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胤哈哈大笑起来。眼中全是兴味。他虽常年不在家中。却并不代表对有些事情一无所知。事实上。中虞之事。他已从宁宇昀口中大略知晓了。篝火会上。冉镜殊手捧“神武震天弓”面上竟无一丝敬畏之色。其实早让他心生疑惑。
“神武震天弓”乃是上官家的家传之宝,北霄军边关中可称地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冉镜殊捧弓在手,却是神色懵然,其后竟又轻描淡写的便开了弓,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武功当时便让他心中奇怪。不知何时北霄竟出了这般一个人物,而居然名声这般不显。
事实上,他今年忽然拨冗前来参加这次的秋狩,正是因为得知南岳有人正与草原蛮族接触,似是军中出了细作。而说到细作,论时间与地位,自然以这批弓马教习最为可疑。
不过冉镜殊这般懵懂却又毫不费力的拉开了“神武震天弓”,却让他并不觉得他会是南岳派来的细作,毕竟南岳是绝不会派一个不了解情况而武功又这般好的细作来送死的。
可是如果他是那个人……这一切便都能解释了。用了灯下黑的策略。最危险地地方恰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们堂而皇之的到了北霄边关,躲开皇上地重重盘查。
却又令人在南岳东海故布疑阵,引得上官凭逡巡在南岳,不得脱身;引走宇昀,怕是因为宇昀那小子与她二人都甚熟悉,生恐秋狩之时被他认了出来,露了行踪,因此便凭空弄了个花解语。那笨小子便傻傻的上了勾。果然不曾参加秋狩他想着,越发觉得这两个女子不寻常。难怪皇上提及她们也甚是无奈。只看这一系列的动作,思虑其实也颇严密了,只是不知怎么竟又百密一疏终究漏了马脚。不由笑起来,因又问道:“谦循与那冉镜殊相交了一段时间,觉得此人如何?”
“镜殊,为人甚是豪爽潇洒,不甚计较小节,看似随和,其实性子甚是倔强,既护短,有时却又促狭得如同小孩子一般……”燕谦循想了半日,才说出这一番甚是矛盾的话来,自己听着都觉古怪。
上官胤倒是仔细听了,然后点头笑道:“果然与凭儿口中的那人极是相似……”他起了身,笑着在帐中踱了几步,又吩咐道:“不必为难她们,一切等凭儿来了,再做定夺罢!”他思忖了一会,又道:“那个郑纱罗,却需小心保护着,千万莫要出事,行事亦不可过于张扬,事关内闱闺誉,传了出去,却于皇室面上无光……”
梅遥吃了一惊,脱口道:“难道他们竟是……”
燕谦循也不觉变了面色,皇室……内闱闺誉……
上官胤皱皱眉,摇头道:“不必多问这些,那冉镜殊你们也不必管她,她若要走,你们怕也拦不住她……”他注意到梅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信的神色,不觉微微沉吟了一会,终究道:“你们也都不是外人,老夫也不怕便跟你们明说了……那冉镜殊,依老夫看来,十有**便是那南岳楚青衣……”
南岳楚青衣五个字一说了出来,梅、燕二人都变了面色。南岳与北霄之中虽隔了个中虞,这百余年三国之间虽无刀兵,面上亦是相安无事,可是彼此之间,皆知对方实乃自己的大敌,朝野之间各有密探,彼此拖后腿。互下暗手亦是在所常见。此刻忽然听了南岳楚青衣之名,第一想法顿时便已联系到细作上。
上官胤何等人物,见了他二人面色,早已明白,笑道:“楚青衣迟早是我上官家的媳妇,你们倒也无须过虑。只依老夫说的去办即可!”
梅遥听了媳妇二字不由眉头紧皱,半日才道:“老大人一向最是厌那断袖之事,怎地……”楚青衣与上官凭之事,其实早已在三国传得沸沸扬扬,这边关之地,虽说对这些事情消息并不甚是灵通,这么些时间,却也早传得人尽皆知了。只是梅遥万万想不到,上官胤对于此事竟然还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上官凭可是上官家唯一的嫡子。
上官胤笑了一笑,也不生气,只转头看了燕谦循一眼。忽然问道:“谦循与那楚青衣也算有些交情,可觉得她通身有一丝女儿气?”
燕谦循愣了半天,仔细咂摸着这话,半日才回过神来,愕然道:“镜殊怎会是个女子?绝不可能!”他说得斩钉截铁,毫无疑义。
上官胤一笑,语气甚是自得:“有些女孩子自小便是充了男儿养大的,浑身看不出一丝女儿气也并不奇怪……”
梅遥在旁听了半日,这才明白过来。摇头道:“老大人想必是弄错了,只看那冉镜殊今日所做的事情,怎会有女子……竟能拿了刀去……去……”他尴尬的没说下去。
上官胤想到此事,也不禁皱了皱眉,旋即笑道:“所以世上只有一个楚青衣,也只能有一个楚青衣,若遍地皆是这般女子,那天下男子却该如何自处了!”
燕谦循与梅遥对视无语,想着那冉镜殊素日地行径。纵马西皖,侧帽风流,才不过数月的工夫已倾倒西皖无数少女,这等人物竟有人称他是个女子,怎能令人信服。
上官胤看他二人面色,知他们难以全信,不觉又是一笑,道:“这几日我便令人去寻了宇昀,暗地里瞧上她们一眼。是与不是。想必便能明白了!你们却需不动声色,莫要被人看了出来!”么上心道:“那上官老头倒也不似那般细心的人,怕一时也不会想到,再说了,谦循也未见得便是那多嘴多舌地,哪那般快便捅到上官老儿那里去了……”踢了靴子,就直接钻进榻上,闭眼就想睡觉。
宁宛然白了她一眼,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倒也不勉强你,若有事,你可莫怪我不曾事先提醒了你!”话虽如此说了,终究还是过去,替她拢了拢被。
却也不曾再多纠缠于这些,说到底,她也只是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却并不曾料到燕谦循一出了李增那里便即刻遇到了上官胤。
眼看楚青衣闭了眼便睡着了,她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帐外已透进了淡淡的晨光,她起了身,走出帐篷。已是日出时分,东面天空此刻正云霞翻滚,勾勒得山川平原一片生机涌动。她斜斜地靠在帐篷上,默默的发起愣来。
帐篷门轻轻动了一下,一只雪白的小貂忽然便窜上了她的肩头,蹭了蹭她的面容。宁宛然微笑起来,伸手将它抱进怀里,怜惜的摸摸它地头。这小东西甚是通灵,昨日救了它后,也并不曾离去,只在帐中寻了个地方便窝了下来,晚间便随了众人随意吃了些果蔬肉类,倒也不甚挑食。
金色地霞光在东方翻腾不已,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给天地万物镶上了一层金边,宁宛然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揭开帐幕,进了帐篷。浑然不曾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三双沉思地眼正静静凝视她。
第三卷 第十九章 三块牛皮糖
次日,李增便派了人来,借口有事,要早些回去。上官胤已知了内情,暗自好笑之余,自然不会留他,只是心中好笑而已。一如意料中的,李增在吃了闷亏后并未怎么闹事,毕竟这件事情,他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真闹了出来,只能是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楚青衣大闹了一场,当真是心情舒畅,这些日子所有郁闷一时烟消云散,日日陪了宁宛然在草原悠然闲逛,根本也并不参加秋狩,上官胤等人隐隐猜知了她的身份,更加不会去拘管她,只由得她去便罢了!
宁宛然见此情状,更是肯定行踪已露,只是对方既已猜到,自己再要匆匆离去,只是徒然确定对方的猜想。于是双方便似约定了一般的装着糊涂,却是各行各事,互不相扰。
这日傍晚,燕谦循却忽然来了,自打那天以后,他见着楚青衣就面色古怪,眼神躲闪,楚青衣见他今日忽然来了,倒不免吃了一惊,便笑着请他坐了。
燕谦循环视了一眼室内,他们坐的乃是外帐,却拿了一扇十六幅的山水屏风挡住了内帐,只隐隐绰绰的感觉到帐内有人,却也看不到人。
燕谦循坐定之后,楚青衣便叫了紫云来倒茶,燕谦循捧了茶盏,很是发了一会呆,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楚青衣笑着问道:“谦循此来找我却有何事?”
燕谦循抬眸注目看她,却见她言笑晏晏,剑眉上扬,嘴角轻翘,一派潇洒倜傥的浊世佳公子模样,实难想象竟会是个女子……一时想着心事,竟看得出了神,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般看着别人,实是一件极其失礼之事。
楚青衣见他双目发直,眼神直勾勾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自打知道行踪已然败露,她亦懒得再装,便笑吟吟的抛了个媚眼过去,调侃道:“谦循看得可还满意?”
燕谦循被她一个媚眼瞥得浑身一颤。立时便想起李增来,脸色顿时就白了,因苦笑道:“镜殊兄莫要闹了,我可是一介书生,经不起那把大砍刀的!”
楚青衣听了此言,不由一拍桌子,放声大笑起来。
燕谦循看她那副豪爽的模样,不由叹息了一声,实在无法想象。她若是女子该是如何样子:“镜殊,近来……近来,老太尉在查南岳的细作……”
楚青衣忽然怔了一怔。半日才起身拱手道:“这些日子多承谦循关照。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他日谦循若有事。只管前去绿林盟。但我力所能及。必不相辞!”她正容肃色。这一番话说得爽快直接。一说完了。也不客气。便径自端茶送客。
燕谦循默默看了她一眼。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知她这般一说。几乎便是自承了身份。好在她终究不会是敌人。他日她若能嫁入上官家。亦不愁没有见面之日。只是……他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人影绰绰地屏风。那个女子……内帏闺密……不知道她究竟会是谁……但是能让老太尉亦要特别关照地人。想必身份必然贵重至极罢……
没再多说什么。他起身拱手回礼。默默出帐。
宁宛然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微微地叹了口气。白了楚青衣一眼。
楚青衣有些不耐地打了哈欠。懒懒道:“岳漓涵地手。伸得还真是长。细作派到这里来了。我看你与他准定是前生地孽缘。到哪儿都躲不开!”
宁宛然摇头道:“估摸着他在中虞吃了亏。便想在这里找回来。倒未必是干系到我们……”
楚青衣撇嘴冷笑道:“有件事情,我先前都不曾告诉你。如今既然说到这个,倒不妨说了给你听,你道岳漓涵怎么没去中虞,原来是萧青臧令人悄悄在南岳堤坝上做了手脚,今年南岳本就水多,堤坝一垮,江北千里顿时洪水滔天……”她语中带了怒气,眼中更是寒光闪闪,显是心中恼怒得紧。她虽素来悠游天下,平日并不以南北分人,但毕竟自小长在南岳,对于南岳自然别有一份深厚的情谊,难以割舍。
宁宛然微微苦笑了一下,默然不语,这才明了为何楚青衣近来始终绝口不提上官凭,想来是得知此事后,心中恨极,但是又因自己毕竟算是北霄人,她又不好在自己面前直斥北霄行事狠辣手段低劣,只得郁闷在心。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都长叹了一声。宁宛然才慢慢道:“这个天下,看似太平无事,其实内里早已波澜四起,偏偏这两个……都是雄才大略,心狠手辣之人,恰是棋逢对手。这南岳地细作,竟来了这里,必是联系蛮族的,怕是来年草长马肥之时,必有一场大战……”
楚青衣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淡淡道:“这些事情,本不是我们能管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帝要打仗,你能怎的!”
宁宛然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道:“只是不知这个细作究竟是谁?我只希望莫要是熟悉的人才好!”若是熟悉之人,认出二人来,难免又要生事。
楚青衣冷哼了一声,无所谓道:“当真熟悉到能认出你我的,南岳也只寥寥数人,若敢多嘴泄露,他日我定拔了他的舌头……”地过去了。离开猎场的那日,却下起了秋雨,边关的秋雨少了几分缠绵地凄美,却多了酷烈的冷风,已是将近秋末了。天空阴云低沉,重重的压在头顶,也压在众人心中。
梅遥骑了马,就那么看着楚青衣潇洒的钻进了马车,自打得知冉镜殊竟然便是南岳楚青衣,而且竟然还是个女子,他便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
楚青衣已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转头向他一笑,忽然便做了个鬼脸,梅遥猝不及防,竟被唬了一跳。还未及反应过来,楚青衣已放下了车帘,梅遥不禁苦笑了一下,发现这个楚青衣有事当真如燕谦循所说得,活似个顽皮的孩子。
宁宛然在车中见楚青衣忽然伸头出去向梅遥作个鬼脸不禁失笑道:“你平白的怎么又去招惹他?”
楚青衣嘿嘿一笑,答道:“这个小梅子。早先便不将我放在眼中,将来若有机会,我必要弄得他哭笑不得,有苦说不出!”一头说一头早又掀起了车帘往外看去。
宁宛然笑了一笑,随手拿了本书过来,却只闲闲的翻着,也不曾认真去看。楚青衣兴致勃勃的直往车外看,眸光扫到一处时,却忽然僵住了。楞了好一会,才慢慢放下车帘,转了头过来。面上却是难得一见地震惊。
宁宛然已注意到她神色,当下讶然问道:“窗外有鬼么,怎生这般模样了?”伸手便要去揭帘,楚青衣一伸手便打掉她手,急促道:“别看……”
宁宛然怔了一怔,楚青衣已叹气道:“是岳离轩……”
“谁?”
“南岳祈王岳离轩!”
宁宛然眉头紧蹙,慢慢道:“你没认错罢!”
“我本来只是觉得那随从有些眼熟,他见我看他,居然对我一笑。还挤了挤眼……”楚青衣咬牙恨恨道:“那块该死的牛皮糖……”
饶是宁宛然正是忧心之时,忽然听了此话,也不由一笑:“上次听说你一掌便打断了他三根肋骨,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罢!怎地如今提到他犹自这般咬牙切齿的!”楚青衣知道宁宛然不甚愿意提及岳漓涵与萧青臧二人,但与二人相关之事便有意无意的极少提及,岳离轩之事也是萧青臧偶然说起,宁宛然方才知道,其实不知详情。
楚青衣撇嘴道:“我这一生,遇到的牛皮糖其实不少。最为难缠的便是三块,这岳离轩排行第二,若说追人,他虽不在行,不过官府势力尽在他掌握之中,我到哪儿,只略停个几日,立时便能见到他,实在烦人得紧!”
宁宛然扑哧一笑。便乐的顺着她话问道:“这三块牛皮糖却是哪三块?”
楚青衣摸摸鼻子。哼哼了两声,别过头去。显然不想提及这种伤及颜面地事情。
宁宛然一笑,知道她素来好面子,向来极少提及自己的糗事,便道:“你若不说,改日我去问石楠,其实也不是问不出!”
楚青衣苦了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宁宛然看似性情清冷,素又拒人千里,其实颇有促狭的一面,这般一说,自然是在威胁了:“你也莫要问了,我说便是了,其实那排行第一的牛皮糖便是那石楠姑奶奶了……”
原来楚青衣早年救了石楠后,石楠只以为她是男子,便要以身相许,楚青衣性子素来顽皮促狭,便顺理成章的逗了她一通,然后潇洒的跑了。偏偏石楠乃是江湖女子,脾气火爆又消息灵通,见她跑了,便一路追了下去,直追得楚青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差不曾跳崖。
那段时日,江湖道上,鸡飞狗走;青楼楚馆,门塌墙歪。江湖中人,但见了她二人,无不退避三舍,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石楠原本的外号乃是“海棠仙子”,经了那一事,江湖无人不知她是楚青衣的女人,“海棠仙子”也因此升格成了“海棠娘子”。
如此追逐了数月,楚青衣终于投降,乖乖在绿林盟正堂之上承认了自己实乃是个女子,若不是别人拦得快,她便险些被石楠拿了刀剐了。也正因了此事,楚青衣后来遇了石楠,总也矮了半头,行事更是处处让她三分,不敢当真与她为难宁宛然听了这些话,直笑得腰也直不起来,笑得够了,才又问道:“那第三块牛皮糖又是谁?”
楚青衣沉默了一会,微微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闭了眼,靠在车壁上默默无语。
宁宛然见她神情,便知那人必是上官凭,心中不由一阵怅然。不由别过头去,伸手揭开了车帘,默默地向外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东方,矗立着一座高大地城池,黑色的城墙向两边蔓延了开去,似与天地相接。
西皖城,已是近在眼前。
重新码的一章,郁闷
真想抓狂
第三卷 第二十章 不成功的仙人跳
深秋的西皖,已是风如刀雨如箭,冰冷的秋雨落在人的面上,恰似刀子刮过一般,生疼生疼的。已是傍晚时分,梅遥骑着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行着,边关的凄风苦雨,他早已惯了,亦早不当一回事情了。从猎场回来已有数日,弓马教习府上并无任何动静,那个石楠也不曾回去。他不由拧紧了眉,上官胤已派人去寻宁宇昀,却并没有消息,包括宁宇昀在内的那四个世家子弟,便似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个花解语。
想来老太尉此刻已是心急如焚了罢,梅遥暗暗想着,心中有些淡淡的烦躁。南岳的细作已然查了出来,不出上官胤所料,那细作并不是冉镜殊或者该唤她楚青衣。上官胤已抓捕了西寅城的弓马教习滕磊,只是滕磊知道的其实有限,紧要人物偏又受伤跑了。
梅遥仰起头,一阵寒风刮来数点急雨,落在他的面上,不但未能使他冷静下来,反而更觉心中燥热得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需爆发,却又始终无有门路。他急躁的举起马鞭,重重的打在**马上。那马原是他素日最为心爱的,何曾受过这等待遇,这一鞭下去,一惊之下,便撒开四蹄,沿路狂奔起来。秋雨渐渐落得大了,细细密密的,编织成了一道朦胧的水幕,景物也迷离起来。梅遥被急雨打得一时睁不开眼来,又想着这般的天气,天又晚了,想来也无人会在街上乱走,便由得马儿疾驰,也不曾勒缰,只腾出手来,去拭面上雨水。
待到他听得马前一声娇呼,再急急勒马之时,已是不及。只见得马前一名女子已宛转于地,动也不动,亦不知生死。梅遥额上冷汗涔涔,忙甩蹬下马,上前去扶那人,伸手急急去摸那人鼻息。只觉鼻息虽然轻缓,幸而还有,这才略略放了
他忍不住便打量了一下怀中女子,却见她乌黑的发已然半湿,却更觉黑鸦鸦的,如云一般浓密。因受伤昏迷而苍白的面上绝无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眼,黑色睫羽沉沉的垂着,在白得如冰玉般的面上划出两道惊心动魄的曲线。梅遥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阵的抽疼。微微犹豫了一会,他一手抱起那女子,一手去牵马。打算将这个女子带回府中去修养,便在此刻,那女子却偏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睁开眼来。
梅遥心中微微一喜,忙低头看去,一眼便看进了一双既澄澈如水又惊惶羞怯地眸子,那么怯怯的,视线与他一接,立时垂了眼。苍白的面上顿时飞起了一抹浅浅的红晕,梅遥怔怔的看她,忽然便想起一句“烟笼芍药”来。
感觉到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梅遥有些慌乱的发现自己犹然抱着她,便急急得松了手,那女子显然不曾料想他就这般松手了,娇软地身子便无力得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如猫般的呻吟,黑亮的眸子中顿时泛起了层层水雾。却拿了洁白的贝齿咬出苍白的唇,只是强自忍住眼泪,倔强中更显楚楚风情,万种情致尽在不言。
梅遥僵立在雨中,鼻中犹自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馨香,似是她身上的,清而淡远。他一生风浪经的不少,战场上亦曾几度生死,却自来不曾遇过这种事情。已故的亡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多年,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却始终少有怨言,只是默默帮他孝敬母亲,料理家事。他也是个淡漠之人,日子便在偶然地探亲中越发过得平淡而宁馨,直到她一病而亡。
他叹了口气,有些迷茫的发现自己竟会忽然想到?br />免费电子书下载1.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