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忽然,一双温暖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耳边传来光绪焦急中隐含着担心的声音,问道:“贞儿,你怎么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来到了面前,喜烟等人都已经跪下了,只有她还在那里神游太虚。
下意识瞄了一眼旁边的座钟,发现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个时辰之后,便知光绪果然遵守了承诺,时间到了便放下了国事休息,心中忽然一甜,连带着嘴边的笑容也舒展了不少。
“没事,皇上,臣妾只是有些走神罢了。”她笑着说,就要起身行礼。
光绪制止了她,依旧让她坐在床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下,皱着眉头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发现并无高热,这才放下点心。
婉贞看得好笑,却又不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只得岔开话题道:“皇上,既然处理完了国事,不如就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也锻炼下身子。”
虽说他现在的身体好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走一段就要喘息半天的病弱之躯,只看他从养心殿走到永寿宫也并无不妥就能知道,但持续的锻炼还是必不可少的。
光绪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你若是累了,就再歇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婉贞翻身下床,笑道:“臣妾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罢了。皇上若有兴致,臣妾自当陪皇上走上一圈。”
光绪虽然心疼她的身子,但却也渴望她的陪伴。如今佳人自愿相陪,他是求之不得,又怎会拒绝?待婉贞稍事整理,便双双向御花园走去。半路上又碰到玩得开心的念哥儿,得知母亲和干爹要去花园玩儿,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便开开心心到御花园游玩去了。
光绪是个守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婉贞,自此之后他便每天到东暖阁处理一个时辰的国政,然后便准时出来,回到西暖阁休息。而婉贞有时在养心殿等着他,有时在永寿宫休息,但不论她身在何处,光绪出来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去找她,二人再一起度过余下的时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重新接手了国事,精神上找到寄托,光绪的精神头儿大为充足,倒是比之前纯休息的时候更加生机勃勃,病体痊愈的速度也快得惊人。三个月后,表面上看,便与生病之前并无二致了。婉贞在一旁看了,只能暗自嘀咕,难不成他竟是个受虐体质么?
这天,太医又来给他号了脉。看见太医站起身来,婉贞急忙问道:“太医,如何了?皇上的身子可曾恢复?”
太医神色欣喜,轻松地说道:“回福晋的话,皇上如今龙体康健,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这调养之事可是个长久功夫,并不在一朝一夕。即使如今已经康复,却仍旧需要细心调理,方能保证日后不会再犯。”
原来病势沉重的皇帝,居然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就恢复成这样,太医心中也是颇为惊讶的。之前皇帝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此次却能那么快就逢凶化吉,想来想去,根子还是在眼前这位福晋身上吧?私心里,他不由对这位七福晋产生了一种期待,希望她能就此留在皇帝身边——有她看着,至少皇帝不会经常发病,然后把他们这些皇室的御用医生吓得坐卧不宁,时时都担心会掉脑袋了
婉贞却不知道太医的心中想法,只听说光绪已经龙体无恙,顿时绽开了开心的笑容,看着光绪眉儿弯弯、眼儿笑笑,柔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光绪心中温暖,回看着她,叹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贞儿,这次多亏了你了”
“贞儿”本是他们私下里亲昵的称呼,如今却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婉贞不由羞红了脸,同时心中一揪,一股尖锐的疼痛划过,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刻意忽略那一丝痛楚。
让太医退了下去,如今光绪已经康复,自不用再喝那苦得人死去活来的药水,但滋补调养的药却不能断,太医需重新开出药方。
这些自有钟德全去办,光绪并不放在心上,转头对婉贞说起了思考数日的事情。
“贞儿,念哥儿已经快三岁了吧?”他问。
婉贞一愣,点点头道:“还有两个月就满了。皇上问这话是……”
光绪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当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接受各种教育了。所以我想,是不是也该给念哥儿找个启蒙老师了?”
婉贞吓了一跳。
即使念哥儿满了三岁,在前世也不过就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因此她从未想过要给他找老师什么的。如今突然听光绪提起来,心中不由有了一丝不快。
“皇上,念哥儿年纪还小,即使学了什么也不会记住,无非是浪费时间罢了,还让他小小年纪就不得安宁,臣妾觉着,请老师一事,不妨过几年再说吧。”她淡淡地说道。
前世里,父母们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小就让他们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才艺,今天学这个、明天学那个,把原本属于孩子的童年时光压榨得一分不剩,还美其名曰为了孩子。她也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长大之后就曾暗中决定不论如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走自己的老路。只可惜后来她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就穿越了,自然这个心愿也就无从实现。
老天垂怜让她在这个时空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弥补了前世的缺陷,她自然要贯彻前世的理念,决计不肯让念哥儿的童年在学习中被一点一滴压榨殆尽。童年应该是快乐的、无拘无束的,而不是被一堆沉重的学习负担所压垮。
光绪愣了一下,看了看婉贞的表情,联系着方才她说的话,不难发现她其实并不赞成他的提议,不由大为惊讶。
念哥儿是她的孩子,她不是应该期望他望子成龙吗?从小开始,给他请最好的老师,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才能够成为精英中的精英,大清王朝的领导者。这是为了念哥儿好啊
不过他却没把这番想法说出来。以他对婉贞的了解,她最是讨厌别人为她或她的孩子决定好一切,如此反对必然其来有自,因此只是平静地陈述道:“那你觉着该怎么样才好?要知道念哥儿那么聪明的孩子,应该早日启蒙才不会浪费了他的天赋,孩子要从小培养起,这点你不能不承认吧?”
婉贞又是一愣,对这番话倒是无法辩驳。念哥儿的天资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明白孩童时期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学习时期,耽搁不得,但让那么小的孩子就去接受正统教育?
不,她还是坚决反对
第二百七十一章 教育
第二百七十二章 痛悟
“皇上,虽然孩子的教育要从小抓起,但臣妾敢问皇上,您小时候便开始接受皇子教育,那您的童年过得如何呢?可还开心?可还满意?可还有着孩子应有的快乐无忧?”婉贞说着,并未有什么激烈的言辞,只是就事论事。
光绪一听,不由愣住了。
从小,他就被灌输了自己是大清王朝接替人的思想,懂事开始便在为这一目的而奋斗着,几乎……应该说完全没有所谓的童年时光啊别的孩子还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启蒙教育;别的孩子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已经在学四书五经;别的孩子在快乐玩耍的时候,他却只能在这高高的宫墙里,默默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蓦地,他明白婉贞的意思了,不禁眯了眯眼,看向她:“但是念哥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是将来要继承大清基业的人,他不能跟其他孩子混为一谈。”
婉贞也不生气,只是微微抿嘴笑着,说道:“臣妾并不是要干涉皇上的决定,只不过这皇子教育,等他长大点儿再做也不迟啊难不成晚个这么两三年,念哥儿就要成为纨绔子弟了么?再说了,皇上当初不是答应过臣妾吗?决不会勉强念哥儿去做什么的。”
光绪一滞,没有反驳的理由。当初是他答应不勉强他们母子,君无戏言,如今自然做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情来,只得有些气闷地看着她,说道:“那你待如何?难道还要让念哥儿这般继续戏耍下去,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懂吗?”
婉贞看得心里一甜。这个男人啊,他本是一国之君,若是铁了心要念哥儿进学,强制颁下皇令的话,她也无可奈何不是?可他如今却宁愿自个儿气苦,也不曾说过半句强迫的话呢
不禁伸过手去,拉住他的,她温柔笑道:“皇上别担心,臣妾自有主张,断不会误了念哥儿的。”
按照后世的做法,孩子七岁之前,都应该上幼儿园的啊幼儿园的教育并不算太高强度,在玩耍中教给孩子一些最基本的知识,为上小学打好基础。她本就准备效仿这一做法。
光绪并不知道她的打算,但心中气闷在这温言软语的抚慰下,神奇地转眼便消失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嘴边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呀……”
两人心手相连,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小小的意见分歧以光绪的退让结束,这令婉贞既感到欣慰甜蜜,却又有几分愧疚怅然。
接下来的话……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带着几分惴惴,吞吞吐吐地说道:“皇上……如今您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臣妾……臣妾琢磨着,是不是……是不是该出宫了?”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胸**发出来,心上仿佛被人狠狠划了一刀,痛彻心扉。
为何会这般痛苦?是因为……他么?
光绪则在一瞬间煞白了脸颊,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住,再也透不过气来,更别提那剜心的痛楚。
脸色大变,他的手上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紧紧握住她的,差点连骨头都要捏碎了,惶然叫道:“你……你不是已经决定……”
眼里翻动着泪花,她抬首看他,语带哽咽地说道:“臣妾……只不过是允诺在皇上病好之前,会一直守在宫里。”如今他病好了,她也该走了啊可是……
知道会很痛苦,却不知竟会如此痛彻心扉,似乎连呼吸都要被夺去,难道,她已经对他……
光绪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变得无比嘶哑,怒吼道:“不准我不准不准你离开我身边”
“皇上……”她的泪珠潸然而下。
留在宫里?她要用什么名义呢?她毕竟还是他弟弟的妻子啊如今更是个寡妇,却明目张胆住进了大伯的后宫,世间之人会怎么看、怎么说?之前要照顾生病的光绪,多少有点名义上的遮挡,如今他的病好了,就连最后那一点借口都消失殆尽,她如何还能死皮赖脸地留下?
她的泪熨烫了他的心,令他那被撕开了一条大口的心得以稍加安慰——她应该也是不愿意离开的吧?是吧?
仿佛求证似的,他炽热的双唇吻上她的,嘴唇、鼻子、眼睛……印下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吻,替她吻干了泪珠,抚平了心中的伤痛。
“不要离开我,贞儿,你也爱着我的,不是么?”他喃喃地说着,带着几分求证、几分惶然,恨不得能将整颗心都掏出来奉送到她手里。
爱?婉贞头上“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爱吗?因为爱,所以不愿离开,因为爱,所以才会心痛吗?载涛死后,原以为已经枯竭的心,如今又爱上别人了吗?那个人竟然还是他的哥哥
眼前一阵眩晕,她不知该如何描述心中的感觉,羞涩?还是愧疚?心虚?还是甜蜜?她的心无法承受那么多,脸色一阵苍白,脚一软,整个人都向下滑去。
“贞儿”光绪大吃一惊,赶紧抱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坐回了炕席上。
“贞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他惶急地大叫道。
婉贞却只是大口大口喘息着,为自己方才的发现而心惊不已,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纷乱的心绪。
忽然,钟德全快步走了进来,看着光绪,脸色有几分苍白,眼中蕴含着惊慌,叫了一声:“皇上。”
“下去”光绪头也不抬,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怀里的人儿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一概都不想知道、不想理会
“可是……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钟德全又如何看不到婉贞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但方才他在外面听到的事情……
现下也顾不得福晋怎么样了这件事必须马上处理啊
光绪听到了他声音中的惊恐,终于把全部倾注在婉贞身上的注意力稍微分出了一些,看着他沉声问道:“什么事?”
钟德全跟了他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又有什么事能够令他如此失态?
“这……”话到嘴边,钟德全反倒又迟疑起来。
这事不是小事,而且事关皇家的颜面、皇帝的尊严,这……该怎么说?
光绪不由得怒了。如今正值婉贞的去留关键之际,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失去她若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就罢了,可这钟德全如今杵在这里,欲言又止,存心耽搁他的时间么?
怒哼了一声,不悦之意溢于言表,钟德全听了,顿时一个哆嗦,知道此时皇帝心情不好,不敢再迟疑,急忙说道:“启禀皇上,方才奴才在外面听到……听到……”
“听到什么?”光绪怒道。
钟德全一咬牙,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道出。
原来方才他送了太医离开,正转回来,却忽然听到两个小太监在一旁嚼舌根子。本来呢,宫里是非八卦多,太监、宫女们经常聚集在一块儿东家长西家短的,并不出奇,但坏就坏在他随意这么一听,却听到一个天大的丑闻
本来光绪的后宫凋零,只有一后一妃两名嫔妃,可以说是相当冷清的,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好管理基本上,本朝后宫除了前些年曾经有过珍妃的祸事,后面便一直很是平静,反正皇帝也不喜欢皇后和瑾妃,她们就算想争宠也没机会,倒也相安无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这一辈子都会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份上,居然还能生出问题来那两个小太监所议论的,正是瞧见有人深夜进出瑾妃寝宫,看那身形背影,赫然是个男人
钟德全当时就傻了,半晌没能回过神来。但当他一恢复了神智,第一件事便是将两个小太监严加看守起来,然后赶紧一溜烟儿跑来向光绪禀报。
听了这番话,光绪也愣住了。
如果两个小太监所言属实,确实有男人夜会瑾妃,那便是yin乱宫廷的大罪啊虽然光绪已经许久未曾临幸瑾妃,但她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就算终生再不获圣宠也不可能再嫁,更别说偷汉子了
光绪的身体在瞬间绷紧,面色转眼便变得铁青,婉贞伏在他的怀中,自然感到了他的变化,赶紧坐起身来,担忧地看着他,叫道:“皇上”
光绪咬紧牙关,眼中燃烧着怒火,只觉得心中冷得像冰,却又怒火中烧,差点发狂。好在婉贞的一声呼唤令他神智一清,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了声音:“彻查”
“喳。”钟德全不敢多话,即使是他此刻也不敢直面帝王的怒火,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光绪这彻查的命令一下,若是没有此事也就罢了,万一事情属实,那瑾妃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痛悟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抓捕
光绪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婉贞很是担忧地看着他,方才两人之间的争端此刻都不算什么了,没有人再去提及。
虽然不是男人,但婉贞可以体会那种被人背叛的痛苦。尤其是光绪这样的君王,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他早年被慈禧囚禁,历尽人间悲苦,憋屈地过了那么多年,心性本就有些扭曲。尽管后来遇到了婉贞而不再变得偏激,但在某些方面依旧是相当执拗的,前半生被人背叛,后半生自然不容许任何人再对他做同样的事情。但谁知如今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可想而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打击、多深的痛苦。
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他身边,无言地抱住他的头,让他伏在自己怀中。他浑身一震,猛地回抱住她,力气那么大,几乎就要把她的腰给勒断了
她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但却一言不发,将他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两人相互拥抱着,从彼此身上汲取着动力。尤其是光绪,在婉贞身上奶香和清香交杂的馨香萦绕下,感受着从心爱的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无言的抚慰和支持,终于,慢慢地,心情平静了下来。
心平静了,却仍旧不舍得离开她的怀抱,但婉贞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放松,心里松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皇上,这事儿如今只不过是个流言罢了,是否是真的还不一定,何必为此气坏了身子?你且放宽心,等调查结果出来了以后再做主张也不迟啊。”
光绪把头埋在她怀里,闷闷地说道:“我也知道,可……”
婉贞再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说道:“皇上,今儿个散步的时间到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光绪也不再是当日不知如何处理自身情绪的毛头小子,闻言深深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怀抱,抬起头来,点了点头道:“走吧。”
两人相携走出了养心殿,沿着宫中道路缓缓走着,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看着光绪心事重重的样子,婉贞自不会再在这个时候提起离开这样刺激性的话题,就只是默默地陪着他,一步又一步,用自己的方式分担着他的痛苦和愤怒,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而此时,钟德全得了光绪的旨意,快步来到神武门外禁军的驻地。正在此处值守的禁军副统领哈托齐一愣,立刻迎上前来,恭声道:“钟公公,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里?快快请进”说着将钟德全迎进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