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些事情就不要想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她示意她躺下。
温清置若罔闻。
“我见过那样的眼神。”她神情中有莫名的炙烈。仿佛一簇爆燃的火花。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嘴边有着淡淡的笑容,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暖意-”她忘情的描述道。
辛远远从来也没想到温清对北堂胤的执念居然如此之深。
“那样的眼神,到底是为了谁的。”从迷蒙中清醒,火焰熄灭,温清的眼眸,没入更加阴沉的晦暗。
红色从她的脸颊退去,越发的苍白萧瑟。
在对辛远远说了一大堆的话之后,温清似乎是疲惫了,整个人畏缩起来。辛远远扶着她慢慢的躺下,盖好被褥。
辛远远呆呆的看着她,五味陈杂。
温清似乎是专程在等她,将那些准备了很久的话讲给她听。而现在,她情绪清空了,任务达成,状态却也一落千丈了。
回光返照?!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般割裂了辛远远的思维。
她的心,剧烈的收缩起来。
不会,不要,不能这样。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搭上了温清的脉。
[正文:第九十八章 棋子]
触摸到温清的脉,阴郁之色浸染了辛远远的眼眸。
她静静的站在温清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久久的沉默。
温清昏昏沉睡,辛远远贴心的伺候在她床前,密切关注她的状况。语芳虽然对辛远远满怀好奇,但是做事还是很利落的,乖巧的给辛远远帮忙。
“语芳,皇上来过吗?”辛远远轻声问道。
语芳略想了一下:“前几日来过,还宣了宫中最好的太医为娘娘诊治。”
辛远远点点头:“这几日怎么不来了?”
“听说皇上最近很忙。边境上不是很太平。”语芳复又说道。
辛远远不禁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她从没想到这个宫里的丫头居然也对国家之事有所关注。
语芳被她看的有点羞赧。
“宫-宫里是这么传的。”她解释道。
“是大宁和苍陵的边境?”辛远远心里一沉。
“是的,据说是苍陵寻衅扰民。”语芳皱眉。
这个景云麒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辛远远心中暗骂道。
“你原来在哪里做事?”辛远远抬头看向她。
语芳一时之间,反应不上来。
“真真姑娘,你是什么意思?”她柔柔一笑。
“语芳,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普通的宫女那般。你很有想法。”辛远远道。
语芳满面通红:“你这么说,我觉得诚惶诚恐了呢。”
傍晚时分。夕照暗黄。
温清慢慢转醒。
“小妹-”她苍白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姐姐!”辛远远惊喜的看着她,“你醒了!睡得好吗?”
温清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手指。
“睡得不好。”她轻叹。
“怎么了?”辛远远关切问道,“哪里不舒服?”
温清摇头:“不是。不是-是做了很多噩梦”
辛远远端上一杯参茶。
“姐姐,趁热喝一点吧。梦都是反的呢。”
温清微微喝了一口,咳嗽起来。
“我梦见芷妃死了。”她捂着胸口,神情中有恐慌。
辛远远一滞。
温清抓着被角:“我梦见她散着头发,直直的躺在地上-那情状,简直太凄惨了-”
“姐姐!”辛远远打断她的话,“那只是梦。”
温清手指有些颤抖:“不是的,小妹,我知道她在冷宫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她以前树敌太多。”
“难道姐姐你要为她操心?”辛远远不禁有些郁闷。
“她的处境,毕竟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现在越发的不安,我总是会梦见她-”温清不安道。
辛远远有些犯难的看着她:“姐姐,怎么你才会心安一些?”
温清的眼眸中闪耀过一丝火花,她的面上露出纯净笑容:“我想去看看她。向她坦诚一切。”
辛远远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不可以的。你的身体这么虚弱。不可以劳累。”
温清还要坚持,辛远远脱口而出:“我替你去。好不好?”
温清愣了一下。
“我去看她,向她说清楚你的意思。这样可以吗?”她扬眉。
“这样-很好-只是小妹你不是不喜欢芷妃的吗?”温清迟疑。
辛远远鼓起脸颊:“我是超讨厌这个八婆的,但是我更不希望姐姐你出什么事情。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去看她。”
“现在就去吧。”温清道。
“现在?”辛远远愕然,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天快黑了呢。”
“我让语芳陪你去。”语芳连忙应声。
“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我怕她会出事。”温清神色忧郁,“对不起,小妹,难为你了。”
看着温清虚弱的脸色,辛远远哀叹了一声。
“唉,我这好人就做到底了。那你等我,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她叮嘱道。
夕颜殿。
荒凉如同废弃的花园。空旷的大殿里充斥着灰尘的味道。
微弱的烛火光芒,让这昏暗越发的神秘莫测,令人胆战心惊。
“芷妃?芷妃?”辛远远小声的喊着,身边的语芳提着一盏灯笼,不离左右。
却没有什么人回应。
“你当然找不到她。”身后传来冷幽幽的声音。
辛远远猛地转身,只见灯笼后是语芳一双森森的眼眸。
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到底是谁?”她警惕的后退着。
“你不必知道。”语芳一反先前的恭谨,言辞锐利。
辛远远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我猜你的主子是”
语芳没有等她把话说完,遽然出手。只见她俏眉微扬,幻影般的身形欺近辛远远,瞬间封住她的|岤道。
“不杀你,真是太可惜了。”她的双眸,竟然闪现出血红的嗜血光芒。
紫极殿。
北堂胤的寝殿。此时分外寂静。
不见侍卫,不见宫人。
北堂胤靠在榻上看着奏折。不变的夜晚,不变的沉寂。他清冷的俊颜深藏着火焰。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他给她一年的时间。让她自由。让她随心所欲。甚至让卓易臣陪伴在她的身边。
可是这些都是暂时的。他释放她的期限。只有一年。
烛火明灭之间,他的唇角勾起笑容。
一阵凉风。烛火摇曳。
北堂胤微微眯起眼睛,将视线转向正前方。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月白的衣衫,如云的黑发。调皮的笑脸。甜蜜的表情。
不是辛远远又是谁?
北堂胤只觉得心口仿佛爆炸一般,气血上涌。奏折掉落在地。
“胤。”她温柔笑道,“我回来了。”
北堂胤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如此缠绵,如此炙热,仿佛跨越遥远的时空,漫天漫地,亘古不变。
“远远。”他低声道,低低的呼唤。
“你终于回来了。”
他伸出手臂,将扑向他的辛远远猛地抱在怀里,紧紧拥住。
“你终于回来了。”
“你回来了。”
“我的宝贝。”
他的声音如同蛊惑。仿佛黑夜中闪烁的星火,摄人心魄。
她不禁有些眩惑了。
“哼!”若有若无的冷笑,在北堂胤的身后响起。
白光闪耀。
一柄杀气腾腾的剑直逼他的后心窝。
漫天血花。
“啊!!!”凄厉的惨叫。
语芳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她的手徒劳的挣扎着,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瞪着喷涌而出的血红。
她的脸,因为面具被猛然的撕下,皮肤上渗出淡淡的血迹,分外狰狞。
与她一同呆住的,是那持剑的人。
明眸皓齿的美人。
温清。
“戏演的差不多了。”北堂胤漠然的扫了两人一眼,神情中浮现摄人的冷酷,“该收场了。”
温清的身子剧烈一震,剑不由随着她的后退撤出语芳的身体,溅起一片殷红。
语芳的身体,颓然的倒下,如同一枝被折断的花朵。
零落成泥。
“皇上!!你你-”温清持剑的手明显的颤抖着,“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和你解释的必要。”北堂胤眸中浮现冰寒,“你让朕很失望。”
“你会失望吗?”温清镇定下来,面带冷笑,“你对我根本就无所谓吧。”
北堂胤淡漠的看着她。
“为了云麒,我是什么都肯做的。”她面上闪现决然之色。
“包括那个莫须有的孩子。”他道。
温清一滞。
“你全部都知道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调查的那么彻底。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一切假象,不过是她刻意的伪造。那个孩子,是从宫外秘密抱进来的,与她,与北堂胤,没有一丝的血缘。
当然这一切,得益于景云麒周密的安排。
边境起战。她收到景云麒的密令,寻找一切机会刺杀北堂胤。她知道他对辛远远的感情,也知道景云麒对凤隐之女的觊觎。所以想孤注一掷,一箭双雕。
没想到,北堂胤却早已洞悉。
真是失算。
语芳是景云麒身边的顶级杀手,出师未捷,竟然死在自己的手上。
温清的内心,已经溃败。
“连她都不能迷惑你?”她看向那张面具。
“她吗?”北堂胤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语芳,“你大概弄错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辛远远。”
当说到辛远远这三个字时,他的眼眸中再次浮现出那醉人的暖意和柔情。
冰雪覆盖了温清的心脏。
“把剑放下吧,举着不累吗?”戏谑的语调。蓄势待发的银针,沧镜闲闲的走出来,煞有介事的感叹道。
温清目光一扫。
沈川也出现在北堂胤身侧。
“景云麒给你什么好处啊,让你那么死心塌地的卖命?不过你掩饰的可真好呢,一点也看不出会功夫的样子。”沧镜嘻嘻笑着。
为什么啊。
温清心中一瞬间的闪神。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吧。幼小的她,幼小的他。如果不是生籍国度不同,是不是也算青梅竹马。
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我教你功夫如何?
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而已,怎么能有那么深重的心机。许多年后他的行为证明了,当初的一切,皆为有备而来。
他是异国皇子,身份特殊,时常周游。失踪是他爱玩的把戏。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是的,他回来了。长成为俊美无俦的男子,眉宇笑容间是深深的魅惑和看不透的玄机。
他居然成为她妹妹的情人。
恍若一梦。不辨真假。
他告诉她他的野心与愿望。她仿佛中蛊一般再度向他靠拢,成为他的棋子。
她失败了。那么,就是一颗弃子。
晶莹泪珠,缓缓滑落。
银剑如电光一般,滑向自己白皙的脖颈。
诡异莲花绽放。
“为什么-我得不到那样的眼神?”她的手指伸向虚空,面色出奇的平静。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结局
京郊。珞园。
辛远远和北堂澈并排坐着。
“我要出去玩,老呆在一个地方很难受的。”她抱怨道。
北堂澈拍拍她的脑袋:“你就忍耐一下吧。总比你被发现了好吧。”
“那你就赶紧送我回渊极啊。”她没好气道。
“我不舍得你啊。”他很坦率的说道。
辛远远做出劈砍手势。
北堂澈笑道:“主要原因是皇兄在四处找你。现在不方便出行。等避避风头再说吧。”
听听,避避风头。貌似辛远远是通缉大盗一般。
那日在夕颜殿,她的确被击昏,差一点又被绑到苍陵。所幸北堂澈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安危,关键时候英雄救美。
对于温清,她已经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了。
触摸到温清脉相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明白。这是一个骗局。温清一定是有着什么隐晦的目的。她只能静观其变,直到夕颜殿伪装破裂,真相显露。她对温清,从最初的亲昵,到被欺骗被伤害的愤怒,无奈,一切最终以温清的香消玉殒惨淡收场。
再计较,又如何。
“辛辛。”北堂澈打断她的遐思。
“怎么了?”她看着他诚挚的神情。
“对不起。”他垂首致歉。
辛远远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捶了北堂澈几下:“你别没事找事啊!欠揍。”
“我的确是不知道温清的底细。她再三的请求我,希望能见你一面。我以为这是在帮你。”他的声音中有愧疚。
“北堂澈,你做的没错。”辛远远认真说道。
“其实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最善良最宽容的。”她嘻嘻笑着摸摸他的脸颊。
“辛辛-”北堂澈的眼眸中有波光闪动。
碧空无云。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片刻沉静之后,北堂澈开口道。
“么事?”她闲闲道。
“皇兄今日做了一件大事。”北堂澈的话语中,带着由衷的赞叹。
“嗯。”辛远远应了一声。
“难道你知道?”北堂澈惊奇道。
“不知道啊。”她老实回答。
“那点个什么头。”他笑她。
“其实你不用跟我讲他的事。”辛远远目光迷离。
“我也很矛盾。”北堂澈俊逸的脸上挂着茫然,“这些天来,我努力帮助你隐藏行踪。是因为我不想你这么快就被皇兄找到。可是,我也很明白,皇兄是你最好的选择。”
辛远远垂下眼眸:“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完全是两码事。他怎么能算最好选择?权势重要吗?财富重要吗?外貌重要吗?我不过是想要一份持久的温暖,即使是老了,也可以相互牵手,共看流云。他,能做到吗?”
北堂澈久久无语。
“你看,你也说不出吧。”她浅浅一笑,带着细碎的苦涩。
“也许,是可以的。”北堂澈突然道。
“啊?”
“皇兄他废了后宫。”
北堂澈有事要处理,离开了珞园,留下辛远远一人独自发呆。
什么叫废了后宫?这事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的样子。
他的那些老婆们,都遣散到哪里去了?虽然他没有皇子,可是公主还是有几位的,难道直接打包送人了?
辛远远苦恼的想着,替北堂胤在那里瞎操心。
“你何必为这些事情担心。”有人走近她。
一抬眼,竟然是北堂澈又回来了。
“你办事这么快?”她惊道,“坐着火箭的啊。”
“什么?”他不太明白。
“火箭啊,没什么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她摇摇手,向前走去。
可是没走出一步,竟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圈了回去。
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
他的气息,近在耳畔。
他的怀抱,像是霸道的禁锢。令人窒息的炙烈。
“远远我想你,我想你你知道吗?”他火热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耳垂,脖颈上面。
辛远远吓了一跳。
妈呀,这北堂澈难道是失去理智,兽性大发了?
“北堂!”她躲闪着他的亲吻,用力提高音调。
“嗯?”他懒懒应着。
“我给你三秒钟。马上放开我。”她声音颇有气势。
“不。”他我行我素。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北堂胤你这只猪,世界上最混蛋的猪!”她终于暴发了,猛地往他的脚上踩去。
北堂胤终于大笑。将她迅速扳了过来。
“你赶紧揭下那只面具!”她气急了。
“为什么?”他做无辜状,“你不是喜欢玩这种游戏吗?”
“我那不是”她有些语塞。
“你那是什么?”他语气忽然怪怪的。
修长的手指缓缓揭下伪装的面具,露出北堂胤那张俊朗非凡的脸。
辛远远不由抬头看着他。
恍如明亮阳光直射心底,所有的阴霾竟然在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她惊诧的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
什么顾虑,什么担忧,什么世事无常,日日盘旋于心的这些问题顷刻间宛如冰雪消融。
她,也不过是个平凡的恋爱中的女子。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