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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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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瑞凯黑着脸,道:“梦舒不来,我绝对不会上船的!”

“二弟,你先别冲动,稍微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可是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你呢,而且你还有手下,让你的手下帮忙找人去吧,啊?”程瑞泰劝着程瑞凯。程瑞凯望着程家的大大小小,勉强压下心急如焚的情绪,咬紧牙关先让手下人去寻找,而后将家人暂时安顿在码头附近的小旅馆里,自己便也出去探听梦舒的消息。

卢青青见劝阻程瑞凯不住,也不敢多劝,只得抱着宝明等待消息。一家人暂时在旅馆里整理行李,准备傍晚的时候便登船逃难去台湾。

程瑞凯在熙攘的人群中四处寻找着龚梦舒和宝琴的踪迹,可是茫茫人海,喧闹嘈杂,哪有龚梦舒和他宝贝女儿的身影。他就这样将上海周边都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手下的士兵也一无所获,程瑞凯感觉到了一种绝望和自责的情绪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他蹲在上海火车站的门口,痛苦地摘下军帽,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

却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却沙哑的声音在迟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瑞,瑞凯……”

程瑞凯犹如遭到雷击一般蓦地抬起头来,隔着熙熙攘攘的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群,看到了头发蓬乱,眼睛红肿,拖着宝琴的龚梦舒!

“梦舒——”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就像一股热流淌进了胸腔中,程瑞凯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上前去,一把将龚梦舒和宝琴揽在了怀中。

“谢天谢地,我们总算在一起了!”程瑞凯紧紧搂着龚梦舒,他的嘴唇有些发抖。龚梦舒疲惫地舒口气,衣衫皱皱的,略显狼狈道:“半夜没赶上车,所以我带着宝琴赶了最后一趟火车到上海来……”

程瑞凯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抱着龚梦舒,一手搂着小宝琴,他用的力气几乎要捏痛了她们,小宝琴挣开来,用小手抚摸着程瑞凯的脸颊,说:“爹,你的胡子好扎人哟……”

程瑞凯的声音嘶哑,道:“是么,那等我们上了船,让你娘帮爹刮胡子好么?”

“好。”小宝琴乖顺地点点头。

程瑞凯转头看着龚梦舒,道:“梦舒,跟我去码头,大家都在等着呢……”

龚梦舒咬了咬唇,似是有些迟疑,程瑞凯问道:“怎么了?”

“我娘她……”龚梦舒的眼底里浮上一丝泪光,声音有些发哽道:“她不愿意跟我离开,我,我舍不得她……”

程瑞凯叹息一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吩咐一些旧友照顾她老人家的,等我们将来安端下来了,再回来看她可好?”

龚梦舒抬眼望向程瑞凯,见他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眸里有着安慰和恳切,心头微微发酸,这些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抑郁似乎因为他的温柔和体贴而稍微淡化了些。

她凝视着他,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很多年前的愿望,那就是让程瑞凯带着她和孩子哪也不去,一家四口人就这样躲在城市的某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心口的情感在涌动,她几乎又要开始情不自禁地说出心底里的期望,但程瑞凯却在此时对她说:“梦舒,咱们走吧,大家都在码头上等咱们呢——”

他的话刚出口,她心头所有的热切和奢望都化为了一摊融化的泡影,她牵起嘴角苦笑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多年前她就没有成功扭转过局势,更何况是如今?!她也太天真了些。时光流逝,可她的思维和心智却远远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增强。

千头万绪凝结在心中,最终只化为了她低声而淡然的一句:“好。”程瑞凯便抱着小宝琴在前头大步前行,而她则慢慢地跟在了后头。

码头上焦急等待的人在看到程瑞凯之后,明显都舒了一口气。程察仲坐在一堆行李箱上,连忙吆喝道:“瑞凯,赶紧的,船马上就要开了,你怎么这么晚呀!”眼尾已经看到了行色匆匆的龚梦舒,脸色却一沉,依旧责怪龚梦舒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程瑞凯点点头,将宝琴放下,对龚梦舒说:“你看着孩子,我去前头打点,让大家抓紧时间上船!”龚梦舒没有吭声,场面混乱,情势又紧急,程瑞凯也顾不得许多,便先行登船,然后打点着让家人和一些士兵跟着上船去。

程家人和人潮争先恐后地登上船去,船舱的位置毕竟有限,但是逃难的人群却只多不少。码头上拥挤异常,到处都是人,一片混乱。一些船上被挤得冒火的士兵开始盲目地开枪,轮船上层的人朝下开枪,下层人的朝上开枪,登船的舷梯根本看不到了,有人被挤得掉进了江里,还有人干脆跳到水里然后游泳上船。一箱箱的银元散落舷梯一地,竟没有人顾得上去捡。

场面如此混乱,程瑞凯靠着自身的威信和出众的指挥能力,总算让随行的人都上了船,他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汗水濡湿,贴在了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眸环顾四周,竟又不见了龚梦舒和小宝琴的身影。

她们没上船来!他的心口一慌,连忙冲出船舱,果真见龚梦舒带着小宝琴站在登船的舷梯边,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他大喝一声,道:“梦舒!宝琴!”

此刻已经响起了船要离岸的汽笛声,程瑞凯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拼命分开甲板上攒动的人群,想要挤下水泄不通的舷梯,将龚梦舒和孩子拉上船去。但是龚梦舒见他要冲来拉她们,她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龚梦舒的这个动作让程瑞凯有些错愕,可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越过人群便要再次拉她,龚梦舒抱着宝琴却慢慢地向后退。

“你,你怎么了?梦舒?”程瑞凯尽量放缓了声音问着龚梦舒,他不敢大声,唯恐惊吓到了龚梦舒,他突然感觉到龚梦舒的退意,也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犹如掉落在江底的惶恐和害怕。

“来,靠上船来,我可以隔着人群来拉你——”程瑞凯被卡在人群之中,进退不得,但他还是拼命努力地想要将龚梦舒的手拉住。

可是龚梦舒还是一言不发,她抱着孩子,用一双惶惑而迷惘的眼神看着程瑞凯,而后又将视线调转到了甲板上。

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程家人竟不约而同地出了船舱,都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这出人意料的一幕。人群中,卢青青焦急地喊着龚梦舒的名字:“梦舒,你别发愣了,快上船来啊,难道你不要宝明了么?”

龚梦舒的一双眼眸只是深深凝视着卢青青,还有她怀中的程宝明。半晌,卢青青骇然地发现龚梦舒朝她露出了一个凄楚的笑容,她似乎在用口型对她说:“好好照顾孩子——”

汽笛声再次响起,船上的水手开始轰赶舷梯上的人,准备将舷梯收起,开始发船。

程瑞凯心神俱裂,忍不住大声吼道:“不许开船,我太太和孩子还在岸上!”水手们被程瑞凯惊雷般的大喊震得住了手,但是往船上涌的人群实在太凶猛,船长跑出来铁面无私地下令,“必须马上开船,否则船要被挤垮,我们谁也别想活!”

顿时海底的锚被收起,舷梯也缓缓升起,船身开始渐渐离岸。

“梦舒,宝琴,你们要做什么?”程瑞凯满头满脸都是汗,他惶惑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龚梦舒,声音都变了调,“你是在记恨我么,梦舒?”他沙哑地隔着人群问着她。

“我知道我这辈子对你不起的地方太多了,但是梦舒,你得相信我心里头一直都有你,我一辈子也只爱过你这个女人——”程瑞凯那张英俊的脸被惶恐和焦急的情绪所扭曲。

“别任性了好么?梦舒,乖,上船来——”程瑞凯的声音嘶哑地几乎听不见,“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小宝琴见到程瑞凯狰狞扭曲的脸还有焦急的语气,吓得不由“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边哭边喊:“我要爹,爹爹——”

可是龚梦舒却对程瑞凯所有的话语充耳不闻,她用一双含泪的眼眸盯着程瑞凯,一动不动地贪婪地睁眼看着他,好像要将他的脸永远记在心底一般。压抑了近乎二十年,她必须要为自己的人生再做一次主。她不要憋屈的人生,她只想拥有她和他之间所有最美好的记忆。

她的青春在茗城,她的家在茗城,她不能离开,也无法割舍。随后她将宝琴缓缓抱起,看着程瑞凯,用宝琴的小手朝着程瑞凯做了个挥手告别的手势。

再能开口时,龚梦舒的声音完全哽咽住了:“保重,瑞凯,你要好好的,一辈子都要好好的——”她极力忍住眼泪,泪雾迷蒙住了她的眼眸,她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不,梦舒,不——”程瑞凯终于发现龚梦舒根本就不想上船,他盯着她,加重了语气:“龚梦舒,你快点上船来,我命令你!立刻!”可是龚梦舒痴痴凝视着他,满脸的泪痕,却是不肯再回应。

船身已经离了岸,船底划出的波浪将船推离岸边越来越远。程瑞凯终究是不甘心,他犹如发了狂一般,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群,便要跳下江去,重新游回岸边。

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没有了龚梦舒,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只有到了此时,他才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她,他不能就这样将她丢了。

“梦舒,你等着我,等我!”他在甲板上奋勇奔跑,冲到船舷边就想翻身跳下船。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了一阵驿动,他发觉自己的身边跪下了许多人。他的士兵,他的大哥大嫂,正妻卢青青和孩子程宝明齐齐跪在甲板上,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

“瑞凯,你不能跳下去啊,你跳下去,要我们全家人跟着你一起死么?”程察仲老泪纵横,颤声道:“你忍心这么多人因为你而从此颠沛流离,性命不保么?求你了,留在船上陪着你爹和你哥你姨娘她们,我们不能没有你啊——”说着丢开拐杖,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程瑞凯转头凝视着一甲板上跪着的人,声音已经全哑。

“不,你留下了我们才起来,否则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跳江!”程察仲斩钉截铁道。

程瑞凯凝望着程家所有的老老小小,再回头望望伫立在岸边的龚梦舒,进退两难。半晌,他才发出了犹如受伤野兽一般的狂吼。

“龚梦舒,你好,你狠!”他远远地朝着龚梦舒喊道:“你这是在报复我么?龚梦舒,你狠,好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到极点的痛心和恨意,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不可闻,消失在了浩瀚的江海中。

龚梦舒凝望着船在江海中越来越远,直到渐渐成为了一个小黑点也没有将视线移开。风吹乱了她的秀发,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她只是痴痴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犹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半晌,站在龚梦舒身边的小宝琴拉了拉龚梦舒的衣角,怯怯地问:“娘,爹走了,哥哥也走了,我们要去哪里?”

龚梦舒恍惚的神智这才被拉回,她怔怔地低头看着小宝琴半晌,望着宝琴那张和程瑞凯非常相似的小脸,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将小宝琴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中,突然间悲中从来,她抱着小宝琴像个孩子一般痛哭失声。

……

后记:龚梦舒带着宝琴回到茗城找到了母亲伍佩思。全国解放后,她和母亲以及女儿宝琴三人一起生活,定居在上海。此后龚梦舒和孩子经历过解放打土豪斗地主分土地、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等特殊历史阶段,终身未嫁。1989年病逝于上海的弄堂居所。

程瑞凯带着程家人流亡台湾。那时台湾省物资奇缺,所有商品,都是依赖海空进口,程瑞凯就抓住这个机会,跑起单帮。几年下来,着实给他赚了一笔钱,于是开设了一家进出口商行,暗中兼作私货的生意,他本人则坐镇台北,程家人依旧可以过着优裕的生活。1989年底,程瑞凯卒于台湾台北市,享年80岁。

附录:全文配乐:《菁华浮梦》(本文故事情节从其歌词延伸而来:)

白绫纱青丝发你眉目亦如画

恍惚间相望早已无话心如麻

千古月付韶华那一瞬成刹那

逝年华转身泪流如雨下

抱琵琶声声弹咫尺却隔天涯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如昙花

红朱砂卓风华倾城颜吟蒹葭

桃花尽转身寂寞的喧哗

夜五更寒的空洞暗哑

江山长卷却也泛黄被历史风化

你我一生的牵挂沙哑

花前月下化漫天黄沙

杀为你杀为你夺天下

颠覆天下我亦无怨生死中挣扎

念誓言的真与假倾塌

咫尺天涯相望已无话

岁月沧桑江山依如画

(全文完)

(感谢宝贝们的一路相随,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就没有这本书的结局。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让我终于把这本一直想写的书写完,在这里抱抱所有的宝贝们,爱你们,O(∩_∩)O谢谢)

第十一章 前尘往事如流水

程瑞凯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本就持疑虑心态的程察仲连忙想要打消程瑞凯这个偏执的念头,低声对他说道:“瑞凯,那可是救了你命的姐姐,咱们家日后当会再多谢她,你就不要再凑什么热闹了啊!”

“不,我就要她!我要她留下来和我一起玩耍,一起上学!”程瑞凯说着话便跑到龚梦舒拉住她的手不放。龚梦舒也被程瑞凯的举动所震慑,她睁着有些惶惑的大眼看着父亲龚弘文,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一点示意。龚弘文心中自然是愿意女儿能和程家的渊源更深,但面子上又不好意思主动,于是只是站在那里陪笑。

最后还是程家老奶奶一锤定音:“既然瑞凯也想要个伴,那就让龚家老师把梦舒这孩子留下来!”母亲和儿子都这么坚决要留人,身为孝子的程察仲自然不敢有太多意见,他的私心里对程瑞凯还是有怜惜之意,毕竟大儿子和二儿子丧母才短短几年,心灵都需要抚慰,于是转而向龚弘文道:“龚兄,那我斗胆向您要人了,您对此事有何意见尽管提出来。不过您放心,令媛在本府陪着瑞凯,我会让上下都好好照顾她,而且还会让她得到好的教育……”

“程老爷多虑了,小女能有幸跟着瑞凯少爷当陪读,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弘文没有什么意见,只希望小女别给程府添乱就好……”龚弘文心中喜悦,面上更是谦逊。

“哪里哪里,令媛对犬子先是有救命之恩,而后再有守护之行,那可是犬子修来的福分……”程察仲朗声大笑,全场皆大欢喜。

光阴弹指间,将近十年的时间竟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龚梦舒微微叹口气,将胸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是棉布被套,陈旧而简陋,是她小时候盖过的,她将整个身子藏进单薄的被窝里,想抵御春夜那浓厚的寒意。

月光从窗棂中照进来,照见龚梦舒黑亮的眼眸,夜已深了,但却无法入眠。其实在程府的这十年中,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什么都生疏了不少,对父亲母亲的依恋之情有增无减。只是将来她嫁人了,可能回来的次数会更少些。父亲渐渐年迈,二娘也疏于照顾父亲,而母亲几乎与世隔绝,都让她娥眉微蹙,没来由地有些伤感。

月色如水,更深露重,室内的空气蔓延着潮湿的气息,逐渐地渗进了心底,大片地晕染着心头的愁绪。龚梦舒转了个身子,白日里程府仆人还有二娘说过的话依稀就在耳边,有一股焦虑夹杂着悲哀的情绪从胸腔中渐渐升腾起来,堵住了咽喉,几乎无法呼吸。

“二房,姨太太,”这些她平日里所刻意忽略的词儿犹如一个个挡路虎一样冒出来,让她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个心头的郁结。也许就如母亲说过的那般,即使她心存高远理想,将来也不能避免要成为程瑞凯的姨太太,这件事她总归是逃避不过的。但是在程府耳濡目染,加上母亲这辈子的伤心落寞,都让她不想接受这个已经注定了的结果。

第十二章 梦回醉暖总相依

怎么办呢?十八/九岁少女的心因为了这些不尽如人意的伤心事而揪成一团,让她久久不能入眠。“唉,不要再想了,我不想了……”龚梦舒将被子蒙住了头,极力忽略鼻头的酸楚,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她必须要信赖程瑞凯,他说过了,将来她什么也不要管,因为一切有他呢。

想起程瑞凯,龚梦舒的心里好像才稍稍平定了一些。随着转念,心头跃出了程瑞凯坚毅英俊的脸庞,那一身冷冽之气的男子,在他远离家乡的一年多时间里,让她想念了无数个日夜。他去军校学习前的那一夜,更是让她难忘。

那一夜,也是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在那之前,他们的身份一直很微妙,既是身份有别的主仆关系,又有救命之恩的情谊,更是青梅竹马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随着青春期的萌动,说彼此没有半点好感那也不太准确,但是如程瑞凯那般,情感突然间好像贲发的火山一般,喷发的炽热也让龚梦舒差点应对不来。

那晚她正帮着程瑞凯收拾行囊,却没料到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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