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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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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那个女孩子一剑刺中了胸膛,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衣衫,整整昏迷了四天才醒过来。

她赶去看他的时候,他才只是醒来不到一天,却已经下床在窗前坐着。看到她,笑了笑,声音虽轻,却还是以往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些暖意:“馨儿,让你赶来,辛苦了。”

她再也承受不住,奔过去要抱他,却怕碰到了他的伤口,泪水不停的滴在他肩头的青衫上。

他看着她哭,却只是笑了笑,轻声的安慰:“不要担心,没有关系的。”

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

那样深的一剑,他又那样的身子,怎么会没关系。

她不敢想象那个女孩子是怎么下的手,也不敢细究当时的情景,只是一遍一遍的庆幸着他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但是这样的一个伤口,对他的身体来说,实在已经是太过严重的毁坏。他强撑着在腊月之前回到京城,一路颠簸中她听到他在身后的车厢里不住地咳嗽,下车的时候她去扶他,他手中的丝帕已经沾满了暗红。

接下来的那个冬天,他的伤势始终反反复复,不见大的好转。

她零星的听养心殿的冯公公说,他又咳过几次血,原本就虚弱的心肺伤了之后,咳嗽更是从来都没有停过。

不过他生病的时候是从来不让人近前的,她每天去看他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他最好的样子——除了苍白和消瘦,再也没有别的其他东西表现出来。

最初的震惊的痛心过后,她早已毫无波澜的心中,不是没有冒出过那种念头:那个女孩这么伤他,他会不会心灰意冷的回到她身边?

守着这个念头,她一天天的等着漫长的冬天过去。

这是德佑七年了,她来到他身边的第十一个年头。

被那个女孩刺伤之后,她一直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怨恨悲愤的话,甚至连最轻微的埋怨都没有。

他的大婚在即,那个女孩子也终于不再逃跑,大婚准备的事务繁杂,时常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她,他有时也会提到她的名字,语气温和淡定,和以往没有丝毫差别。

也许这样还好一些吧,她想着:既然那个女孩子注定要成为他的皇后,那么如果他不在意那段过去,是不是还好好一些?

她一面难过,也不免有些替他欣慰。

然而,有天她到养心殿去探望他,却无意的在他的案头看到一份起草的诏书。他在准备着废除先帝的遗诏,改立幸羽的女儿幸懿雍为皇后。

她震惊的慌了手脚,那是先帝的遗诏啊,他想让那些毫无口德的言官骂他什么?还没亲政就违逆先帝遗旨?

从他面前抓走那份诏书,她着急的向他追问,因为有些气急了,她说了很多话。

他听她说着,却一言不发,一直等她说完,才笑笑从她手里取过那份诏书,摊开在面前桌上,提笔接着润色。

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终于也转过头去,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即便在这样的诏书里,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把所有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凌家的大小姐并没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他,见异思迁,钟爱上了别的女人。

这个诏书一旦颁布出去,就将是他一生的污点。

她默默的转身,走出养心殿,冰冷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滑过脸颊,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值得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有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为了他,更多的却是为了: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能是她?

这个问题问了千百遍,依然没有答案。

就像那炉点过千百遍的香,一寸一寸的燃烧成灰,从来无言。

那个诏书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那天她恰好在养心殿中,看他接到了一封从宫外传进来的密信,衣衫也来不及换,就匆匆的向她告辞出去。

她从未见他这么行色匆匆过,有些担心疑惑,就留在养心殿里等他回来。

他出去时还是下午,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深夜了。

天气依然极冷,他带着一身寒气进门,脸色分外苍白,看到她在,就向她笑了笑,问好坐了。

他一坐下就撑不住一样的扶着桌子上咳嗽,声音沉闷压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水。

他谢了接过,手却抖得握不稳茶杯,茶水一片片的溅在他的手上,他终于无力的倚在桌子上低声咳嗽。

她坐在一边看着他,直到他好不容易调顺呼吸,撑起了身体,她才试着开口:“去见她了?”

他微顿了一下,接着轻轻点头,笑了一笑。

果然,是去见她了。她只好也笑,接着问:“她说了什么?”

微微的停了一下,他笑着:“让我见了一个人,告诉我她要做我的皇后而已。”

“让你见了谁?”这与她做不做皇后有什么关系?她有些疑惑,片刻之间,心底立刻清明:“她说那个人……是她的情人?”

他依然笑着,侧脸上有火烛投出的淡淡阴影,神色却依然柔和:“嗯,她说她喜欢他。”

对他说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却还是要嫁给他。

那个女孩,她怎么能这么狠?

她发愣的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他的嘴角还带着点笑,轻轻的翘起,温柔又平和。

她忽然希望他可以看上去悲伤一点,至少发一下怒冷笑几声,无论如何,就是不要再这么平静下去了。

泪水无声的流过面庞,她甚至控制不住。

看到她流泪,他竟然也愣了一下,迟了一会儿之后,就递过去一方干净的手帕:“馨儿,不要哭。”

她握住手帕,把脸深深的埋入其中,眼泪却越流越多,渐渐哭出了声音。

像是迟疑了很久,他的手伸过来,很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馨儿,别哭。”

她突然再也不能忍耐,握住他的手,手臂就抱住了他的身子。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放声大哭起来,隔着塌上的矮桌,就这么抱住他的身体,把脸埋入他的衣领里,哭得全无大家闺秀的风度。

他也伸出手来,轻拍着她的肩膀,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到她哭得声嘶力竭,终于从他肩膀上抬起头,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有淡淡的怜惜。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有些自嘲的笑了,接着略微沙哑的开口:“焕哥哥,我明年就十八岁了,到了指婚的年龄了吧?”

他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是,馨儿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

她笑着:“宫里我住惯了,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出去,焕哥哥也知道我最厌烦跟外人打交道。不如趁着大婚,把我也封了妃子,这么就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宫里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第一次的,她在那双深黑的眼睛中读出了惘然的神色,那片璀璨如夜空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雾,仿佛在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静静的注视了她很久,最后,他终于笑了,缓缓的点头:“好,馨儿,我会去叩请母后。”他停了一下,接着笑:“馨儿,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心爱的男子,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出宫。”

握着他的双手,她也笑了起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吧,再怎么去求,也是这样的结局:他肯封她做妃子,却不肯给她任何承诺,连在这种时候,都不肯。

已经如此卑微,却换不来任何承诺。

她一直笑,一直笑到眼角再有泪水涌出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这一次,他静静的看,再没有说话。

德佑八年,峭冷的二月天,她成为了他的皇后。

三个月后,他们第一次同房。

再五个月后,她被掳去山海关,他立刻赶去,扮成小兵潜入敌营救她。

再一个月后,他们回到紫禁城。

再十三天后,他为了护送她平安出城,从太和殿前的白玉栏杆中跌下,气息全无。

再一天后,太后向全国发丧,自立豫王为新君。

再七天后,她带着山海关镇守将领的十万铁骑回到京师,囚禁太后和豫王,拿着他的亲笔遗诏改立萧千清为辅政王。

再一天后,按照她的要求,新的一年被命名为德佑九年。也是在这一天,她在紫禁城中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德佑九年的三月,当御花园中的海棠开满了庭院,拿着远去的行装,站在灿烂盛开的海棠树下,依稀飘到她鼻尖的,是海棠花淡薄的香气。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花香,很像那种她爱点的香,从他离去之后,她早已不再点燃的香:乍一闻,是清冽的花香,盛开在春天的雨后一样的,跳脱又纯真,再闻了,却闻得到另一种醇厚弥新的香气,宽广如海,如同一双托着娇嫩花蕾的手,是他的味道。

她轻轻的笑,转身走出海棠树层叠的花枝,那萦绕鼻间的香气,闪现了一下之后,又复不在。

她想她的这一炉香,终于可以不必再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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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天之苍苍 番外:萤光(荧那个小姑娘的恋兄情结……)

她叫荧,没有姓氏,就只是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字。

那个赋予她生命的男人承认了她体内流淌着的萧氏血脉,却不肯承认她是他的女儿,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次酒后乱性之后意外的产物吧,他在大醉之下临幸了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那个容貌智慧都毫不出众的宫女承接他的雨露,生育下一个女婴,如此而已。

她出生之后,他来看她,按照朱雀支的命名惯例给她取了名字:荧。

没有昭告天下的圣旨,似乎也没有把她归入宗谱之中的打算,随口起了名字之后,他就把她们母女丢在一个冷清的偏殿里,就此不管不问。

荧,光亮微弱之状,于他来说,她应该也只是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可有可无,熄灭了也没什么要紧。

空旷而终日不见阳光的偏殿,宫女内侍们鄙夷冷漠的目光,管事太监的刻薄尖酸的话语,间或还有来自主位嫔妃的傲慢凌辱——在这座华丽而冷酷的紫禁城中,她慢慢长大,如同一簇生长在幽暗角落里的野草。

三岁那年,她那个懦弱胆小,终日只会躲在房中抱着她哭泣的母亲终于在一个清晨悬梁自尽,她平静的目睹了全部过程,当初升旭日的第一道光芒照在那个单薄瘦弱的身躯上时,她打开房门,叫来值班的内侍。

母亲的尸体被草草处置,然后,自出生起,她第二次见到她的父亲,那个男人坐在宽大的桌案之后,容颜苍白清俊,抬手揉着眉心,神情是慵懒而厌倦的:“往后,你跟着梅妃可好?”

“不要,”四岁的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意愿,却坚定干脆:“我要一个人。”

只停顿了短短一瞬,很快的,御案后那个略带着沙哑的清雅声音就再度响起:“随你。”

没有一丝犹豫,在他眼里,似乎连在她身上多花费些精力思考都是多余的。

有朝臣和外官要觐见,她被内侍赶着拽出,这次对话就这么匆匆结束,直到四年后,他毫无预兆的崩逝,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母亲死后,她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小宫殿居住,一个总是坐在阳光下打鼾的老宫女被指派来照顾她。

老宫女时常不见人影,她也能够自得其乐,小宫殿的园子里野草遍地,逮蚂蚱,捉知了,捅鸟巢,冬去春来,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荒芜院落里度过了一个冬季之后,她遇到了他。

那个早春的午后,阳光温暖的在琉璃瓦和红墙之间跳荡,她站在院子里玩耍,裹在厚厚皮裘里的少年就漫步走进园子,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一眼看到了他脸颊上印着的异样红晕。

她见过那种红晕,从前有个患痨病死去的宫女,临死前,脸上就一直带着这种妖异的嫣红色彩。

这个人活不长了,她这样想着,那个少年身后就冒出了一群捧着钵盂食盒拂尘的太监宫女,一个个急着叫喊,从那些慌乱的话语中,她听出了一个词:“太子殿下。”

这就是太子?她血缘上的那个哥哥?她是早就知道他的,从那些宫女内侍们的闲言碎语里:他是最被宠爱的柳贵妃的儿子,自出生的那天起,就被册封为太子;他身边围绕着帝国最优秀的大儒学者,负责他饮食起居的太监宫女比养心殿里的还要多,连他采办一次冬衣,都要花去数十万两的白银;他是这个后宫的中心和话题,是帝国明日的荣耀和希望,他的名字是焕,光明和光亮。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少年分开众人微笑着向她走来,他的手拢在胸前的小手炉里,行动因为累赘的皮裘而有些艰难,脸上的笑容却温和而纯净,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骄横和飞扬跋扈。

他笑,向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有些怔忡,淡淡回答:“我叫荧,我就住在这里。”

“盈?”少年微蹙了蹙眉,笑着:“哪个‘盈’?读‘盈’的字有好多呢。你爹爹妈妈呢,也住这里吗?”

她忽然有些羞怒了,出生四年,还从来没有人教她识字:“我怎么知道是哪个盈?反正就是有火的那个,我妈妈死了,我爹爹,就是你爹爹!”

惊讶于她突然激烈起来的言辞,少年轻轻咳嗽了几声,才转头问身边的太监:“五福,她是父皇的女儿?”

微胖的内侍总管有些艰难的弯下腰,毕恭毕敬的俯到少年耳边回答:“回殿下,她的确是万岁爷的骨肉,不过她母亲身份卑贱,万岁爷就没有……”

“你很瘦呢,”内侍总管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突然把手从手炉筒里拿出来,拉住了她的手,苍白的手指从她腕骨边的那块血痂上抚过:“你的伤口怎么不上药呢?”

他的手指还带着手炉的余温,温暖的有些发烫。

她猛然把手抽出来,倔强的扭开头:“没人管我的。”

微怔了一下,他蹙起了眉:“对不起。”

她愣了,他居然对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起了些微风,少年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的说:“我不知道,我不常出门,我如果能早见你就好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蓦然的,她的鼻尖酸了起来,辣辣的气流冲上额头。

少年再次把手伸了过来,他用双手把她的手拢住,轻轻的放到怀里:“对不起。”

她习惯的挣了一下抬起头,正撞见他的眼睛,一个瞳仁套着另一个瞳仁,所以暗黑一片,看不到底,然而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两重浓黑之上,是一层纯澈如水的瞳光,清晰的映着她的身影:黑发齐肩,眼睛明亮幽黑,脸庞清秀苍白,眉目神韵,居然和他有八分相似。

留存于血液中的什么让她恍惚了一下,所谓的血脉相连,就是如此了吗?

“对不起。”少年一直重复这句话,张开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的头埋在他胸前的雪狐裘中,温暖的气息从他单薄的胸怀里透过来,衣襟里有隐隐的淡香,雨后的荷香一样的,清透通澈,香甜温靡,飘到她的鼻尖。

她第一次知道,除了太监宫女身上那些甜到发腻的香粉味之外,人的身上还可以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像是被这些香味撬开了一条缝隙,一直被掩盖的那些感情汹涌的冲了出来,如同初春冲破严冰的河水,埋住她的头顶,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怕黑,她怕冷,她怕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她,她害怕自己真的会想一簇野草一样,默默的出生,默默的腐烂,没有一丝光热的一生,是那么绝望。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不要再一个人。”她一把抓住了少年袖子,她抓得那么紧,仿佛两岁那年,她抓着要被拖去受主位嫔妃责罚的母亲的衣角一样,然而母亲最终还是被那些面目狰狞的老宫女拽走,她?br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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