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勾起嘴角，却发现太久没有动作而变得全身僵硬，甚至无力握住手机，只能看着它慢慢滑落在软软的粉色床罩上。这一刻才知道，这个数据究竟代表了多久……
抹上透明的粉底，却遮不去深深的黑眼圈，镜子印出的那张苍白脸上，有得只是无尽地憔悴。
“真难看啊……”季颖自嘲地轻笑，才十一岁的身体居然就被自己这般的折磨，忍受化妆品的荼毒。也许她天生就是个毒物，习惯性地勾起有些干裂的嘴角，依然完美的弧度，却找不到轻松的感觉。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寒意，如同在上下唇交和的地方留下的那道淡淡的血丝。
一天半不喝水，嘴巴就会干裂，那是人活着的证明还是痛苦在肉体上的痕迹？颤抖的手指轻轻抹去那点点的班驳，季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个面瘫，带着千变的面具就以为比别人更高一等。过去的清冷高傲，如今的玩世不恭，像一道咒符，乍看之下华丽，却带着尖锐的玻璃，将自己划刻的血肉模糊。
总以为自己是不幸的，那些亲戚张扬着的鬼脸她忘不了，说没有恨是骗人的，可笑的是到头来他们说得都没有错。真的是她害死了妈妈，是她让所有人都遭遇到了不幸，元元，小俊，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全都因为她，而变得不幸福。
她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人变得不快乐么？想想自己到了网王世界后的所作所为，完全印证了这一切。幸村应该对她很无奈吧，自己如此任性，想抱就抱，要闹就闹，从不管他的意见他的想法。不二一定很郁闷吧，被人看透的感觉有多痛，现在的她最明白不过，那两个精灵已经身体力行地做了典范，让她尝到了各种滋味，当时的他，是讨厌自己的吧……
套上白色的连衣裙，那是圣宴上穿过的元元的礼物。季颖系着丝带，看着镜子中自己瘦削的身影，确如幸村所说的单薄得近乎透明，也许正因为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才想用胡闹得方式来让人正式自己的存在，可这又有什么意义？想来自己在网王世界总是放肆，靠自己知道的“底”，戏弄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因为讨厌黑暗，所以利用了手冢，哪怕知道这么做注定要伤害到妹妹，因为嫉妒冰帝和元元的牵系，所以欺负忍足，捉弄迹部。害怕被遗忘害怕与人牵扯害怕付出的结果，是只能看到别人离开的背影，她自私得让自己都痛恨自己。
伤害并不能让人变得快乐，在握住手冢的手时，在他的温度传遍她身体的时候，妹妹退让的眼光让她痛到难以呼吸……如果连呼吸都不可以，那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究竟是生命还是行尸走肉？
关上房门走进电梯，傻傻看着那禁闭的门缝，季颖突然想知道心扉是否也能像门一样，想关就关……笑自己无聊，手却不由地去触摸那冰冷的铁门，冰凉一旦入骨，即使痛，至少也能让人清醒。
有些事不需要问就能知道答案。季颖是何等得聪明，又是何等得了解自己的妹妹，因此即使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也能从武俊那双伤感的眼眸中看出她的决定：“小俊，不需要愧疚，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如果你觉得呆在这里比较幸福，那么就留下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谁都会有离开父母独自翱翔得一天，没有人有权利阻止，这是自然的规律。物竞天则，没有自立能力的人就没办法保护下一代，注定要被自然所淘汰。
“我……颖姐姐，元哥哥，你们呢？”武俊的嘴角开开合合数下之后，却只落下这样一句话。她承认自己是懦弱的，即使知道心在说留下，还是忍不住贪婪地希望，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
“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不要顾虑我们。”
“可人在做决定的时候，也会想要选择的啊！选择更幸福的路，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我根本就不需要犹豫啊，如果你们选择离开……我，我……”
“你还是会选择留下，不是吗？”季颖微笑，苍白的脸上没有责难，有的只是了然和祝福。妹妹总是比她坚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人不可能永远只得到，在得到的同时注定意味着失去。小俊很清楚她的存在是阻碍自己接近手冢的绊脚石，却依然希望她能留下，这是否代表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比手冢更重要？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她没有什么不满足，即使破坏了妹妹的幸福，也依然被爱，她还能奢求什么？足够贪婪之后，她该拿什么回报对自己无私的人？
“我……”武俊羞愧地低下头，她如何有脸面对姐姐和元哥，他们对她这样好，她却贪恋着并非是亲生父母的亲情，贪婪这健康的身体，也贪恋着……似乎注定遥不可及的背影。
手冢国光，如果相爱已不可能，那么至少请允许我远远得，在心里恋慕着你。我不会给你和姐姐甚至任何人带去烦扰，只要静静得在远处看着，就已是满足……
“别介意，这种事是没有对错。”元元的憔悴是显而易见的，他没有办法像季颖那样巧上梳妆，掩盖自己的疲惫。倘若要比愧疚，他比小俊多一百倍，即使……他还没能下最后的决定。
“那你们的决定如何？”武俊急切地看着他们，她太想知道答案了，毕竟他们都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姐姐自不用说，而元哥虽有父母，但这里也有新的牵挂，而且如果颖姐姐留下的话……
“我还没决定，我必须要再想一想，至于颖的话，她……”
“我也还没决定。”季颖笑着打断他未完的话，“元，你就继续想吧，又没什么时限。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像以前一样的支持。”
“颖你……”元元惊讶地看着季颖，小俊不已明说了不管如何，都选择留下了的么，她为什么还要隐瞒？季颖脸上的笑容太让他担心，她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傻事？
“我怎么？”季颖撇了元元一样，仿佛现在谈论的根本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问题，“就准你多点时间？重男轻女啊？”
“不，不是。”元元见她如此，也只能应下，回避似得闪过武俊有些质疑的眼神，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焦虑。等一个答案，有时候比任何事都来得折磨人。
“姐姐？”武俊茫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恩，因为我还需要确定一些东西。”季颖伸手摸了摸武俊的头发，和自己完全不同，小俊的发很柔软，虽然有些黄，却很搭配她的皮肤。妹妹真是一个可爱的女生，如果她是男生，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勇敢，坚强，梦幻，善良，认真，一切美好都围绕着她，所以小俊应该会幸福，这样一个好女孩，健康的家庭，健康的身体，或许还有一个注定光明健康的未来，只要……没有她的话。
“东西？什么东西？”武俊好奇地问到，把真心话说出来又得到了谅解，心里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
“少儿不宜的秘密。”季颖看着她的黑眸充满了宠溺。
“呃？”这是什么意思？这下不仅武俊的表情更显惊讶，连一直低着头的元元也瞠目地抬首，颖她又在搞什么鬼？现在的她，怎么可能有胡闹的心情？如果不是胡闹的话，那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开玩笑的。”季颖笑了笑，表情依然没个正经，她站身朝门口走去，丢下一句不知真假的话，“我要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理由。”
“……”元元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得看着那白色的背影，那瘦弱而飘渺的身姿，他太过熟悉，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让他的心痛上加痛。这个，就是她的决定么？
“元哥？”武俊呐呐地看着季颖离开的样子，怎么姐姐的话她完全听不明白？
“在确认你的幸福前，我不会走。”元元玩着咖啡杯中的小勺子，像允诺般地说到。
“我？”武俊惊讶，她现在已经很美满了，尽管……没有了手冢，然而那也许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连她自己都选择了放弃。
“……你也一样。”元元笑，笑容有些凄惨。颖再一次应征了自己的渺小和自私，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幸福，即使在颖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而颖却愿意成全他这样的幸福，放弃“脊柱”去找一个在这里生活下去的理由。
颖，你可知道，如果你不幸福，我也没办法得到幸福，因为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忘记对你的背叛。是谁说只有爱情才是惟一，谁说只有亲情才够分量，友情也是一样，得到温柔，得到负累，拥有快乐，握有责任。
要寻找一个理由的你，究竟会去拥抱牵着你走回到我们身边的幸村，还是去找那个把你从风中拽回人间的冷漠男人，手冢国光？
什么都没有的你和什么都拥有的我，也许都是傻瓜，因为全世界的傻瓜都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逃出悲伤的牢。
“颖颖……”不二惊讶地看着衣着单薄的纤弱身影，孤独地坐在河边，像个被世人遗弃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么？
“你来了撒？”季颖转过头淡淡一笑，表情有点灰，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一定无法瞒过精明的不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心绪。面对不二的时候，突然变得不像自己，是因为愧疚么？也许说真的比做容易得太多，想的时候可以出神入化，然一旦面对，却连一句话都难以启齿，最后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问句废话，草草了事。
“天气还很凉，会感冒的。”不二温柔得半蹲下身，解下绑在肩上的绿色毛衣递了过去，并没有询问什么。记忆中，这个女孩子是很怕冷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得让人几乎看不见她那巴掌大的脸蛋，娇弱得令人心惊。
“恩。”季颖难得温顺的听话套上了那件宽大的毛衣，那上面还有不二的温度，淡淡却刺人的温热，扎进了她冰冷如石的身体。
“好像有点大。”不二的嘴角上扬，以为自己的的身材已够瘦弱，却没想到他的衣服在她身上竟是如此松垮，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般的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可惜她是杉木颖，这个女孩身边站着一个冰冷严肃却让人不能不尊敬的男人，所以尽管有着这样的冲动，他也无法伸手抱住眼前的这个女孩，只是那种情绪强烈到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裤袋里握紧的拳头告诉自己，他动的念头有多深。
听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遗憾，听说冰帝圣宴中最有缘分的两个人会相爱一生，那么握住了她手的那个男孩，那么让那个男孩融化的她，是否就是那对被传说祝福的人呢？这个答案在他的心里已很清晰，却为什么宁愿不知道。
“你在说我的身材差么？”心有他思的季颖没有察觉到不二起伏的心情，只随意地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她的身材怎么样她很清楚。虽然常常自作聪明，但却不曾缺乏自知之明。
“这可不是我说的。”不二完全不受她的挑衅，微笑应对，无伤大雅的小损了她一句，依然绅士得令人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你不就这个意思么？”季颖嘟嘴，却没有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只是傻傻得盯着河面。
“没有，找我有什么事？”不二的口气里听不出认真，也感觉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微睁的蓝眸里泄露了太多的复杂。和她交手数次，这个小狐狸总让自己不得不把警戒心拉到嗓子眼儿，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出来了吗？”季颖浅浅一笑，有点空洞无力得那种，她还是说不出口。那句对不起，如同咽在喉咙里的刺，卡得她生疼，却没办法吐出来。如果当初她没有自作聪明地戳破他的面具，那么是否不二就不会受到伤害。然而人生没有如果，一句对不起也不可能掩盖伤痛，不然世界就单纯了。
“当然不是。”不二坐到季颖身边，敏感得察觉到了她的憔悴，那淡淡的妆容虽不明显，却依然能发现隐藏着黑眼圈的痕迹，“化妆对皮肤不好。”
“约帅哥出来见面，多少得讲究一点，不然站在你身边很自卑的。”季颖像个单纯的孩子似得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得格外难受。
“颖颖，你这么说我很罪过。”蓝眸隐下一切情绪，不二只是顺着季颖的意思说话，没有打断，也没有逼问。气氛怪异，却很融洽，两个相象的人在一起，即使看不到彼此的内心深处，却也能靠着直觉相处，这种理解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怜。
“不二，你……快乐吗？”季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不二，也许是因为他是除了手冢外，她在这个世界接触最多的人。因为他的陪伴让她见到了元元，因为他的“勒索”，她不得不参加庆功宴，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他陪她度过了圣宴。他是惟一一个抱过她的人，他怀抱的温度她至今难忘，他是三个人中惟一没有受过她恩惠的，却始终用笑容支撑着自己。他就像她印象中的那样，温柔得让任何人都心动，对所有朋友都默默得好，只为他们而生气，只为他们认真。他和她一样，都不在乎自己，也不爱惜自己，这样相象的他们，心情，也会是一样的吗？
“……”不二上扬的嘴角微微僵了一僵，许久才答，“当然快乐。家里人对我很好，学校里的朋友也很有趣，打网球时非常开心，没什么不快乐的。”
眼光微微扫过季颖的侧脸，有些东西也许失去会很难受，但不曾得到也就不会特别痛苦，这样的感觉其实又未尝不是一种快乐。她坐在他身边，虽然没有看着自己，也已是一种满足。他本来就不是对生活和事物有很多要求的人，这样……也许就够了吧。
“快乐就好。”季颖笑，很了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
“怎么？心情不好？”不二的声音柔柔得，有种特殊的魅力，仿佛可以让人毫无压力得将一切全盘托出。
“没啊，没什么好心情不好的。”季颖转过头看着那张平静的美丽脸旁，突然想起了动画中大石约不二谈话，却反而成了大石向他吐苦水的场景，这种魅力是上帝在给予天才注定的寂寞后的补偿品么？
“是么？凤鸟院还好吧，这几天都没见她来青学。”不二笑得云淡风轻，却说得一针见血，同有弟弟的自己可以理解颖的心情，她一定很为难吧……
“她很好啊，我刚还去见了她。”季颖的黑眸里凝聚着宠溺和温柔，那是对她妹妹独有的表情。
“恩，那就好。”不二享受得看着她的侧脸，颖颖的温柔总是被她巧妙得隐藏在张扬的性格之下，细致得让人难以发觉，却温热得足以找会迷路的灵魂。
当季颖出现并轻易看透他的伪装的时候，他是真的在意，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在她面前都只是一朵浮云，瞬间就连影子都没剩下。可他无法对她生气，因为那个女孩用包容和理解的笑容，把那个被他关在心灵深处的自己释放了出来。她始终没有对他有所勉强，也不会借着对自己的了解而有所要挟，更体贴得为他保密，她以她自己的方式爱护着身边的朋友。她捉住了始终逃避着的自己，然后用肯定的眼神告诉他，那个他并不可怕，也不会被任何人厌恶，因为那也是天才不二周助的一部分，并同样闪耀着属于他的光芒。
忘了从哪刻开始，明白他们是同一种人，不敢去追求什么，害怕得到越多就会失去得更多，习惯性得把悲伤隐藏在笑容背后，默默关心默默付出，总以为自己要得很少，自欺欺人得以为只要不在乎就不会受伤。可人的心是持平的，欲望是平等的，只是克制力有强弱之分罢了。
这一次他依然感觉到他真得想要，可是当他发觉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所以他只能继续微笑，看着她的背影，等待着风吹乱她头发的时候，捕捉到她眼里那一瞬间的真实。那种心情很奇怪，是他所不曾拥有的情绪，却怎么也没办法挥之而去。
时间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已慢慢流逝，他们还什么都没有说，天就开始慢慢变红，徐徐变暗。
“会不会冷？”不二问季颖，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冷意，轻起的晚风刮过皮肤时还带着一丝凛冽。他给她的毛衣太过单薄，并不足以挡住这寒冷的侵袭，而她又太过瘦弱。
“不会啊，你冷？”季颖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神有些迷离，动作更是惊人，三两下就把衣服除下，递还给不二。
“不是，穿上。”不二的口气里略带着严厉，看到那裸露的皮肤上泛起的点点疙瘩，他就有些笑不出来。
在季颖回过神来之前，不二已主动把衣服套回她的身上，一阵淡淡的苹果香扑鼻而来，恩，感觉是富士苹果，学校斜对门走五十米的那家水果店卖的，价格是三百日圆一斤……她在想什么！季颖有些随意地享受着不二的服务，贪婪地汲取他温暖而清透的气息，这种被人如此呵护的感觉竟如此陌生，距离上一次有人为她做已经是好遥远好遥远以前的事了吧。
元元总爱呵斥她，但碍于男女之别，却不曾亲力亲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听他带着担忧的口气骂自己，就会有温暖而满足的感觉，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自己，可为什么不二，她欠他一句“对不起”的不二也……
“为什么……要对我好？”在季颖反映过来之前，她就已经问出了口。看到不二木然的表情时，她的脸突然变得很热，这是什么傻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说手冢包容照顾她是因为她为他针灸熬药，幸村对她百般迁就是因为他接受了她的治疗，那么不二呢？她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的不二，究竟为什么要对她忍让，为什么要对她温柔？
“为什么要对你好啊？恩……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回答呢～”不二摸着下巴，笑容显得格外得诡异，看得季颖直起鸡皮。
“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不勉强。”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季颖就算有再多的好奇也在瞬间化成了空。她太清楚不二有多重友情，连算不上怎么熟的橘都能让他认真，那么这样的不二，对一个人好还需要什么理由？
“好晚了，回去吧。”季颖微扬起嘴角，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她低头轻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就那么自然得错过了不二蓝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淡淡伤痕。
“恩。”不二温柔地凝视着眼前如同水中白莲般清丽的身影，秀美的脸庞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完美得不留半点情绪的痕迹，他闭起的眼如同闭紧的心门，即?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