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就跟着我,向前冲。 浩瀚书屋 ”
瞬间,尘土飞扬,迷了双眼。数万铁骑宛若洪水般喝着沉沉的呐喊向前奔涌。
天快黑的时候,前方的探兵回报,狐奴水就快到了。不一会,潺潺的水声透过奔腾的马蹄声传入耳际。
“传令下去,大军停止前进,准备渡河。”我对身边的樊隆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此时的东方,正骑着马立在我身旁,面对着流淌的河水,虽无片语,心却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仰起头,天际,悄悄爬上了第一颗星。
“东方,我让瘦猴和六个最英勇的战士保护你。作战时我怕不能分身,你要小心。”对他说完,便翻身下马,扭头看他,一袭白衣,在淡淡的暮霭中,散着清冷的光华。他冲我点点头,“你也要小心。还有,将军,投诚者,不杀。”
微微一笑,“知道。”
过了狐奴水,便是唐科部族的所在,五个部族之一。乘着天黑突袭,应该可以轻松取胜。
“舟桥分队准备。”一声令下,五十人组成的小队立时出列,背上背着的是搭桥用的竹筏。
我从一个兵士身上拿过一块竹筏,一下跳进了齐胸的水中。早春的河水,依然有着刺骨的冷,微微打了个冷战,便坚定的举起了竹筏。
接着,兵士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跳了进来,默默无语的用肩支撑着竹筏,粗大的麻绳连接起竹筏之后,一座简易的竹桥便横跨在狐奴水两岸。
大队人马开始渡河了,一阵一阵的压力袭向肩膀,身体被冰冷的河水包裹着,看看身边的战士,嘴唇早已青紫。轻轻对他说了一声,“坚持。”
他看看我,目光满是坚定,“将军,只要能战胜匈奴人,我受得了。”
忽然有一丝的感动,这些人,虽然有的参军只是为了糊口,但更多的人,只是为了报仇。不知有多少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儿,是死在匈奴人的马刀之下的。
身体早已没了知觉,耳际有风轻轻的吹着,岸边微露的新草里,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这样的夜,深蓝色的天,清澈的河水,新绿的草丛,还有头顶密布的闪亮的星,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美的夜,本来应该是一个情人在河边窃窃私语的夜,现在,数万铁骑,正静静的渡河,准备着进行一场屠杀。
三个时辰之后,所有大军顺利的悄然渡河。衣服还在成串的滴着水,我便骑上马,向前奔去。已经列好队形的大军正静静的等着我的号令。经过东方身边,只是匆匆一望,纠结的目光,被暗夜的风轻轻吹散。
一次毫无预告的袭击,让唐科部族的人们惊惶失措。厮杀中,我一边挥动着宝剑,一边大声的喊着,“传令下去,器械者不杀。”
依然是鲜血和惨叫,这一切,对于我,已不再陌生。战争很快结束。大军清扫了战场,便原地扎营修整。问过瘦猴东方安好,我便裹着湿乎乎的衣服走进营帐内。换上干衣,看到肩上一道紫色的压痕,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没事了。正想躺下,帐外传来东方低沉温暖的声音,“将军,可以进来吗?”
整了整衣服,正身坐起,“请进。”
守在帐外的士兵替他掀了帘子,他便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有事吗?”
“给你熬了点去寒的药。还有化淤的药。”说完,他弯下腰把手上的药盏和一包黑糊糊的东西放在案几上。
药水浓烈的苦味直逼过来,微微皱了皱眉,不喝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只是泡了泡水而已。
“好了,知道了。待会喝。”可东方却没有一丝要出去的意思,他忽然将双手抱在胸前,笑着对我说,“堂堂大将军,该不会是怕喝药吧。”
瞪了他一眼,他怎么这么轻易就可以看穿我的心思,微微摇了摇头,将药盏举起一饮而尽。真苦。
“要是以前,我说这样的话,你肯定会回嘴的。”他忽然低低的说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我,听在心里,却是猛的一怔,以前,他好久没有提起以前了。我还以为,他早已忘记了那个很远很远的以前了。以前,呵,以前的我,的确会和他顶嘴。
“把药敷上吧。肩膀很疼吧。这可是我秘制的。”
“知道了,我一会自己敷。”
“自己能行吗?”
“当然了。”我故作轻松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臂,可因为动作太大,牵扯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
“还是我来吧。”
他蹲坐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蒙了眼。草药抹在火辣辣的压伤处,一阵冰冷的感觉。这一幕,好熟悉。此时的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身旁的这张脸,这张夜夜思念的脸。修长的脸颊,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那抹淡淡的墨香。
几声虫鸣传入耳际,清脆嘹亮,我应该,不是在梦中吧。
第六十六章
接下来六天的长途奔袭,因为有东方的帮助,剩下的四个部落,也一一攻破。随后,翻越焉支山,扫荡了休屠王的部族所在。因为休屠王早已把主力部队调往前方企图迎战我军。所以,这场战役,也异乎寻常的轻松取胜。
所有这些战役,东方唯一要求我的,只是降者赦之。
清扫战场后,大军便往回程行进。派往前方的巡逻队也越来越多,路线都是在东方仔细的斟酌后设定的,只是希望不要碰到敌方的大队人马。
就这样,在莽莽草原上行进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和东方商讨行军路线,便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忽然希望,就这样,永远在这无际的草原上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头发白了,只要微微转过头,他,依然在身旁微笑。
第四天,天气依然很好。只是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一切,似乎太过顺利,让我觉得,一场大的灾难,似乎就隐伏在前方。今天的东方,默默的骑马走在我身旁,偷偷瞟了他一眼,他双眉紧黜,似乎在努力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派出的四队巡逻兵,回来了几队?”他冷不防的问到。
“回来了三队。都发现了敌踪。此时我们所走的方向,便是第四队的路线。”
“第四队还没回来?”
“如果其他三队这是小股诱敌呢?”
听东方一问,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停住,第四队还没回来,应该回来了啊。因为派出去的三队人马都发现敌踪,今天早上我便擅自做主,朝第四队的方向进发。
“我知道前方有一大片的红树林,如果有敌人,必然隐藏在那里。”他缓缓的说着,语气异常的平静,却听着让人不禁寒意四起。
骤然勒住马缰,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停住。一条黑色的长龙就这样静静的停伫在蓝天白云之下。四围,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天空,一只飞鸟都没有。心渐渐往下沉去。握住马缰的手,早已一片苍白。
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叫着,“撤退。”
一声号令,大军火速往回奔去,宛若一股黑色的洪水。
“瘦猴,你们几个保护好东方,赶快赶到队伍中间去。我垫后。”
“是。”瘦猴答道,便护着东方,往前奔去。
“去病,……”我听到东方喊着我的名字,可余下的话却被湮没在雷霆般的马蹄声中,只是看到匆匆的眼里,满是关切。
大队才回撤一会,便听到后面隆隆的马蹄。果然,果然。
“樊隆,传令下去,一纵队留下阻敌,余下的,继续前进。”
“是。 ”
号令一出,大军最尾的一纵队和我一起调转马头,向着敌军奔去。瞬间,两只军队便在这碧蓝碧蓝的天底下,相遇了。双腿紧紧的夹着黑风,从背后迅速抽出一只弓箭,向着迎面而来的敌军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身着盔甲的大将射去。一定要中,一定要中。这一箭,是振作士气的一箭。
空中完成一个优美的弧线,那柄黑色的箭准确的落在了那人的胸口,看着他猝然坠马,我军开始雄壮的叫着,“将军威武,将军威武。”一阵一阵的呼叫声,震破天际。敌方显然有些惊惶,但是,他们的兵力,实在高出我们太多。两股黑色的洪流刹时溶在一起,厮喊声,兵器刺耳的撞击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一剑,又一剑,一个一个生命在我的剑下,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不知厮杀了多久,身上也在不觉中多了几道刀伤。我看看周围,我方的兵士,越来越少。心想,阻敌的时间,也很久了,便大喊着,“撤退,跟着我,撤退。”
说完,调转马头,向回冲去,霍家军的兵士们,紧跟在我身后,策马疾驰,杀出了一条血路。就这样奔跑着,厮杀着,血迷了眼,自己的血,还有敌人的血,身后的敌人也越来越少了,可我身旁的霍家军们,也越来越少了。一直想哭,可,怎么能哭,不能哭,咬着牙,忍着泪,耳边,有风的声音。
终于,还是赶上了大部队。心中微微的喜悦,好累,真的好累,还有,好想看到东方,看他对我笑。
第六十七章
终于,还是赶上了大部队。远远的看到一袭白衣一匹白马立在一片墨黑的颜色中。精疲力竭的我一下坠下马,倒在草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东方赶忙翻身下马奔到我面前,他轻轻抚着我早已被血污了的脸,眼里满是关切,我强打起精神,笑着说,“脸上的血,是别人的。”指了指胳膊上的伤口,“这里的血才是我的。”
樊隆见状赶忙拿了绷带替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敌军太多了。接下来怎么办?”
东方轻轻摇了摇头,“只能硬碰硬了。你,能行吗?追兵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不行,也得行,不是吗?”我勉强的站起,振作了精神,“战斗准备!”
一声令下,弓箭队立时摆开阵形,抽箭搭弓,他们身后,一个个威武的骑士们手举利剑,一个个面上,是誓死的决心。
当匈奴追兵出现在视野内的时候,如雨的弓箭象一望无际的长空射去,碧蓝的天上,红日灿烂。
这场残酷的混战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日暮。握着剑的手早已麻木了,只是无意识的挥动着。没有计算杀了多少穿着盔甲的大将,只是一剑一剑的刺去。忽然看到身边白衣一闪,急忙朝那边看过去,负责保护东方的,只剩下瘦猴一个了。他此时也是伤痕累累。东方的马匹早已被刺死,他正和瘦猴坐在同一匹马上。周围围着四五个虎视眈眈的匈奴兵士。我慌忙解决掉眼前的敌人,策了黑风朝他们赶去。刀光血影中,那几个兵士应声倒下。再也不敢离东方他们太远,一直护在他们身边厮杀。
正当我和一员身着狼形盔甲的匈奴将领厮斗正酣时,忽然听到东方的一声呼喊,“小心。”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东方早已将我扑到在地,一只箭,一只本来射向我的箭,此时,正嗖的一声横穿过他的胸膛,划过长长的一道,刺目的鲜血立时染了那白如雪的衣衫。
女孩忽然从栅栏上跳下来,“郅,我们比赛跑步好吗?每次都是我赢,这次让你。”
“来啊。”女孩一面向路中央跑,一面回头冲男孩叫着,却看见男孩的脸唰的白了。女孩看到男孩发狂的朝她奔来,女孩看到男孩用力把她推开。女孩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
殷红的血染红了乌黑的路面,染红了绿色的空气,染红了微蓝的天。
女孩摔倒在路边,看到那颀长的身躯正静静的躺在路的中央。
男孩用尽最后一丝的气力,冲呆呆倚在地上的女孩说着,“紫,紫馥,以后,你,要学会坚强的生活了……”
泪一下涌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为什么,又要来一次,老天,一次,还不够吗?一声凄厉的喊声从我早已干枯的喉咙发出,我挣扎着站起来,紧握着青龙剑,怒视着四围的匈奴兵。
“谁,是谁?”我举着剑,剑尖冷冷的指着他们。一步,又一步,缓缓的走向他们,四周正在厮杀的霍家军和匈奴军都在此时停住了互相的搏斗,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冷冷的举着剑,一步又一步。
空气,在此时,凝结。可我,分明在这血腥的空气里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我进一步,他们退一步,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忽然,一个彪形大汉腾的往前一步,大声说道,“箭是我放的。”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让我自己听了,都微微感到了寒意。
“混邪王子。”
一抹笑意挂在嘴角,“那你得死。”
用尽全力的一剑,只是一剑,面前的混邪王子,轰然倒地。
手指放在嘴角轻轻吹哨,黑风腾的跑来,一跃上马,大声的叫着,“兄弟们,把剩下的敌寇给我杀干净。”
我想,我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在东方倒地的瞬间,我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杀,杀,杀。
这样的我,真的,好可怕。
也许,是因为我刚才那一剑,我的霍家军的气势更旺了。胜利渐渐转向了我们这边,虽然,这场胜利,来的,实在太过血腥。
夜,终于在战争结束的时候,降临在这苍茫的草原。
第六十八章
夜,终于在战争结束的时候,降临在这苍茫的草原。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东方倒下的地方走去,看到一圈人围在他身边。泪放肆的流着。我真的太自私了,因为依赖,因为只是想要他能留在我的身旁,所以任性的把他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战场,是我自己选择的,他并不喜欢。他一次一次出现在这肮脏的战场上,都只是因为我。他想要的,只是在天地间自由的行走而已。
可,上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同样的情景,为什么要重演,真的有轮回,真的有吗?我不要,我不要。
缓缓的走向他,围在他身边的人缓缓让开。军医正在给他包扎。
包扎?心中一喜,拉着军医的手,“他还活着?”
军医看着我,笑着说,“是啊,将军,他还活着。只是失血过多,晕了。休息一下,会醒来的。”
真的,真的,他还活着。死灰一下的心,忽然又开始跳动起来,破涕而笑的我拽着军医的手,连连说道,“你没骗我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因为这只玉箫。”一直护在东方身边的瘦猴把一只玉箫递到我面前,“他怀中的这只玉箫,让他没有被伤及要害。”
玉箫,白色玉箫,东方,你还留着啊。
喧闹的街市,大小商铺,林立两侧,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这长安古城,格外的热闹。
一个黑衣老者和一个白衣少年并肩而行。
“你好像还没送过礼物给我呢。”
“我为什么要送给你。”
“你不送我,我可能会着急,一着急,嘴巴就管不住,嘴巴管不住,说不定就有什么女扮男装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你——”老者一时语塞,苍老的面容上的那双眼,却露着年轻的光芒。他不停的叹着气,“看中什么,和我说一声。”
白衣少年忽然在一家商铺前停伫,拿起一个白玉萧,“就这个吧。”
“客官真识货,这是上等的好玉。”商铺老板一个劲的说道。
“真的?”
“真的。”
“那就这个吧。”白衣少年拿了玉箫便径自往前走,只留下老者喃喃自语,一边埋怨着好贵,一边掏出银子付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