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于这种说法,沧发出一个单音节。瞳中流转苍绿的树木。
小川井一愣,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很了不得的想法,他有些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尽管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存在:“还是说您在……欲擒故纵?”
“……”沧沉默了。肩膀不自觉地一松。这大叔也真能想。这种事,怎么欲擒故纵啊。
“……”本以为猜中少年心思的小川井顿时颓靡下去,也不说话了。
“……”沧继续望着景物。
过了一会儿,终究是熬不过这种诡异的气氛,小川井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您不太爱说话?”
“没有。”这回倒是很干脆的回答。
“那是……”小川井疑惑地等待着少年接下其余半句。
目光一转,沧看看仪表盘:“麻烦你开快一点好吗,大叔。我有急事。”
“啊,啊,好,当然好。”听到这话,小川井急急忙忙地一踩油门。
“……!”车子猛地蹦出了几米去。
“……真、真是太抱歉了!我有点激动……那个,小少爷,没伤着哪儿吧?”小川井又急急忙忙地松开油门,回过头盯着少年,语气是说不出的担忧。
“……没有。”迹部学长怎么能允许这样不华丽的司机存在……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意不去注视那双真挚的眼眸,或许是因为神色太像的缘故,总觉得,有些迁怒呢。
“小少爷没事就好……”小川井舒心地笑笑,几乎开着车,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大叔,麻烦改个称呼好吗?”少年望着窗外,淡淡地抛出一句。
“……咦?您是指‘小少爷’……吗?”小川井不太确定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对。我不是很习惯。”沧指尖抚了抚眉心。这样的话,就更像了啊。
“可是……这样不尊敬吧?”结结巴巴的。
沧只是对着窗外微笑:“论辈分来讲,应该是我尊敬大叔这样子才比较合理吧。……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少爷。”对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少爷。要是愿意当那个少爷的话,也不会来到这里吧。
小川井出乎意料地笑笑:“……马上就会是了。等您成为迹部财团的签约歌手,我们这些下人就只能称呼您为‘小少爷’了。”像是无奈又像是喜悦的口气。
“能问一句吗?”
“您讲。”
“……迹部财团应该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吧?”少年转过头来,仿佛沉淀了天尽头的海蓝一般的双瞳中有着浅浅的疑惑。
“……”也许没有料到是这样的问题,小川井怔住,面前的仪表盘上金色的指针正以异常的速度向左下滑着。他看了看,如梦初醒。指针慢慢地回到了原处。半晌之后,他说,“其实要说起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若是小少爷问的话,我倒是可以说说我所知道的一部分。”
“麻烦了。”车内镜上清晰地映出少年友好的笑容,小川井也不由得微笑。
“要是能帮上忙就太好了。”他转了一下方向盘,“我只是有听女佣们在偷偷议论。好像说这一切都是由于继承权的原因引起的。”
“继承权?迹部学长不是独子吗?”话没说完,沧就奇怪地问道。
小川井没有注意到沧对迹部景吾的称呼,自顾自地笑笑:“您对迹部少爷的家庭还真是了解呢。不错,迹部少爷正是独子。但是几年前迹部老爷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少女,据说两人一见如故,后来迹部老爷想要收那少女为养女,却由于种种缘故没有实现,后来那少女就认了迹部老爷做干亲。这不,就出现了另外的继承人吗?”
“……听起来那少女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啊,居然能获得迹部老爷的赏识……一见如故么……”沧迷惑地一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哼,一点也没有了不起。那少女长得妖里妖气的,把仆人们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刁蛮任性又不讲道理,而且总是跟迹部少爷对着干,乱给迹部少爷起外号,哼,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聋子都听得出小川井对那少女的厌恶。
“起外号?”沧眨眨眼,对这个有点感兴趣呢。
“恩,老是说什么‘水仙’‘水仙’的,一想起来我就火大!”车子剧烈地向前一震,不用注视也明了的小川井眼眸中的怒火。
“……那么后来呢?要是养女的话,应该没有继承的资格吧?况且迹部学长那么优秀,迹部老爷不可能看不出来谁才是适合‘君临天下’之人啊?”想着那少女还挺会看人的,沧暂且将少女的事放置一边,回归正题。
“啊,对了,我都忘记了。”小川井不好意思地苦笑,“似乎那少女对商业也是颇有心得,在工作上帮了迹部老爷不少忙,为了整个迹部财团考虑,迹部老爷才联合其他的商业伙伴出了一个考题。考题的内容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大概就是从人海中‘寻找’优秀的歌手或者平面模特之类的,在三个月内使得公司盈利最多的人便是下一任继承人。”
“奇怪的考题。迹部老爷就那么有‘将整个迹部财团交给一个身为外来者的少女也没有关系’这样的信心?”沧将不知何时直立起的身体靠在软垫上,撇了撇嘴。
“谁知道呢。迹部老爷的心思我们可猜测不了。”小川井摇摇头,“真是搞不懂,明明迹部少爷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那个是少女吧?她……多大年纪?”
“看上去也有十五六岁了。她还老是说自己只有十岁……哈,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装嫩不成?”小川井颇为纠结地裂了一下嘴。
“……”其实我也只有十岁……沧咬了咬唇角。决定把这句话压在心底。
“您是最佳人选,不会错的!迹部少爷看人的眼光从没有失误过,小少爷可知道,自从您一进门,大家都在私底下说呢,这次迹部少爷赢定了!况且,您看,迹部少爷对您很好,连帽子和车子都……”
“……啊,大叔,就停在这里吧。”发现已经逐渐接近自己家的那一条街,沧连忙喊道。
“是。”车子慢慢地靠近街旁。
“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会回家了。谢谢了,大叔。”少年对着远去的车招招手,在车后镜上,他看见小川井宽厚的笑容。
……
就像迹部景吾说的那样,沧足足昏迷了一天。如今,雨已经停了,天色呈现出灰蒙蒙的阴沉色彩,不仅因为乌云的缘故,最重要的原因——已经是快接近晚上七点的时刻。
沧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水坑中溅起的泥浆打湿了白色球鞋。在还很远的地方,沧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虽然有想过这种情况,不过,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个在门前徘徊的身影,修长又挺拔,蹙起眉尖的严肃表情,雨伞被置于一旁,手机放在耳边,正对着另一方说着什么,美丽得如同雪中寒梅的少年。他转过头来,注视着愣住的黑发少年,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接着瞬间堙没。
眉头松开,复又皱起。
完全不顾手机另一头那人的大喊声,手冢国光疾步走到沧的面前。
其实此时两人的距离实在是不算近,但手冢国光以极其出人意料的迅猛速度拿起雨伞,并很快地走到沧的面前。他将雨伞打开在少年头顶,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淅沥淅沥地下起小雨。
手冢国光伸手抚了抚少年皱巴巴的风衣,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少年的双瞳,冷声道:“去哪里了?”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有些惊讶。
那口气,活像是斥责由于玩耍而忘记时间的孩子的母亲。既担忧又宠溺。
“……”沧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那个……”还没说完,就看见手冢国光的眉头又深锁了些,执起少年的右手:“怎么搞的?”
“……?”沧低头望去,在纤细的小指上有一条淡淡的血痕,血丝慢慢地从深处蔓延上来。“咦?不知道啊,什么时候弄伤的?”这么一说,似乎也感觉到隐隐的刺痛。
难道是在晕倒的时候划伤的?沧偏着头努力地回想。
“……哎。”手冢国光不自觉地闭眼叹息了一声,忽然听见手机里的大喊,神色一凛,“太大意了。”自言自语着,拿起手机放在耳边,“Moximoxi……是,已经找到了……恩……麻烦您了……多谢。”按上挂机键,看着沧,“……”
明白冰山部长是要自己解释一下,沧连忙低下头去一副乖乖认错的表情,碧瞳乱飘:“啊,那个,我晕倒了,然后被好心人救了,然后,就,就是这样了……”
雨,渐渐又大了起来。
“晕倒了?”头顶上方传来手冢国光好听的嗓音,沧只觉得像是潺潺流水淌过自己心头,微微抬起头来,正对上手冢国光的脸,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担忧,“不用吃药吗?”
“已经没事了。”沧绽开笑容。
“……总之,不把伤口处理一下不行。”手冢国光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脸去。
“但是,血已经止住了。这点小伤,没必要放在心上的!”强忍着不适的沧又是一笑,将小指抬起给手冢国光看,“不会感染的!手冢君你看,结痂了。”
微微发黑的血液就这样僵硬在雪白的肌肤上,仿佛是一条丑陋的毛毛虫。
“……”手冢国光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桃花眼中波涛暗涌。
“抱歉啊,手冢君,那个,肯定是找了我很久吧?似乎,连警察都出动了呢……”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记得冰山部长的爷爷是东京前任警长吧。“我……”
“没有找很久。”手冢国光打断沧的话,望着雨幕,“先回去吧。”
“啊,对了,手冢君的外衣还在家里呢,我带手冢君去取吧!”似乎,没有遇上MOMO呢……哎?不过,这么说起来,按照剧情的话,MOMO现在应该和龙马在打街头网球吧?但是……雨天?记错了吗?……难道、剧情改变了?
“恩。”手冢国光点点头。将雨伞向着少年的方向偏了偏。
雨珠已经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下,两人撑着伞向着沧的家的方向走去。
……
当两人走到离沧的家门约有半米的位置时,沧对着手冢国光打了个手势:“不麻烦手冢君了,手冢君就在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就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的雨雾,沧咬咬牙。
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一头钻出了雨伞的范围,一下子就跑到了家门口。在摸钥匙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冰冷雨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手冢国光右肩湿了一大片,雨伞稳稳地停在沧的头顶。
手冢国光的桃花眼中有着沧从未见过的光芒。
“……谢谢,手冢君。”冲着身后的少年露出温柔的笑容,沧打开门,走进。但是他却没有看见,在他的身后,那个美丽得如同寒梅的少年,眼神温柔得如同蒙蒙雾气。
……
看着手冢国光的背影也消失,沧愣愣地瞅了一眼身旁的大塑料袋,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就这样慢慢地抱着膝头缩在了墙角。好难受啊。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比以前好太多了。毕竟,能够在雨中谈笑,这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主人,还好吧?”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沧回过头,又是一愣。
“金?我没召唤你啊,你怎么出来的?”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似乎,在强化之后,属下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符咒了。”金画纹点点头,刀削一般深刻英俊的脸上是一贯不变的冰冷。
“哦……是这样。那,你出来干什……!”还没说完,沧就想苦笑了。这简直就是废话。当初自己和金签订平等契约,金身为自己唯一的式神,和自己心意相通,现在自己的难受也可以传递到他的身上。肯定,是因为这个吧。
果不其然,那一双血瞳一眨不眨:“感觉到主人的难受,属下就出来看看。”它看了看窗外的雨幕,“难怪主人会这么难受,下雨了啊……”
跟随了这么多年,完全了解不敢说,但是金画纹明白。只要是一到下雨天,沧就会全身颤抖无法抑制,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这个习惯它太了解了。但是,这次的发作好像没有那么凶了。
“骨女它们不行吗?”
“恩。大概是因为灵力不够的缘故。”
“……”
“主人。”
“恩?”碧瞳安静而迷惑地注视着金画纹。
“其实主人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但是我还是会难受啊。”碧瞳中的迷惑又更深了一层,兔子一样的少年,清澈而不解地询问。而且,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来。
“主人是火系妖怪。”金画纹只是淡淡地看着地面,这样说道。
“……?!”纷乱的回忆渐渐被覆盖。
……
碧瞳有些空洞,毫无光彩,如同一汪死水。左手手腕疼痛到无法想象。有些无意识地抬起左手,唇中喃喃着连自己也不曾听说过的咒文:“吾在此以鲜血为祭奠,召唤吾心所需之物,地狱业火。”不缓不急的语调,但白粉婆听见一个字就颤抖一下,等到沧说完后,已经退出了十丈有余。
它似乎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呜咽了一声,然后就看见——
一团冶艳得几乎发黑的火苗从少年的左手掌心“蹭”的冒出,火苗并不见得有多么巨大,只是一个微小的火苗,但在它出现的一刹那,整间教室都开始摇晃起来。少年的容貌被映得妖惑至极,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死板表情,那团火苗像是挣脱了什么,像一串流星,冲着白粉婆而去。
……
“……是说的,上次我左手使用的……‘地狱业火’吗?”沧略微打起了些精神,“金的意思是……阴阳师的五行相克也适用于妖怪的身上,而我,由于是火系半妖,所以,命中注定会怕水?所以……下雨的时候,会难受?”
没错,是那样的,从未有过的奇怪的难受感。
……
“……”雨水仿佛是沁入了自己的体内,涌入了每个细胞之中,流动着,流动着,不知疲倦地流动着。感觉,五脏六腑都翻倒过来了……怎么回事……以前也淋过雨的,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像是……心中的火焰,被雨熄灭……
……
原来如此,因为是火系妖怪啊。沧眨眨眼:“金,难得你还特地来说明,看来妖怪和阴阳师的世界都让我很混乱啊。”虽然身体是半妖半阴阳师,但是灵魂还是人类的。
“属下的职责所在。”金画纹微微弯腰。请原谅属下,主人,渐渐,您就会明白一切。但在那之前,请允许属下为您将秘密隐藏。
沧和金画纹都没有再说话。沧闭上眼听着雨声,想哭又想笑。身边的迷雾,正在逐渐清晰之中。相信不久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吧。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是友好的声音:“请问这里有叫做天道沧的少年在吗?”
“……?!”
第六十幕:集合。
“主人……”金画纹抢先一步挡在沧的面前,一双血瞳危险而强硬。//.//
“没事。我去看看。”沧安抚性地拍拍金画纹的肩膀,感觉到手下肌肤的逐渐松弛,轻轻笑着应道,“有啊,请稍等,我马上就来!”属于少年的音质,清澈而干净。
下一秒,沧微微偏头,神色深沉,小声说道:“金,小心些。”金画纹点头,随即隐没了身形。
沧站起来,右手慢慢握上门柄,猛地一拉……!
大门忽然敞开,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有些懒懒散散的气质,五官也并不十分出彩,一身松垮的休闲衣,正半眯着眼打着呵欠。奇怪的是,他的身影有些恍惚,气息也影影绰绰的,像是存在于现实又像是沉睡在梦境。
容色绝艳的少年与眼神迷糊的男人,一瞬间对视。
记得梨姐姐有说过的吧。那个很没有存在感的男人,看来是那个时候寻找自己的人呢。沧这样想到,不自觉地,放下了心来。
男人有些困倦的目光移到少年身上的时候,刹那间光芒闪烁,然后快速地沉淀在黑暗中,疲倦的声音中透出诧异:“……哦,真是没想到。居然,是半妖之体啊。”倦怠地合了合眼,一个很困的有点呆呆的笑容,“进去再说吧。啊~”他又打了个呵欠。
“请进。”沧让开路,男人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仿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男人很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双手张开放着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