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伤害到我们?”秀萝的脸色彻底变了,他震惊、不信,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太卑鄙了!”
我卑鄙?会比你这杀人魔卑鄙么,席维瞪他,“别废话,跟我去投案自首,否则直接一枪崩了你。 ”
“自首?”秀萝像听到了万分可笑的事情,“自首什么,说我用黑巫术杀人?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警察只会把你当成精神病关起来。”
“再不好相信的事情,当它成为唯一的解释时,也只能相信,”席维掏出微型录影机晃了晃,“之前种种,我都录下来了。咱有证据,他们必须信,再说你这里到处都是物证,你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族成员就是人证,米国科技这么发达,往实验室里一送,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你才必须死。”秀萝冷冷看着他。
突然,锅里的皮冻一下子跳出来,像个变形的史莱姆一样,往席维的背后扑来。
席维果断开枪,但皮冻被击碎后,竟仍然能够继续进攻,似乎每段肢体都是独立运作。男仆的身体也出现了这种兆头,他脱离了骨头完全变成肉尸,也加入战团。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香很香,颜色古怪的雾气在幽幽沉浮。
一连开了十多枪,席维才将他们轰成渣渣,转眼一看,秀萝威洛思已经趁机逃跑了。
席维赶紧去追,哪知一出调香室的大门,就被无数仆人团团围住,那些人力量非常大,动作也快,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十分凶残。
枪声连响,席维给他们一个个爆头,可是打碎头骨,这只能迟缓这些家伙的行动,当他们抛掉骨头,仅以肉尸的形势发起进攻后,即便力量速度都大不如前,反倒不容易杀死,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也会照样攻击,麻烦极了。
而且肉尸的样子非常糟糕,比骨灵状态时难看多了,席维一直用“他们不是华国鬼他们不是华国鬼”来进行心理建设,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可恶,如果狗哥在就好了,一尾巴火招呼上去,烧死丫的,看他们还能像些个壁虎海星变形虫一样打不死么。
地下热湖旁。
男人猛然扑向瓜瓜,小娃娃已经来不及逃跑了,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不痛不痛,挨打一点儿都不痛。
呼——
巨大的风擦着瓜瓜的脑皮顶刮过去,小娃娃睁眼一看,那个坏人叔叔被抓着两条腿,整个人抡了起来。
方磬腰背用力,再转半个圈,大喝一声,恰到好处地放手,男子哀嚎着,被远远扔出去,噗通一声跌入湖中,只是一眨眼,就被湖里面的无数双手,给拖下水底。
“……抓我的头发扔我?也换你试试。”
“姨姨!”
瓜瓜欢呼一声,扑向那个汗流浃背的女子,方磬笑了笑,一直紧绷着的气,陡然泄了。她的手抖了抖,竟然接不住孩子,往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姨姨?”瓜瓜慌了,小手用力摇晃着她。
方磬浑身肌肉都在不断抽搐,心脏跳得每分钟足有两百下,呼吸短促,眼睛充血瞳孔放大,脸色却是青白。她一直都靠着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拼命到现在,可在看到孩子平安的时候,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世界上并不缺少这样的先例,母亲在孩子遇险的时候,爆发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于自身的力量,可是当孩子脱险后,这些母亲,就都仿佛烧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般,猝死了。
“姨姨……”瓜瓜不知所措地摸着她的脸,哭了起来。
他不要姨姨死,姨姨虽然是姨姨,却比妈妈对他更好。姨姨很严厉,不怎么对他笑,好像一直不大喜欢他,可是姨姨却比妈妈更让瓜瓜想要依靠。
姨姨很直接,不会表面上对他笑,背后却恨不得杀了他。姨姨也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瓜瓜听不懂的话,讲床头故事的时候,都要瓜瓜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瓜瓜喜欢这样的姨姨,刚刚她在瓜瓜危险的时候,那样威风地出现,瓜瓜可高兴了,姨姨好棒,顶天立地一样。
有姨姨在,瓜瓜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现在天要塌了,他……他该怎么办……
瓜瓜抹了把眼泪,颤抖着手,去摸方磬的口袋,在里面找到一支不认识的手机。
没事的,瓜瓜要加油,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手机没见过,但拨打电话的方法都应该是一样的,小天使求求你,一定要让手机有电有信号,一定要接通啊。
瓜瓜按下牢牢记住的电话号码,忐忑地等待着。
“喂?”那边传来席维气喘吁吁的声音。
“狗狗……”瓜瓜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危急的时候,口齿十分伶俐。
席维愣了一秒,肉尸扑上来,他一个回旋侧踢,将肉尸踹到一边去。瓜瓜他们竟然在花坑那边,一个小孩子一个弱女子,身处这样危险的地方,可怎么得了。
“瓜瓜别慌,我马上过去。”
“可是姨姨很糟糕……”
“瓜瓜乖,按我说的做。”
牢牢记住那些方法,瓜瓜放下电话,开始给方磬按摩人中、虎口、足心,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方磬并没有恶化,这给了小孩儿极大的鼓励。
席维不再继续与肉尸纠缠,他耸动鼻子,飞快往温泉气味浓厚地方奔跑,现在不是专心消灭敌人的时候,救人是第一位的。
对,要通知狗哥一起来救。
按下快捷号码,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想也是,这里已经是地下,手机打不通十分正常,可瓜瓜的电话怎么打通了?
哎,待会儿得看看那是什么牌子的手机,苹果中看不中用啊。
肉尸被他甩掉了,这显然令得暗中的狩猎者,十分不喜。
异香之雾飘忽,热湖中突然翻滚起数量众多的巨大水花,无数没有分配到骨头的肉尸,好像受到了冥冥中的使命召唤,一个接一个从水中冒出头,往岸边游来。
瓜瓜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咬着嘴唇,勇敢地拎着骨头守在岸边,用力拍打他们。
不行,不可以让这些坏家伙上来,他要保护姨姨。
可是肉尸实在太多了,又哪里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抵挡的,瓜瓜打了几下,就被一脚踢到旁边去,滚动中,被岩石磕破了脑袋。
肉尸们纷纷爬上岸,七扭八歪地扑向任何活着的东西。
“不要过来!”瓜瓜守在方磬身旁,徒劳地用力挥动骨头。
噗——
一个肉尸的脑袋被整齐切了下来,远远飞了出去。
“狗狗!”瓜瓜猛然回头,却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叔叔?”
桐秋城大力挥舞一把红色的消防斧,砍飞了几个肉尸,然后趁机将方磬背在背上,“瓜瓜,跟着叔叔跑。”
“嗯!”瓜瓜听话点头,一边跑一边将狗狗也会来的事告诉了桐秋城,之后问,“叔叔怎么来啦?”
拿过小娃娃手里的手机,桐秋城说,它一直在发送地图,他就是靠这个找到了正确地点。
本来方磬是让他带着警察来,可警察来是来了,却都围在外面不进来,说什么威洛思庄园是私人领地,必须有法庭令才能进入搜查,他担心师母与瓜瓜的安危,只好自己进来救人。
幸好他一直都是银幕上的硬汉,武打戏拍了一箩筐,本人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功夫,一些基本的三招两式还是会的。
至于地底下为什么到处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只能当这是米国的生化危机成真了,惊慌有,恐惧却完全来不及,先抡起斧头砍了再说吧。
有了那只功率大到近乎逆天的手机,按照地图指引,即使地下岩缝错综复杂,他们一路往外走,也还算顺利。肉尸紧紧跟在后面,有的只剩下半个身子了仍然锲而不舍地追赶,倒是个十足麻烦的事。
背着方磬抱着瓜瓜,桐秋城登上几块大石头,进入一座很大的溶洞,穿过这个洞,另一侧有座更加巨大的岩洞,内中铺满鲜花,像只巨无霸海碗,那就是和地面相通的花冢。
桐秋城下来的时候,垂下了几条登山绳,只要进入那边爬上去,就可以脱险了。
“瓜瓜,还跑得动吗?”桐秋城摸摸小娃娃的脑袋瓜。
“嗯。”瓜瓜重重点头。
男人碰了碰小娃娃头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
“真厉害,是个小男子汉。”桐秋城夸奖他。
“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叔叔这样的大硬汉!”瓜瓜红着脸蛋大声道。
“乖~~”
桐秋城和严瓜瓜,一大一小,两个人眼睛盯着眼睛地笑,都想着,有对方在,真好哇。
突然,红影一闪。
温热的鲜血喷了瓜瓜一脸。
那是桐秋城的血。
一节好像昆虫腿一样的手臂,从桐秋城后背捅入,小腹捅出,血液汩汩流了一地。
瓜瓜呆呆看着桐秋城的身后,黑洞洞的眼睛中,反映着一个四肢扭曲变形,鬼怪一样的红衣长发女子。
“妈妈……”
87、有意义的生命
妈妈?
难道说……
桐秋城勉强回过头去,模模糊糊看到了长发掩映下的,那张鬼气森森却又十分熟悉的脸。
是瓜瓜的母亲。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桐秋城一直怀疑瓜瓜母亲的失踪不是件简单的事,朱兰茵说交给她处理,处理的结果,就是这名女性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过。
花坑,错综复杂的地下洞窟,无穷无尽的活死人怪物……朱兰茵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剧烈的疼痛之下,本不应该容得人多想,可是被贯穿的身体,从骨头缝中渗透出来的疲惫与寒意,竟使得他,除了思考,再也做不出任何其它动作。
“放开叔叔,你这个坏人,瓜瓜讨厌你,讨厌你!”
小娃娃呜呜哭着,挥动骨头冲上去,重重去打那个女人的头脸,噼噼啪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瓜瓜……
女人迟缓地转动头颅,从发丝缝隙间往外窥探的双眼,呆怔,迟滞,她就这么任由小孩儿打她,打着打着,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情。
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她猛然抽出手臂,昆虫足一样的前肢,疯狂舞动,一下子将坚韧异常的骨头,给削成了好几节。
她扔掉桐秋城不顾,毫不留情地攻击起了瓜瓜。
小娃娃转身就跑,仗着身体小,躲开了两次,第三次攻击却再也躲不开了。
只能这样的了吗?他终究还是要被妈妈杀掉?
小天使,你一直帮我到现在,瓜瓜谢谢你。
小孩儿直勾勾瞅着扑过来的那个女人,他才不会闭上眼,他不害怕,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妈妈的事,为什么不敢看她?
应该是妈妈不敢看自己才对。
砰——
巨大的气浪将红衣女冲了个跟头,席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孩子挡在身后。
瓜瓜惊喜异常,一下子跳了起来,“狗狗!”
“乖,有我呢,不会让这种东西得逞的。”席维坚定地说,他的背影在瓜瓜看来,特别高大,特别伟岸。
“狗狗,叔叔受伤了。”
席维用眼角扫了一下,桐秋城他们软软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情况非常严重的样子。从瓷枪套里面掏出一只小瓶子,扔给瓜瓜,席维告诉他,这是能够救命的墨水,叫他分给两个伤员使用。
瓜瓜重重嗯了一声,捧着小瓶子跑了两步,又站住脚,“狗狗,那你自己还有药用吗?”
“哇哈哈哈,你狗狗哥我是谁啊,对付这些小杂鱼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更别提受伤了,好娃娃赶紧救他们吧,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瓜瓜放心了,啪嗒啪嗒跑过去,一人一半,给方磬和桐秋城服下墨水。
红衣女四肢着地,缓缓爬行,戒备地望着席维与他手中的瓷枪。
慢慢的,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始一步步接近。
可恶!
席维一把握住了自己持枪的右手,阻止它的颤抖。
他一直没有回头,就是不想让小孩儿担心,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一直都在与好像怎么都打不死的肉尸战斗,过度消耗了精神力,方才那一枪,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没有形成空气弹,而只是一道气浪罢了。
脑仁儿生疼,头昏眼花,站着已经勉强,红衣女人的身影,看在眼中都是模模糊糊的,而暧昧不清的东西,虚无缥缈的形象,又使得这个女人,更添鬼魅。
重重摇头,将暗暗爬上心头恐惧感驱逐下去,他知道,心灵上的动摇,正是力量衰竭的表现。
这样的状态,到底该怎么保护身后的伤者,女子,还有小娃娃呢。
席维咬咬牙,收起瓷枪,干脆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与那个女人战成一团,引着她钻入一条弯弯曲曲的洞|岤之中,眨眼间就跑远了。
喝下墨水后,桐秋城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他勉强爬起来,用衬衫在腰腹上缠紧伤口,好歹恢复了些行动能力。
瓜瓜扶住他,“叔叔,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怕,我能走动,瓜瓜紧紧跟着,别落下。”
“嗯。”
桐秋城去查看了下方磬,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很幸运,方才红衣女子那一下穿刺,只是挂伤了她的腿,也许是喝了墨水的缘故,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架起方磬,三人横穿大洞,往花坑那边挪过去,身后传来无数沙沙的脚步声,桐秋城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又追上来了。
“瓜瓜,你没有受伤,先跑。”桐秋城焦急道。
“不,我们一起走。”小孩儿坚定地摇头。
怪物越来越近,他们三个的移动速度太慢了,他受了伤,方师母仍在昏迷,瓜瓜是个小孩子,哪怕成功跑入花坑,怪物也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爬登山绳。
大洞与花坑那边相连的岩缝,很狭窄,因为大货车撞击的缘故,上方的一些岩石已经松动了。
桐秋城紧跑两步,将方磬和瓜瓜都扔进花坑那边,自己则高高举起消防斧,重击在头顶的岩石上。
巨大的石块崩塌下来,眼看就要堵住洞口。
“叔叔!”
瓜瓜大声叫他,但一只怪物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而且,他也真的很累很累,跑不动了。
最后的时刻,想对小孩儿笑一笑,可巨石已经彻底堵住了洞口。
“瓜瓜加油,跑。”无数双粘腻的手,爬上他的身体,他对着石头,喃喃低语。
瓜瓜扑上去,耳朵贴在岩石上,里面开始时还有打斗和挣扎的声音,但最后却低落下去,直到死一般寂静。
小孩儿的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是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憎恨自己的无力,瓜瓜一声不吭,黑黑的眼睛直瞪着沉重的巨石,内中仿佛翻滚着无尽的旋涡。
沉默着,他静静弯下腰去,用瘦小的身躯,拉着方磬,一点点往登山绳下挪去。
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金像奖颁奖典礼的会场,杜比大剧院的某个偏僻房间中,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严授纲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米国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按掉。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认为这个电话是桐秋城打来的。
你不接吗?面前的生物,在他心中这样询问,我可以等等。
“不了,”他回答,“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大狗点点头,那么就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解决?”严授纲冷笑,“我与你这样的妖物之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解决的么。”
妖物……
大狗一愣,它是妖物吗?大鱼绝对是妖孽,狼哈大概同样是,肥鸟好像也算,那自己呢,自己是妖怪吗?
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它一直以为……
我不是妖怪,我就是一条狗而已。
“好吧,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严授纲不愿意与它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纠缠,“可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一定要毁掉我的电影呢?”
并非我非得和你作对,而是你不能得到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电影是我拍的,它为什么不属于我?”
胶片是你的,故事是你的,布景灯光音效都是你的,可里面的生命不是你的。
生命……严授纲的神情严肃起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