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这样的端庄，这样的美，又是这样的让人心疼……
宛心点点头：“我没有睡着。 ”她不想隐瞒或者伪装，他的吻，他的离开都是那么清楚。
他愣了一下，眼帘垂下：“皓晨要来了，我不能容许这里出现丝毫差错。”
宛心笑了：“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身份。”多么简单的道理呵，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越是笑，他的心就越乱，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她不是把什么都说清楚了吗？面对这样的她，他还能再说什么？
拉过她的手，贴上他的心口，仿佛呢喃一般：“什么都不用看，什么也不要听，你要相信我。”他只能说这么多，内心如火焰一般的挣扎被他强压了下去，看着宛心淡然的样子，那挣扎转化成了一丝恐惧，现在的她仿佛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淡漠。
别过头去，看着远处墙壁上挂着的字画，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近怀里：“再睡一会吧，等下臣子集齐，我会叫醒你。”
她点点头，没有挣扎，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随着他的心跳翕动着。
※※※※※※※※※※沁※※※※※※※※※※
当后宫的嫔妃们在文清和宁巧音的安排下来到上书房门外等候的时候，宛心正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她，文清没有丝毫的惊讶，像过去一样的屈膝请安：“皇贵妃娘娘大安，前殿已经准备好，请皇贵妃娘娘检验。”她说这话的时候，天胤正走了出来。
她的谦恭恰如其分。
宛心看着她：“不用了，你现在代我搭理后宫，所以一切都由你做主，文贵人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半个月没见了，瘦了何止一圈的皇贵妃气势依旧未减。“代理我搭理后宫”寥寥数语就点明了自己和她的差距。文清抬起头，微笑着，没有说话。
天胤走了过来，王安连忙上前：“皇上，大人们都在前殿恭候了。”
“知道了！在前殿做什么？直接去宫门迎接贵客！”
王安应了声，然后跟在后面。
宛心看了王安一眼：“准备龙御！”
“呃？”王安不明白皇贵妃的意思，龙御是出宫外行的时候乘坐的，这个时候准备它做什么？
天胤明白了，他赞叹着看着宛心，然后斥责王安：“皇贵妃的话你没有听见吗？难道让朕步行去？”皇帝自然要乘龙御的，这代表着气势和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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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针锋相对
朔国的人来了，当皓晨微笑着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时候，宫门外迎接的人几乎都愣住了。
一国皇帝，一个如此强大帝国的皇帝居然是御马而来。
虽然没有盛大的随行队伍，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皇帝就是皇帝，举手投足间的帝王之气依然魄人，束在头顶的用金丝盘起的发髻，垂下一半在凛冽的风中飘舞。
沙场出身的他衣着单薄，在凛凛寒风中却神态自若，看不出丝毫的寒意。
他微笑着走到天胤的面前，那笑容干净的让人和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点都联系不起来。
“没想到天胤皇帝亲自来宫门迎接，朕真是万分荣幸。”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和他的人一样的干净。
可是他的话呢？称赵国皇帝直呼其名，而自称自己为朕，同样的皇帝，因为他的一句看似感激的话，就让天胤的身份低了一层……
虽然有些懊恼，可是天胤不动声色，他也笑着回应：“既然来赵国做客，何必如此客套呢？又不是诸侯见礼。”
皓晨有了反应，天胤的话让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如他父亲一般可期：诸侯见礼？他居然将自己的示威比喻成诸侯见礼？
“既然天胤兄如此随和，那皓晨也就不虚礼了。”
见面的第一场较量，各自开口一句话，未见胜负。
宛心一直站在天胤的身侧，她固执的不用含儿搀扶，高傲的坚持着，陪侍在天胤的身边。
金色的裘袍和帝皇的一般耀眼，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她。宽大的裘袍看起来裹在大病未愈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合身，所以当皓晨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难免会流露出一丝轻蔑。
“这位就是皇贵妃娘娘吧，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真是一位小巧的碧人，不知道赵国的美女是否都像娘娘这般呢？”看她这样子一阵风就能刮跑了，很明显的营养不良。他的话让身后跟随的骑士一齐轻声嗤笑着面前的这个“小巧的碧人”。
宛心看着他，无视他目光中的轻蔑，反而回以淡淡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臣妾宛心见过皓晨皇帝。”语调平平，不卑不亢。
皓晨的狂放使她不悦，但是她不能说什么，因为她没有反驳的资格。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皓晨微怔，而御行官则适时的出现：“恭请赵国，朔皇入宫。”
笑声止住了，天胤和皓晨并肩进入皇宫，而赵国的后宫和大臣们则跟在天胤的后面鱼贯而入，庄严，整齐。
这是皓晨第一次亲自出使别国，以往他都是带兵直接攻入别人的领地，而最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皇宫，那时迎接他的都是朝拜和屈服，而赵国则不同，尽管他们过去也曾经向他表示过屈服，可是自从赵天胤即位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国家和过去不同了。
而今天的见面让他更加不能小看了这个对手。
前殿之中一切都装点的古朴清雅，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出自名师的字画，显现出主人的清高。
看着这一切的装饰，宛心淡淡的笑了：她知道天胤，文武双全的他最厌恶的就是画，记得在东宫的时候，她曾经将一副山水图挂在他的寝殿内，可是却被他斥责了一顿，而如今这满殿的字画都是文清亲选的，他却……也许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吧。
想到这里，她没有办法不让自己去注意文清，而文清呢？她始终低垂着头，像往常一样缩在嫔妃中最不起眼的位置。
尽管前殿今天要宴请皓晨，可是却异常安静。
所有的大臣都不敢轻易开口行动，就连咳嗽也不敢，免得失了体统，或者显得轻慢。
虽然是宴席，虽然面前摆满了珍馐佳肴，虽然上座的两个皇帝已经互敬美酒举杯畅饮，可是下面的人却没一个敢举杯下箸。
天胤也不开口，宫门外的那一次初见就让他知道身边的这个朔国皇帝不仅仅是个武夫，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一旦自己开口，就难免会给他留下机会。
皇帝的神情楚云看在眼里，这样一个入朝不过半年的左侍郎端起面前案上的酒杯，高高举起：“为赵国和朔国的共荣和平，臣楚云满饮此杯。”说完，一饮而尽。
只要有人开口，一切就都好办了，前殿的气氛不似刚才的那般压抑，大臣们和皓晨带来的使臣交互攀谈敬酒。
皓晨笑着：“早就听说楚云是个罕见奇才，今日一定要回敬一杯。”他也饮干杯中醇酒。
他的话让宛心有些好奇：楚云从前不过是东宫的谋臣，而入朝后也不过是四品侍郎，名声竟然能传到朔国去吗？
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天胤，而那个男人的脸上却是淡淡的微笑，什么的都看不出来。
楚云也是一愣，很明显，他自己也没想到，于是连忙起身回礼。
皓晨放下酒杯，微笑着直入主题：“不知道你为什么死守着那一块荒地呢？既然希望两国交好，赵国总得表示点什么吧？”
本来十分融洽的气氛，随着皓晨的一句话，再度陷入僵局，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朔国来的使臣。
楚云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那朔国又准备向我们表示些什么呢？”
这句不怕死的话说出来，所有的人都为楚云捏了一把汗，而皓晨则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开双手：“你们想要什么？缺什么尽管开口！”
一句话让楚云语塞，他是臣子，他能向一国之君要什么东西呢？
他看着天胤，看着他的皇帝如何开口。
天胤依然抿着嘴唇，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端起酒杯轻酌一口。他又如何开口呢？无论要什么都说明是自己不足的。
楚云有些着急了，殿前里安静的能听得见个人的心跳声。
一缕清脆的女声传来，众人惊讶，却看见宛心在捂着嘴偷笑。
坐在身后的贵人们更是瞠目结舌，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皇贵妃啊？如此轻慢的笑声居然来自于那个行为做事谨慎严谨的她。
天胤转过头来，有些不悦的看着她：“难道朔国皇帝话很好笑吗？皇贵妃竟然如此开心？”
宛心点点头，目光越过天胤直接看着皓晨：“我们要什么你都可以给吗？”
皓晨点头。
“宫门处时，皇上长发飘逸的样子真实让臣妾羡慕，所以臣妾想要皇上的一缕头发……”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令人瞠目。
皓晨脸色大变：“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怎么能随便给人？”
宛心不语，低头饮着杯中暖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云立刻明白，接口说道：“土地山川授之先祖，我们又怎么能随便送人？”
这一下，皓晨明白了，他发现自己小瞧了坐在下面的那个安静的女子，难怪天胤像个闷葫芦一样，原来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她，所以才如此的放心：赵国的嫔妃和臣子都能难得住朔国的皇帝，那赵国皇帝呢？……
他有些不快：“果真决绝，只怕这样的决绝会伤了我朔国准备和贵国修好的决心了。”不能修好，那就打！这是皓晨最干脆的作风。
楚云笑了：“皇上不要忘记这里是赵国。”
皓晨看了他一眼：“朔国的一百万大军正在边境上准备着呢。”他若不是又备，怎么能轻易到这里来？
前殿再一次陷入寂静：一百万啊！几乎是赵国举国的兵力了……现在谁还敢再乱说话呢？
安静的前殿里再次响起宛心的声音，这一次，音调不再轻慢，她恢复了往常的沉静：“边境距这里六百里之遥，而我们的武士距皇上你不过十步，若皇帝不再了……纵然千万雄师踏平我赵国江山，对你而言又有何用？”
天胤笑了，他看了宛心一眼：“你呀，皓晨皇帝不过是一句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宛心会意，重新低下了头：“臣妾失言……”
第五十五章：贵妃与皇贵妃
宛心的智慧缓解了尴尬，也冲退了皓晨的气焰。
殿内的大臣心中钦佩，而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的捏起一块小点心放在嘴里品一品，皓晨看着她，她安静的让他有些吃惊，宫们处的懦弱，开宴时的轻慢，驳斥自己时的冷静，还有现在的安静，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接下来的时辰里，皓晨没有再刁难任何人，他仿佛真的是一个客人，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融入赵国的气氛中。
嫔妃们也是要喝酒的，宛心例外，她的身体不容许她沾一点点酒水，而代替她向皓晨敬酒的自然是文清了。
一杯酒下肚，两抹红晕立即泛起，更显得怜人。
看着她的样子，天胤低声唤过了王安，吩咐了几句，王安应声退下，一会的功夫，解酒的蜜汤就送到了文清的面前，宫女说了句什么，文清有些羞赧，遥遥的向着天胤的方向欠了欠身子。
而天胤则回以一个微笑。
一旁的皓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宛心一眼：看来女人太过聪明了未必好，空有皇贵妃的身份，却不如一个贵人。
一个朔国的使臣几杯酒落肚嘴上便没了分寸，他笑呵呵的说着：“怎么？难道贵国就让一个贵人来向我们的皇上敬酒啊，未免太怠慢了吧。”说完，乜了天胤一眼。
天胤笑了：“贵人？她可不是贵人啊，朕已加封她为贵妃了！贵妃敬酒，皓晨兄，这可不算怠慢吧？”说完，他看向皓晨。
前殿里一片寂静，宛心的睫毛颤了几下，依然安静着。上一次加封为妃被她回绝了，这一次直接晋升为贵妃，呵……在这样的一个条件下，多么顺利成章的加封呀。
皓晨听了天胤的话楞了一下，随即目光飘向文清，那个女子目光清冽，毫不闪烁，很显然，天胤不是说谎，于是他笑了：“天胤兄说的是哪里话？我的那个属下就这个脾气，喝多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莫说是文贵妃，就算是其他贵人敬酒，皓晨也绝对不会那样想的。”
焦点从宛心的身上转移到了文清那里，站在宛心身后的含儿暗暗的捏紧了拳头：加封贵妃这样的大事，皇上没跟娘娘透过半点风声！皇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非要娘娘伤心到死，你才甘心么？
面前的宛心挺直腰身，只有含儿知道娘娘的支撑是多么艰难。
宴席上莺歌艳舞，娉婷婀娜。
时间就在这暗涌与热闹并存的气氛中慢慢过去了。
当最后一支舞曲跳完，行官走了进来：“宴席到此，朔皇一路行来车马劳顿，还是早些歇息为好。”这只是一个迎宾宴会，所以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天胤先起身：“皓晨兄，时间已经不早了，去行馆歇息吧，朔国的一切行礼都是文贵妃亲手准备的，希望皓晨兄会满意。”
皓晨笑着站起来回道：“既然是贵妃亲自布置，皓晨还能有什么不满意呢？天胤兄请……”说完，他谦让着，客让主先行，这是在降自己的身份，和他初来时简直判若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天胤虽然疑惑，但是也不推辞，先行走下台阶，皓晨跟在他的身后，臣子姘妃们都肃立着，宛心，，勉强的站了起来。
两个皇帝从她面前走过，一个停下了脚步，干净的声音响起：“皇贵妃的修养和耐心真是让皓晨佩服，改日一定求教！”
宛心楞住了，疑惑的看着皓晨，看到的则是那双明亮的深色眼眸中释放出一抹诡异的光芒。
没再多说什么，皓晨大步离开，臣子们跟了上去，而宛心哭笑着叹了一口气：今日的这场酒席，自己种下的是福还是祸呢？对赵国自然是福，可是对自己呢？
含儿觉察到宛心的阴霾，轻声问到：“娘娘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宛心摇头，勉强着出了前殿。
龙御已起，上面坐着的是天胤和皓晨，静默着看到他们离开。
“皇贵妃娘娘！”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宛心回头看时，却看见内务府的福安站在身后。
“你来做什么？”这里应该没有内务府什么事才对。
福安上前请了安：“皇上吩咐奴才派轿子过来送娘娘回宫。”说完手一抬，转角处出现了一顶暖轿。
刚进典情宫，王安就跑来了：“皇贵妃娘娘，今天皇上驾幸文……贵妃。”
宛心点点头：“知道了。”
王安低着头退了出去，他不敢看宛心，像做贼一般的溜掉了。
含儿抿着嘴唇看宛心，眼底的伤心和愤怒一目了然。
宛心看见了，轻轻一笑：“你呀！今天的情形皇上如果不加封文贵人又该怎么做？”
别过头去，含儿依然满腹怒气，咕哝着：“那娘娘呢？在前殿里娘娘一开口就解了围，难道皇上不该立即加封娘娘为皇后吗？”
“胡说！”宛心呵斥道，因为心急上火，又咳了起来。
含儿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主子：“娘娘莫气，娘娘莫气！奴婢错了，再不敢胡说了！”
好久才平复下来，宛心点点头，气喘连连：“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就由他去吧。”
不敢再乱说了，含儿拼命的点头，手却抖个不停：自从在光华寺发病到现在，娘娘总是咳个不停，人也一天天的瘦了，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染了痨病吧……她的心中一阵轻颤：老天呀，求求不要再折磨娘娘了。
从她一脸的紧张，宛心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不要瞎想，可蒙的医术如此高超不都说我并非重症了吗？你还信不过他？”
一句话卸下含儿心中的大石，她咧开嘴笑了：“娘娘说的对，是奴婢多想了，咱们回屋吧。”
主仆二人挪到房间里，脱下厚重的裘袍坐到暖炕上：“去给我沏杯暖茶来。”
含儿收拾好衣服，答应着跑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宛心的脸上蒙着一曾哀怨，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紫色的荷包，上面用丝线编织的“胤”字是那样的柔美、安静。
苦笑的看着它，用针盒里取出剪刀，一点点的将它拆掉。
行宫内暖意融融，宫女们来回走动着，伺候着皓晨更衣，洗漱。
一切停当，皓晨靠在床塌上昏昏欲睡，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宫女们熄灭了房中烛火，躬身退出。
黑暗中窗户上传来一些动静，刚才还睡意朦胧的皓晨瞬间坐起，快步走到窗前，猛然推开窗户。
黑影一闪，房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画出来了吗？”皓晨压低的声音。
黑影低声恩了一句。
皓晨伸手：“把它交给朕。”
黑影恭恭敬敬的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双手捧上。
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宣纸上所有的亭台楼阁，朝华殿、乾坤殿、皇后殿、皇贵妃殿，典情宫、贵人宫……几个出口，现住何人，很显然纸上所绘的是赵国皇宫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