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很苦的。”孤末沉声说着,神色里隐隐有着心疼。
“可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他宁可忍受暂时的相思,也宁可狠心的不顾她的等待与思念,只求换得她的平安。他还活着,他们会有相见的那一天的。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杨剑手里?”按理说,杨剑囚禁他的事连文武百官都无人知晓,必是很隐秘的,又怎么会轻易被人知道?
话刚出口,便见孤末一脸神秘的笑了起来,道:“你猜猜?”
这小子是不是傻了?他北宫殇又不是女人,哪有闲情跟他玩这种猜心思的游戏?都做了国君了,还是一点也不严肃。
见他皱眉,孤末心知他是不会猜了,只好收起卖关子的心情,道:“是一个叫泠儿的宫女冒死逃到了我这里,给我报的信。她是偶尔偷听到莎琪儿说漏了嘴,才知道你被他们囚禁起来,可是,却并不知道你究竟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所以,她逃出皇宫,跑到东陵向我求助。”
谜底
东山再起(上)
东山再起(上)
泠儿?北宫殇心中微微一震,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在他身边多年始终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她竟会有这样的勇气与智慧。或许吧,这么多年来,他又注意过谁?在意在谁?耳边突然想起有一次苏儿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她说他人际关系太差,看来真是一点也不假,他不知道要怎样和别人相处,甚至,他轻易不让别人接近他,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可是,却还是有这么些人让他感动,让他感触,幽云,孤末,泠儿人不能永远孤独的活着,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逐渐丰盈,或许,历经这一次劫难,他的人生也将重新开始。
“她人呢?”他突然有些担心,毕竟,宫里不见了宫女,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谁都知道泠儿一直是他身边的人,她的突然消失,极有可能引起杨剑他们的警觉,如果她再回去,很可能会有危险。
“她”提到泠儿,孤末脸上有些难色,半晌不语。
见他欲言又止,北宫殇心中微沉,“她回去了?还是,出事了?”他不希望再有人因为他而有什么不测。
“她没事,只是,现在人在峪峰关。”孤末想了想,又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她和孤云有一点小误会,所以”
孤云?就是那个曾经对他放冷箭的小子?他把泠儿带去了峪峰关?不过,听孤末说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既然她逃出宫来,自是不可能再回去,如果能在东陵安定下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多久才能痊愈?”眼下,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尤其,是听孤末说了诺儿的事后,他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赶回貊仓族去。
“至少也要三个月。”孤末站起身来,“你的内伤很严重,御医说了,必须要静养,现在汝越国乱得很,我也不可能放你回去,你好好养伤吧。”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三个月?现在就是三天,他也等不及了。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必须等伤好了以后才能走,因为他还要保护苏儿她们母子。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好在,已告别了那种地狱式的生活,在御医的精心医治下,他身上的伤恢复得比预期的还要快,不出三个月,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身上的鞭伤,尽管用了不少的外创药,却仍不免留下疤痕,御医说是因为重复受创的缘故,所以,恢复到原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应该会慢慢淡去一些。
这些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不知苏儿看了,会不会害怕。想到苏儿,他抑制了几个月的相思再也控制不住了,不顾孤末的挽留,提前离开了东陵。
回到汝越国境内,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国家与过去的不同。因为战乱,人人都生活在惶恐之中,不管是哪个城镇,都再难见过去的繁华安宁。虽然东陵罢兵,减免了不少百姓的疾苦,但其它国家仍是不断来犯,杨剑四处征兵,每入一处城镇,都是重重设卡。好在,他早有准备,易了容之后,并没有被人认出来。
赶了两天路之后,眼看着啼露山离自己更近了,一时间,他心里竟有些惶恐起来。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
“喂,那边还有人男的,快,把他也带过来。”不远处忽听一声咋喝,紧接着,就有好几个身着士兵服的男人朝他跑了过来,倾刻间到了他跟前,将他围住。
北宫殇微微挑眉,冷眼扫向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他回国的事除了孤末,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这几个士兵原本是要过来擒人,却被马上的人的气势所震住,一时间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没了反应。
“你们几个在那边磨蹭些什么?抓个人也这么不利索。”先前的嗓门再度吼着,不等这些人回话,便赶了过来。
只见此人一身战袍,虎目生辉,声音更是响亮,却是怎么看怎么像那个曾经与他共同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屈征。
“屈征,怎么是你?”他不是该镇守潼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屈征微微一愣,听着眼前的人声音如此耳熟,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生了疑惑,“你是君上?不对啊,你声音怎么那么像君上?”
“叫我的名字吧,我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君上了。”见是自己人,他除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君上,真的是您?”屈征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真的是北宫殇,一时间,七尺高的汉子竟忍不住热泪盈眶,“太好了,您回来就太好了,潼关失守了,现在到处都是内乱,戾突国人趁虚而入,占据了潼关,还抢走了好几座城池,属下也是迫不得以,所以,现在才到处征兵,加强防守。现在,有您坐阵的话,必定士气大振,看来收复潼关有望了。”
屈征脸上又是笑又是泪,让北宫殇看着有点哭笑不得。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君主,也没有立场再战了。”汝越国已与他没有关系,要派兵打仗,自然还有杨剑。
屈征似是这才想起来,惊喜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转为哀伤,“是啊,属下真后悔,那天就不该退兵,否则,汝越国也不至有今日。”
“屈征,你自己保重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怕再看到他们,他又放不下心走了,苏儿还在等着他呢。
见他要走,屈征这才醒过神来,突然屈膝跪在了他马前,道:“君上,就算是为了边关的百姓,您就再战一次吧,屈征愿誓死追随您。”
其它人一听他是北宫殇,又见连屈征都下跪了,便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再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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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再起(上)
东山再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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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北宫殇犹豫了,屈征又接着道:“君上,您就忍心看着汝越国被人分割吗?一旦戾突人入主国中,百姓便再无活路了,就连您和您的族人,恐怕也难再有安稳。.”
北宫殇心中微震,这一路下来,他何尝没有看到因为战乱而给百姓带来的疾苦,那些正处于战争中的城镇会是什么样子,对于他这个常年征战的人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之所以让自己去麻木,去忽略,是因为,那些百姓已不再是他的子民,他便没有力场,也没有义务吗?所以,只求自保,而不管其它人死活?
屈征说得没错,戾突人凶悍无比,加上他曾经讨伐过他们,相信他们对汝越国的愤恨已不是一点点,一旦被他们攻城掠地,百姓便再无生机可言了。而他的族人,也终将受其影响,再难得安宁。
虽然,他曾经是为了复仇而生,然而,这几年的君主生涯,也让他对百姓有了一种无形中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尤其是这一次的经历,更是让他曾经紧闭的心有了新的触动。
他已不再是那个绝情冷酷的君王,因为,有人教会了他爱,更有人让他学会了感激。
苏儿也会赞同他做这样的选择的,对不对?她是那样善良,一定也不忍见民生疾苦。他和她这份爱,得来是何其不易,所以,他唯恐会失去,只因为,他曾经杀戮太重,因为,他怕自己没有这个福份享有这份美好。
可如今,他们还是排除万难了,他也死里逃生了,所以,他更想为此而做些什么。“君上,虽然您被罢了位,可是,在万千将士和百姓心里,您仍是他们的君主啊,只要有您坐镇,内乱必定得以平复,也必会有更多人愿意投入您麾下,一起抗敌。”屈征继续说着,脸上因为这份希望而绽放出光彩来。
“请君上带领我们一起抗敌!”林子里数十人齐声喊着,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
或许,这就是他这一生的使命,怎么逃也逃不掉。
“大家都起来吧。”北宫殇搀起屈征,心里也暗自下定了决心,“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们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叫我君上,而且,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
“为什么?您不知道,有多少将士盼着您能回来主持大局。”屈征一脸的不理解。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你们才要保密。你想想,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如今内乱已经四起,若是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是会有不少人来投奔,可是,在世人眼里,他便真是要另起东山了。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杨剑必会不顾一切的派兵来讨伐,这只会让内乱演变为激烈的内战,也让敌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百姓则更加难以安宁。最重要的,就是势必会要危及到苏儿和貊仓族人的安危。
屈征本是武将出身,自是没有想这么多,如今,经北宫殇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想到了这一切的后果,刚刚浮现的惊喜又压了回去,“那,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们都听您的。”
“一切由你出面,先征齐兵马,将戾突人赶出边关再说,另外,我的身份,如果谁敢传出去,格杀勿论。”绿眸凌厉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迸射出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为之心颤。
“您放心,这几十号人全是我的亲卫军,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屈征拍胸脯保证着。
“那,就走吧,带我先去你们的营地。”说完这句,北宫殇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相聚在即,看来,又要延期了,只是,这一次,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因为,这一次他是为自己而战,也是为了他和她长远的将来而战。
重新戴上面具,他再度隐藏起自己,他知道,只有在江山彻底安定的那一日,北宫殇才能出现在这个世上。
军营就在不远处的小镇上,因为屈征曾是他的部下,加上在京城那次举兵要胁,所以,杨剑对他成见很大,这次戾突国破境之后,杨剑更是心生嫌隙,遂将他调至了这无关紧要之地,而他那数万兵马,更是被削成了寥寥几千人,这也莫怪他要到处抓壮丁了。
如今,戾突人已兵临幽州,杨剑派去了数万兵马守城,然而这种被动的防守却不知还能支撑几时。
“守城的大将曾与我有几分交情,所以,我才想集结人马,自发过去支援他,现在,到处都有战乱,早已没有后援可派了,拖久一点,怕是连粮草也成了问题。”想到这些事,屈征便头大了。
如果幽州失守,就将直接威胁到汝越国的半壁江山,形势紧急,也只有用险中取胜的办法了。“你不是说领军的是戾突国的霍拓王子吗,我曾经与他交战过,知道他的实力,我去把他杀了。”
霍拓骁勇善战,武艺也很精湛,也莫怪能一举拿下潼关,直逼幽州。虽然他没有十足把握一定能杀得了他,但即便是失败,他也还有能力全身而退。
“不行,您是军中的主心骨,怎么能让您去冒这个险,如果真要去,也是我去。”屈征义不容辞的说着,刺杀霍拓是何等疯狂的举动,他不是没有想过,可真正要做到,谈何容易,他自知没有那个把握,可他也决不能让北宫殇以身犯险。
“不入虎|岤,焉得虎子。”有时候,必须要兵行险招,才能反败为胜,如今的形势,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机会只有一次,出其不意,才能制胜,我去,胜算最大。”
因为,这些人当中,能与霍拓交上手的,也只有他。
以杀制杀,用鲜血去换取安宁,这是唯一的方式,而他,有着必胜的决心,也有着必须活下去的觉悟。
多年征战炼就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战,他赢定了。
东山再起(下)
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这一战如预期中的一样顺利。.没有人会料到有人敢刺杀霍拓,更没有人会料到,还有人能刺杀霍拓,所以,霍拓死了。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刻,终于认出了他来,可是,他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北宫殇砍下了首级。
袖箭带着尖锐的哨音冲上了半空,绽开出一朵耀眼的火花,接到信号,屈征带领数千兵马毫无预警的攻入了敌营。
戾突人精善骑射,可是,这一役,他们的长处却没能得到发挥,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准备,便由主动变成了被动,没有了霍拓,军心顿时尤如一盘散沙,乱成了一团。在夜幕的掩盖之下,浓浓的血腥味悄然取代了一切。
因为最终未能说服镇守幽州的大将,又恐消息走漏,所以,这一战,屈征的几千兵马虽然歼灭了不少戾突国人,却终究未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仍有数千戾突人退至了潼关,死守不退。
夺回了失去的几座城池,屈征一时名声大振,不少反对杨剑的内乱军纷纷前来投靠,而杨剑也因为屈征未经旨意擅自出征而定其谋反之罪,命其交出手中兵权,至此,屈征彻底反出朝廷,以义军的名义,号召了不少勇士加入旗下,并以夺下的济洲为阵地,乘胜追击,在历经数月之后,终于重挫戾突国的兵力,汝越国以北的这片江山终于除去了一大劲敌。
杨剑并未因此而放过他们,在这段期间里,仍不断派兵来扰,企图削弱这股日渐庞大的力量,然而,终因主军分布各处抵抗外敌,所以,并未造成什么有用的影响。反是这样的内外分扰,曾经丰厚的国库也开始有了捉襟见底的尴尬。
最终,杨剑不得不放弃内战,将全部兵力集中在了对外的防守抗争上。
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一年多,在北宫殇的暗中指挥下,国外的内乱已基本平定,而他们这支义军,也由当初的几千人,发展到了现在的数十万人,相当于当初汝越国大半的兵力。
而在这一年多里,他也暗中打探到了很多关于苏儿的消息,她比他想像的还要坚强,身为一个弱女子,却在这战乱年间里救下了不少人,也帮了不少人,虽然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但她却仍积极的活着,用她的热情,给了许多人活下去的希望,也让诺儿健康快乐的成长着。
她让他震憾,他无法想像,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是经历了怎样艰难痛苦的心境,才走到了这一步,此刻,他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她,将她狠狠的拥入他怀中,好在,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了。
帐蓬内,炉火给这初冬的夜带来了一丝温暖,他却毫无睡意,走出军帐,外面冷风啸啸,细碎的雪花飘洒在空中,让寒夜更寒。
再过几个月便又是春天了,这一次,他一定要与她同赏桃花。想到他和她初次相识也是在军营,他顿时觉得身在这军营也感觉到一种来自她的温暖。
虽然是在这残酷的天气里,值勤的士兵仍一丝不苟的坚守着岗位,见他走来,忙正了正军姿,眼里充满了敬意。
这里许多的士兵都是自愿追随他而来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腔热血,都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人和家园选择了战争,这一点,在他心里激起了共鸣。
“天冷了,晚上值勤多添件衣服。”他沉声对那个士兵说着,第一次尝试着用言语去关心别人,却因为不适应而显得有些僵硬。
士兵怔了怔,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的话意,受宠若惊的露出一抹笑意,应道:“是。”
士兵的回应让他少了几许尴尬,他点了点头,问道:“想家了吗?”
士兵又怔愣了一会,神色微微一黯,有点紧张的答道:“是。”
看来,他是吓到他了,这士兵看起来比他还紧张。苏儿说他人际关系差,所以,他试图着改变这一点,有时候,与人沟通和交流,似乎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也许,习惯就好了。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的。”他说着,冬天总会结束的,战争也是。
冬天就在这一天天的期盼中缓缓渡过,当大地回苏时,汝越国也迎来了全新的开始。
“您还是决定不动南边吗?”营帐里,屈征第N次问着。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