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他歉意地放开枫的肩,眼里已被痛苦占据。。。
“砰。”右手握拳,狠狠地敲了下身旁的衣柜,“她那天还来看我打球,”低着头,蓝色的头发遮住了侧脸,似乎都没感到手的疼痛,还紧握着拳抵在衣柜 门上,语气柔和了些,但是那么的无奈。。。他在强忍内心的苦痛,“分别的时候,我们还一如既往地说晚安。”当然,还有她微凉的吻。。。
“纱树她。。。竟然这么残忍。。。”幸村像是喃喃自语,“那天她的若无其事就是为了她所谓的‘一个人去面对’?!”
枫没有回答他。。。这样的幸村,纱树也没有见过吧。。。
“如果她有自己的痛苦,为什么不能让我为她分担?”
他的眼睛,不会骗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纱树。。。
“幸村,”枫轻吸口气,“如果。。。是看不见明天的爱情,你们还会爱下去吗?”一语双关。
。。。。。。
第十四章
看完母亲,纱树跟父亲在回来的路上依然无语,拉下车窗,她呆呆得看着在夕阳下泛金的快速倒退的路面。稍顷,她侧过头去闭上眼睛。。。
等在雕花铁门外的两人映入视线,枫,还有。。。他?!
没有准备的纱树脑中顿时一片混乱。。。
“精市?”他哀伤的紫眸在告诉她――他全部知道了。霎时感觉站不稳。她竟然没有想到他会来找她。
“枫?”反应过来,看向她最好的朋友。
见到幸村,她的喜悦伴着狂跳的心,但只持续了几秒,这个她离开后就没有停止过想念的人,此刻不该出现在她面前――在她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不,应该说是她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终于可以摆脱掉将要来的负担的时刻。
“纱树,”枫走道她面前,“幸村,他特地来找你的,”摧毁爱情的共犯,她不能担当。
“是你朋友?”
转头看见关上车门的父亲,视线越过她与枫,定格在幸村身上。
“伯父。”因为刚才对他的无视,枫有点羞愧,眼前这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俊朗的外表却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似乎一眼能将人看穿。
“幸村精市,立海大附属高校三年。”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节,“纱树的,男朋友。”
“精市。。。”虽然幸村的脸上不见丝毫怯懦,但最后一句还是让纱树紧张地看向父亲。
比留川润一未露声色地听完,嘴角牵起些许弧度,“进去坐吧。”走过幸村身旁,那微微的客套的笑——棋逢对手般。。。
“从神奈川过来的?”枫跟幸村落坐在了旁边的长沙发上。纱树进厨房泡茶。
“来找纱树,”对纱树的父亲,他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突然来访,造成不便,很抱歉。”
“打网球的?”看见刚才幸村有背网球袋。
“是。”
“说起来,忍足也是网球部的。”比留川润一对枫说到。
“是。”跟幸村的落落大方比起来,枫觉得她反倒更紧张。
“我年轻时候也经常打。”背倚靠在了单人沙发上,找寻一丝对过去的回忆。
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必定比现在更为俊气,幸村想起了纱树的母亲,纱树虽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但她清丽的脸庞跟气质无疑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从厨房走出来的纱树正好对上幸村的眼睛,收了下脚步,拿着托盘的手也颤抖了下,然后侧目看了看似乎是没怎么在意她的父亲,把泡好的茶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幸村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她,未开口却是满眼心疼。枫前面也告诉了他,因为纱树执意要瞒着,她的父亲现在还不知道纱树的病情。
“这玄米茶好香。”抿了口,枫夸到,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微妙的气氛。
“是住那边时候买的。”纱树的微笑掩藏不住他她此刻的不安。枫的存在让她感到稍稍安心些,如果只有她跟幸村,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到幸村已经知道她的病,心里就是一阵错乱。。。
已经不是第一次喝纱树给他泡的玄米茶了,幸村虽然没有搭话,但纱树的表情全都收在他的眼里。
当然,他们几个的表情全都收在另个人的眼里。。。
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纱树猜不出父亲的想法,他不问一言关于他们的事情,气氛尴尬。
看着手中的茶,不敢再抬头,怕与幸村再次视线交错。
“我先回房间了。”男主人放下茶杯,对枫跟幸村微点了点头,。
纱树没有回答,杯里的茶到现在她都未喝一口。
“比留川先生。”幸村站起了身,他的声音止住了他上楼的脚步。
“幸村。”枫也着急地站了起来,
“我,想跟您谈谈,如果可以的话。”
“精市?!” 纱树则是猛地抬头看他,难道他要告诉她父亲她的眼疾?!
“我不反对你跟纱树交往——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
“爸爸,我跟精市已经分手了,”纱树转想身后,回答到,“今天只是碰巧罢了。”找不出什么籍口,这个蹩脚的解释反倒是画蛇添足。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纱树,
“比留川先生,我要说的是。。。”
“精市!”纱树突然起身,杯中的茶洒在了裙子上。
“纱树, 你还想隐瞒下去吗?!”幸村的眼睛依然闪烁着瑰丽的紫,却不是紫水晶般的剔透,而是紫色的火苗般。
“你不告诉我,也要不告诉你父亲吗?你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等到那一天来的时候,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办?还有,你忍心要让你父亲去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吗?”
“精市。。”他怒气的脸庞让纱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随即不顾涌出的眼泪飞奔上了楼。
“纱树。”枫也从幸村的话里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还在楼梯上的男人,没有阻止,直视着楼下的幸村。
走下楼梯,拿出一包烟,刚才的对话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不介意吧?”
“不介意。”幸村看着他优雅地点燃了烟,淡淡的烟雾飘在两人之间,他却似乎清楚看到了做父亲的傲气的背后,那不为人知的落寞。。。
“有的事情,她自己是不会开口跟我讲的。”轻弹了下烟灰,他竟不自觉地对幸村无奈地苦笑了下,“说吧。。。”
。。。。。。
“纱树。”枫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为什么要告诉他?!”纱树第一次对最好的朋友几乎质问道。
想扔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扫了一下,房间内却不见有女孩子常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处的大的毛茸公仔,只能随手把柜子上的几本杂志扔向床,软绵绵地落下,没有声音。
一旁的枫像姐姐在看妹妹无理取闹似的看着她。
短暂的沉默让纱树稍稍冷静了下来,
拿起床上的那几本杂志,
“要扔就冲我好了。”把杂志交与纱树手中。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纱树接过杂志放回柜子上,抹了抹眼泪。
“纱树,你不知道你就这样走了幸村他有多着急?!他等了你两天,想了很多理由,可就是见不到你,等不到你的回音。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今天放学后就来冰帝找你了,因为他说你有跟他提到过一些我们的事情。”
“可你不应该告诉他我的病。”纱树转过头去,继续坚持着。
“看到他担心你的样子,我也没办法再骗下去。”枫爱怜地看着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的纱树,“你低估了他对你的爱!”
。。。。。。
“所以。。。”幸村不知道这个最坏的结果对纱树的父亲会不会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她会失明。”比留川润一拧灭了手里的烟,说出了结论。
没有失声痛哭,没有说着“这不可能”无法接受,甚至没有一点激动,只是表情在刚才似乎抽搐了一下,这个作父亲的,很冷静――冷静得有点不可理喻。
“我也是医生,”他转头对幸村说,“虽然不是专职眼科。”
“纱树,幸村他真的很爱你。。。”枫告诉了纱树他来找她时候情绪有多么波动,在知道她的病情后,他有多心痛。幸村是那么在乎她,在乎到不容许她再一个人去独自承担,在乎到即使会让她难堪,也要告诉她的父亲。
拿着纸巾轻拭纱树的眼泪,“他对你的爱,让我好羡慕。。。”
纱树的情绪平复了些,静静地听枫说着,没有回答。
枫于她并肩坐在床沿:“有的时候,人总是会怀疑爱情。害怕去面对,就选择逃避。而且会有个听起来很善解人意的藉口‘我想一个人去面对’,但一个人的逃避却反而给别人造成更大的负担。因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的逃避,让爱的人怎么办?”
“逃避这种事情,于己于人,都是最残酷的。”回给纱树一个微笑。
而一旁的人仍然在回味着她的话。。。
客厅里只闻到刚才香烟残留的气息,纱树的父亲像个雕塑般的坐在沙发里,幸村也无意打断他的思绪。两个同样沉默的男人,却都在担心着同一个人。
“伯父,我先走了。”枫走下楼,对幸村使了使眼色,“纱树,她已经平静些了。”
“哦,谢谢。”比留川润一的失神让他自觉有点失礼,站起身,“已经晚了,用完饭再走吧。”恢复男主人的作风。
“不用了,反正离得很近,我先走了。”现在,需要的是留给她们几个时间。
“再见。”仔细看纱树的父亲,眼角的皱纹还是在宣告着他的年龄,不知是不是错觉,枫觉得刚才一下子,觉得他疲态尽显。。。
然后枫对同样起身的幸村点了点头,目光向楼上示意了下。
半晌,“上去吧,她现在需要你。”比留川润一重新落坐沙发上,拿出支烟。。。
作父亲的,竟然那么迟才知道,现在他的女儿需要的是能给她安慰与爱的人,安慰。。。他不擅长;爱。。。他说不出口。。。
交给幸村就好。。。
心里已经是第几次对自己的嘲讽?
幸村想对他说作医生的应该更改爱惜自己的身体,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尽管可能是出于他的自尊又或是出于他的性格,看似超乎平静地听着女儿的病痛,但幸村知道,作父亲的他,受的打击比任何人都要严重。。。现在的他,也需要藉以烟雾在嘴中的苦涩来减轻伤痛。。。
第十五章
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幸村轻扣她的房门:“纱树。”
房内的人赶紧用力擦去未干的泪痕。
“纱树。”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纱树,我进来了?”顿了下,旋转了门把。
纱树的头扭过去,不敢看他。
“纱树,”他坐她身旁。
“在生气吗?”
她没回答。
“我也很生气,”紧握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纱树想挣脱却是徒劳无用,“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就这样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让我与你一起分担,你知道我有多生气?生气到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当面问你,一定,要再次拥抱你。。。”
还是没有回答,纱树的眼角又不听话地泛起点点湿润。
“我们分手吧。”她摒出这样一句话,但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可以。”
“为什么?”纱树终于看他。
“因为你现在需要我,我。。。”他搂上她,“也需要你。”
“你需要一个即将变成盲人的女朋友?!”纱树推不开他。
“我想比留川纱树作我的女朋觸岤D―不管她变得怎样。只能是她。”松开拥抱,双手放上她的肩,紫色的眼眸又恢复了华彩,嘴角淡淡的微笑,宣誓着他的决心与誓言,仿佛她就是那个属于他的没有病痛折磨的天使。
“我们分手吧,”趁自己还未在他的爱情里彻底融化前,“我们交往的时间还那么短,现在分手,痛苦也会很短暂。”
“可我,已经爱上你了。”她的理由站不住脚。
“爱上了,再忘了就好。”那么多的分分合合,谁的一生又能只爱一个人。。。
“做不到。”幸村把她的肩抓得更紧了,“爱上了,就忘不掉了。”
“深深地。。。”她微凉的唇被他温暖。。。
“精市。。。”差点又沦陷在他的温柔里,纱树还是用力推开了他,“我们。。。不可能幸福的。。。”爱下去的结局,在谁看来,都是如此。。。
“纱树。。。”她的话刺痛了他,泯灭了他眼中的绚烂。
“记得我们有约定的,幸村精市不能在比留川纱树离开你之前离开她。”她狠了狠心,“也就是说,只能由我来说分手,对吧?”
幸村没有说话。
“现在我说分手,所以,我们结束了。。。”
“但是。。。”他听罢并没有退怯,“那天在公园的树下,我们还有个约定。”
纱树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看完‘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即使比留川纱树像里面的亚纪那样,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幸村精市都不会离开你。所以。。。”
“精市?”
“在这个前提下,‘分手’无效。”
伴着胜利者伴的微笑,他再次拥她娇弱的身躯入怀。。。
“精市。。。”纱树的眼泪浸湿着他的衬衫,原来,他都记得。。。此刻埋首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有着强烈安全感的心跳,她像个刚从无助边缘被来回来的孩子般痛哭。。。
“什么都不要说了。。。”幸村抚上着她颤抖的肩,“纱树的痛苦,我都知道。。。”
她的哭泣让他心疼得紧皱眉头:“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你的苦痛,让我来分担。我,不要再失去你了。。。”她留给他的茫然无措地等待滋味,他不想在品尝第二次。
“可是。。。”
“不用可是,”他紧抱着她,像要捏碎她的骨头般,“我爱你!”至高无上的爱的宣言,除了毫无保留地说出,他还要将之一一做到。
被她抱得有些疼痛的纱树没有再推开他,如果对她而言,一切将毫无色彩,但在幸村的怀里,却能感觉到黑暗世界里最温暖的一道光。。。
尽管,对真正要面临的困难,他们还没有那么坚强的准备。。。
走下楼的两人,看见父亲依然坐着,烟雾的气息比刚才更加浓郁。
“比留川先生。”
“要走了?”
幸村点了点头。
“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坐新干线回去。”他们父女两个也应该好好谈谈。
比留川润一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是我送你吧。”
是也需要时间来思考怎样去面对自己的女儿吗。。。
“还是。。。让爸爸送吧。”纱树刚刚注意到幸村衬衣的右胸前,沾上了一小块晕染开来的黑色,是自己刚才哭得太猛了,化掉的睫毛膏弄脏了他白色的衬衫。
顺着纱树的视线低头看见那一块,“洗洗就好。”回给她一个无害的笑容。
纱树也忍不住地笑了笑。
那笑容,对做父亲的,是久违了的。。。
看着女儿在爱的人面前展露已经甚少在自己面前出现的笑容,比留川润一一阵心酸。。。
上车前,幸村照例又是对纱树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会来看你的。”
“嗯。”
“手机不要再关机了。”
“嗯。”
“晚上给你电话。”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看着父亲的车消失在视线,站在门外的纱树看向夏日的天空,点点星光。。。她现在好像看得特别明亮。。。
第十六章
对纱树来说,我不是个好父亲。”握着方向盘,比留川润一说。
幸村没有立即回答。
“她母亲去世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冷淡了。”难怪纱树从未主动提到过她的父亲。
“纱树的母亲,是个摄影师?”
“嗯。是个很好的摄影师。”
“纱树,很爱她母亲。”那天,提到她母亲时,她的伤心还历历在目。
“她爱她母亲甚于我。所以,她才会恨我。”
幸村没有接话,他不知道在纱树跟他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直,在恨我吧。。。”
车子正好驶进隧道,一道道黄|色的灯光快速地划过车内,幸村没看见比留川润一的表情。。。
“纱树的母亲。。。”
“。。。,她没跟你讲吗?”
“没有。。。”纱树她,不喜欢跟人分享心里的痛哭。。。
“飞机失事。。。”因为前面车的关系,比留川润一放慢了车速,“是去埃及的途中。。。”
他眼睛看着前方,思绪却像回到过去,“那天,听到噩耗,我没有赶过去,因为接下来为病人做一个手术,不顾她的哭泣与请求,无情地挂了电话,丢下她一个人。。。那个手术时间很长。。。
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哭得昏了过去。。。醒来见到我,只说了句‘冷血’。。。
因为,那个手术由别人来做的话,也可以。。。”
隧道很长,因为慢下了速度,在黄|色灯光掠过的时候,幸村从反光镜里看见比留川润一的眼角有一刹那的晶亮。。。
“对不起。。。”他的问题,触痛了做父亲的,心里最软弱的地方。。。
没有人再说话。。。
车子停在了幸村家的门前,
“谢谢,”幸村接过比留川润一从后座拿出来的网球袋。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