悄的回了院子。孙家院儿里的人都已睡下了,二妞摸黑进了院儿,到自已屋里与大姐挤在一张床上也睡下了。
直到伺候着有根睡下了,大妞才腾出空儿来吃饭,吃过饭,又用木盆盛着清水将今日从木景蓝那儿得来的花瓷盆仔细的洗了洗,心里一边盘算着,虽白得了两百文,可光在药铺就一下子扔掉了六百文,这一来一去的,舍了整整四百文钱,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大妞现在无心去心疼这些钱罢了,更叫她头痛的,是那个眉心一颗痣的男人。
明儿还得再进趟镇,去向杨花甫打听打听。不找到那个人,把事情原由查清楚,就别想再安安心心的挖泥滩,种田地了。
带着几丝不安,大妞收拾好了,也上炕睡下了。许是这一天想得太多,精神透支,大妞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直到被扰人的敲门声惊醒。
转眼望了一眼有根,他还未醒。大妞忙下炕去开门。院门处传来一阵紧于一阵的敲门声,声声透着不耐烦与霸道无理,大妞正寻思着这一大早的会是谁在这敲门,那边喊声已经起了:“开门人那,快开门呀都多时候了,还不开门?”
听声音是孙家的孙二郎孙全仑,开门了一瞧,正是他。大妞还未说什么,他已经掀着鼻子走进了院子:“不是说好了今儿我要来学把式吗?怎么这会儿了还不开门?意思是不待见我呗?那我走就是了,我不来了就是了?”说着,还未等大妞有所反应,又紧接着道:“下回要再这样,我可真就不来了”
这娃子,果真是自大自满,无中无人呀大妞摇摇头,怪不得连那么本事的孙光宗都把他无奈的扔给了自已,就这料子,若不是自家想与孙家和好,他给多少钱也不会收的大妞吸了一口气,也不与他计较:“昨儿有根不是病了么,忙得有些晚,起得也晚了。”
“有根病了,就能影响差事么?”孙全仑背着手儿,度进院儿里,像是视察般的,前前后后仔细的瞧了一遍,从后院儿出来了,又道:“院儿倒是还可以,就是脏了些。你瞧,鸡舍里还有鸡屎,羊圈里还有未吃完的杂草,后院儿也不规整,那苹果树太高了,等果子熟了我哪能够得到?伐了换棵矮的吧。还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竟是此人
“哎?人那?”孙二郎叨念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抬头看时,却没见到大妞,到处找了一圈儿,她正在屋里喂有根喝药。
他正要进屋,方家兄弟与孙田儿一起进院儿来了,大妞正要说话,孙全仑已抢先开了口:“咋才来呢,都几时了?孙田,你赶紧先去坡下打盆水来,我早起还未洗脸,方子然,你进屋去拿毛巾来。”他还不敢支使方子铮,那家伙可不管高低贵贱,是会揍人的。
众人都没料到这孙家二郎竟会张嘴支使人,都一怔的空档儿,田振林从大门处进来了,一见一院子的人,马上红了小脸儿:“慧师傅,我来晚了。有啥事儿要我做的么?”
“知道来晚了就成。你去烧火吧,一会儿打来水,烧些热水,洗脸也舒服些。”孙全仑很是自然的接口,还挽了挽袖子,示意几人赶紧动作。
“你小子,你当你是谁哩,你敢指挥谁哩?方子然也是你能支使的?你算哪门子大葱,连孙田和振林也都支使上了?”方子铮瞪着大眼往前一步,瞪着孙全仑道:“照着进院儿的顺序,孙田儿可是老大,算是师兄,你个才进门的,该给我们支使哩,你还挺自觉的啊你,谁都支使上了,你以为你是来当大老爷的啊。”
孙全仑虽有些怕方子铮,可当着这么多人,依着他的心傲,嘴头上是不会服的:“晚进门咋了?论底子论潜力,你们谁能比得上我?就你们这些不可雕的朽木,再练也拉倒。慧师傅昨儿为啥一眼就看中了我?那就说明我是个好苗子。好肥都是供好苗的,慧师傅以后就会专门教我学把式,专门注意我,你们那,只是一群配衬的,支使一下又咋了?”
“说啥?”他这一句可惹恼了院子里另几个小的,纷纷围上来,若不是大妞在眼前,怕是就动手凑上了。
“说,说啥?我说的你们听不见啊?”孙全仑见众人凶神恶煞的围上来,先是一吓,又见他们只是逼近了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小脑袋瓜一转,自已的爹是屯长,大妞咋敢叫自已受了伤?只要有大妞在眼前他们就不敢动手。于是又鼓了鼓气,抬着下巴道:“连话都听不清,你们这把式咋练的啊?啊,我说卫大妞,你咋教的啊?就教出这样儿的来?若是这样,我可不能在这浪费时间的。”
大妞站在屋门边上,摸摸鼻子,带着几丝笑意:“孙全仑,我瞧着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是来干啥来了,是不?”
“我来干啥?我来学把式来了,还能干啥。哼,就依着我这高手的底子,不几年就能拿下武状元。到时候你们这几个泥土把子就跟着我沾光吧”孙全仑得意的朝方子铮一挑眉,气得方子铮捏得拳头直‘咯吧’响。
“看来你是不知道啊。”大妞点点头,轻淡的对院儿中几个小的道:“这几日沙袋群不是练得差不多了么?你们这回就在这孙家二郎的身上试试效果,也叫他知道知道你们在我家费了这么长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啊哟”大妞话音未落,方子铮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打得孙全仑一声痛呼,不相信大妞竟然叫这几个小的揍自已,不甘的喊道:“卫大妞你敢叫人揍我我爹放不过你的……啊,慧…慧师傅,慧师傅……”孙全仑带着几分绝望的眼睁睁瞧着大妞转身进了屋,掀帘进里屋去照顾有根去了。
孙全仑被痛打了一顿,被支使着下坡打水去了。他还不死心,想要支使体弱力小的田振林,被方子铮一掌拍在头上,立刻含着泪水抱着木盆跑下坡去了。
大妞安顿好了几个小的,今日也不打算去泥滩了,只叫几个小的在家守着有根,又把孙全仑托给方子铮,才揣了一点钱,匆匆进镇了。她得赶紧去打听打听杨花甫,昨儿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哩。
到了镇上,刚进镇口,大妞又遇上了木景蓝,他也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要出镇,见到大妞,神色一喜:“卫姑娘,我正要去寻你呢,昨儿你说的那个,我又想起个人来。”
“真的”大妞一喜,忙道:“是谁?”
“你昨儿说的是个有钱的主儿,我就没往别的人身上想。可是昨儿回家我仔细的一寻思,好像吕家的大管家,眉心就有一颗大黑痣来着,只是不知是不是你要寻的那个人。”
“吕家大管家?”大妞一怔,随即想起来上回上吕府送东西时,小厮那异样的表现和假山后露出的发簪一点,吕家有人在注意并打探自已,那是肯定的,只是上回那事之后再也没去吕府上,所以也就淡忘了。现在想起来,事情一串连,大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是赵管家么?”
“啥,赵管家?”木景蓝一怔,望着大妞:“不是赵管家,是大管家。吕府的大管家姓林,在吕府呆了几十年,是个老管家了。赵管家只是负责后厨的,才新进吕府没多久。”
“吕府有几个管家啊?”
“好几个那,管后厨的,管衣物的,管财务的,乱七八槽的,全在林管家手下。你说的那个人,除了家里是个有钱的这一条不附之外,与林管家挺相像。不过他虽不是有钱人,但却是有钱人府上的大管家,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木景蓝回头望了一眼回镇的路:“咋样儿?你若要见一见他,我可以帮忙的。”
一个府上,竟然光管家就有这么多大妞心里暗暗砸舌,到底是有钱人家,不一般呀。不过即然吕府这么有钱,那大管家穿得有钱,谈吐不能俗也就不出奇了。正如木景蓝所说的,那人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林管家了。大妞沉面点了点头:“那就得麻烦木捕快了,得见一见的,瞧瞧是不是这个人。”
“行咧。正巧今儿那林管家要去衙门上办点事情,你只需跟着我,就能见他一面了。你放心,我也自有分寸,不会叫他看见你,更不会把这事儿给你漏出去。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真的不能跟我说吗?”
“那个人,买通了药房,想要害我哩。”大妞寻思,木景蓝是个捕快,这种事情本也应跟他说一说,何况他帮自已找了两次人。再说,这事情若是查清楚了,到时怕是也还要用到他的,不如早早叫他知道了,也省得他好奇。
“什么?”木景蓝双眉一竖,猛的停下脚步,在他管辖的范围内竟有这种事,更何况牵扯到了大妞,他更是怒斥了起来:“竟有此事?那哪还需这么麻烦,你只需跟我说一声,我便去捉人审案便是。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那就待我审清楚了,再给你交待”
“等一下的”大妞忙拉住就要拔腿走的木景蓝:“我就怕跟你说了你就会这样哩。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他一个大管家,我都不认识他,他哪能无缘无故的就跑来害我?这事定是幕幕后有人指使的,我悄悄的打听这么长时间,就是想查查这幕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他与我有什么冤仇。若是给你这么一审,可就打草惊蛇,全泡汤了。”
被大妞一提点,木景蓝也安静了下来,点点头:“说的对,我一时怒急攻心,倒没想到这一层。”同时心里暗暗吃惊,自已竟也有犯这种错误的时候?是因怒于管辖区里有这等事,还是怒于这等卑劣的手段?亦或是……
两人商议了一下,木景蓝便带着大妞回了衙门,叫她提前藏在大门后面,透过门与门框中间的门缝儿能清楚的瞧到来人。
大妞瞧的清楚,那日自已见到的那个人,正是眼前的这个林管家无疑。那么,要害自已的人,应就是那日瞧见的假山后的那个人了?若是这样的话,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是吕府的主子,而且还是个女眷。如此,想要查到此人,就简单得多了。
待林管家走了,大妞才从门后出来,在木景蓝的引领下走出了衙门。因心里想着事,也未与木景蓝打招呼,径直的就朝前走去。倒是木景蓝很是关心此事,一路跟着大妞,直到见她似乎是想完了,才开口:“怎样,是他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大妞这才注意到木景蓝还未离去,认真的思量了一下,道:“木捕快,这事情串前联后的想一想,此人之前应是还给我下过威胁信,雇着别村儿的恶霸来上门找过事。这次下手更狠,想要害死我家有根,只是奇怪的是,我并不认得此人,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现在即然摸到了吕府这根线,若小心些,应能揪出此人。”其实大妞心里清楚,吕府的那人,十有八九是与自已这具身体的原主扯上了关系。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可惹的地方
“那我去陈记药铺那探听一下。”木景蓝了然的点头。
“嗯。回头我再叫人去探一下吕府上那个小厮。只是这事情非同小可,还望木捕快小心些呀。”毕竟是吕府上的主子,有钱人家的。而自已一个穷村姑,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可就不好办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木景蓝沉着眉点点头。
两人议定了待打探好了,大妞再去找木景蓝说一下各自打探到的消息,然后之后该怎么做,两人再另行商议。如此说好,两人便各自散去了。
大妞直接往镇口走去回了家,将方子铮喊了出来,带他一起进了镇子。多的事也未跟他讲,只交待他去吕府小偏门上,打探一下那个偏门的小厮,吕府上那戴金缕凤簪的有几个,最好能从他嘴里听出点异样来,好判定他与这其中的哪一位关系比较近一些。
方子铮自是明白大妞这回交待的事情举足轻重,也未过多的打听,只按照大妞交待的去做。
那守门的小厮不认得方子铮,只见是个陌生的面孔,本来不耐的想打发他走,方子铮在他手心里放了几粒碎银,才肯叫方子铮开口说话。
方子铮也是个聪明的,他吊着一副色眯眯的相,向小厮道:“昨日无意中见到位戴金缕凤簪的美人,真是美色倾城,我回去了,竟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今特来打听她的消息。那日见时,她正在这附近,不知小哥儿府上有无此戴金缕凤簪的美人亦或女眷??”
小二只当这方子铮是个风流公子哥儿,想讨得美人归,也就没多想,将府上的情况就告知了:“有是有的。只是我跟你讲了,你可别说是我跟你讲的。”
“嗯,不会的。”方子铮又在小厮手里塞了两粒碎银,小厮的眼睛都亮了,拉方子铮到一旁,悄声道:“诺,府上共有两位女眷戴有金缕凤簪,我估摸着,也就三小姐有些像您说的那位美人。只是,三小姐可早就有倾心的人儿了。”
“三小姐?那另一位是……”
“哎呀,另一位定不是你要找的那位,那可是府上的大太太,再美也老了,定不是你见到的那个。”小厮摆摆手:“行啦,我可都跟你说了,你赶紧走吧。”
方子铮又与小厮缠磨了一会儿,才被推出了门来,还像模像样的叹口气,摇摇头才转身走开了。
大妞在街口上等着方子铮,一见他来了,忙问事情怎么样。方子铮把事情原封不动向大妞重复了一遍,大妞听完心中自有计较。又叮嘱方子铮回屯儿,回去了就照常做事,不要把事情跟任何人讲。
方子铮点点头,也不多做过问,便回屯儿去了。
大妞转身向与木景蓝约好的地方走去,心里一边盘算着,吕府上这两个人,一个三小姐,一个大太太,哪个是那日假山后的人,她倒真不好下定论。只能看看木景蓝那边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这事情查得越清楚,越叫人心惊。那人竟是吕府的大太太或是三小姐,都不是一般的身份,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真的与她们有什么恩怨,依着双方财力上的悬殊差距,怕是自已被她整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到了那地儿,木景蓝已经到了,见到大妞,忙扯着她到一旁道:“我打听到了,那日去医铺的,的确是林管家,而且这事情也是他叮嘱掌柜的那么做的。这掌柜竟连这等事情也敢做,我必要严办的。只是现在你的事情还未有个结果,我暂饶他两天,等你的事情解决了再讲。”
“果是林管家。”大妞沉了沉面,道:“我也去打听了,那幕后指使的人,怕是跑不过这两人。一个是吕府大太太,一个是三小姐。只是这两人我都未曾谋面,更不曾惹到她们,她们为何这般对我,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木捕快有什么想法没有?”
“大太太和三小姐?”木景蓝拧了拧眉:“我现在也没什么好想法。这吕府一共四房妻妾,这三小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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