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想想,真是太大意了。 此事怎可对他说起,以他这么精明的头脑,没有线索的事都能猜得个七七八八,现在我自己说出了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他又会怎么想?
我忙说道:“爷,桃儿从小生在小门小户之家,从没见过世族大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进了爷的府,一切对桃儿来说都既新鲜又陌生,桃儿常常感到害怕,有些事甚至令桃儿惊惧。”我想到刚来到清朝时的心情,说得很自然。
抬头望了望他的脸,见他正一脸温柔地听着我的话,我便重新把头伏在他的胸前,继续说道:“那天青苗的事,就让桃儿惊惧惶恐。那是一条人命,只为了一对镯子说处死,便处死了。桃儿觉得处罚过重,人命似乎还重不过一对镯子。桃儿怕,怕有一天,桃儿也犯了大错,便被爷这么处死了……”
“胡说什么?”我的话被胤禟突如其来地打断,他的语声中有着一丝严厉。“你怎能这么咒自己,那丫环的命能和你比么?”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道:“桃儿是爷的心肝儿,难道桃儿自己不知道么?你只要不犯背叛爷的大错,无论做了什么,爷都会保着你,放你一马!”
他这算是给了我安全的保证吗?可我却不能保证不背叛他,若是离开他也算是背叛他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你现在既已是皇家的人,就要习惯这种事,处死青苗,并不是人命比不上一对镯子,而是人命比不过规矩。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家的人管的不仅仅是一府的下人,而是整个大清,这么多的人,若是没有规矩,或规矩执行不严,还不天下大乱?”
嗯?我从没想过这一层。
胤禟继续道:“所以,我们从小就被教导要重规矩、要立规矩,还要严格执行规矩。皇阿玛常用“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来提点我们兄弟,自己府里的事都管不好,就不要提管好天下了!四哥是个胸怀大志的,自然就对皇阿玛说过的话特别上心,他管起自己的府里的人和事,也就特别严!其实八嫂也是如此,虽然她是个女人,但胸怀不比男人小!”
胤禟是要告诉我,那天这两人一个下令,一个推动,最终处死了青苗,是要维护规矩,好给康熙一个严格执行规矩的印象,让康熙把他们当成理想的接班人?
那么,那天青苗的死也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是多人故意推动的结果?太可怕了!我心中渗上一股透骨的寒意。
四阿哥就这么想当皇上,连自己宠幸过的女人也不相护?八福晋就这么想做皇后,不惜当众驳了自己男人的面子、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一个小小丫环的命竟与那终级大事相关?处死青苗和他们心中的大志真的有必然联系?不懂,一向对政治搞不懂,那太复杂,也太令人头痛!
我说道:“爷,桃儿明天想回家看看我娘!自从大年初二回了趟娘家,这么长时间,桃儿还没回去过呢!”
大年初二,照旧例,出了嫁的女儿都要带着姑爷回娘家的。但胤禟是皇子,府里一堆女人,初二都要回娘家,他可陪不过来,所以,这府里的女人都是自己回娘家。
回娘家那天一大早,秦管家就带人给我送来了一大堆东西,大包小包的,都是适合回娘家带的礼品。男人、女人、大人、孩子的都有。他说这是九爷特别吩咐的。
东西是送得不少,但我回去的次数却因胤禟不让我随意出府而越来越少。
我提出了要求,不知胤禟会不会同意,心里惴惴的。胤禟却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他说:“回去看看也好,你这段日子心神不宁的,多出去散散心也好!”
后半夜睡得还不错,也许胤禟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
我虽不是真的刘春桃,但与刘春桃的娘接触多了,她每次看着我的眼神就和我妈妈的一样,也就自然产生了亲近感。
我把给她带来的燕窝递到她手里,她微笑地接过去,让我坐在她身边的床塌上。
我来前,她正在给小弟秋风缝一件衣服。她叹道:“这半大的小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年两身的做,都不够他穿的。”
这情景有些温馨,有些熟悉,正像妈妈当年给我缝制夏天穿的短裙一般。别人的裙子大多是买的,而我的大多是妈妈自己缝的。因为,这样可以省一点钱。
门被推开了,刘春桃的二哥和小弟夹着一股寒气从外面进来。二哥一见我,便道:“妹子回来了?可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过得可好?”
他很自然地跟我打着招呼,一边毫不拘礼地把他手上拿着的一匹布往我的身边一放,说道:“这布一会儿要送到隔壁张婶家的,她家的女儿下月出嫁,所以让我给她选上一匹好布,给女儿做嫁妆。”
小弟跑到我面前,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端详了我一阵,说道:“姐姐比过年时瘦了,一定有不开心的事!”
这小鬼头,眼睛又毒,脑子又灵,这么小的年纪,就什么都看得出来,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我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蛋,说道:“你当姐姐跟你一样,整天胡吃海塞地想长大个子,胖点也不要紧?姐姐可是要保持苗条才好看!”
小鬼头眨了眨机灵的大眼睛说道:“九爷喜欢看姐姐瘦么?我怎么听说九爷喜欢姐姐长胖点,像个小肥猪?”
啊?连这小鬼头都知道了?平时胤禟总希望我多吃点,若是哪天吃得少了,胤禟就会找来厨子训斥一番,说他们没有尽心做出合了我口的菜。府里的厨子便整天变着样儿地给我做菜,还跑到满汉楼里跟那里的厨子一起研究菜式。九爷喜欢我胖一点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小鬼头,大人的事也是你插嘴的?”我半真半假地训着他,却从怀里拿出一窜铜钱给他。
与刘春桃的二哥和小弟见的次数多,已相当熟捻。刘春桃的二哥刘夏雨混得不错,已经成了他所在的绸缎庄的副掌柜了。小弟刘秋枫,一年中也长高了不少,过了年就到胤禟的满汉楼跟这里的大厨做了学徒。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满汉楼的大厨,行业地位都高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这里一定有胤禟的关照。虽然我从来没跟他提起家里的人和事,但,胤禟还是照顾了他们。
我不提家里的人事,就是不希望他们受到胤禟的特别关照。并不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刘春桃,没有那份亲情,而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会从胤禟的身边消失,那时,若是躁怒的胤禟想起刘春桃的家人,把对我的怨恨报复到他们身上,那,我现在对他们的照顾,就等于是害了他们。
可,事情总是不以某一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不提,不代表那个想凭着女儿飞上枝头自己也跟着飞黄腾达的刘大也不提。
他来府里找过秦管家的事,我是知道的。只不过,胤禟不提,秦管家也不说,我就装作没这事罢了。
人各有命,并不都是别人帮得了的!
80
与刘春桃的家人聊了两句,就匆匆出来了,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让小五把车停在小白茶社门口,并让他午时再来接我。
我上了楼。这个时候的茶社很清静,没有几个客人。楼梯边一个甬道前立着一块茶客止步的牌子。我走入甬道,转过一个弯,推开了左手的第二个门。
商驭,不,林凤驰正坐在屋里等我。
我看了看他那无懈可击的化装,笑道:“表哥回来了,又轰动京城了吧?”
他也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表妹也已经随同我一起进京了。”
她说的表妹,是我们找来的另一个替身女孩。她的身材和样貌很适合化妆成林倩儿。因为我的自由受限,有的时候不能出来,我们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在不太重要的场合,或者只需要个傀儡的时候,就让这个女孩代替我化妆成林倩儿掩人耳目。
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梳妆台前,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些所需物品,开始化妆。
我一边化妆,一边问林凤驰:“恭亲王现在的态度如何?”
林凤驰坐在我身后,从镜子中看着我化妆的动作,说道:“我去了他的府里两次,他跟我说了想变卖一些书画的意思,我便对他那幅《雪景寒林图》表示了兴趣。他跟我要价二十五万,我告诉他,价格倒好商量,但这幅画从宋灭后,就下落不明,现在忽然出现,不知真假,我要请个懂行的人好好给我鉴定一番。”
“于是你就请了安某我来帮你鉴定它的真伪?”我把两撇假胡子贴在唇上说道。
是的,今天我要扮演著名收藏家安麓村来鉴定这幅画的真伪。安麓村,单名一个歧字,字仪周,原本是朝鲜人。他的父亲安尚义,康熙年间随高丽贡使到北京,后来入了旗人籍,留在朝廷重臣明珠家中做起了家臣。借助明珠的势力,安家在天津、扬州两地经营食盐,数年之间便成为富甲一方的大盐商。到安岐这一代更是靠经营食盐做经济后盾,以收藏之富、鉴赏之精而闻名。
安麓村是京中名人,恭亲王见过他。所以扮演他,首先要在形貌上没有任何纰漏。去年作为林倩儿出席各府宴请时,我曾见过安麓村。
他个子不高,形容黑瘦,一点也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商大户。不过此人出口成章,学识渊博,更绝的是一手鉴赏书画的本事。 若不是要隐瞒身份,我倒是愿意和他交个朋友切磋切磋。
对他感兴趣,就多观察了他两眼,这两眼观察来的细节现在倒用上了。
我看了看镜中的形像,已经有九成像了。在细节方面再稍加修饰即可。安麓村的左眉高于右眉,我在左眉上又贴上了几根头发剪成的假眉毛。他在右鬓处有一小块暗红色的胎记,我用胭脂调入一些其它颜料,涂在了右鬓处。眼角处的鱼尾纹需要再加深些……
最后瞧了镜中一眼,我转身面对林凤驰。“表哥,你看怎么样?”
林凤驰一挑眉,说道:“表妹的化妆术有如神来之笔,维妙维肖,表哥佩服!”他戏谑地两手一拱,一揖到地。
恭亲王府紧邻九阿哥府,两府的后门只隔着一条小胡同,斜斜相对。但,除了那两次夜探,我却没有正式踏入过恭亲王府。
我和林凤驰在府门前下了车,早有守候的下人迎了我们进去。藏书阁在恭亲王府前院和后院之间,门口只四个侍卫把守,但在墙壁的四个拐角等不起眼处还有多人把守。那只德国黑背被栓在藏书阁内靠门的位置,这个位置想投毒都不成。那天我夜探时,狂吠引起侍卫注意的就是它。
藏书阁是个两层的小阁楼。第一层放了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与第一层的雍满不同,第二层则十分空旷。只有房间的中间摆放了一张超大的书桌,书桌后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多宝格,上面摆放着一些用于装饰的文物珍宝。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只有满墙的名人字画。
我的目光被字画吸引,董其昌的书,唐寅的画,赵孟頫的字,董源的山水,米芾的…… ,可说是琳琅满目。
这恭亲王还真是个爱书画之人,也是个会享受书画之人。
一般人藏书画,是把这些书画束之高阁,平时根本想不起来看,只有偶尔才附庸风雅地拿出来玩赏一番。而恭亲王却全都挂出来,随时都可观赏一番。
恭亲王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支毛笔,临写欧阳荀的《九成宫醴泉铭》。这是初学书法之人的必临的字帖,没想到恭亲王现在仍在临他的这幅字帖,可见他对书法用功之极。
他见我们进来,放下笔。 等我们两个给他行了礼,他才站起来让了坐。谨慎之人,连架子都摆了个十足严谨。
恭亲王是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皮肤保养还算不错,但一双眼睛却已有些混沌。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年富力强之时,而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就已经算是步入老龄阶段了。
他看到我时,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说明我的化装还是成功的,起码到现在,还没让他看出任何破绽。我放了心。
恭亲王首先开了口。他说道:“凤驰和仪周都是精通雅韵之人,凤驰诗词、音律、书画样样皆通,而仪周更是书画鉴赏名家。”开场先把我们两人夸奖一番,不愧为朝堂翻滚多年的政客。
他转向我,说道:“想必凤驰已经跟你说了今天请你来的目的。”见我点头,他继续道:“我这里有幅范宽的画,想请仪周鉴赏个真伪。”
我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又拱了拱手,用努力练习过多遍的男声说道:“王爷雅擅丹青书画,收藏之富名闻大清,今日有幸得观王爷的收藏,实乃仪周之幸!幸甚、幸甚!”
这样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地说话真累。不过,要扮演安麓村却不得不如此。幸亏以前就熟悉古代文言,穿越后,又常听人之乎者也地说话,多少也记了一些。
恭亲王站起身,把桌上的刚刚在写的字和字帖向旁归拢了一下,又转身从后面的多宝格上拿下了一个卷轴。
他打开卷轴,把它平铺在桌上,我和林凤驰都站起身围拢了过去。
当卷轴完全铺平了后,一幅雪景寒林之景展现眼前。这是一个三拼绢大立幅,图中描绘了北方壮美的雪山景色。画中雪峰屏立,山势高耸,白雪皑皑。深谷寒林间,萧寺掩映,流水无波,峰峦沟壑间云气万千。其山取盘桓向上高远之势,其水造平静冷凝之态,其树画深郁寒峭之意。
我站在桌前观看此画,但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此画深谷寒林间,山势高耸,境界深远,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 不愧为范宽的绝代名作。
我的目光瞄向画中显著处的那丛寒林,最前面的那株树干上用极淡的墨色写的范宽两字隐于枯糙的树斡中,由于年代久远,字迹漫漶,已经几不可见。若不是后世因此引发了争议,我也不会去注意看。
字迹如此浅淡,难怪林凤驰第一次来此观看此画后,竟没看到这两字,经我提醒,第二次来观此画,才注意到它们。经过林凤驰的旁敲侧击,发现即便是常常赏鉴此画的恭亲王,也不知此间竟隐了两个字。
我抬头,发现恭亲王正看着我,神情中竟有一丝丝紧张。他在等着我的鉴定结果么?可没那么容易让他如愿!
我故作潇洒地哈哈一笑,说道:“王爷的收藏真是丰富啊,范宽、李成、赵孟頫、唐寅,只藏其中一幅绝世名作,就已是终生之幸了,王爷却收了个齐全,幸甚、幸甚啊!”
我再一次用了安仪周的口头禅“幸甚、幸甚”,这样,他才不会怀疑我是假冒的安仪周。
随着说话,我走向他那一墙的名作,指着那幅李成的《读碑窠石图》,我说道:“范宽师从李成,却自成一家,与李成风格颇为不同。李成、范宽的山水图可称为一文一武。”
听我如此说,恭亲王颇感兴趣地走过来。他问道:“哦?何以一文一武?”
我侧了侧身,让他站到画前,这样,他就正好背对林凤驰和书桌。
我指着墙上的画说道:“李成之山水气象萧疏,烟林清旷;而观范宽之画却气势磅礴、雄浑壮伟,此其一。而观两人之墨法,李成毫锋颖脱,惜墨如金,多用淡墨皴波;而范宽用墨却浓重润泽、层次分明,皴擦、渲染并用,此其二。”
我看了看恭亲王的反应,只见他频频点头,捋须微笑,听得十分专注。眼角余光向书桌处扫去,林凤驰正背对我们,手臂微动。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我心里却很清楚。
“再观他们笔法的不同,”我用手指点着图上山石之处,继续说道:“李成画山石好用卷云皴,米芾称其为‘淡墨如梦雾中,石如云动’;而范宽则多用细密的雨点皴,勾勒山石线条粗壮,突出其质感,此其三。再看两人画中之意境,李成之笔,近视如千里之远;范宽之笔,远望不离座外也。此其四……”
我对着满墙书画侃侃而谈,从李成和范宽,到赵佶和唐寅,从丹青画作到书法习字,竟说了个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直到林凤驰从书桌那边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才匆匆结束。
引领着恭亲王回到桌前,重新面对着这幅雪景寒林图。我摇头叹息:“好一幅制作精良、颇承原画神韵的赝品啊!”
81
“什么?你说什么?”恭亲王站在桌前,惊疑地看着我。他被我的话惊到了吧?
我微微一笑,声音沉稳地又说了一句:“我是说,这是幅制作精良、颇承原画神韵的赝品!”
恭亲王惊怒地瞪大了那双微显浑沌的眼睛,他指着我说道:“你胡说!这怎么会是赝品?许多名儒学士都来观赏过此画,人人都对此画赞不绝口!”
我迎着他满带怒意的双眼,不避不让,仍然不慌不忙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发现此处的纰漏!”我用手指着原来只写着“范宽”两字而现在却变成四个字的树干。说道:“王爷仔细看看这里可有字?”
恭亲王俯身低头看去。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握紧,紧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他抬头问道:“这里似乎写着‘臣范宽制’四字,这有什么问题么?这不正说明此画是范宽所绘制?”
是的,在原来两个字的基础上,林凤驰用同样寡淡的墨添上了“臣”和“制”两字。林凤驰添加得极是巧妙,新添加的两字不仅与原字墨色相同、字体相同,而且也同样隐在树斡中,不易辨出。这样,恭亲王就不会怀疑自己以前怎么会没有发现这四字。
那字体,林凤驰是事先下了功夫临摹的。
即使我一早就知道,现在看这四字,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同。其他人就更不会怀疑其中两字是后添加上的了。
在我对着恭亲王高谈阔论时,趁着恭亲王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住,林凤驰便用桌上的笔墨调制好墨色,把字添了上去。看似简单的动作,若是没有极强的临摹书画的基本功,是不可能办得如此精准的。
商驭的本事再次让我佩服了一下。
面对恭亲王的发问,我摇头浅笑,说道:“王爷似乎忘了范宽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的绰号。‘臣范宽制’四字似乎是说明此画是范宽画了敬献给皇上的,可是王爷请想一想,一个大臣敬献给皇上的画,怎会用绰号署名?那不是太不恭敬了么?”
范宽本名中正,字中立。陕西华原人,因其性情宽厚,不拘成礼,时人呼之为“宽”,遂以范宽自名。所以范宽只是个绰号。
后世就是因此疑点而对此画的真伪大加争论。
与商驭制定盗画计划时,我想起此事说给商驭听,商驭却惊异地说根本没看到字。后来他又去了一次,回来却告诉我画上只有“范宽”二字。
我大为惊讶,后世的那幅存放在天津博物馆中的画我是见过的,确实气势磅礴、浑厚雄壮,从墨色和笔法上也绝对是范宽的风格,却只因那四字的疑点而备受争议。明明是四个字的,难道还有另一幅画《雪景寒林图》?
那,哪幅是真,哪幅是假?
我问商驭,以他的判断,他所见之画是否范宽真迹?商驭给我的回答是极为肯定的。也就是比珍珠还真的那种。我是相信商驭对书画的鉴赏能力的。
那么,这幅在恭亲王府里的画必是真迹。我联系到后世对天津博物馆所存那幅画的争议,便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恭亲王府守卫森严,不可硬闯只能智取,既如此,我们何不把真画变作假画?对于一幅假画,下起手来就容易得多了吧!
我的想法使商驭大为惊讶,却最终得到了他的支持。于是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我看着画上四字,想到后世关于它们的争论,心里叹息:原来是我要盗画,为了模糊此画的真假,才由原来的两字变成了被人猜疑的四字。我这算不算破坏文物?罪过呀,罪过!
我的叹息是藏在心里的,而恭亲王的叹息却是直接叹出了口。
他跌坐在椅中,两眼发直、愣愣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说道:“一直以为此画为范宽真迹,老夫把它视为珍宝,一遇志趣相投之人来府作客,我便拿出此画与人共赏。没想到,却是一幅赝品!画啊,画,你骗得我好苦!”
他心头火起,拿起身后多宝格上放着的一把蒙古匕首就要向画上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