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若是皇上早出生几年就好了。”苏日娜幽幽一叹,那样无论是皇上还是图娅都会过的更容易些,现在四辅臣坐大,皇上手中无权,受制于人,而图娅则成了太皇太后向满洲权贵示好的牺牲品,处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曼珠扑哧一笑,“那样一来皇上不就和姑姑差不多大了,这多奇怪啊”
苏日娜白了她一眼,“没良心的丫头,反倒打趣起你姑姑来了,我不和你废话,还不如歇个午觉来的实在。”
“那姑姑睡吧我在旁边看会儿书。”曼珠知道自家姑姑的心思,对于姑姑来讲,恐怕没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了,哪怕是科尔沁,哪怕是整个大清江山,都不如她一个人的分量重。她故意打岔,是不希望姑姑想得太多,想得多了就会有不满,就会有欲望,就会想要改变,姑姑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曼珠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把她重新拖回到泥潭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猎场遇熊太医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猎场遇熊太医急
凤账外一行人匆匆走过,小太监小跑着催促道:“哎呦,几位大人们倒是快一点啊这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什么声音?好像是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许话语,由轻而重,由重转轻,直至渐行渐远,曼珠放下手中的纸张泛黄《花间集》,抬头见哈季兰从外间而来,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方才外面乱糟糟的?”毡帐的隔音效果不算很好,动响大了里面便能听见,所以每逢巡检的侍卫经过几座大帐,都会刻意放轻脚步,以免饶了贵人们休息。
“回格格话,奴才并不十分清楚,刚刚问了守门的多寿,据他所说,是随行的太医们急急忙忙地朝猎场去了,对了,还跟着清宁宫的一个太监,大概是哪位贵人受了伤吧”她心里也迷惑着呢哪位贵人面子这般大,竟然动劳了所有值班太医,即便是皇后娘娘得了病,也不过是传唤一两个罢了,难不成是……
是玄烨出事了,曼珠忽地站起身,紧握的双手微微泛起青筋,除了他,猎场里再没有其他人有资格这样使唤太医院,糟了,究竟是多严重的伤势,才需要全部太医火急火燎赶去。不行,她不能干等在这里,至少得叫人出去打听清楚。
曼珠正欲开口换过萨仁,却不见其人影,方想起她不久前回小帐去取东西了,不得不压下心中的那份急切,耐心等她回来。不巧的是,因为苏日娜带了小毛球在身边,曼珠便留下小紫英看家,以防有人趁机弄鬼,慈仁宫究竟有多少各路眼线,恐怕苏日娜自己也不甚清楚,曼珠又岂能放下心来,要是房里多了或者少了一两件物件,她该找谁说理去。
此时此刻,却是大大的不便,若是小紫英在跟前,曼珠只管遣了它出去,不出一刻钟,包管将林子里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而小毛球则不成,不说它速度远不及小紫英,实在是太显眼了,这么大一个目标,难不成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吗?人家固然猜不出它有灵智,但也不会放任小毛球四处乱晃,到时候一队侍卫追着一只京巴跑,才真的好看了。
要是小紫英得知自家主人心心念念惦记着自个儿的好处,只怕会得意的大笑三声,再扬起脑袋数落小毛球几句,以显示它紫英大人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左右是等,曼珠努力安抚躁动的心神,再次坐回榻上,安静地喝着微凉的茶水,其略显僵硬的动作却是流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不止是曼珠,哈季兰一想到受伤的有可能是皇上以后,心里亦是焦躁不安,而太后又已然入睡,不知道该不该将其唤醒,倘若确实是皇上有恙,那么答案是肯定的,倘若受伤的另有其人,那么唤醒太后就没必要了。走神之下,哈季兰便忘了给曼珠换杯热茶。
直到曼珠手中的茶碗见底,萨仁也没有出现。
帘子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曼珠条件反射抬起头,只见谷雨捧着两本词选施施然而来。
“格格,方才皇后娘娘遣人传唤萨仁姐姐,萨仁姐姐走之前叫奴才先行将格格所要的书送来,格格看看,是不是这两本?”谷雨微笑着将两本书递至曼珠面前。
曼珠这会儿哪还有半分读书的闲情,接过词选后一眼未看,随意地放在一旁,问道:“皇后传萨仁所为何事?”
谷雨摇头说道:“奴才不知,来人只说是皇后娘娘传唤,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以萨仁行事之谨慎,基本上没有犯错被抓的可能,既然如此,就暂且放在一边,等她回来自然清楚了,曼珠略一思忖,便叫过谷雨轻声吩咐了几句。萨仁不在,可用的就只有谷雨了,她虽算不得心腹,好歹做事本分。
这叫她上哪里去打听啊谷雨站在门口踟蹰半响,抬脚向后方太医院所驻守的毡帐而去。
太医们都出行了,这会子帐里就只剩下一些学徒并打杂的太监,见有陌生宫女出现,一个管事的太监迎上前,满面笑容的问道:“这位姐姐可是有事吩咐?”能当上管事太监的不是人精就是后台强硬,眼前这一位无疑是前者,他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迅速地在谷雨身上打了个转,对于对方的身份便心中有数了。
宫女们虽然统一穿着,但却不限制她们在衣袖领口裤脚等处自行绣花,什么人绣什么花也是有讲究的,普通的粗使小宫女很少有人会绣了花样,即使有也十分粗略,而谷雨身上精致的图样至少说明了她是近身伺候主子的大宫女,此次前来南苑的各位主子,可都是大大的贵人,而她们身边的大宫女自也不能当成一般人对待。
谷雨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直接问谁受伤了,假意咳了两声后说道:“我最近喉咙上火了,有些咳嗽,所以来拿些药,公公一看便是行家,可有合适的药丸介绍一二。”装病也是门学问,假若她说自己得了风寒,那可就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了,故而必须是不痛不痒的小病。
“姐姐真会说话,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哪里称得上是行家,不过,有一味祛热薄荷丸倒是正对姐姐的症状,姐姐若是信得过我小安子,不妨拿一些,吃上两天包管好了。”小安子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那模样看着十分愉悦。
“原来是小安子公公,谷雨这厢有礼了,公公常年待在太医们身边,耳濡目染,推荐的药丸必然对症,谷雨岂会不信,谢过公公了。”谷雨含笑微微一福身,转头张望一番,才刚发现似地故作惊讶道:“众位太医都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也不在?”
小安子的眼睛飞快地转了个圈,因为低垂着脑袋,谷雨并未注意到,在抬头的瞬间,换上愁眉紧锁的表情,哀声叹气的说道:“清宁宫的一位公公来传话,只说是东边林子里遇到了熊,急召太医过去。”
东边?皇上不就是狩猎在那里狩猎吗?谷雨顿感不安,连忙问道:“那位公公可有说林子里是个什么情况?皇上他……可是安好?”
“哎呦,我的姐姐诶,若是那位公公说清楚了,我也不会在这里着急上火了。”小安子重重一叹,左右打量了几眼,见周围无人注意,才附耳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公公火急火燎,什么也没交代,叫了人就走,我这心里才越发害怕啊姐姐与我投缘,我也不藏着掖着,当时那位公公脸色发白,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我到现在心还砰砰跳着呢怕就怕主子爷……”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谷雨却是心领神会,万一皇上有个好歹,这宫里可就要乱了,顿时脸上没了半丝笑意,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别瞎说,主子们鸿福齐天,定是安然无恙。”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小安子挤出一个比哭稍微好看点的笑容,“姐姐说的很是,小安子长了一颗老鼠胆,稍有动静就自己吓自己,还是姐姐从容。”
谷雨急着回去报信,没有心情和小安子闲聊,拿了药丸便一步不停地小跑而去了。
小安子站在门口,望着谷雨离开的背影沉思许久,眉头皱成了两座小山峰。
一个惯得他心的小太监见状不解的问道:“安公公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和那位姐姐有说有笑,转眼又不高兴了,难不成那位宫女得罪您了?”
小安子却一反常态的板着脸呵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干活去,整天就知道偷懒。”算了,主子们的心思谁能猜得到,横竖他已经按那位主子的吩咐说了,之后也没他什么事,他也算不上说谎,只是少说了几句,多说了几句,谁还能怪到他头上。
那边谷雨一字不落的转述了她打听到的内容,曼珠听了后力气全失,浑身软如棉,靠双手撑着小几才没有倒下,她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件事发生,她只知道她想去玄烨身边,立刻,马上,哪怕明知他性命无忧,心里依旧止不住的担心。
冷静片刻后曼珠尽量控制自己用平常的语气说道:“谷雨,你去马厩把我的马牵来。”
这妥当吗?冒冒然敢去猎场,以什么名义什么身份呢?谷雨心中大感不妥,却仍然应声而去。这也是她和萨仁最大的区别,若是换成萨仁,知道事情有违主子的利益,一定会苦劝不止,而谷雨却不会,她不是主子的心腹,便只能做一个听话的奴才,这样主子才会用她。
“格格,要不您还是等等吧?没准儿过会儿就有人来报信了,有了确切消息再打算也不迟啊也许情况并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或者等太后醒了,问问她的意见。”哈季兰何尝不急,毕竟皇上的安危关乎的不仅仅是主子们,也包括她们这些奴才,可是皇后可以去,娴妃可以去,甚至普通的宫女也可以去,独独格格不能去,若是皇上出事了尚且不算糟糕,若是皇上无事,格格去了算什么呢邀宠?恃宠而骄?不知廉耻?还不知道那起子多嘴多舌的人怎么编排。
她怎么能安心坐在这里等,都说冲动是魔鬼,那就让她被魔鬼迷惑一回又何妨,至于名声,那东西固然重要,却也不是最重要的,“不必了,我这就走了,有了准信会叫人回来传话,你们无需打扰姑姑,她昨夜没有睡好,今儿该好好歇一觉。”
曼珠借更衣之便从金莲世界里拿出几包内服外敷的伤药,急急出了门。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受伤背后的算计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受伤背后的算计
一阵西北风呼啸而过,曼珠冷得打了个寒战,连忙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斗篷,利落地一个翻身上了马,羊皮手套紧贴着皮肤,既能保暖又不至于大幅度影响手指的灵活度,十指纤纤,牢牢拉住缰绳。
谷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格格,天色忽然泛白,恐怕过会儿会下雪,您稍等一下,奴才进去拿把伞。”
曼珠果断摇头道:“别忙了,我骑着马,有伞也撑不了,你回去吧”话毕,也不等谷雨答话,一拉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调转方向就走。
“小白,跑得再快一点,回头请你吃窝丝糖。”出了营地,曼珠附在它耳边说道。
小白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纯粹的条件反射,果然马足了力气使劲急速奔去,四只乌黑的铁蹄踏在干硬的土地上,溅起星零尘土,在一片萧索的大地上,如白色旋风般掠过。
由于速度太快,寒风越加肆虐,如无数钝刀子割着脸颊,刺骨地疼,曼珠上半身几乎伏在了马上,才能稍稍避免与它的正面交锋。斗篷连带的帽子早已被风吹下,耳朵暴露在空气里,冻得红中泛紫,那颜色像极了盛开的状元红。
猎场里营地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曼珠便看见了迎风飘扬的龙旗,以及旗后那一座临时搭成的小型毡帐,门口站着两个灰袍小太监,远远看着颇为眼熟,大概是清宁宫的人。
“小白,你先待在这里,别乱走,我过会儿来找你。”曼珠就近将缰绳套在一颗半枯的老树上,拍拍它的脑袋。
一路走来,出奇的安静,附近巡逻的侍卫看都未看一眼,将曼珠当成空气般从她身边走过,更勿论盘查了,曼珠虽心有疑惑,但也顾不上多想,大步流星朝毡帐走去。
“两位公公,还请通禀一声,图娅请见。”走进一看,确认这两人是清宁宫的没错,只是,他们不是杂扫上的人吗?怎么改守门了?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又或者是他们高升了。
左手边中等身高却瘦得和麻杆似的小太监正要开口,右边的圆脸小太监抢先说道:“哪敢让图娅格格等啊那不得让主子爷扒了皮,您请您请。”眼睛半眯,那语气神态十分奉承巴结。
往常她去清宁宫也时常不经通报,所以曼珠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只是对二人微微颔首便踏步而入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儿,毡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塌,和脸盆毛巾等一干洗漱用具,竟连椅子也无一张,衬得整个帐子透露出一种萧索的气息。曼珠见到这一幕,险些落下泪来,玄烨长到这般大,除了他尚不记事时住过简陋的小寺庙,何尝受过这等委屈。
“小齐子……”正在曼珠暗自出神的空挡,榻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曼珠听了,心神一愣,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温润而又清冷,好似有安静凝神的功效,却不是出自于玄烨,榻上的人竟然是福全。怎么回事,从始至终都是她搞错了吗?可是说不通啊
不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榻上的被子微微动了动,福全侧过头问道:“你不是小齐子,是哪位到了?”若是小齐子,不会站着不出声。
曼珠回过神来,忙回答道:“是我。”既然来都来了,断然没有立即就走的道理,况且福全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如今他受了伤,论情论理都该关心一番,至于错不错的,这时候似乎也无甚要紧了。
这里只有一座毡帐,既是福全在里面,那么玄烨应该就无恙了,她都说不清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样。
福全视线里出现曼珠带着关怀的笑容,面露诧异道:“图娅,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啊”曼珠挑眉道。
“不是,”福全轻轻摇了摇头,旋即问道:“是太后遣你来的吗?”
“啊,那什么,是谁叫我来的重要吗?”眼珠子转了几转,曼珠在塌边坐下,掖了掖被角,“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受伤的,现在感觉如何?”
这打岔的方式未免太拙略了,福全暗自叹气,却也不再多问,顺着她的话题说道:“林子里出现了一头棕熊,侍卫们慌了手脚,导致箭矢乱飞,我是被流箭射伤了胸口,不幸中的大幸,总算离心室还有几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除了胸口有些疼,也不觉得什么,将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你别担心。”
原来是误中副车,之前听说遇了熊,她只当是被熊伤了,不曾想却是为人所伤。离心脏只有几分,那真的是悬了,幸好福全总算还活着,曼珠拍了拍胸口,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不禁蹙眉道:“知道是谁吗?”
“目前尚未知晓,箭是侍卫处统一发放的,没有任何标记,只能确定不是随行的宗室勋贵。”福全没有说的是,玄烨身边跟着的几乎都是新人,这些年轻的蓝翎侍卫大部分是倚仗父祖关系进的宫,论真才实学,恐怕连普通的一个兵丁都比不上,而少数有本事的御前侍卫皆是护卫在玄烨身边,根本顾不上他,才会出现这样一幕闹剧。
除了贵族用的箭是特制,普通侍卫的箭矢都是一模一样的,确实难办。差点忘了,曼珠解下腰上的小包,边掏东西边说道:“我带了药,黄|色塞子这瓶药丸是治伤的,红色这瓶是补气血用的,蓝色这瓶是退烧药,也有预防的作用,都是一天三次,一次一粒。这几包药粉比太医院的金疮药好使,于恢复伤口上疗效极佳,不过可能有点疼,只能忍一忍了,实在忍不住你就叫出声来吧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只是有些疼,别强撑,又没有人笑你,记得叫小齐子每天给你换。对了,小齐子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去拿药了。”福全心里也觉得奇怪,药是由太医院负责煎制,小齐子不过是去拿个药,出去也有一盏茶功夫了,大概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吧
正在此时,门帘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角被人掀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曼珠正想说小齐子回来了,却见玄烨一身藏青色常服,面无表情地跨入帐内。
见到玄烨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曼珠原本阴郁的心情立时晴朗了几分,起身相迎道:“皇上也来了。”
玄烨尚未开口,却从他身后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臣妾早说图娅格格和二爷有私情,皇上总是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皇上总该信了。”
曼珠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娴妃不怀好意的笑脸,一切不解顿时明了,不是她弄错了,而是有人从一开始便存心误导,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她准备的局。
“图娅格格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本宫说中了心思心虚了?格格是客,就该有客人的自觉,作为客人勾搭主人家的兄弟,可是大大的不应该啊即便格格情难自禁,春思勃勃,也该和太后说一声,以她对你的宠爱,下一道懿旨赐婚也不是难事,嫡福晋不够格,侧福晋总够得上,闹到这个地步是何必呢?现在大家面上多难看,就算是太后也……”娴妃语气轻慢,用词尖锐,不但没有将曼珠放在眼里,连太后也一并小觑了,这种态度则是狠狠地惹怒了一个人。
“够了,你闭嘴。”玄烨冷冽的目光停顿在娴妃身上,如利剑般直入心神,娴妃一个哆嗦,不由闭上了一张一合的红唇。
待缓过劲来,娴妃暗恨自己没用,竟然被一个眼神吓得说不出话,觉得失了面子,故此特意挺直了脊背,抬起下巴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