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首歌就把你搞得这么忧郁落魄了?冰帝男子网球部威名远播的天王寺和远,不是这等庸人吧。”苍木阳子清冷的声音敲响在黑夜的幕布中,随着晚风,浮动在空气中。
“苍木?”元元微微有些惊讶,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你以为是她么?”苍木阳子的口气里有些讥诮,合唱团的正副团长同时看上了男子网球部新来的经理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不知道的人大概也只有根本不在乎的当事人而已,“我听迹部提了点她的事,你很难过吗?”
元元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着她,镜片后的黑眸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她的语气让他本就混乱的心多了几分不畅,但和女生计较,实在有失男人风度。
“难道不是么?至少她的父母还愿意出钱养她,已经很不错了,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多得是,患上不治之症的,失去父母的,天生残废的,随便一说都有一堆。至少她还有你,而且看得出那几个外校来的也很关心她,衣食无忧的人才有兴致叫苦喊愁的,你……”
“苍木阳子,可以请你闭嘴么?”元元冷冷地打断她,很难得地摆出一张冷酷的脸,只丢下一句冷漠的话后,便转身离开,“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也许会揍扁你。”
心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元元的眉头都要揪到了一块儿,明明不是这样……明明不是,可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说,到了现在,他依然……依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这种憋着的感觉快让他迸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颖,也许除了陪你一路走来的我,就真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你了。原来从开始到现在,一语不发的你比谁都清楚,你的眼泪根本就得不到理解,你的痛苦也没人能体会,那无底的深渊中的累累伤痕,只有你摸的到,也只有你一个人能感觉的到。
到底是怎样的骄傲,让你即使有着这样的痛,也宁愿伪装微笑,什么都不说的你,是否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躲起来哭泣?夜很深,夜很长,寂寞的你是否会害怕到睡不着?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理解你,理解你除了我以外一无所有的彷徨,理解你害怕连我也失去的战战兢兢,而在今天之前,我也是那个自以为理解你却什么都感受不到的混蛋。
“颖,你喜欢这个世界么?”在失去一切之后的十八岁,在填报志愿前,元元突然问已淡漠到很少和别人说话的季颖。
“喜欢啊,怎么了?”季颖微微一楞,微微一笑,很认真地回答,“天还是很蓝的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而且你也在。”
“是么?那我们再做同学吧?报同个学校同个专业好了。”
“好啊,你报什么我报什么。”
“为什么?你不再多想一下么?我们可以报个折中的专业啊。”
“我没有什么想报的,随便什么都好啦,我这么聪明,读什么还不都是一流的嘛!”
“……你真会吹。”
“哦呵呵呵,不要嫉妒我啊,元元。”
“谁会嫉妒你啊!”
颖,其实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也已经什么都不敢要了吧……我们的身体在一点点长大,你的心却一点点地死去。你明明如此善良,永远不懂得拒绝别人,你永远看不得别人失去,即使不想接近任何人,也忍不住要去帮助,可是你的失去,又有谁来帮你挽回?
夜空好寥落,东京好繁华,这繁华上却难见有星的夜,仿佛是要对照那灯火背后的阑珊。
“天王寺和远!”带着愕然,苍木阳子难堪地对着元元远去的背影吼到,委屈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那个大笨蛋,她是真得看不下去,一向清冷高傲的他为了一个女生变得如此狼狈,让她心里好难受。为什么受尽宠爱的自己会看上这样一个眼里只有别的女孩的男人?这种窒息的感觉,好难受。
“如果你有时间哭的话,不如想想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我们一向高高在上的冰帝公主,这实在不怎么像你会有的行为。”一直站在角落默默旁观的忍足慢慢晃了过来,声音庸懒依旧,可那懒散的口气里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为什么,忍足?”这里的光线实在不够好,黑暗中苍木阳子完全没办法看出忍足的表情,但隐隐地,她就是知道他生气了,即使他很绅士地递了一张纸巾给她。他又为什么而来,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地在乎那个看上去就很莫名其妙的女生。
“……不知道。”忍足微微一怔,难得直率地回答,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没有理由,但却每天都在发生。转身离去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苍木阳子,他知道这个道理,喜欢和远的她其实最清楚不过。明明自己是最好的,看上的却未必是最优秀的,同时还是……完全不在意她的。
看着忍足尾随元元离开的脚步,知道他是体贴她的骄傲。苍木阳子的眼泪掉得更急,一滴滴地,片刻就满了衣衫。然而她始终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修养和自尊不容许自己的失态,即使……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夜幕好黑,这树林好静,夜色可以盖去她泪湿的脸,却挡不住那清晰得呜咽抽泣声。在空旷的林间显得如此响亮,回荡在耳边如同鬼魅的哀号,让孤寂瞬间就显得更加幽深。
一个人的夜……是这样孤独么?那个女生,又自己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原来眼泪流不出来,是因为被这孤独给,吸干了……
她也是骄傲的吧,骄傲地不想去依靠任何人,骄傲地即使被误解也想努力靠自己站着,可这份坚强究竟又是想给谁看?是否只想告诉自己,她还是有存在的价值。
是谁把你否定,是自己还是命运,亦或……两者都是。谁把谁逼进绝境,谁害谁,泪干深夜,又是谁让谁,变得如此怯弱不堪。
咬破嘴唇后会有淋漓鲜血,那么又有谁来,温柔擦拭……
“别怪苍木,她只是关心你。”尽管有些认真,忍足的口气依然不自觉地带着一股邪魅,他可以理解和远现在的心情,但他也不是不明白苍木的感情,有些事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很不碰巧地在不合适的时间发生了而已。
“我知道。”元元的心乱成一团,不知道脑子里该装些什么才好,只能随意地应付了几句,来打发不知为什么跟来的忍足。
他知道?他看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才对,忍足本不是多事的人,见状也没有反驳,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知道元元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就像他相信他们的经理一向是明事理的人一样。
许久之后,元元才转身对上忍足,表情虽不能说恢复了以往的镇静,却也相去不远:“对不起。”虽是轻描淡写,却能让人听得出他的诚意,这或许就是元元独有的魅力。
“需要一个听众么?”忍足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知道自己的提议基本是得不到“批准”的。
“……好啊。”令人意外地,元元居然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允了他,但既然他应了下来,忍足即使惊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他知道,万事开头难,而第一句话,是需要时间的。
“你们都知道的吧,我和颖是很好的朋友,最初是什么原因我也记不得太清楚了,也许是因为我们拥有同样的梦想,面对同样的困境,她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傲慢有多愚蠢,同时也给了我继续追逐梦想的理由和信心。”元元并没有像忍足想得那样久久不语,被憋得很痛苦地他,急需一个宣泄的途径。
他承认自己连颖的千分之一都不如,只品尝了她一刻的痛苦,就让他快要窒息。原来隐瞒,也需要无比坚强的意志,一个人流血却不被认同的委屈,像在伤口上不停洒盐般得通彻心扉:“和她表现得不同,颖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像她妈妈一样,骄傲到不会去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像棵青竹,瘦弱,却活得挺拔。”
忍足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元元如水的声音慢慢流淌在他的心间,想象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干净淳朴的友谊。两个小小的倔强灵魂,顺着缘分的红线,慢慢走到一起,然后相视一笑,踏上了同一条路,相互扶持,相互系拌,也相互地……伤害着。有一股特别的感觉从心底渗出,渐渐蔓延开去,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的不安。
“颖绝对是个连老天爷都嫌弃的家伙,就像她自己说的,哪怕把全部的彩票都抱回家,也会把中奖的那张拉在路上。她是真得很倒霉,而且是经常性的倒霉,要不是脑子还算灵活,估计处境会更糟。”想起他们三个人的穿越情况,元元就不由叹气,然他的嘴角却轻轻弯起,这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可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始终努力地笑着,用笑容挡去别人的担心。她,太骄傲了,骄傲到不愿向任何人示弱,仿佛在恐惧什么似得勉强自己站着,即使,已经伤痕累累。”
“这样做未必是好事。”忍足就是论事,他可以看得出,和远为此也很挣扎痛苦。不被需要的感觉其实很苦,像黑咖啡一样,看上去只比可乐少了气泡,但只消抿上一口,那彻头彻尾的苦味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口腔,久久不去。
“你说的没错。但我没有资格说她,因为让她会变成这样,也由我出的一份力。”元元笑了,那种笑意凄凉得让忍足看了都觉得心颤,和远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承认自己是个罪人,其实很难。所以我一直逃避,一直欺骗自己,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继续犯着错,可是颖从来都没怪过我。正是她的这一份体贴,让我在逃避中自以为是,直到……”穿越到了这里,那些旧伤口被一一掀开,直到他实在无法再看着她为了他舍弃自己。元元的拳头紧了又紧,他知道自己必须鼓起勇气,如果连面对自己都不能,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帮助颖,“第一次,是颖为了母亲改变自己的那段时间,当她被别人传得很难听的时候,当她被原来的伙伴推拒疏远的时候,我没有帮她。因为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像她有一样的勇气,去抵挡别人的排斥,所以我怯弱了,退缩了,你知道么,那时候……我只为她说了一句话,仅仅就这么一句,甚至连后半句,也被自己吞了回去……”
他没有勇气面对黑板上那不具备任何意义地班委选举,颖从全票落到一票的尴尬境地,他害怕;他没有勇气面对期末德育评定那极度不客观的“群众”意见时,颖几乎不及格的悲惨遭遇,他怯弱;他甚至在过去的伙伴无情抨击她的时候,选择了沉默,他是一个……十足的孬种。
这些事也许都只有芝麻点儿大,但对于一个已伤痕累累,急切需要一只手的孩子来说……却是比天还重。他不只一次看见她求救的眼神,像被抛弃的小兔子般,楚楚可怜,孤独而无助,但当时才十四岁的他,硬是狠心漠视了……然在他想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竟用微笑告诉他:“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能理解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很感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理解?正因为很害怕,很难过,很伤心,所以才能理解,所以才能……原谅吗?这行为有多宽厚,需要怎样的包容心,对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来说,颖表现得实在太过豁达,而他居然就厚颜无耻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痛恨自己,即使难以弥补。
从那时开始,颖就很少再开口要求什么,很少……很少……心是一点点死掉比较痛,还是一刀子劈裂比较狠?
长久的沉默后,忍足才艰涩地开了口:“和远,我不知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但那时候你还小,害怕也是正常的。”
尽管这做法确实很孬,忍足没有说出口,是因为知道自己也没那个资格。不是没见过被排斥的人是如何的难堪,又是怎样艰难地生活在学校里,是如何的被羞辱和欺负,只是从未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好好看一看。对他来说,很难有能打动他心的东西,更别提是去怜悯那些“无关”的人,现在想来,他又何尝不是残忍的。
“小么?但孩子无心的伤害对孩子来说,也许是最直接,最血淋淋的。”元元无奈地笑着,他能说什么,说那年他已经和他们一样,是个十四岁的人了吗?他不能,他什么也不能说,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被他们对梦想的执着和对胜利的渴望打动着,那让他想起那随着岁月渐渐远去的,最初的梦想。他想,颖也是如此,所以才能开怀的笑,才能放肆地闹,现在,他还有剥夺她仅有的一点快乐的资格么?不,他没有,也不配。
“和远,过去的事就算了,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做比较好。”忍足突然不想再听下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混淆着他。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更好,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和远一定会后悔的。
“呵,谢谢你,侑士。”元元说得很真诚,忍足永远都是这样,对什么事仿佛都提不起兴趣,嘴巴很坏,也不会主动关心别人,但在他的潜意识中,却一直默默守护着伙伴。这些不满十五岁的王子们,每每看到,都让人觉得好惭愧。
颖,你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在埋怨着妈妈的的同时,更憎恨着自己,憎恨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走出来的懦弱和无力,憎恨自己不管怎么样奋斗,都逃不过被抛弃的残酷命运……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告诉她,自己决定和银子分手时颖的样子。那种复杂的感觉让人好揪心,她根本不必对他感激,可那时候的她却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他知道,她甚至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责怪自己剥夺了他的爱情……
她可知道他拒绝银子的事实并非是她所想的那样,那只是他的又一次的逃避和怯弱,她感激的目光让他好惭愧。其实一直都知道,颖才是……最需要被呵护的那个人,可她却总是躲在别人的阴影里,用残破不堪的娇小身体,守护着身边所有的人。
骄傲的她不需要别人的回报,也习惯了不去要求,对待一次次的失去已慢慢变得麻木,所以她才逼迫自己变得强势,以保护自己脆弱而害羞的心,告诉自己,其实她,不在乎,什么都不要。
颖,你不仅是老天都不要的孩子,你也是连自己都不要的傻瓜。
元元微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让这冰凉的夜风,慢慢冷却他被她灼痛的心。还记得今夜有一双手,将你从彼岸之地,拉了回来,那是……你的救赎么?
“是元元叫你来的?”靠坐在树边的季颖微微把头一抬,就看到幸村背光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紫色的卷发微微有些发亮,像极了夜空的奇迹。
幸村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笑着,那笑容很美,如同季颖所描绘的月光绝色,只可惜因为背光,她完全看不到。
本以为要找上好久,却没想到一出大厅,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可怜兮兮地缩在大厅正门对出去的大数下,是怕担心她的人找不到人吧?小颖的温柔永远是那么特别,不细细体会就会摸不到边。
“呐,不过一首歌,你们不会当什么吧?”季颖见他不搭话,有种别扭的羞涩窜了上来,她故作不在意地解释,“我培养情绪的时候就会这样,谁叫我天生喜欢争强好胜,不想输给迹部那个大水仙。”
“你唱得很好。”幸村没有戳破她差劲的谎言,安静得在她身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篮球的距离,礼貌,却又不疏远。
“……谢谢。”季颖微楞,随即低下脑袋,小声地应了一句。幸村的诚恳让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就是立海大的部长么?轻易得就把一切化成了云雾,幸村的“手段”真是不一般,却又如此温柔,让人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有种陪伴是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在一边守护。
幸村仰着头看星星,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坚强。受过伤的孩子都会表现得很倔强,因为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尊严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有梦想的人其实很幸福,因为他在梦想里可以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可以在共同追求梦想的伙伴身上得到支持,并且,被他们需要。
被人需要的感觉,可以让贫瘠的生命一点点富饶起来,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队中那群爱闹却可靠的伙伴,他的笑容更深,身上散发出的温柔气息足以感动任何灵魂。即使是……顽固的季颖。
“幸村?”季颖看着幸村转过来的笑靥,有一种温热而陌生的东西慢慢在眼眶里浮动,就是这个,她魂牵梦萦了七年的笑容,和妈妈一样的坚定,一样的温柔,充满了希望,和爱。
晚风真得很凉,却冻不走一种温度,时间就像指逢中流走的沙,一点点地消失。
他和她始终对视,他没有问,她没有说,不同于对面的喧哗的大厅,这里的气氛,安静得如同到了黄泉彼岸。那里有她最想念的灵魂,有一张刻入她骨髓的笑容,和幸村的很像,却又……很不一样。
“青学的王者手冢国光,怎么这么落寞地一个人跑来这里吹风?”元元淡定的语气轻轻响起在后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为了找手冢,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
一直闭目养神的手冢闻言睁开了褐色的眸,礼貌地对上了元元斯文的脸,同时带着一丝疑惑。他能从元元微显急促的呼吸猜到他是刻意来找自己的,但却不明白他的用意,俊逸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表情,他客套地答了句:“透气。”
冷然的声音让元元沉重的心情突然泛起一些想笑的情绪,真是很难相信季颖那爱闹腾的家伙,居然能和手冢这样性格冷淡的人和平共处,天天见面。可想归想,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把右手伸了出去:“冰帝二年级,天王寺和远。小颖那家伙,平时给你添麻烦了。”
“你好。”尽管多少知道他和季颖之间有着很特殊的关系,但听他这样坚定的口气说着如此随性的话,手冢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惊讶,礼貌地伸出手去,那也是一双因为长期打网球而带着老茧的手。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语言,只是那么短暂的一握,就用一种悻悻相惜的感觉,都是如此执着地热爱着?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