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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46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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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是日,天子特命省院等官计议封爵。 太师蔡京,枢密童贯商议奏道:“目

今天下尚未静平,不可升迁。且加宋江为“保义郎”,带御器械,正受“皇

城使”;副先锋卢俊义加为“宣武郎”,带御器械,行宫“团练使”;吴用等

三十四员,加封为“正将军”;朱武等七十二员,加封为“偏将军”;支给金

银,赏赐三军人等。”天子准奏,仍愁与省院众官,加封爵禄,与宋江等支

给赏赐,宋江等就于文德殿顿首谢恩。天子命光禄封大设御宴,钦赏宋江锦

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匹;卢俊义以下,赏赐有差:尽于内府关支。宋

江与众将谢恩已罢,尽出宫禁,都到西华门外,上马回营。一行众将,出的

城来,直至行营安歇,听候朝廷委用。

当日法司奉旨会官,写了犯由牌,打开囚车,取出王庆,判了“剐”

字,拥到市曹。看的人压肩叠背,也有唾骂的,也有嗟叹的。那王庆的父王

砉及前妻丈人等诸亲眷属,已于王庆初反时收捕,诛夷殆尽。今日只有王庆

一个,簇拥在刀剑林中。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刀排白雪,纛展乌云。

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将王庆押到十字路头,读罢犯由,如

法凌迟处死。看的人都道:此是恶人榜样,到底骈首戕身。若非犯着十恶,

如何受此极刑?当下监斩官将王庆处决了当,枭首施行,不在话下。

再说宋江众人,受恩回营,次日,只见公孙胜直至行营中军帐内,与

宋江等众人,打了稽首,便禀宋江道:“向日本师罗真人嘱咐小道,令送兄

长还京之后,便回山中。今日兄长功成名遂,贫道就今拜别仁兄,辞别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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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归山中,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不

敢翻悔,潸然泪下,便对公孙胜道:“我想昔日弟兄相聚,如花始开;今日

弟兄分别,如花零落。吾虽不敢负汝前言,心中岂忍分别?”公孙胜道:“若

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便是寡情薄意。今来仁兄功成名遂,只得曲允。”宋

江再四挽留不住,便乃设一筵宴,令众弟兄相别,筵上举杯,众皆叹息,人

人泪,各以金帛相赆。公孙胜推却不受,众兄弟只顾打拴在包里。次日,众

皆相别。公孙胜穿上麻鞋,背上包里,打个稽首,望北登程去了。宋江连日

思忆,泪如雨下,郁郁不乐。

时下又值正旦节相近,诸官准备朝贺。蔡太师恐宋江人等都来朝贺,

天子见之,必当重用;随即奏闻天子,降下圣旨,使人当住,只教宋江,卢

俊义两个有职人员,随班朝贺,其余出征官员,俱系白身,恐有惊御,尽皆

免礼。是日正旦,百官朝贺,宋江,卢俊义俱各公服,都在待漏院伺候早朝,

随班行礼。是日驾坐紫宸殿受朝,宋江,卢俊义随班拜罢,于两班侍下,不

待上殿。仰观殿上,玉簪珠履,紫绶金章,往来称觞献寿,自天明直至午牌,

方始得沾谢恩御酒。百官朝散,天子驾起。宋江,卢俊义接着内卸了公服啐

头,上马回营,面有愁颜赧色。吴用等着接。

众将见宋江面带忧容,心闷不乐,都来贺节。百余人拜罢,立于两边,

宋江低首不语。

吴用问道:“兄长今日朝贺天子回来,何以愁闷?”宋江叹口气道:“想

我生来八字浅薄,命运蹇滞。破辽平寇,东征西讨,受了许多劳苦,今日连

累众兄弟无功,因此愁闷。”吴用答道:“兄长既知造化未通,何故不乐?万

事分有,不必多忧。”“黑旋风”李逵道:“哥哥,好没寻思!当初在梁山泊

里,不受一个的气,却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讨得招安了,却惹烦

恼。放着兄弟们都在这里,再上梁山泊去,却不快活!”宋江大喝道:“这黑

禽兽又来无礼!如今做了国家臣子,都是朝廷良臣。你这不省得道理,反心

尚兀自未除!”李逵又应道:“哥哥不听我说,明朝有的气受哩!”众人都笑,

且捧酒与宋江添寿。是日只饮到二更,各自散了。

次日引十数骑马入城,到宿太尉,赵枢密,并省院各言处贺节,往来

城中,观看者甚众。就里有人对蔡京说知此事。次日,奏过天子,传旨教省

院出禁约,于各城门上张挂:“但凡一应出征官员将军头目,许于城外下营

屯扎,听候调遣;非奉上司明文呼唤,不许擅自入城!如违,定依军令拟罪

施行。”差人榜,迳来陈桥门外张挂榜文。有人看了,迳来报知宋江。宋江

转添愁闷,众将得知,亦皆焦躁,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

且说水军头领特地来请军师吴用商议事务。吴用去到船中,见了李俊,

张横,张顺,阮家三昆仲,俱对军师说道:“朝廷失信,奸臣弄权,闭塞贤

路。俺哥哥破了大辽,灭田虎,如今又平了王庆,只得个皇城使做,又

未曾升赏我等众人。如今倒出榜文,来禁约我等,不许入城。我想那夥奸臣,

渐渐的待要拆散我们弟兄,各调开去。今请军师自做个主张;若和哥哥商量,

断然不肯。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

好。”吴用道:“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你众人枉费了力,箭头不发,努折

箭。自古蛇无头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张?这话须是哥哥肯时,方行得;他

若不肯做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六个水军头领,见吴用不敢主张,

都做声不得。吴用回至中军寨中,来与宋江闲话,计较军情,便道:“仁兄

往常千自由,百自在,众多弟兄亦皆快活。自从受了招安,与国家出力,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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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臣子,不想倒受拘束,不能任用,兄弟们都有怨心。”宋江听罢,失惊:

“莫不谁在你行说甚来?”吴用道:“此是人之常情,更待多说?古人云:富

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观形察色,见貌知情。”宋江道:“军

师,若是弟兄们但有异心,我当死于九泉,忠心不改!”次日早起,会集诸

将,商议军机,大小人等都到帐前,宋江开话道:“俺是郓城小吏出身。又

犯大罪,托赖你众弟兄扶持,尊我为头,今日得为臣子。自古道:“成人不

自在,自在不成人。”虽然朝廷出榜禁治,理合如此。汝诸将士,无故不得

入城。我等山间林下,卤莽军汉极多;倘或因而惹事,必然以法治罪,却又

坏了声名。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倒是幸事。你们众人,若嫌拘束,但有异

心,先当斩我首级,然后你们自去行事;不然,吾亦无颜居世,必当自刎而

死,一任你们自为!”众人听了宋江之言,俱各垂泪设誓而散。有诗为证:

谁向西周怀好音,公明忠义不移心。

当时羞杀秦长脚,身在南朝心在金。

宋江诸将,自此之后,无事也不入城。看看上元节至,东京年例,大

张灯火,庆赏元宵,诸路尽做灯火,于各衙门点放。且说宋江营内“浪子”

燕青,自与乐和商议:“如为东京点放花灯火戏,庆赏丰年,今上天子,与

民同乐。我两个更换些衣服,潜地入城,看了便回。”只见有人说道:“你们

看灯,也带挈我则个!”燕青看见,却是“黑旋风”李逵。李逵道:“你们瞒

看我,商量看灯,我已听了多时。”燕青道:“和你去不打紧;只你性子不好,

必要惹出事来。现今省院出榜,禁治我们,不许入城。倘若和你入城去看灯,

惹出事端,正中了他省院之计。”李逵道:“我今番再不惹事便了,都依着你

行!”燕青道:“明日换了衣巾,都打扮做客人相似,和你入城去。”李逵大

喜。

次日都打扮做客人,伺候燕青,同入城去。不期乐和惧怕李逵,潜与

时迁先入城去了。

燕青脱不开,只得和李逵入城看灯,不敢从陈桥门入去,大宽转却从

封丘门入城。两个手挽着,正投桑家瓦来。来到瓦子前,听的勾栏内锣响,

李逵定要入去,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听的上面说平话,正说《山国志》,

说到关云长刮骨疗毒。当时有云长左臂中箭,箭毒入骨。医人华陀道:“若

要此疾毒消,可立一桐柱,上置铁环,将臂膊穿将过去,用索拴牢,割开皮

肉,去骨三分,除却箭毒,却用油线缝拢,外用敷药贴了,内用长托之剂,

不过半月,可以平复如初;因此极难治疗。”关公大笑道:“大丈夫死生不惧,

何况只手?不用铜柱铁环,只此便割何妨!”随即叫取棋盘,与客弈棋,伸

起左臂,命华陀刮骨取毒,面不改色,对客谈笑自若。正说到这里,李逵在

人丛中高叫道:“这个正是好男子!”众人失惊,都看李逵,燕青慌忙拦道:

“李大哥,你怎地好村!勾栏瓦舍,如何使得大惊小怪这等□!”李逵道:“说

到这里,不由人喝采!”燕青拖了李逵便走。两个离了桑家瓦,转过串道,

只见一个汉子飞砖掷瓦,去打一户人家。那人家道:“清平世界,荡荡干坤,

散了二次,不肯还钱,颠倒打我屋里。”“黑旋风”听了,路见不平,便要去

打。燕青务死抱住,李逵睁着双眼,要和他打的意思。那汉子便道:“俺自

和他有帐讨钱,干你甚事?即日要跟张招讨下江南出征去,你他惹我。到那

里去也是死,要打便和你打,死在这里,也得一口好棺材。”李逵道:“却是

甚么下江南?不曾听的点兵调将。”燕青且劝开了闹,两个挽着,转出串道,

离了小巷,见一个小小茶肆,两个入去里面,寻副座头,坐了茶。对席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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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便请会茶,闲口论闲话。燕青道:“请问老丈:却巷口一个军汉打,

他说道要跟张招讨下江南,早晚要去出征,请问端的那里去出征?”那老人

道:“客人原来不知。如今江南草寇方腊反了,占了八州二十五县,从睦州

起,直至润州,自号为一国,早晚来打扬州。因此朝廷已差下张招讨,刘都

督去捕。”燕青,李逵听了这话,慌忙还了茶钱,离了小巷,迳奔出城,回

到营中,来见军师吴学究,报知此事。吴用见说,心中大喜,来对宋先锋说

知江南方腊造反,朝廷已遣张招讨领兵。宋江听了道:“我等诸将军马,闲

居在此,甚是不宜;不若使人去告知宿太尉,令其于天子前保奏,我等情愿

起兵,前去征进。”当时会集诸将商议,尽皆欢喜。次日,宋江换了些衣服,

带领燕青,自来说此一事。迳入城中,直至大尉府前下马。正值太尉在府,

令人传报,太尉闻知,忙教请进。宋江来到堂上,再拜起居。宿太尉道:“将

军何事,更衣而来?”宋江禀道:“近因省院出榜,但凡出征官军,非奉呼

唤,不敢擅自入城。今日小将私步至此,上告恩相。听的江南方腊造反,占

据州郡,擅改年号,侵至润州,早晚渡江,来打扬州。宋江等人马久闲,在

此屯扎不宜。某等情愿部领兵马,前去征。尽忠报国,望恩相于天子前提奏

则个!”宿太尉听了大喜道:“将军之言,正合吾意。下官当以一力保奏。将

军请回,来早宿某具本奏闻,天子必当重用。”宋江辞了太尉,自回营寨,

与众兄弟说知。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见天子在披香殿与百官文武计事,正说江

南方腊作耗,占据八州二十五县,改年建号,如此作反,自霸称尊,目今早

晚兵犯扬州。天子乃曰:“已命张招讨,刘都督征进,未见次第。”宿太尉越

班奏曰:“想此草寇,既成大患,陛下已遣张总兵,刘都督,再差征西得胜

宋先锋,这两支军马为前部,可去除,必干大功。”天子闻奏大喜,急令使

臣宣省院官听圣旨。当下张招讨从耿二参谋,亦行保奏,要调宋江这一干人

马为前部先锋。省院官到殿,领了圣旨,随即宣取宋先锋,卢先锋,直到披

香殿下,朝见天子。

拜舞已毕,天子降愁封宋江为平南都总管,征讨方腊正先锋,封卢俊

义为兵马副总管,平南副先锋;各赐金带一条,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

一骑,彩缎二十五表里;其余正偏将佐,各赐缎疋银两,待有功次,照名升

赏,加受官爵;三军头目,给赐银两:都就于内务府关支,定限目下出师起

行。宋江,卢俊义领了圣旨,就辞了天子。皇上乃曰:“卿等数内,有个能

镌玉石印信金大坚,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留此二人,驾前听用。 ”宋江,

卢俊义承旨,再拜谢恩,出内上马回营。

宋江,卢俊义两个在马上欢喜,并马而行。出的城来,只见街市上一

个汉子,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两条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牵动,那物便响。

宋江见了,却不识的,使军士唤那汉子问道:“此是何物?”那汉子答道:“此

是胡敲也。用手牵动,自然有声。”宋江乃作诗一首:一声低了一声高,嘹

亮声音透碧霄。

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谩徒劳。

宋江在马上与卢俊义笑道:“这胡敲正比着我和你,空有冲天的本事,

无人提挈,何能振响。”卢俊义道:“兄长何故发此言?据我等胸中学识,不

在古今名将之下;如无本事,枉自有人提挈,亦作何用?”宋江道:“贤弟

差矣!我等若非宿太尉一力保奏,如何能勾天子重用,为人不可忘本!”卢

俊义自觉失言,不敢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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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回到营寨,升帐而坐,当时会集诸将,除女将琼英因怀孕染病,

留下东京,着叶清夫妇服侍,请医调治外,其余将佐尽教收拾鞍马衣甲,准

备起身,征讨方腊。后来琼英病痊,弥月,中产下一个面方耳大的儿子,取

名叫做张节。次后闻得丈夫被贼将厉天闺杀死于独松关,琼英哀恸昏绝,随

即同叶清夫妇,亲自到独松关,扶柩到张清故乡彰德府安葬。叶清又因病故,

琼英同安氏老妪,苦守孤儿。张节长大,跟吴珍大败金兀术于和尚原,杀得

兀术亟须髯而遁。因此张节得封官爵,归家养母,以终天年,奏请表扬其母

贞节。此是琼英等贞节孝义的结果。

话休絮繁,再说宋江于奉诏讨方腊的次日,于内府关到赏赐缎疋银两,

分表诸将,给散三军头目,便就起送金大坚,皇甫端去御前听用。宋江一面

调拨战船先行,着令水军头领整顿篙橹风帆,撑驾望大江进发,传令与马军

头领,整顿弓、箭、刀、衣袍、铠甲;水陆并进,船骑同行,收拾起程。只

见蔡太师差府干到营,索取“圣手书生”萧让,要他代笔。次日,王都尉自

来问宋江求要“铁叫子”乐和,闻此人善能歌唱,要他府里使令。宋江只得

依允,随即又望送了二人去讫。宋江自此去了五个弟兄,心中好生郁郁不乐。

当与卢俊义计议定了,号令诸军,准备出师。

却说这江南方腊造反已久,积渐而成,不想弄到许大事业。此人原是

歙州山中樵夫,因去溪边净手,水中照见自己头戴平天冠,身穿衮龙袍,以

此向人说自家有天子福分。因朱献在吴中徵取花石纲,百姓大怨,人人思乱,

方腊乘机造反,就清溪县内帮源洞中,起造宝殿,内苑,宫阙,睦州,歙州

亦各有行宫,设文武职台,省院官僚,内相外将,一应大臣。

睦州即今时建德,宋改为严州;歙州即今时婺源,宋改为徽州;这方

腊直从这里古到润州,今镇江是也。共该八州二十五县。

那八州:歙州,睦州,杭州,苏州,常州,湖州,宣州,润州。那二

十五县:都是这八州管下。此时嘉兴,松江,崇德,海宁,皆是县治。方腊

自为国王,独

第一百一十一回张顺夜伏金山寺宋江智取润州城

话说这九千三百里扬子大江,远接三江,却是汉阳江,浔阳江,扬子

江。从泗川直至大海,中间通着多少去处,以此呼为万里长江。地分吴楚,

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

盖,谓之寺里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回里,不见形势,谓之山里寺。这

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

今时镇江是也。

且说润州城郭,却是方腊手下东厅枢密使吕师囊守把江岸。此人原是

歙州富户,因献钱粮与方腊,官封为东厅枢密使。幼年曾读兵书战策,惯使

一条丈八蛇矛,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十二个统制官,名号“江南十二神”,

协同守把润州江岸。那十二神:“擎天神”福州沈刚“游弈神”歙州潘文

得“遁甲神”睦州应明“六丁神”明州徐统“霹雳神”越州张近仁“巨

灵神”杭州沈泽“太白神”湖州赵毅“太岁神”宣州高可立“吊客神”常

州范畴“黄神”润州卓万里“豹尾神”江州和潼“丧门神”苏州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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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枢密使吕师囊,统领着五万南兵,据住江岸。甘露亭下,摆列着战船三

千余只,江北岸却是瓜洲渡口,摇荡荡地无甚险阻。

此时先锋使宋江兵马战船,水陆并进,已到淮安了,约至扬州取齐。

当日宋先锋在帐中,与军师吴用等商议:“此去大江不远,江南岸便是贼兵

守把,谁人与我先去探路一遭,打听隔江消息,可以进兵?”帐下转过四员

战将,皆云愿往。那四个:一个是“小旋风”柴进;一个是“浪里白跳”张

顺;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宋江道:“你四

人分作两路:张顺和柴进,阮小七和石秀,可直到金焦二山上宿歇,打听润

州贼巢虚实,前来扬州回话。”四人辞了宋江,各带了两个伴当,扮做客人,

取路先投扬州来。

此时一路百姓,听得大军来征方腊,都挈家搬在村里躲避了。四个人

在扬州城里分别,各办了些干粮,石秀自和阮小七带了两个伴当,投焦山去

了。

却说柴进和张顺也带了两个伴当,将干粮捎在身边,各带把锋快尖刀,

提了朴刀,四个奔瓜洲来。此时正是初春天气,日暖花香,到得扬子江边,

邾高一望,淘淘雪浪,滚滚烟波,是好江景也!有诗为证:万里烟波万里天,

红霞遥映海东边。

打鱼舟子浑无事,醉拥青自在眠。

这柴进二人,望见北固山下,一带都是青白二色旌旗,岸边一字儿摆

着许多船只,江北岸上,一根木头也无。柴进道:“瓜洲路上,虽有屋宇,

并无人住,江上又无渡船,怎生得知隔江消息?”张顺道:“须得一间屋儿

歇下,看兄弟赴水过去对江金山脚下,打听虚实。”柴进道:“也说得是。”

当下四个人奔到江边,见一带数间草房,尽皆关闭,推门不开。张顺转过侧

首,掇开一堵壁子,钻将任入去,见个白头婆婆,从驳边走起来。张顺道:

“婆婆,你家为甚不开门?”那婆婆答道:“实不瞒客人说,如今听得朝廷

起大军来,与方腊杀。我这里正是风门水口。有些人家,都搬了别处去躲,

只留下老身在这里看屋。”张顺道:“你家男子汉那里去了?”婆婆道:“村

里去望老小去了。”张顺道:“我有四个人,要渡江过去,那里有船觅一只?”

婆婆道:“船却那里去讨?近日吕枢密听得大军来和他杀,都把船只拘管过

润州去了。”张顺道:“我四人自有粮食,只借你家宿歇两日,与你些银子作

房钱,岂不搅扰你。”婆婆道:“歇却不妨,只是没床席。”张顺道:“我们自

有措置。”婆婆道:“客人,只怕早晚有大军来!”张顺道:“我们自有回避。”

当时开门,放柴进和伴当入来,都倚了朴刀,放了行李,取些干粮烧饼出来

了。张顺再来江边,望那江景时,见金山寺正在江心里,但见:江吞鳌背,

山耸龙鳞,烂银盘涌出青螺,软翠堆远拖素练。遥观金殿,受八面之天风;

远望钟楼,倚千层之石壁。梵塔高侵沧海日,讲堂低映碧波云。无边阁,看

万里征帆;飞步亭,纳一天爽气。郭璞墓中龙吐浪,金山寺里鬼移灯。

张顺在江边看了一回,心中思忖道:“润州吕枢密,必然时常到这山上。

我且今夜去走一遭,必知消息。”回来和柴进商量道:“如今来到这里,一只

小船也没,怎知隔江之事。

我今夜把衣服打拴了,两个大银顶在头上,直赴过金山寺去,把些财

贿与那和尚,讨个虚实,回报先锋哥哥。你只在此间等候。”柴进道:“早干

了事便回。”是夜星月交辉,风恬浪静,水天一色,黄昏时分,张顺脱膊了,

扁扎起一腰白绢水□儿,把这头巾衣服,里了两个大银,拴缚在头上,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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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把尖刀,从瓜洲下水,直赴开江心中来。那水淹不过他胸脯,在水中如

走旱路。看看赴到金山脚下,见石峰边缆着一只小船,张顺爬到船边,除下

头上衣包,解了湿衣,扎拭了身上,穿上衣服,坐在船中。听得润州更鼓,

正打三更,张顺伏在船内望时,只见上溜头一只小船,摇将过来。张顺看了

道:“这只船来得跷蹊,必有奸细!”便要放船开去,不想那只船一条大索□

了,又无橹篙,张顺只得又脱了衣服,拔出尖刀,再跳下江里,直赴到那船

边。

船上两个人摇着橹,只望北岸,不堤防南边,只顾摇。张顺却从水底

下一钻,钻到船边,扳住船舷把尖刀一削,两个摇橹的撒了橹,倒撞下江里

去了。张顺早跳在船上。那船舱里钻出两个人来,张顺手起一刀,砍得一个

下水去,那个吓得倒入舱里去。

张顺喝道:“你是甚人?那里来的船只?实说,我便饶你!”那人道:“好

汉听禀:小人是此间扬州城外定浦村陈将士家干人,使小人过润州投拜吕枢

密那里献粮准了,使个虞候和小人同回,索要白粮五万石,船三百只,作进

奉之礼。”张顺道:“那个虞候,姓甚名谁?是在那里?”干人道:“虞候姓

叶名贵,却好汉砍下江里去的便是。”张顺道:“你却姓甚?甚么名字?几时

过去投拜?船里有甚物件?”干人道:“小人姓吴名成,今年正月初七日渡

江。吕枢密直教小人去苏州,见了御弟三大王方貌,关了号色旌旗三百面,

并主入陈将士官诰,封做扬州府尹,正授中明大夫名爵,更有号衣一千领,

及吕枢密札付一道。”张顺又问道:“你的主人,姓甚名字?有多少人马?”

吴成道:“人有数千,马有百十余匹。

嫡亲有两个孩儿,好生了得,长子陈益,次子陈泰。主人将士,叫做

陈观。”张顺都问了备细来情去意,一刀也把吴成剁下水里去了。船尾上摇

起橹来,迳摇到瓜洲。

柴进听橹声响,急忙出来看时,见张顺摇只船来,柴进便问来由。张

顺把前事一一说了,柴进大喜,去船舱里,取出一包袱文书,并三百面红绢

号旗,杂色号衣一千领,做两担打叠了。张顺道:“我却去取了衣裳来。”把

船再摇到金山脚下,取了衣裳,巾帻,银子,再摇到瓜洲岸边,天色方晓,

重雾罩地。张顺把船砍漏,推开江里去沉了。来到屋下,把三二两银子,与

了婆婆,两个伴当,挑了担子,迳回扬州来。此时宋先锋军马,俱屯扎在扬

州城外,本州官员,迎接宋先锋入城馆驿内安下,连日筵宴,供给军士。

却说柴进,张顺伺候席散,在馆驿内见了宋江,备说陈观父子交结方

腊,早晚诱引贼兵渡江,来打扬州。天幸江心里遇见,教主帅成这件功劳。

宋江听了大喜,便请军师吴用商议用甚良策。吴用道:“既有这个机会,觑

润州城易如反掌!先拿了陈观,大事便定。只除如此如此。”即时唤“浪子”

燕青,扮做叶虞候,教解珍,解宝扮做南军。问了定浦村路头,解珍,解宝

挑着担子,燕青都领了备细言语,三个出扬州城来,取路投定浦村。离城四

十余里,早问到陈将士庄前。见门首二三十庄客,都整整齐齐,一般打扮,

但见:攒竹笠子,上铺着一把黑缨;细线衲袄,腰系着八尺红绢。牛膀鞋,

登山似箭;獐皮袜,护脚如绵。人人都带翎刀,个个尽提鸦嘴搠。

当下燕青改作浙人乡谈,与庄客唱喏道:“将士宅上,有么?”庄客道:

“客人那里来?”燕青道:“从润州来。渡江错走了路,半日盘旋,问得到

此。”庄客见说,便引入客房里去,教歇了担子,带燕青到后厅来见陈将士。

燕青便下拜道:“叶贵就此参见!”拜罢,陈将士问道:“足下何处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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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打浙音道:“回避闲人,方敢对相公说。”陈将士道:“这几个都是我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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