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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生辰
几人随着疏影、暗香到客房歇息。云夫人将几人均安排到东暖阁里的几个小跨院,刚好东暖阁里有三个小跨院,便迎春和惜春、探春宝钗和一个,黛玉单独住。
探春到了小跨院,并不忙着歇息,反倒带着侍书抛下宝钗直接串到迎春与惜春的院里,也不知道悄悄地商量着什么。黛玉也不在意,只在屋里静静看书。
“姑娘,如今看来,贾府中人还不如云夫人。云夫人尚且记得姑娘的生辰,可贾府的当家人却忘的干干净净,算是哪一门子的亲戚。”橙意嘴快,今日之事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原本当着贾府三位姑娘的面也不好说,怕大家尴尬,现在屋里只有黛玉紫鹃和自己,便再也忍不住,吧啦吧啦地说讲出来。
“你这丫头,嘴巴仍是这般不饶人。”黛玉放下手中的书,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个生辰罢了,能如何呢!再者说,我是客居之人,又是要长久住下去的,如何比得那自家人。”
“可姑娘也并没有用那府里的一分一毫,都是自家的银钱,如何还要这般委屈。”橙意仍是觉得愤愤不平。
“那又如何,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客居在贾府,又有谁知道我是带着银两上来的?再者说,如今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并不值得为这般小事闹得尽人皆知,若是如此,旁人只会责怪我没了教养。”黛玉微微笑了笑,也不理会嘟着嘴的橙意,只认真看着手上的诗集。
黛玉心内好奇迎春等人在商量什么,便带着紫鹃去寻三春。三春见了黛玉,便立即住了口,也不说什么,只对了下眼神。黛玉见她们神情怪异,只笑着问道:“可见是亲亲的姐妹了,你们瞒着我什么呢,这般神神秘秘的。”
“哎呀林姐姐,你就莫问了,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回话的并不是探春,而是一向清冷孤傲的惜春。
“好你个四丫头,如今也敢当着我卖起关子来,瞧我不收拾你。”黛玉心头好奇,知道迎春探春一向嘴紧,便只抓着惜春不放,伸手便要去呵她的痒,惜春自然不让黛玉得逞,便拉过探春挡在黛玉面前,自己绕道迎春后头,几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好姑娘们,赶快歇歇罢,仔细待会儿喘不过气来。”司棋等人忙忙上前将自家姑娘拉住,整理衣衫,见几人闹得面色通红,不由得有些好笑。
几人玩闹了一番,直到午饭时候几人方才随着云夫人派来的落霞、秋水二人到云夫人处一同用饭。
待到了云夫人上房,见云夫人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朝着几人招手,五人上前,齐齐给云夫人见了礼后,方才落座。
侍女将饭菜一一布上桌面,黛玉看是,却惊奇地发现这一桌子菜不仅仅是江南菜肴,十有**竟都是自己喜爱的。黛玉正在奇怪云夫人从何处知晓自己的喜好,便听云夫人开口说道:“前儿我那儿子花重金请了个淮阳厨子来,说是这淮扬菜比起京城的菜肴来,显得更为精致些,今儿你们来了,也让你们尝尝。”云夫人转头看向黛玉说道:“玉儿便是从扬州来的,你今日也帮我尝尝看这厨子的手艺可还地道。”
黛玉闻言也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感动。她如何不知道这桌子淮扬菜是云夫人为自己庆生准备的,便夹了一箸离自己较近的鸡油菜心,只觉清淡爽口,与自己正经在扬州吃的口味一般无二。
在座诸位均是家教严谨之人,一顿饭用下来,寂然无声。黛玉因平日里贾府众人饮食颇为油腻,每日里用饭也不过就是随便应个景罢了,三顿里竟有两顿是吃不好的。今日这一桌子的淮扬菜,倒是叫黛玉胃口大开,比平常多用了些,看得紫鹃橙意心中暗暗喜悦,想着定要让府中采买之人给姑娘带些新鲜蔬菜,也好让青韵留心姑娘的饮食。
饭毕上了茶,黛玉方才夸赞道:“夫人府中的厨子果然手艺非凡,这桌子菜黛玉真真尝到了家乡的味道。”
“哪里,还不是我那个儿子,到江南走了一圈,便心心念念记挂着江南的物事,如今连厨子也换成了那边的,倒叫我不知怎么说他了。”云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直盯得黛玉的脸上慢慢飘起两片红晕。
“夫人说笑了,公子自然是有眼光的,见了好的方才想着带到府里给家里人,真真是个难得孝顺的。”宝钗听云夫人和黛玉提起自己儿子,也不知这云夫人是有意无意,心中吃惊,也顾不得矜持了,连忙插话。
那云夫人如何不知宝钗的心意,便住了口不往下接话,只慢慢喝着手中的茶,倒让宝钗自觉得尴尬。惜春却冷哼了一声说道:“宝姐姐真真是个端庄稳重的人。”让宝钗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云夫人转头对黛玉说道:“玉儿,今儿是你的生辰,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便将你母亲当年送我的寒梅图转送给你罢。”说着,便接过身边落霞手中的一卷画作,亲手递给黛玉。
黛玉打开看时,见那画上用笔细腻柔和,便知道是母亲亲手画的,对自己来说可是比任何金银首饰都贵重许多,连忙起身谢过。
“这幅画本是当年敏妹妹亲手所作,我收了这么些年,一直是一份念想,如今便给你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云夫人见黛玉要拒绝,连忙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不必推辞,我们姐妹这么些年来相交甚深,早已不必靠这幅画来证明情谊,如今留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四十四章 心意
用过午饭后,云夫人将当年贾敏亲手作的一幅寒梅图送给黛玉,说是给黛玉留着作个念想。黛玉一时心潮澎湃,只想着母亲留下的画作本就不多,如今在自己的生辰能寻得一幅,也真真是造化了,心内对云夫人十分感激。
黛玉正在心乱如麻之时,云夫人接着说道:“你们姐妹平日里也难得出府一趟,如今既然来了,便莫要拘束,这丞相府虽说比不上娘娘的省亲别院那般富丽堂皇,倒也有些清雅别致之处,你们姐妹这几日便好好赏玩赏玩。今儿是玉儿的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好的东西,只请你们到府里游玩一趟,方不负了玉儿十二岁的生辰。”
宝钗闻言,便知道此番云夫人的邀约只怕主要是为了黛玉一人,自己与三春姐妹都是陪衬。宝钗心内顿时升起一股憋闷之气,只觉得似自己这般端庄有礼之人凭什么得不到京中贵妇人的赏识,而偏偏黛玉那般尖酸刻薄的性子倒是好似更加让人喜爱。无论宝钗如何心机深沉,始终也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那心中的想法虽说勉强能掩饰得住,手中的帕子却不觉中被绞成了条状。
云夫人不动声色地细细看着堂前几位姑娘的面色,三春面色自然,探春还朝着迎春惜春眨了眨眼睛,三人会心一笑。而宝钗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勉强。
云夫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对几人笑着说道:“你们便下去歇着罢,也不必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年轻人又年轻人的玩闹法,我们这般的老人可是没这个精神喽。”
几人又笑着劝慰了云夫人一番,方才告罪回院。
待几位姑娘走后,云夫人方才问道:“铮儿既是回来?”
“夫人担心什么,小少爷近日和北静王爷和世子商量着南下的事情,日日忙的脚不点地。可今儿既然是不寻常的日子,小少爷自然会回来的。”李嬷嬷素来知道云夫人心意,上前替云夫人轻轻敲着腿,笑着回答。
“罢了,父亲的意思本来是不教他父子二人和朝政又过多的牵连,可如今仍是躲不开避不掉,这趟南下的差事,可真是个烫手山芋呀。”云夫人面露愁容。自来替皇上办那些见不得人之事的,都鲜有什么好下场,可偏偏这提议又是父亲提出来的,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
云夫人想起慕容铮此次的南下之行便是满心的担忧,可偏偏当时的几人悠闲得很,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便想着只怕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危险,也渐渐放开心,不再每日愁容不展。
却说黛玉几人,回到了东暖阁的小跨院,正要各自回去,便听得宝钗说道:“林妹妹今日的生辰,府中忙乱不堪,倒是怠慢妹妹了,宝钗替姨妈向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不必多心怪罪才是。”
惜春闻言心头大怒,冷笑道:“宝姑娘赔的什么不是?我可记得宝姑娘是姓薛罢,我贾家的事务什么时候轮到宝姑娘来做主了?”向前走了两步,定定看着宝钗说道:“府里的疏忽,自然有我贾家的三位姑娘和林姐姐说,难不成宝姐姐已是府中之人了?可真真是金玉良缘呀!”
宝钗如何经得起惜春这般的讥讽,一张芙蓉面上涨的通红,却仍自强笑着说道:“四丫头这张嘴,真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黛玉听宝钗说话,心中不屑,本想着回她几句,可那想到惜春便抢先开了口,倒是弄得她不好再说什么了。
“宝姑娘既是不知说什么好,便莫要说了罢,今儿恼了一早上,我们都有些乏了,还是回屋歇息罢。”就连一向温柔沉默的迎春也觉得宝钗今日说的话过了,只她柔弱惯了,如今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刻薄的话,只这般淡淡劝道。
宝钗见几人说话不留情面,自己也觉得有些讪讪的,便带着莺儿自己回去了。三春见宝钗走了,便直接跟着黛玉进了院子。
黛玉有些奇怪,便歪着头问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跟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要讨杯茶吃?”
“好姐姐,你今儿生辰,我们姐妹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没人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林姐姐莫要嫌弃才好。”探春上前揽着黛玉的肩,笑眯眯地说道。
黛玉也不问,只定定地看着探春,只看得探春浑身上下不适,方才开口说道:“好你个三丫头,如今竟是没有一点平日里爽利的样子。我说呢,你们这两日瞒着我做些什么,敢情是这般呢。”话毕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姐妹是真心对我的,如今也难为你们还记挂着我……”一语未毕,那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便似那晶莹的珍珠,滚落满地。
第四十五章 情谊
三春见黛玉反倒是伤心起来,忙忙上前劝解。“林妹妹莫要伤心了,人生在世,求的不过便是本心二字,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便罢了,如何还管得了别人呢!”迎春一向性子温柔,也不好说什么过激的话,便只能这般劝解黛玉,让黛玉莫要太在意旁人。
“二姐姐这话说的是。林姐姐,你一向兰质蕙心,也明白我在那府里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莫要说是你了,我们姐妹三人还是真真姓贾的,可便是我们又能如何呢。二姐姐平日里没人理会,可每每到出了错的时候,便人人来责怪。我呢,人人说我不顾姨娘与环儿,可若是我平日里走得近些,只怕他们日子越发艰难了,况且他们这般为人,我又能如何?四妹妹呢,虽说有珍大哥哥照料着,可毕竟是男子,大家子的规矩,便是连面都不能常见的,谈何照料……”探春此时也说不下去了,只转过身拿着手中的帕子拭泪,侍书见状也连忙上来劝慰。
“林姐姐虽说是父母去得早,可如今我们姐妹这般,与林姐姐又差的了多少呢?现今我们年纪尚小,日后指不定找个大户人家将我们姐妹就这般卖出去了呢。”惜春虽说年纪小,可她一向便爱看些佛经之类,对人心倒是看得更为透彻些。
探春将眼泪拭干,听了惜春的话不由得猛地一惊,可细想想却真真是这个理,不由得呆了,口中呢喃出声:“一家子骨肉,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面上是亲人,可骨子里却是仇人。”
黛玉见三春本是劝慰自己的,结果却都越说越是伤心,三人到最后竟然都齐齐流下泪来,便少不得强笑着玩笑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可是怪我未曾请你们喝好茶,怎么今日齐齐到我这儿来哭诉起来了?”
黛玉此话一出,倒是将几人都说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弄得姐妹几人面上笑靥横生,可两颊之上却还堪堪挂着晶莹的泪珠。
“林姐姐既然这般说了,我们便少不得要讨你一杯好茶来吃。待会到府里,姐姐可要记在心上,若是忘记了,我们姐妹可不依你。”探春见气氛伤感,便赶忙顺着黛玉的话往下接。
黛玉笑笑说道:“三妹妹这话说的,敢情你们平日里来潇湘馆我便不清你们吃茶?这河还没过呢,便开始拆桥了!”探春听见自然不依,拉着黛玉便要上前呵黛玉的痒,慌得黛玉忙忙躲开。众人又是一番玩闹,待几人气喘吁吁了,方才各自分开让丫头帮着整理衣衫。
“我们姐妹都是愚笨之人,比不得林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不在妹妹面前班门弄斧了,只每人亲手做了个小玩意儿,林妹妹莫要恼了我们才是。”迎春抿着嘴温柔地笑,一面从司棋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荷包,是银色的缎面,上面绣着喜鹊登枝,既符合黛玉孝中的身份,又显得颇为喜庆。
黛玉接过来,不由得啧啧称赞。只因迎春本性便温柔沉默,极少出门玩闹,多数日子便是在屋内和李纨做些针线,也因此迎春的女工一向是姐妹中最好的。“二姐姐这般温柔聪慧的美人,若还说是愚笨之人,我可真真不知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作聪慧了。”黛玉拿着荷包,爱不释手,只因她知晓,这荷包不是一两日能做出来的,三春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
接着探春惜春也将自己的礼物递给黛玉。探春的是一条葱绿配柳黄的梅花络子,而惜春的是一枝精巧的米黄|色纱绢扎成的宫花绦子,均是两人亲手做的,不说那东西的好坏,只那一点子心意便是极为难得的。
黛玉心中感激,只笑着说到:“多谢你们还记挂着我,这般的礼物我可是最最喜欢的,比不得那金银之物俗气。姐妹们便是这般,礼轻情意重,谁还图那一点子银钱呢。”
这话说得三春也笑了起来,惜春向来口快,便说道:“林姐姐说的是,什么金银阿物儿,没得堵心。我们这般人家,虽说平日里有些烦心事,本就已是衣食无忧,何必还要那般为了金银钱财拼命算计,有什么趣儿呢,只怕到最后反倒迷了自己的性情。”
“四妹妹这话说的在理,人生在世,本就有这般那般不如意之事。并非人人的出身都像你我这般显赫,若说是有上进之心,那自然是极好的,可万万不能被那滔天的富贵迷了眼,昧了心,若是这般,便是得不偿失了。”黛玉对此也颇有感悟,只觉得这世间的人,最后仍能守得住自己本心的,方才是真的赢家。
探春也颇为赞同黛玉所说的话:“林姐姐说的是,古语便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见人的贵贱并非以出生来论,可是一个人的平的才是最最重要的,王莽篡位,当年多么风光无限,可身后仍是落得个逆贼的骂名。”
“三妹妹说的是,若是新书不正,满心满眼里只剩下银钱富贵,即算是将来出人头地了,到底也是落了下乘。”迎春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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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初见
迎春几人在黛玉屋内说了一会子的话,见黛玉面上稍稍露出疲态,便知道黛玉素来便身子弱,今日这般闹了一早晨,只怕是早就乏了,便齐齐告辞而去,留下黛玉一人歇息。
待几人离去后,黛玉方才让紫鹃橙意将自己扶到软榻上歇着:“紫鹃,你去将云夫人送与我母亲的画作拿来,橙意,你帮我敲敲身子,我这肩膀疼得厉害。”
“姑娘,那寒梅图虽说是夫人所作,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姑娘的身子。那画放在哪儿,自己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姑娘何必这般忙着看呢,倒不如好好睡一觉,等歇息够了再看也不迟。更何况若是夫人知道姑娘为了夫人的一幅画作伤神,只怕巴不得将那画撕了呢。”橙意见黛玉精神疲惫,却仍是要强撑着看画,心内担忧,便开口劝解道。
紫鹃闻言也开口笑道:“橙意说的是,姑娘便好生歇着罢,待回到府中,我便立即回禀二奶奶,让二奶奶差人将这幅画细细装裱了,挂在潇湘馆的墙上,保管姑娘日日看得到。”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越发的话多了,向来是你家姑娘脾气好了些罢,如今竟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黛玉无奈,知道两个丫头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没有多说什么。
紫鹃橙意见黛玉不说话了,便只服侍黛玉躺下,又将那绣着并蒂荷花的大红锦缎棉被拉给黛玉细细盖上,方才悄声退到外间,面对面地坐在绣墩上绣着帕子。
黛玉这一睡,直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醒过来。黛玉睁眼看到房内摆设精致非常却有些陌生,歪着头想了一想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在丞相府而非潇湘馆。
“紫鹃、橙意。”黛玉话音才落,两丫头便拿着盥洗用具进?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