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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43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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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看了道:“是两个府中人。”王庆听了这句话,便呆了一呆,只得放下饭碗,

抹抹嘴,走将出来,拱拱手问道:“二位光降,有何见教?”那两个公人道:

“都排真个受用!清早儿脸上好春色!太爷今早点名,因都排不到,大怒起

来。我每兄弟辈替你禀说见怪闪肭的事,他那里肯信?便起了一枝签,差我

每两个来请你回话。”把签与王庆看了。王庆道:“如今红了脸,怎好去参见?

略停一会儿好。”那两个公人道:“不干我每的事,太爷立等回话。去迟了,

须带累我每打。快走!

快走!”两个扶着王庆便走。王庆的老婆,慌忙走出来问时,丈夫已是

出门去了。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虎皮交椅上。

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

个头。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伺候?”王庆又把

那见怪闪肭的事,细禀一边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

敢怠玩,望相公方便。”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你这专一酗

酒为非,干那不公不法的事,今日又捏妖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

王庆那里分说得开?当下把王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他招认捏造妖书,

煽惑愚民,谋为不轨的罪。王庆昨夜被老婆克剥,今日被官府拷打,真是双

斧伐木,死去再醒。打不过,只得屈招。府尹录了王庆口词,叫禁子把王庆

将刑具枷扭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要问他个捏造妖书,谋为不轨的死罪。

禁子将王庆扛天气炎热,一日止行得四五十里,在路上免不得睡死人o,不

滚汤。三个人行了十五六日,过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孙琳用手向西指着

远远的山峰说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属西京管下。”三人说着话,趁早凉,

行了二十余里。望见北邙山东,有个市镇,只见四面村农,纷纷的投市中去。

那市东人家稀少处,丁字儿列着三株大柏树。树下阴阴,只见一簇人亚肩叠

背的围着一个汉子,赤着上身,在那阴凉树下,吆吆喝喝地使棒。三人走到

树下歇凉。

王庆走得汗雨淋漓,满身蒸湿,带着护身枷,挨入人业中,掂起脚看

那汉使棒。看了一歇儿,王庆不觉失口笑道;“那汉子使的是花棒。”那汉正

使到热闹处,听了这句话,收了棒看时,却是个配军。那汉大怒,便骂:“贼

配军,俺的棒,远近闻名,你敢开了那鸟口,轻慢我的棒,放出这个屁来!”

丢下棒,提起拳头,劈脸就打。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少年汉子来拦住道:“休

要动手!”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高手。”王庆道:“乱道这一句,惹了那汉

子的怒,小人棒也略晓得些儿。”那边使棒的汉子怒骂道:“贼配军,你敢与

我比试罢?”那两个人对王庆道:“你敢与那汉子使合棒,若赢了他,便将

这掠下的两贯钱,都送与你。”王庆笑道:“这也使得。”分开众人,向贺吉

取了棒,脱了汗衫,拽扎起裙子,掣棒在手。众人都道:“你项上带着个枷

儿,却如何轮棒?”王庆道:“口这节儿稀罕。带着行枷赢了他,算手段。”

众人齐声道:“你若带枷赢了,这两贯钱一定与你。”便让开路,放王庆入去。

那使棒的汉,也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王庆道:

“列位恩官,休要笑话。”那边汉子明欺王庆有护身枷碍着,吐个门户,唤

做“蟒蛇吞象势。”王庆也吐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喝一声,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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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盖将入来。王庆望后一退,那汉赶入一步,提起棒,向王庆顶门,又复一

棒打下来。王庆将身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个空,收棒不迭。王庆就那一闪

里,向那汉右手一棒劈去,正打着右手腕,把这条棒打落下来;幸得棒下留

情,不然把个手腕打断。众人大笑。

王庆上前执着那汉的手道:“冲撞休怪!”那汉右手疼痛,便将左手去

取那两贯钱。众人一齐襄将起来道:“那本事低丑,适讲过,这钱应是赢棒

的拿!”只见在先出尖上前的两个汉子,劈手夺了那汉两贯钱,把与王庆道:

“足下到敝庄一叙。”那使棒的拗众人不过,只得收拾了行仗,望镇上去了。

众人都散。

两个汉子邀了王庆,同两个公人,都戴个凉笠子,望南抹过两三座林

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

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汉子,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

入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庄主问道:“列位都像东京口气。”王庆道了姓名,并说被府尹陷害的

事。说罢,请问二位高姓大名。二人大喜。那上面坐的说道:“小可姓龚,

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龚

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濯那湿透的汗衫,先

汲凉水来解了暑渴,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了现成点

心,然后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阺,然后搬出

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两个公人一代儿坐下,

龚端和兄弟在下面备席,庄客筛酒。王庆称谢道:“小人是犯罪囚人,感蒙

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却是不当。”龚端道:“说那里话!谁人保得没事?那

个带着酒食走的?”当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

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

棒,压服众人。今春二月,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

与彼村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礩口,被那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

不得他。黄达那,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

适见都排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

重重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同弟,随即拜王庆为师。

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歇息。

次日天明,王庆乘着早凉,在打麦场上,点拨龚端拽拳使腿,只见外

面一个人,背叉着手,踱将进来,喝道:“那里配军,敢到这里卖弄本事?”

只因走进这个人来,有分教,王庆重种大大祸胎,龚端又结深仇怨。真是祸

从浮浪起,辱因赌博招。毕竟走进龚端庄里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三回张管营因妾弟丧身范节级为表兄医脸

话说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乘着那杲日初升,清风徐来的凉晨,

在打麦场上柳阴下,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忽的有个大汉子,秃着头,

不带巾帻,绾了个髻,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系一条单纱裙子,拖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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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凉鞋儿,捏着一把三角细蒲扇,仰昂着脸,背叉着手,摆进来,见是个配

军在那里点拨。他昨日已知道邙东镇上有个配军,赢了使枪棒的,恐龚端兄

弟学了节,开口对王庆骂道:“你是罪人,如何在路上挨脱,在这里哄骗人

家子弟?”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

原来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他也乘早凉,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

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惯了龚家弟兄,因此迳自闯将进

来。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名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大骂道:“驴

牛射出来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赌钱,今日又上门欺负人!”黄达大怒骂道:

“捣你娘的肠子!”丢了蒲扇,提了拳头,抢上前,望龚端劈脸便打。王庆

听他两个出言吐气,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来劝,只一枷,望黄达膀上

打去。黄达扑通的颠个脚梢天,挣扎不迭,被龚端、龚正,并两个庄客,一

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

额,四肢,无处不着拳脚,只空得个吞尖儿。

当下众人将黄达踢打一个没算数,把那葛敞衫,绊裙子,扯得粉碎。

黄达口里只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赤条条的一毫丝线儿也没有在身上,

当有防送公人孙琳、贺吉,再三来劝,龚端等方住手。黄达被他每打坏了,

只在地上喘气,那里挣扎得起?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

草地里撇下,赤日中晒了半日。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来芸草,遇见了,扶

他到家,卧o将息,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投递报辜,不在话下。

却说龚端等闹了一个早起,叫庄客搬出酒食,请王庆等早膳。王庆道:

“那日后必来报仇闹。”龚端道:“这贼亡八穷出鸟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婆;

左右邻里,只碍他的膂力,今日见那贼亡八打坏了,必不肯替他出力气。若

是死了,拚个庄客,偿他的命,便官司,也说不得;若是不死,只是个互相

打的官司。今日全赖师父报了仇,师父且喝酒,放心在此,一发把枪棒教导

了愚弟兄,必当补报。”龚端取出两锭银,各重五两,送与两个公人,求他

再宽几日。孙琳、贺吉得了钱,只得应允。自此一连住了十余日,把棒节,

尽传与龚端、龚正。

因公人催促起身,又听得黄达央人到县里告准,龚端取出五十两白银,

送与王庆,到陕州使用。起个半夜,收拾行囊包里,天未明时,离了了本庄。

龚端叫兄弟带了若干银两,又来护送。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陕州。孙

琳、贺吉带了王庆到州衙,当厅投下了开封府文牒。州尹看验明白,收了王

庆,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州尹随即把王庆帖发本处牢城

营来,公人计收管回话,又不必说。

当下龚正寻个相识,将此银两,替王庆到管营差拨处买上嘱下的使用

了。那得管营姓张,双名世开,得了龚正贿赂,将王庆除了行枷,也不打甚

么杀威棒,也不来差他做生活,发下单身房内,由他自在出入。

不觉的过了两个月,时遂秋深天气。忽一日,王庆正在单身房里闲坐,

只见一个军汉走来说道:“管营相公唤你。”王庆随了军汉,来到点视厅上磕

了头。管营张世开说道:“你来这里许多时,不曾差遣你做甚么。我要买一

张陈州来的好角弓;那陈州是东京管下,你是东京人,必知价值真假。”说

罢,便向袖中摸出一个纸包儿,亲手递与王庆道:“纹银二两,你去买了来

回话。”王庆道:“小的理会得。”接了银子,来到单身房里,拆开纸包,看

那银子,果是雪□,将等子称时,反重三四分。

王庆出了本营,到府北街市上弓箭铺中,止用得一两七钱银子,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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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真陈州角弓;将回来,张管营已不在厅上了。王庆将弓交与内宅亲随伴

当送进去,喜得落了他三钱银子。

明日张世开又唤王庆到点视厅上说道:“你却干得事来,昨日买的角弓

甚好。”王庆道:“相公须教把火来放在弓厢里,不住的焙,方好。”张世开

道:“这个晓得。”从此张世开日日差王庆买办食用供应,却是不比前日发出

现银来,给了一本帐簿,教王庆将日逐买的,都登记在簿上。那行铺人家,

那个肯赊半文?王庆只得取出己财,买了送进衙门内去。

张世开嫌好道歉,非打即骂。及至过了十日,将簿呈递,禀支价银,

那里有毫忽儿发出来。

如是月余,被张管营或五棒,或十棒,或二十,或三十,前前后后,

总计打了三百余棒,将两腿都打烂了;把龚端送的五十两银子,赔费得罄尽。

一日,王庆到营西武功牌坊东侧首,一个修合丸散,卖饮片,兼内外

科,撮熟药,又卖杖疮膏药的张医士里,买了几张膏药,贴疗杖疮。张医士

一头与王庆贴膏药,一头口里说道:“张管营的舅爷,庞大郎,前日也在这

里取膏药,贴治右手腕。他说在邙东镇上跌坏的,咱看他手腕,像个打坏的。”

王庆听了这句话,忙问道:“小人在营中,如何从不曾见面?”张医士道:“他

是张管营小夫人的同胞兄弟,单讳个元字儿。那庞夫人是张管营最得意的。

那庞大郎好的是赌钱,又要使枪棒耍子。亏了这个姐姐,常照顾他。”王庆

听了这一段话,九分猜是前日在柏树下被俺打的那,一定是庞元了;怪这张

世开寻罪过摆布俺。王庆别了张医士,回到营中,密地与管营的一个亲随小,

买酒买肉的请他,慢慢的密问庞元详细。那小的说话,与前面张医士一般,

更有两句备细的话,说道:“那庞元前日在邙东镇上,被你打坏了,常在管

营相公面前恨你。你的毒棒,只恐兀是不能免哩!”正是:好胜夸强是祸胎,

谦和守分自无灾。只因一棒成仇隙,如今加利奉还来。

当下王庆问了小备细,回到单身里,叹口气道:“不怕官,只怕管。前

日偶尔失口,说了那,赢了他棒,却不知道是管营心上人的兄弟。他若摆布

得我要紧,只索逃走他处,再作道理。”便悄地到街坊,买了一把解手尖刀,

藏在身边,以防不测。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幸得管营不来呼唤,棒疮也觉好

了些。

忽一日,张管营又叫他买两疋缎子;王庆有事在心,不敢怠惰,急急

的到中买了回营。

张管营正坐在点视厅上,王庆上前回话。张世开嫌那缎子颜色不好,

尺头又短,花样又是旧的,当下把王庆大骂道:“大胆的奴才!你是个囚徒,

本该差你挑水搬石,或锁禁在大链子上;今日差遣你奔走,是十分上,照后

心又刺一刀,结果了性命。庞元正在姐姐房中酒,听得外面隐隐的声唤,点

灯不迭,急跑出来看视。

王庆见里面有人出来,把那提灯的小只一脚,那小连身带灯跌去,灯

火也灭了。庞元只道张世开打小,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却待

上前来劝,被王庆飞抢上前,暗地里望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

薈也似喊了一声,颠翻在地。王庆揪住了头发,一刀割下头来。庞氏听得外

面喊声凶险,急叫丫鬟点灯,一同出来照看。王庆看见庞氏出来,也要上前

来杀。你道有恁般怪事!说也不信。王庆那时转眼间,便见庞氏背后有十数

个亲随伴当,都执器械,赶喊出来。

王庆慌了手脚,抢出外去,开了后门,越过营中后墙,脱下血污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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揩净解手刀,藏在身边。听得更鼓,已是三更,王庆乘那街坊人静,踅到城

边。那陕州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堑不甚深,当夜被王庆越城去了。

且不说王庆越城,再说张世开的妾庞氏,只同得两个丫鬟,点灯出来

照看,原无甚么伴当同她出来。她先看见了兄弟庞元血渌渌的头在一边,体

在一边,唬得庞氏与丫鬟都面面觑,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

半晌价说不出话。当下庞氏三个,连跌带滚,战战兢兢的跑进去,声张起来,

叫起里面亲随,外面当值的军牢,打着火把,执着器械,都到后面照看。只

见二重门外,又杀死张管营,那小跌倒在地,尚在挣命,口中吐血,眼见得

不能够活了。众人见后门开了,都道是贼在后面来的,一拥到门外照看,火

光下照见两疋彩缎,抛在地下,众人齐声道是王庆。连忙查点各囚徒,只有

王庆不在。

当下闹动了一营,及左右前后邻舍众人,在营后墙外,照着血污衣服,

细细简认,件件都是王庆的。众人都商议,趁着未开城门,去报知州尹,急

差人搜捉。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州尹闻报大惊,火速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

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将陕州四门闭紧,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

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王庆。

闭门闹了两日,家至户到,逐一挨查,并无影迹。州尹押了文书,委

官下该管地方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王庆乡贯,年甲,

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信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赴州告报,

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

州县,一同缉捕。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陕州城,抓扎起衣服,从城濠浅处,去过对岸,心

中思想道:“虽是逃脱了性命,却往那里去躲避好?”此时是仲冬将近,叶

落草枯,星光下看得出路径。王庆当夜转过了三四条小路,方有条大路。急

急忙忙的奔走,到红日东升,约行了六七十里,却是望着南方行走,望见前

有人家稠密去处。王庆思想身边尚有一贯钱,且到那里买些酒食了,再算计

投那里去。不多时,走到市里,天气尚早,酒肉店尚未开哩。只有朝东一家

屋檐下,挂个安歇客商的破灯笼儿,是那家昨晚不曾收得,门儿兀是半开半

掩。

王庆上前,呀的一声推进门去,只见一个人兀未梳洗,从里面走将出

来。王庆看时,认得这个乃是我母姨表兄院长范全。他从小随父亲在房州经

纪得利,因此就充做本州两院押牢节级。今春三月中,到东京公干,也在我

家住过几日。当下王庆叫道:“哥哥别来无恙!”范全也道:“是像王庆兄弟。”

见他这般模样,脸上又刺了两行金印,正在疑虑,未及回答。

那边王庆见左右无人,托地跪下道:“哥哥救兄弟则个!”范全慌忙扶

起道:“你果是王庆兄弟么?”王庆摇手道:“禁声!”范全会意,一把挽住

王庆袖子,扯他到客房中,却好范全昨晚拣赁的独宿房儿。范全悄地忙问:

“兄弟何故如此模样?”王庆附耳低言的,将那官司刺配陕州的事,述了一

遍。次后说张世开报仇忒狠毒,昨夜已是如此如此。范全听罢大惊,踌躇了

一回,急急的梳洗饭,算还了房钱饭钱,商议教王庆只做军牢跟随的人,离

了饭店,投奔房州来。

王庆于路上问范全为何到此,范全说道:“蒙本处州尹,差往陕州州尹

处投递书札,昨日方讨得回书,随即离了陕州,因天晚在此歇宿;却不知兄

弟正在陕州,又做出恁般的事来。”范全同了王庆,夜止晓行,潜逃到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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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陕州行文挨捕凶人王庆。范全捏了两把汗,回家与王庆说知:“城

中必不可安身。城外定山堡东,我有几间草房,又有二十余亩田地,是前年

买下的。如今发几个庄客在那里耕种,我兄弟到那里躲避几日,却再算计。”

范全到黑夜里,引王庆出城,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却把王庆改姓改名,

叫做李德。

范全思想王庆脸上金印不稳;幸得昔年到建康,闻得“神医”安道全

的名,用厚币交结他,学得个疗金印的法儿,却将毒药与王庆点去了,后用

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将金玉细末,涂搽调治,二月有余,那疤痕也消磨

了。

光阴荏苒,过了百余日,却是宣和元年的仲春了。官府挨捕的事,已

是虎头蛇尾,前紧后慢。王庆脸上没了金印,也渐渐的闯将出来,衣服鞋袜,

都是范全周济他。一日,王庆在草房内闷坐,忽听得远远地有喧哗闹的声。

王庆便来问庄客,何处恁般热闹。庄客道:“李大官,不知这里西去一里有

余,乃是定山堡内段家庄。段氏兄弟,向本州接得个粉头,搭戏台,说唱诸

般品调。那粉头是西京来新打踅的行院,色艺双绝,赚得人山人海价看。大

官人何不到那里□一□?”王庆听了这话,那里耐得脚住?一迳来到定山堡。

只因王庆走到这个所在,有分教,配军村妇谐姻眷,地虎民殃毒一方。毕竟

王庆到那里观看,真个有粉头说唱也不,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四回段家庄重招新女婿房山寨双并旧强人

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

上。那时粉头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

掷骰赌钱。那掷色的名儿,非止一端,乃是: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

窝儿。

又有那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颠钱的名儿,也不

止一端,乃是: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

或认真打。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废事业,忘寝食,

到底是个输字;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

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

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头儿去。不说赌博光景,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

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

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

若干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

踏光了十数亩。

话休絮繁,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丛里,

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

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王庆思想道:“俺

自从官司到今日,有十数个月,不曾弄这个道儿了。前日范全哥哥把与我买

柴薪的一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掷几掷,赢几贯钱回去,买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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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一丢,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那汉一眼着王

庆说道:“要掷便来。”说还未毕,早有一个人,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

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的大汉,彷佛相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

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我有钱在此。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王庆

道:“最好!”与那人打了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文。王庆道:“也

罢!”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儿。方掷得两三盆,随有一人挨下来,出主等

掷。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狡猾奸诈,

下主作弊;那放囊的,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了,那挨下来的,说王庆掷得

凶,收了主,只替那汉拈头儿。

王庆一口气掷赢了两贯钱,得了采,越掷得出,三红四聚,只管撒出

来。那汉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王庆掷了九点,那汉偏调

出倒八来;无一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了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一边,待寻那汉赎稍,又将那三贯

穿缚停当,方欲将肩来负钱,那输的汉子喝道:“你待将钱往那里去?只怕

是出炉的热的,熬炙了手。”王庆怒道:“你输与我的,却放那鸟屁?”那汉

睁圆怪眼骂道:“狗弟子孩儿,你敢伤老爷!”王庆骂道:“村撮鸟,俺便怕

你把拳打在俺肚里拔不出来,不将钱去?”那汉提起双拳,望王庆劈脸打来。

王庆侧身一闪,就势接住那汉的手,将右肘向那汉胸脯只一搪,右脚应手,

将那汉左脚一勾。

那汉是蛮力,那里解得这跌法,扑通的望后颠翻,面孔朝天,背脊着

地。那立拢来看的人,都笑起来。那汉却待挣扎,被王庆上前按住,照实落

处只顾打。那在先放囊的走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助,只将桌上的钱,都抢

去了。王庆大怒,弃了地上汉子,大踏步赶去。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

大喝道:“那不得无礼!有我在此!”王庆看那女子,生得如何:眼大露凶光,

眉横杀气。膘肢坌蠢,全无娜风情;面皮顽厚,惟赖粉脂铺翳。异样钗环插

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常掇井栏,夸自己膂

力不费。针线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他脱了外面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

里面是箭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裆紫夹袖裤儿,踏步上前,提

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他是女子,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

故意不用快跌,也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但见:拽开

大四平,踢起双飞?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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