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甚至悄悄跟柳生求过饶,说:“搭档,干脆我买了螃蟹回家里煮给你吃?”下馆子他确实请不起啊。
谁知柳生第一个反应是慌忙回过头去看,身后有没有人经过,然后才转脸过来面色冷静地批评仁王,“说话小心点,被人听到传出去怎么办?”还回家煮给你吃。
“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柳生一脸浅笑,“当初你承诺的是亲自煮给我吃?或者你们家突然改开海鲜馆了?”
闻言仁王迅速拉出一张苦瓜脸,带了点颓丧地摇摇头,“都不是。”
“仁王啊,”柳生收起笑容,深深叹一口气,用一种儿子没能成龙的沧桑口吻说,“其实你挺聪明,就是太心浮气躁,什么事没等到最后关头你就沉不住气了。拿打赌真田去不去买蛋糕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没到最后一秒你自己就觉得自己输定了……”他摇着头最后又叹了口气,“浮躁,浮躁。”
“我是浮躁,是浮躁,”仁王忙不迭点头承认,巴巴地望着柳生问,“那那 顿海鲜大餐?”
柳生凝神思考一阵,薄薄的镜片后两道锐利的眼光直直射向仁王的眼睛,“仁王你知道的,其实我对海鲜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吃不吃都无所谓,”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不吃也没关系,”柳生笑了,仁王也在笑,“果然够兄弟。”
“不过考虑到尽快纠正你浮躁个性的必要性,我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你的邀请了。”柳生还在笑,但仁王已经笑不出来了。
后来被柳生领着去某家还没结账就能让他腿打哆嗦的海鲜餐馆,站到金字招牌对面时,柳生忽然迟疑了,过片刻才转过头告诉仁王,“今天还是换一家好了。最近我海鲜过敏,吃了影响形象。”
仁王好容易镇定住发软的双腿,注视了柳生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耍着我玩啊?一会儿吃一会儿不吃。”
“怎么?你不满意?不然海鲜过敏症好了再来?”
“开玩笑!过期作废,过期作废!”
仁王叫嚣着然后请柳生去海鲜店斜对面的饭馆吃了回烤肉。
柳生享受完烤肉又心安理得跟着柳莲二等人去寿司店吃寿司。其实幸村听说要去吃寿司心里还有些犹豫不决。他想起某个人说主食不太喜欢凉的东西。
但那个说主食不太喜欢凉的东西的女生,在进到寿司店后就和切原挨着坐一块儿,有说有笑一直到上菜以前。
这就是寿司店内六人算一桌的缺陷。幸村是部长理所应当和部员坐一起。其实仁王的意思是自己和柳生坐旁边凑的那桌,结果纱纱陪切原先坐下了。
切原一点都不吝啬表达自己对留纱的友谊,他很主动地帮她倒茶水顺便替她喊服务员。
柳莲二一旁小声问幸村,“他们开始交往了?”
幸村拿筷子的动作停一下,蹙起眉说:“她年龄那么小,交什么男朋友。”
“她只比你小一岁吧?”
“所以更不该谈恋爱。”幸村说,“她成绩本来就差,又不肯努力,现在交男朋友对她没任何好处。”
柳点头“哦”了一声,琢磨着幸村前面那句话的含义。那是不是指“我都没谈恋爱她怎么能去谈恋爱呢”?
坐柳对面的真田埋着头默默吃寿司,突然一双筷子伸到他碗里,垂眼去看,一只鳗鱼卷送过来。
柳生镜片闪着精光对他微微一笑,“多亏真田你的蛋糕,这是谢礼。”
“你指什么?”真田立刻就懵了,转过头看一眼柳生。
柳生对面 的仁王解释说:“我们和柳他们打赌,看你会不会去买点心屋的蛋糕。”
“他们?”显然真田对谁胜谁负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那个“他们”是指谁。
“赌你会去买的有我、柳生,赌你不会去的有柳、桑原,丸井,”仁王漫不经心地解释,边说边观察真田的面部表情,“还有切原。”
切原听到自己名字时右手下意识一抖,握着的筷子连颤两下。他想转过头解释,但又不敢和真田对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所以你和柳生赢了?”幸村突然笑了,看着真田道,“我都不知道原来真田也去买了。也是买我讨厌的那种?”
这次轮到留纱右手发抖了。
在柳生与仁王的热忱注视下,真田依旧腔调稳重地解释,“虽然买了,但并非自愿。”
“是那个女生强迫你买?不对吧真田,我记得是你硬要给钱的。”丸井舞着筷子对幸村补充,“部长,是我亲眼所见。”补充完后目光又对准切原对面的留纱,有点好奇地问,“多和田学妹,你们点心屋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给真田送蛋糕呢?”
留纱表情愣愣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副部长……我……”切原猛地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模样吓了留纱一跳,“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其实他正准备承认错误,但是关键时刻又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虽然目前真田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最后切原踟蹰了半天,只得捏着拳头笃誓说:“这次马拉松长跑我一定按时到达终点!”
柳莲二最先反应过来,筷子一伸接口说:“学校餐厅的鸡腿。”
柳生伸手一扶眼镜摇着头,“鸡腿不如食堂套餐。”
仁王终于反应过来,十分不屑地“嗤”了一声,对着柳皱皱眉头,“鸡腿太少了,根本引不起任何激|情。”
柳莲二立刻反驳,“我的意思是指一个星期的份。”然后转头问幸村,“你呢?有没有意见?”
幸村微笑着摇头,听见仁王很干脆地一拍桌子说,“我赌切原按时到不了终点。你呢柳生?”
“跟你一样。”说完柳生又问柳,“你怎么样?”
显然柳莲二有些惊讶,“不是吧柳生?你这样不相信切原?算了,给你一个相信他的机会。你赌切原能到终点,我们赌他不能到。”
仁王立刻插嘴,“算我一个!我还是跟着柳生走。”
柳生却一反常态,沉 吟片刻说:“这事没什么悬念,赌切原能按时到终点肯定会输。”
“柳生学长……”一旁切原缩着肩膀陷在椅子上黯然神伤,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就算是路痴也不带这样歧视的吧?
对面纱纱餐桌下轻轻踢他一脚,很小声地问:“切原你跑步怎么样?”
切原愣了下,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说:“不错。”
于是留纱舒一口气,转着眼睛环视隔壁一圈,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愿意赌切原赢。”
“什么?”仁王看过去,发现留纱笑得腼腆里又夹了点诡异。
“哦,不,我是指我赌切原能按时到达终点,如果我赢了就是七天的套餐,输了就我请。”留纱解释完切原也热血沸腾了,沸腾得也算有点道理,终于有个人相信他识路的能力了。
切原有点激动地叫起来,“我也赌我能到达!输了我和多和田一起请客。”
幸村没好气睨一眼他,转过头去没说话。对面仁王吃吃地笑几声,说:“行,你是女孩子又比我们低一级,我们作为学长不能欺负你,如果你赢了我们轮流请你吃饭,吃什么随便你点,如果你输了就跳个舞来看。”
听完丸井一口饭喷出来,其涉及面较广刚好遮掩了旁边柳生的尴尬。
柳生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仁王这有点过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会跳舞?”
仁王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脸转过去发现幸村脸色阴暗了足足有一圈,似要和真田差不多了,连忙改口说:“不是不是!口误,刚才纯属口误。我的意思是指,输了唱个歌就行,哦,当然,去KTV唱给大家听,不是唱给我一个人听,也不是轮流唱给我们听。”
幸村脸色缓和一点,口吻却有些不容置疑地说:“纱纱不会唱歌。她从来没唱过。”
留纱不解地瞪一眼他,梗着脖子反驳说:“我会的,其实我会唱,只是我哥不知道而已。”然后扁着嘴看看幸村,“如果你不信,今晚回去我就唱给你听。”
讲完仁王被一口水呛到,脑海里自动浮现的马赛克画面让他整个头不由自主开始发热。
幸村转过脸,认真看她一阵,又瞥了切原一回,最后唇角边挤出一个笑说:“那好,你和切原赢了我们轮流请你们吃饭,随便点,你们输了请大家唱歌,然后表演节目。”
留纱和切原欣然答应。只有柳莲二不动声色坐在幸村一侧,思考那句“想吃什么点什么”是不是也太夸 张了点?
最痛的吻(上) ...
后来众人于寿司店门口分手。等幸村几个都走得不见踪影了,柳生才摇着头在一个转角路口探出身子,叹一口气说:“柳,究竟你是乱猜还是推测出来的?”
柳莲二从旁边阴影里款款走出,有些内敛地笑了,说:“我没做别的,只是稍微分析了丸井的个性而已。”
仁王抱肘将背倚在电线杆上,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过几秒努努嘴开始抱怨,“真倒霉,赌什么输什么,没有一次是赢了的。”
柳莲二立刻转头安慰兄弟,“没事,仁王,下次我把机会让给你,你赌真田不会搭理切原。”
仁王一挥手不怎么耐烦地说:“算了,要真那样赌了,真田肯定搭理切原。”
如果你听完以上的对话依然没能明白他们刚才是干了什么约定了什么,那下面我会作简单的陈述。
事实上寿司店里柳生送一筷子鳗鱼卷到真田碗里并不是他心血来潮,当然更不是一时良心发现想要慰劳一下平日里劳苦无比、认真负责的真田。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验证究竟在知晓切原也参与进那个外人觉着无聊他们几个倒是很觉好玩的赌注后,真田会不会和切原讲话。
因为赌真田会不会给出解释结果实在太过明显。柳生仁王三个都很肯定,真田虽然不是哑巴,但他绝对不会对别人解释自己是怎样无情的拒绝一个女生。但赌真田会不会对切原讲话情况就很值得分析了。
当时仁王两眼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肃杀天边,脑海里连番设想如果真田在切原承认错误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当然,切原会害怕拿筷子的手会发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仨也一致认为这已经失去了打赌的价值。
最后仁王得出结论,真田极有可能说一句话:真是太松懈了。
真田喜欢讲这句,尤其是严肃的场合喜欢对切原讲。
于是仁王和柳生决定一起押真田会和切原讲话。
柳莲二当时就笑了。他闭着眼睛算准真田肯定不会详细解释,但是幸村问他他不可能不回答,于是知道部分事实又不完全清晰明了的丸井势必会插嘴,而在丸井插完嘴后真田还会理切原的可能性肯定小于十。
分析完后就会发现其实柳莲二也是在赌,只不过他很聪明地将赢的几率扩大到起码百分之九十了。
事后仁王望着柳莲二,一边问他一边暗自庆幸,还好,只是一碗加料的豚古拉面,“刚才幸村说随便点的时候,真应该阻止他。”
说完柳生跟着 也叹了口气,“这个说法确实不大妥当。尤其是……”连自闭症都可以装的小女生,你怎么就能肯定她点餐的时候不专挑高档的点?
柳莲二却不以为意露出一嘴的微笑,“放心,切原按时到不了。”
仁王飞快反驳,“切原是路痴,可是幸村他妹妹不是路痴。她会找路切原会跑步,合在一起我们有可能就输了。”
“她会找路可是她跑步像走路,”柳莲二绕口令似的讲完,伸手拍拍仁王肩膀,用动作告诉他担心基本是多余的。
谁知柳生呆了片刻,突然痛心疾首地望着柳莲二说:“莲二我真的看错你了。想不到连幸村妹妹你都不放过。”
“啊?”仁王有点犯迷糊,随即反应过来,笑嘻嘻一巴掌拍去柳莲二肩上,“老实交代,柳,你整天盯着人家妹妹什么意思?撬切原墙角呢。”
柳莲二摇着头很深沉地说,“这个不用观察,只要你看过她跑步就能明白了。八百米与没尽全力的第一名拉开一圈多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跟不上马拉松队伍。”
听完仁王点点头,说:“哦,明白。切原跑得快可是没法背着她跑,就算拉着她跑也不太现实。那么多人看着呢,影响不好。”
“倒不是影响不好,”柳莲二立刻纠正仁王的说法,两眼直视着他脸说,“其实是幸村不会允许。”
“有内幕消息?”柳生用镇定的表情问出了一个八卦的问题,得到的答案是柳莲二讳莫如深的一笑,“没有,是我猜的。”
当然真如柳莲二预测一般,马拉松开始没过多久切原和留纱就迷茫在半途中了。注意,是切原和留纱,并不是只有切原自己。
不过迷路的责任留纱起码要付一半。原因是她贪小便宜,而且眼神不大好使。
切原负次要责任,因为他没能及时劝阻,顺便还推波助澜。
当时留纱跨过起跑线快走二十分钟后,她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把头转过去打算叫切原休息一下时,切原先开口了。
他面露难色,思索一阵迟疑着问她,“多和田,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跑啊?”
留纱有点惊讶,“你没事吧切原?我们明明跑了二十来分钟。”
“什么?”切原一时反应不过来,表情茫然。刚刚明明是走来着。
于是切原吞吞口水说:“你叫那个……是跑步啊?”
“当然是跑步,还有,我已经跑不动了,你说怎么办?”留纱赖在墙边不肯挪脚,叹了口气说,“早知道这么费体力,干脆就 别赌了。”
切原好言劝她,“多和田,其实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的,尤其是慢跑。”当然快走也行,只是走完马拉松全程和慢跑完马拉松全程,那个时间差应该是很可观的。
切原真心希望在天黑前可以到达终点。
留纱听完切原的“强身健体论”想了想很老实地坦白,“我承认,你说的很对,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
切原说:“那我们不跑,我们慢慢走到终点。哦不,我们还是……稍微走快一点吧。”
留纱抿着嘴唇看他一阵,说:“可是,如果我们慢慢走,那样赌约就输定了。”
“其实输了也没关系,请唱歌而已,”她为什么要把后面那句“走快一点”自动屏蔽呢?一时切原心里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从见到光明的希望变为光明变成黑暗的绝望,他已经渐渐明白,这回能按时到达终点是不大可能了。
去年他没能按时签到是因为跑太快,拿百米冲刺的速度跑马拉松,结果不小心冲错了道,到的时候记录员已经回家吃饭去了。最后被恰好去超市买东西、路经巷子口的柳生给碰到,开了张证明,然后第二天带他去办公室才签了个到。
这一次,切原又不能按时到终点了,不过不是他缺一个人带路,是他多了一个跑步神经为零的负担。
他要为这个麻烦负责,可是被负责的人样子看上去比他还难过。
于是切原只能在自己没得到半分安慰的时候,先安慰留纱,他说:“没关系,多和田,其实就算我们赢了,也不过是他们轮流请吃饭。七顿饭而已。”
“有七顿?”纱纱愣了一下,咧嘴“嗤”地一下突然咬着牙伸展双臂又使劲扭了扭腰。
她说:“那好,我们开始跑吧,按时去终点签到。”
切原愣住了。
这时,一个从未见过、个头比留纱高又比切原矮的小男生急匆匆朝留纱的方向奔来。从她身旁错开的那一个瞬间,留纱听见他感叹了一句话,这个不怎么长的句子直接改变了她和切原的未来——可以按时签到的未来。
“还好有捷径!”他说。
那个小男孩刚一跑开,纱纱立刻拽着切原从小巷子里一路追过去,神色惊诧无比,“切原你听到没?他说有捷径!”
当然切原比她还要惊诧,倒不是为了捷径不捷径,主要是很神奇她的速度。切原被她拖着一边手臂一脸的好奇,“你不是说完全跑不动了?”
“有捷径当然就不同了。” 留纱很尽职地跟在小男孩身后,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切原看不过去了,反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追,一边追还一边解释,“算了,还是我拉着你跑比较快。”
等前面的小男孩马不停蹄迎着远方铅灰色的云朵狂奔了十来分钟,切原先沉不住气了,松开留纱的手纵身一跃几大步跨过去一把拦住他。
切原看清他T恤正面花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他“啊”地叫一声,张大嘴说:“你不是立海大的啊?”
“什么?”对面小男孩样子比他还惊悚,呆滞了片刻,接着紧咬着嘴唇抖抖索索从裤兜里抓出一把硬币,手发颤地慢慢递过来,“我、我只带了这点钱……”
切原哭笑不得,“我要你钱干什么?我问你,你不是立海大的?”
小男生直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读立海大,也不认识立海大任何人。”
切原简直要哭了。敢情追半天捷径结果人家压根不是立海大的。哪个设计师这么创意?居然把T恤设计得跟立海大运动服这么相像,唯一的区别就是胸前多了一排黑色的小字:维护世界和平。
留纱表情呆呆地愣在原地,等那人一溜烟地跑远了才想起来问切原前因后果,“他不是立海大的啊?”
“不是,”切原说,“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没事抄什么捷径啊?终于,连切原也忍不住抱怨了。
半晌,留纱看着他问:“那该怎么办呢?”
“问路吧,”切原有点泄气地朝前走两步,回过头说,“现在只能问去终点了。”
留纱点点头说:“哦,好吧,我们去问路。”
没过下一个十分钟,他们很快就发现,问路这条路是基本行不通的。这条捷径究竟捷不捷切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和留纱都明白,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小道。又偏僻周遭环境又很差,除了偶尔一只毛发都掉一半的老狗经过,就剩旧报纸的残渣被一阵冷风卷起,呈螺旋形就着一个透明塑料袋游浮在半空里,最后悠悠而落。
没有人经过,又不能向那只老狗问路,切原决定原路返回。
留纱犹豫一下问他,“可是切原,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切原低头思索一阵,想想说:“大概还记得。我们也没拐几次,原路回去应该可以。”
说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