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当朝国舅,也就是宫中何妃的亲哥哥。 一直以来,何国舅都很羡慕御林军副统领薛云尘,可以随时跟在皇帝身边,深受皇帝的信任,连带着妹妹也在宫中受宠。这次皇帝亲来曜月,没有带着薛云尘,却点名要他跟随,何国舅一下子喜出望外,认为他们何家出头的日子来了。因而一路行来,一直力求表现,满脑子都是为何家争光。为妹妹争脸的想法。现在他见大帐之中鸦雀无声,无一人敢接皇帝的话音,就认为他何国舅的机会来了。
何国舅越众而出,跪在皇帝面前,说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事,想请教王大人,不知可否。”
皇帝看着跪在下边的何冲之,左边的眉毛一跳,慵懒地说道:“何卿家请起,朕已说过,这是宫外,办正事要紧,虚礼能省则省。你有什么话要问王卿家,就问吧。”
何国舅赶紧谢恩起身,转身看着面带迷惑的王大人说道:“王大人,照你所说,好似你们主持筹建的各个集市状况良好,前途无量。可是本官怎么听说就在十几天之前,苏大人辖内的一处集市发生了马蚤乱,几乎迫使穆将军动用了军队呢?”
此言一出,大帐之中的气氛骤然起了变化,十几位大臣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何冲之则面带得色的看着众人,而后又向皇帝躬身行礼,说道:“启奏皇上,臣以为这些人的奏报不能尽信,恐怕有人为了贪功,在报喜不报忧,还望皇上明察,免得有人冒领了功劳。”
皇帝看着何冲之,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眼中却闪烁着讥讽的光芒,看似随意地问道:“何卿家的意思是说,朕不辨是非了?”
一听此言,原本得意洋洋的何国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微臣不敢,皇上赎罪。”
皇上没有理他,而是对王大人说道:“王卿家,到底十几天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是说说吧。”
王大人躬身上前,说道:“启奏皇上,十几天前,神医门的救灾车队抵达天瞾、曜月两地交界之处的一处大型集市,神医门的众人进入集市,采买物品。傍晚的时候,他们在集市门口清点物资,准备装车运回营地。这时…,”说到这里,王大人停下来,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就接着说道:“这时,皇上身边的喜公公带着一群侍卫找到神医门的一名女弟子,原本这名女弟子是一直蒙着面纱的,为了和喜公公等人说话,这名女弟子摘下了面纱,让周围的人一下子惊为天人。等到喜公公等人离去,这名女弟子又在无意中穿上了喜公公送去的一件雪貂皮斗篷,在晚霞的映照之下,致使围观的各族百姓误以为是神女降临人世,乃至情绪激动,场面失控,百姓们互相推挤,争相要目睹神女真容,这才引起了混乱。后来,在神医门众位长老和上百名弟子的护卫之下,那名女弟子终于得以安全离开现场,再加上穆将军派来了上百名兵士维持秩序,混乱不久就平息了。后来经查,我们才得知,那名女弟子实际上就是我朝的薛氏贵妃,我们这次能如此轻易的拿到神医门这么多特效药物,就是娘娘居中牵的线,委托专人操办的。甚至几个月前那一大批粮食物资,也是娘娘说服神医门总坛,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卖给朝廷的。”
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众位大臣更是惊叹莫名。因为他们都知道神医门是一个化外组织,向来都不会与世俗朝廷有一丝一毫的牵连,这是数百年以来的铁律。却没想到皇帝竟透过贵妃娘娘这位神医门圣女,从神医门手中拿到了以前从来无法得到的东西。大帐中所有的人,无不暗赞皇帝深谋远虑,早就安排好了这一步棋。不过也有几位老成持重之人,听说皇帝把曜月各族集体敬献的,象征着无限尊贵与权势的雪貂皮斗篷,赐予了薛氏贵妃,不禁认为皇帝对这位贵妃娘娘的宠爱有些出格,可以说是过分娇宠了。有一两位性情耿直的大臣,已经打算进言,规劝皇上,不要因女色而误国。
可是皇帝好像并不想深谈此事,而是直接对一直跪在地上的何国舅说道:“何卿家,你以后最好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来向朕禀报,免得误人误己。这次就看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朕暂不怪罪于你,但是下不为例,你起来站在一旁吧。”
何冲之赶紧叩头谢恩,起身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言。
皇帝又看着第三位李大人问道:“李卿家,你可有事要向朕禀报?在曜月各地开办学堂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李大人面色紧张的回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开办学堂一事,进行得并不顺利。这主要是因为曜月各地的百姓,一直以来都没有固定的住所,他们向来是择水草而居的,每年到了该迁移之时,都是帐篷一拆,就走人。所以臣等几人反复商议,一直无法决定把学堂开设在何处。再说,要找到精通两种语言的饱读诗书之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所以…”
皇帝惊慑人心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李大人身上,李大人身上发抖,再也说不下去了。皇帝语气平淡地问道:“所以,这三个多月,你们什么都没有做成,是吗?”
李大人跪下回道:“启禀皇上,臣等几人找到了十几名精通两种语言的读书人,已经聘请他们为师傅,让他们开始培训从天瞾各地召集来的上百名学子,准备以一年为期,把这些学子训练成精通两种语言和文化的先生,以后再把他们派往曜月各地。”
皇帝哼了一声,说道:“此事,你们现在才开始进行,已经有些迟了。那些训练好的先生可以直接派往曜月的各部族,让他们随着部族一起迁徙,并鼓励他们与当地人通婚,能做到这一点的,都要给与奖励和补偿。此外你们可以和王卿家他们合作,在各集市附近开办学堂,这样的学堂还要提供食宿。只要在学堂中读书的曜月平民子弟,真的有人经过考试,做了官,以后来学堂中读书的人自然就会多起来。这样,只要在曜月各地都有了定点的集市,也就有了供人读书的学堂。照此发展下去,既可以促进商业的发展,物资流通,还有利于天瞾文化的传播。”
两旁的大臣一起大声回答:“皇上圣明!”
一名大臣站出来问道:“启奏皇上,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要在曜月全面推行科举制度,您看曜月要让什么人进京参加比试呢?要以什么为凭证,来选择那些进京的学子呢?他们的才华能比得上天瞾的饱学之士吗?”
皇帝沉吟了一下,缓慢的说道:“目前曜月会流畅的使用天瞾文字的人,大多都是各部族的贵族子弟,明年由谁进京赶考,还是让他们各部族自己决定吧。不过在考试时,要给来自曜月的考生,另外出一套题目。另外,我们天瞾皇朝的江山扩大了这么多,民族、人口也大幅度增加了,原来那些科考题目已经不太适用,必然要有所改变,你们可以先议议此事。”
一听说明年的科考可能会改变内容和题目,一众大臣立刻开始大声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有的说以往都是以圣贤之书为考试内容,怎可随意更改?有的说既然曜月已经并入了天瞾皇朝,在科考时就应该适当的加入有关曜月的内容。有的说既然是要教化其它民族,自然是要以天瞾的各位圣贤为标准。一时之间,吵了一个不可开交。
皇帝坐在那里,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坚毅的嘴角却挂着一丝淡定的微笑。让人看不透这位帝王真正在想些什么,是眼前这些大臣正在争论的事情,还是即将被其掌握手中的整个天下,抑或是远方某个让他牵挂之人。
突然,一个侍卫进来禀报,说道:“启禀皇上,御林军副统领薛云尘有急事求见。”
翻外:(二)
闻听此言,皇帝脸上神色突变,甚至有些微微发白,但是仍然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下去,各自拟个折子送上来,待朕看过之后,再议此事。另外,多和曜月当地的部族首领、百姓们接触一下,对民情了解得越是清楚,写出来的折子才越有分量,不要太计较一时的得失,只有做到有容乃大,才配做天朝的栋梁之臣,都跪安吧。”
虽然有几名心细的大臣发现了皇帝神色、情绪上的变化,但是天威难测,自是不敢多嘴探问,众人一齐跪下行礼告辞,而后络绎退了出去。
皇帝这才站起身来,紧盯着跪在门口的侍卫问道:“你说薛云尘回来了,此话当真,他现在何处?”
侍卫答道:“禀皇上,薛副统领正在门外候着。”
皇帝立刻说道:“叫他进来!”
一旁的双喜已从皇帝的声音中辨出了一丝怒气,也不禁暗自奇怪,这个薛云尘不好好跟着贵妃娘娘,跑回来做什么,要是娘娘真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薛云尘一身狼狈的急步走进大帐,从他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可以猜出他一定是因为急于赶路,几天几夜都没有梳洗了,导致身上再也不见一丝原来英俊潇洒的影子。
看到他这副惨样,皇帝一时道不好责怪于他,只好暗暗压下怒气,和缓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又如何弄成这副样子?”
薛云尘一反平时在皇帝面前比较随意的态度,而是恭敬的跪在皇帝的御案之前,双手托出一个包裹,委屈地说道:“皇上,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看完之后,也就知道臣为何弄成这副样子了。”说完低头跪在那里,并不起身。
皇帝冲双喜使了一个眼色,双喜过去把包裹接了过来,然后打开检查了一下,再摊开放在皇帝面前的御案上。包裹里有两封插在一起的书信,一封已经拆开,一封还没有动;一本装订好了的薄薄的书册;一个长方形的扁平锦盒。皇帝先拿起那封已拆封的书信,是写给薛云尘的,一见上面的字迹,就知道写信的人是薛云卿。
薛云卿在信中大致交待了,她要与神医门的十大长老一同秘密前往天罗大阵,他们将采取突袭的方式,消灭阵中的各种毒物。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不打算让薛云尘等人跟随在后,故而要薛云尘带着这些东西来见皇上。
看完这封信后,皇帝并没有马上翻看其它几样东西,而是立刻对薛云尘说道:“云尘,你先起来,朕有话问你。”待薛云尘站起身形,皇帝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卿儿不见了?你们不是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她的吗?”
薛云尘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要怪我爹,没事把四妹送去神医门,结果学了这么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那天早上,神医门的众弟子开始分派队伍,我就知道他们要分开行动,各自前往不同的地区救灾,所以越发死盯着四妹,眼看着她安排云峤和费棋枫处理那批药品的事,然后两名女长老上前找她,再后来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四妹就和那两名长老一起飘了起来,也不见她们怎么作势,只是在空中转了个身,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等我们追出了营地,外边连四妹训练好的那二百名神医门弟子也不见了踪迹。正当我们无所适从的时候,云峤过来交给了我这个包裹。没有法子,臣等只好按照四妹信中的要求,回来向皇上请罪了。”
皇帝看着薛云尘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深知,若要是比拼心智计谋,薛云尘是绝对不是他那个所谓妹妹的对手的,因为他那个妹妹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至少有一半不是了。那个精灵般的女子,要是真的用了心思,耍起了智谋,就连他这个皇帝也不见的完全应付得了。从过去到现在,近十年来,那个女子很多时候,就象一条油滑的鱼儿,每当他以为可以捉住她时,她都有无数种花招来应付,不是逼他放手,就是自己从他身边溜走;偶尔又像是一股淡雅的清风,从他身旁吹拂而过,留给他的往往只有一缕幽香和无尽的惆怅。
再说,薛云尘看不懂妹妹这样做的真实目的,皇帝却立刻就猜出了薛云卿此举的真正用意。薛云卿之所以带人秘密前往天罗大阵,就是不想给那些在大阵中施放毒物的人任何准备的时间,打算采取突袭的方式,秘密采取行动,速战速决,尽量降低神医门弟子伤亡的可能性。皇帝不禁暗自感慨:那个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对待那些让她上了心,在了意的人时,总是会设想周全,尽全力保护,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想到这里,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对薛云尘说道:“你先下去歇息吧,有事朕再叫你。”
薛云尘离开之后,皇帝一招手,一名黑衣人迅速从旁窜出,来至御案前跪下,低声说道:“请主子吩咐。”
皇帝低声命令道:“速速传令,要你们的人在曜月境内,密切注意薛云卿的去向,务必确保她的安全,尤其要通知留在天罗大阵里的暗桩,绝不能让她在大阵之中,受到丝毫损伤。把此一密令同时传给曜月境内的各位将军知道,要他们同时密切注意事态发展,只要大阵中的毒物被消灭,弥漫上空的瘴气开始散去,他们就可以准备进攻了,去吧。”
黑衣人行礼之后,闪身出帐,不一会儿,十几匹快马飞奔出这座建在半山坡上的营地,消失在远处。
正当皇帝打算拆开御案上的另一封书信之时,大账外有人低声禀报:“皇上,京里来人了。”
皇帝顿了一下,淡声应道:“宣!” 顺便看了双喜一眼,双喜立刻转身出帐,守在大帐门口。不一会儿,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急步走入大帐,来到御案前跪下行礼。
看着眼前之人,皇帝脸上的神情莫测,平淡的问道:“京城里的情形如何?”
劲装男子恭谨的答道:“回主子,京城的一切大致正常,朝堂上有九王爷和左右丞相主持大局,后宫中有太后坐镇,再加上贵妃娘娘离京之前,曾经郑重嘱托了贤妃娘娘、大内总管和后宫总管事,这三人都很尽心,尤其是贤妃娘娘,以前几乎是不管事的,现在却经常事事亲历亲为,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太后都感到惊讶,说没想到当此时刻,贤妃会如此为主子分忧,还要奴才一定要把此事转告主子,而且大皇子和大公主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所以太后要主子尽管放心,专心战事。”
皇帝哼了一声,说道:“她那哪是为朕分忧。那其它的人呢?尤其是要你们盯紧的那些特定目标,可有什么异动?”
劲装男子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也就是开始的时候,皇族中有些人不服由九王爷主持朝政,曾经纠集一些大臣闹到了太后那里,好在当时贵妃娘娘还没有离宫,就把那些大臣教训了一顿,那些大臣被娘娘一吓,就再也不敢掺和皇族中的争权夺利了,在朝堂上也安分尽心了许多。”
皇帝截住了男子的话头,说道:“此事朕已知晓。该盯着的人还是要盯紧,不可有丝毫放松,尤其不要被表面的平静迷惑。另外,用不了多久,曜月几大部族送出的贵族子弟和公主就会抵达京城了,你们要尽心安排他们在京城的所有行程,尽力使他们迷恋上京城的繁华生活,还要让他们和京城中的贵族子弟、小姐多多接触,必要的时候,可以举办一些活动,为他们提供机会,最好用婚姻把他们都留在京城之中。”
劲装男子想了想,试探的说道:“要是主子想用那些人牵制曜月各大部族的话,也许可以直接把那几名公主收入后宫之中?”
皇帝看着眼前之人,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劲装男子心中一凛,马上知道自己多言了,要知道一直以来,元景帝是最讨厌别人过问其后宫之事的,于是赶紧叩头谢罪道:“奴才多言,请主子恕罪。”
皇帝的脸色稍缓,说道:“不必了,你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只是后宫形势复杂,让几名异族女子混在其中,未必就是好事。哦,朕倒是想起了一事,老九这么多年来好像一直都没有册立过正妃吧,这一次倒是可以从那几名公主之中为他选上一位。”
劲装男子想想也是,九王爷确实一直都没有正式娶过正妻,就没有再说什么,谨慎的倾听皇帝的下一步吩咐。
这君臣二人确实盘算的很好,却忽略了女人反击的力量。元景帝更是没有想到,他这次灵机一动的决定,却导致了绝没有料到的后果, 而且事情的发展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劲装男子离开之后,皇帝顺便又处理了一些其它的事务,直到用过晚膳,批阅完一大叠奏折,他才终于有时间细看薛云尘带回来的其它那几样东西。皇帝展开那封注明‘密折’两字的的书信,早已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