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也懒得理他,换了鞋,直接进入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澡。
谷瑞丹关了电视机,走进房间,对他说,我们谈谈吧。
他将已经拿出的睡衣放进了柜子,说,你说吧。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一个说法?
他问,什么说法?
她说,什么说法?这还用问我吗?有我们这样的夫妻吗?
他说,是的,没有。
她说,那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他说,没有。
她说,那你说怎么办?
他有些心烦,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一下子火了,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对这个家,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他不说话。她的火更大了,声音大了许多,说,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见他
仍然不说话,便说,算了算了,我懒得和你说了,我们好合好散吧。
他原本想说,那个人没离婚呀,难道你们已经商量好了?转而一想,还是算
了,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他说,随便你吧。
她说,那好,我们商量一下,怎么离法?
他说,你说吧,我都同意。
她说,女儿归我。他说,行。
她说,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的,归我。
这个,他没有立即说行,而是看了她一眼。这套房子确实是她的单位分的,
后来房改,买下来了,十二万,那可是他们夫妻共同的财产。虽然她的收入不比
他低,额外收入也比他丰厚得多,可是,她的钱,大多数拿回了谷家,这套房子,
主要是唐小舟的钱买下来的,现在的市场价格,已经值四十多万。
她说,我知道,这套房子现在有增值,可你要想一想,如果不是我的福利分
房,当初,也不会那么便宜。何况,江南日报还有一套房子,那也是房改房,那
套房子,我不和你争。
那套房子,是七十年代建的,陈旧不说,很小,当时的价格只有两万多元,
目前也就值十几万。
唐小舟没有出声。她继续说。沿江路那套房子。给女儿。
沿江路有一套临江的房子,商品房,复式,二百三十平米。当初,全社会都
谈投资,他恰好拉了几个广告,手里有点钱,便想拿来投资。她要买股票,他不
同意。他要买房子,她又不同意。两人为此吵过好多次架,因为他坚持,钱又是
他的,加上他可以找朋友拿到相当优惠的折扣,便买了。他一直认为,在中国投
资房地产,是很好的生意,一线的省会城市,像深圳广州上海等地,房价已经涨
到了六七千,雍州也是省会,这种临江的房子,价格才不到二千,上升空间很大。
他最初的打算,只要有点钱,就买房子,可她坚决不同意,认为买房子还不如
存银行。后来,这里的房价升值速度惊人,目前已经达到了六千,有价无房。
除了这些财产之外,他们大概还有五六十万的存款。
谷瑞开的理财观念,是从她的父母那里学来的,有一点钱,就存进银行,而
且定是那种三年定期,利息高。她总在跑银行,倒来倒去,一个定期到期了,立
即又转存另一个定期。几年下来,也有几万元的利息,可与物价飞涨相比,这点
利息实在不值一提。他一直对她这种理财观念嗤之以鼻,却也不愿多说,说了只
可能是吵架。
唐小舟估计,他知道的钱,是这五六十万,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
谷瑞开本人两份收入,一是她的工资收入,一是她的额外收入。这么多年来,
她一直都在补贴谷家,给他的印象是,她只要有一分钱,就送回谷家了。但他
清廷她的为人,并不完全相信,她会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献给谷家。他认为,
她拿回家的,很可能仅仅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部分,是让母亲替她理财。她
的母亲搞了一辈子会计,对于银行利息十分清廷。这么多年,她的钱,恐怕远远
不止四五十万。此外,自己当秘书这一年多时间,家里人来客往,送到她手里的,
一定不少。前半年,自己的职务没有落实,她所收的钱物加起来,都有十六万,
后半年,自己的地位稳国了,他不相信她真的怕了,不敢收了。
他算是明白了,谷瑞开的算盘打得很精,他已经被权力边缘化,赵德良又即
将离开江南政坛,如此一来,他唐小舟就会成为一个政治弃儿,永远没有翻身的
机会。等大势已定,唐小舟的潦倒格局已定时离婚,全社会都会把唾沫往谷瑞开
身上泼。现在只不过迹象刚显,离婚是最好时机,说不定,她还可以辩解说,是
唐小舟得意了,抛弃了她。她不仅要和他离婚,而且要他净身出门,搞不好,还
要他负担女儿的生活费。
他想,这样一段婚姻,结束了也就结束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净身出门他
不怕,男人嘛,顶天立地,就算是一无所有,又有何俱?
何况,他也不是净身出门,这么多年来,他也暗自打下了一些埋伏,有了一点家底。
他的这点家底,主要来自几部分。
第一部分是私房钱。以前,他的所有收入,包括额外收入,均交给谷瑞开。
因为翁秋水的介入,他们大吵过一次之后,他便开始暗中做起离婚准备,两人的
经济账,彻底分开了。谷瑞开负担自己的开支以及保姆费用,唐小舟负担家里其
他日常开支。几年下来,他已经积攒了一笔钱,大概有十几万。
第二笔钱是意外之财,即放在黎兆平那里的一百万,虽然他一直觉得那不是
自己的,毕竟那是一笔钱。就各项手续来看,那笔钱已经被洗白了。至于那笔钱
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他从未过问,黎兆平也未提起过。
第三笔钱,是从谷瑞开那里挤压出来的。上次自己升职的时候,他吓了一下
谷瑞开,她不得不将收下去的钱物吐了出来,有十六万多。
第四笔钱,是他当秘书以来的额外收入。由于工作岗位特殊,送钱送物的特
别多。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别人送的钱,绝对不收。就算是烟酒茶之类,他
一开始,也是不收,后来,他意识到,如果连这么点小礼物也不收,很难在官场
混下去,只好改变态度,拒绝现金而收物品或者购物卡。如果人家送的是烟酒茶
衣服之类,他会当场返还一部分,或者事后找个机会还礼。一个节日下来,购物
卡可以收几百张,加起来高达几十万。对于这类东西,他学的是赵德良的处理方
法,拿出一部分,和赵德良的卡一起捐赠给红十字会。即使如此,他这里,还是
会有大量的烟酒或者购物卡,这些东西,也给他留下了二十几万元的现金。
有了这几笔钱,就算净身出户,不算放在黎兆平那里的一百万,也有五六十
万元,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转而再想,这样一个女人,她对自己如此恶劣,何必便宜了她?
他说,不必一条一条地说了,你起草一个协议吧。我看了再说。
说过之后,他拿过睡衣,进入卫生间洗澡。水流在身上,是凉的,唐小舟的
心更凉。倒不是十几年的婚姻生活,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而是前不久,眼看自己
的事业可以大展鸿图,谷瑞开的那份热情,简直让他快感动了。现在呢?世事多
变,就像是生命中出现的一道彩虹,瞬息而已,前景又一次陷入阴霍之中,谷瑞
开的脸,说变就变了。
如果说这个晚上,他已经预感到谷瑞开的迫不及待另有衷曲却并没有十分肯
定的话,第二天下午,他已经完全肯定了这一事实。谷瑞开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将一份离婚协议书样本递给了他,说,你看看吧,如果没什么意见,我们就签字
他一言未发,拿过认真看起来。果如他所料,她的目的,是要将他扫地出门。
公安厅的房子,归她,报社的房子,归他,沿江路临江的房子,归女儿,实际
也等于是归她。家里的存款,她甚至根本不提。他将那两张纸往她面前推了推,
潮笑地问,这可能吗?你可以蔑视我这个人,但我想你无权蔑视我的智商。
她显然被他刺激了,想发火。同时也知道,图嘴巴之快,她根本不是他的对
手。这么多年来,他不与她斗,并非他在文武两方面都不如她,相反,他这两个
方面,都远远于她,只是不愿与她在这方面消耗而已。她终于忍住了,摆出一
副淑女姿态,说,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好合好散?
唐小舟说,我当然希望如此。问题是……他敲了敲那两页纸,说,这是好合
好散?这是驱逐出境,扫地出门。
她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唐小舟说,我说得难听,那还只是说,总比做得难看好。
她说,你总要给个意见吧?
他说,我的意见很简单,如果是这个条件,我不同意。
她说,你的意思是一定要闹?
他说,恰恰相反。我想,我即使不求绝对的公平,至少也需要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她一把抓过那两张纸,说,看来,你根本没有诚意。我不明白,你这样施下
去,能改变什么?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说,你要这样认为,那是你的事。
她说,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们只有法院见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那样,
对你对我对成蹊,都不好。
他说,至少,对我的财产会好一些。
她愤愤地说,整个就是一个农民,真没见过这样小气的男人。说过之后,愤
而离去。
他没有理她,拿过一张报纸,摊开来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将某篇文章
通读了一遍,每个字都读过了,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理解。
二十分钟后,她去而复返,说,我反复想过了,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
他不理她,继续看报纸,继续不知所云。
她又说,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我们已经不可挽回了,这一点,相信你也清楚。
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要解决,赌气不是办法。
他说,我没有赌气。她说,那你说吧,怎么解决?
他说,你在司法部门工作,对相关法律,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婚后财产是夫
妻共同财产,就这么简单。
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争财产?
他说,我不想和任何人争财产,我只想表明一种态度,我不是傻瓜,不能被
人像傻瓜一样扔出去,还沾沾自喜。
她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含含糊湖,施泥带水?
唐小舟想,还算好,今天终于没说你怎么不像个男人?
那好,我给你个建议。他说,沿江路的房子是怎么回事,你清廷我也清廷。
我现在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复杂,只有一个要求,我必须拥有一半。可以由几个
方法来解决,第一,你出个价,我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二,我出
价,你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三,请人来评估,你选择拥有房产或
者拿走一半的钱。第四,由法院来判决。
她问,你哪来的钱?
他说,我去抢银行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总之,我说过了算数。
她问,就这些?
他说,还有,家里有多少钱,你清廷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数。那笔钱,我
不要求完全弄清廷或者平分,全部归女儿,作为女儿以后的学习费用。离婚后,
理论上我将不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
她当即反唇相讥,说,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你说得出口,那是你的女儿
他说,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这里有个概念问题,我并不是不承担女儿的所
有费用,而是这些费用,我已经承担了,它就在家里的那笔存款之中。我现在只
是就是论事,不外延,也是应你的要求,不施泥带水。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
同意,我们就签字,如果不同意,也没什么好谈的,要上法院,是你的权利。
她再一次愤怒,说,当初我怎么看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冷血动物。说
过之后,再一次夺门而去。
唐小舟想,她肯定还会回来。她现在是急于离婚,自己提出的条件,对她并
不薄。家里那笔存款,是笔糊涂账,他不十分清廷。沿湖路的房子给她一半,她
已经占了大便宜,何况还有公安厅的那套房子,她也是占了便宜的。她愤而离去,
仅仅只是一种姿态,说不定,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给那个人打电话,与他商量。
果然,十分钟后,她再次去而复返。她说,我想通了,我不想拖,没意思。
沿江路的房子,我出价一百二十万,我给你六十万。
他说,为什么不能是我给你六十万?那套房子,现在可以卖出一百四十万。
她说,我知道你手里没钱,你去借钱的话,以你那点工资,一两年也还不起,
利息加起来,恐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他想,她什么都算得仔细。不仅如此,她可能还算到了,她手里有大约五六
十万甚至更多,拿出六十万,还有些余钱。而这六十万中,原本有三十几万是他
的,她实际只拿出了二十多万,就买下了那套一百四十万的房子。这且不说,那
套房子是租给一家公司的,房租按年收取,每年四万元。拿出二十几万,每年收
回四万,年利近百分之二十,房产还在增值。
他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如果这是一桩买卖的话,她占了大便宜。且不说家里的存款,这些年,
他们共同经营的那个家,总还有点值钱的东西,比如她的金银首饰,家里的一套红木
家俱,他弄回来的一架古董钟,一套进口的卫浴设备等等,可以作价的东西,还
真是不少,鸡零狗碎地算下来,怎么也能算出个四五十万元。如果一定要评估的
话,两人共同财产,可以算清的,应该在三百万上下,现在,唐小舟能够拿走的,
除了六十万现金,报社那套房子以及那台并不值几个钱的吉普车,加起来,也
就七十多万。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银行,谷瑞开取出六十万元现金,存进唐小舟的私人
存折,从唐小舟手里接过一张收条,下午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理房产过户手续。
第三天,拿着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一起来到街道办事处。在街道办事处稍稍遇到
一点麻烦,人家有规定,任何协议离婚,均需要做工作劝合,尽管有关人员清楚,
这只是走过场,但规定程序必须要走。
谷瑞开不想在这个缓冲期里出现波折,她出面去找关系,直接坐到了办事处
主任面前。
这个街道办和公安厅属于友好单位,彼此的来往非常密切,关系盘根错节。
办事处主任并不认识唐小舟,大概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谁都没有介绍唐小舟
的身份,而此时,唐小舟的身份也确实无法介绍。办事处主任很卖谷瑞开的面子,
打电话叫来主管的办事人员,交待一番,同意立即办理。
第四天下午,唐小舟再次来到了办事处,谷瑞开早已经等在那里,彼此在一
些相应的文件上签了字,工作人员便收回了他们的红色结婚证,还给他们的,是
蓝色离婚证。
从公安厅到街道办事处,只不过几步路,谷瑞开为了显示身份,竟然带了车。
出门后,她变得有点假惺惺,问唐小舟,你去单位?
唐小舟不想回答,但又出于礼貌,说了声是。
谷瑞开问,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他说,算了。心想,少来这一套了。
他不想乘出租车,独自在路上走着。他原以为离婚后,自己的心情会非常糟
糕,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反而平静,有种将背负长时间的包袱扔掉的轻松。
谷瑞开不想将离婚的事公之与众,特别对他说,我们离婚的事,希望你不要
告诉别人。
他想,这事,大概不需要交待吧。在省委办公厅,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当然
不愿离婚这件事,使得自己的希望成为泡影。当然哗,就算没有这一线希望,他
认为自己的命运早已经改变。不太可能重新回到日报时代。
这是唐小舟一生中又一段灰暗的日子。官场不是将他抛弃了就是将他遗忘了,
情场又是极度失意,和谷瑞开离婚了,徐稚宫被单位派到上海学习,冷稚馨放
假了,孔思勤倒是在身边,他又不想在这时候向她靠近。人在这个时候,情感极
其脆弱。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犯错,尤其容易把感情搞得一踏糊涂。
这个时期,他反倒极其理智,理智地对待情感,理智地看着官场。赵德良仍
然留在北京,江南省却是谣言满天飞。
有人说,赵德良调走和陈运达接班的事,已经定了。甚至有人说,中央已经
找赵德良谈话,将他调回北京一个部委当副部长。省委书记是正部级,当副部长,
是明显降职使用。甚至有人说,当副部长,还是因为中央领导卖了赵德良已故
去父的面子。毕竟程老爷子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尸骨未寒,他的直系子女
没有身处高位的,赵德良的职位是最高的。如果立即将他撤职处理,别人看了
会心寒。如果没有这一层原因,赵德良肯定被削职为民了。
这个时期,基本没人理唐小舟,但几工作上的事,余开鸿不是直接交给侯正
德,就是交给杨卫新或者韦成鸥,仿佛唐小舟根本不存在。以前,韦成鸥对他还
十分恭敬,至少表面上显得十分热情,最近完全变了嘴脸。前几天,唐小舟和韦
成鸥在楼梯上不期而遇,韦成鸥竟然装着不认识他,连点一点头都免了。余开鸿
对他似乎比以前热情得多,见了面就和他开玩笑,东征西拉地聊上几句,连半句
正经话都没有。
这一切,唐小舟倒不在乎,他始终牢记一点,抓主要矛盾。他的主要矛盾,
就是赵德良。问题在于,赵德良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哪有时间管他的事?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处境微妙起来。
倒是黎兆平与众不同,知道他最近清闲,心情又不佳,便三天两头约他吃饭
有一次,黎兆平说,现在有一个投资的好机会,别怪我没告诉你们。唐小舟
和王宗平都问是什么机会。黎兆平说,陆敏的公司开发了一个楼盘,在省政府对
面,只有几百米远。那里的房子肯定升值快,有钱的话,就快去买。
黎兆平的商业头脑绝非一般人可比。省里要修新的省委省政府大院的消息,
尚在热议之时,黎兆平便将雍州市各地块仔细考察了好几遍。后来,省里做出了
好几套方案,他便对这几套方案仔细分析,并且选出其中几套方案,在周围买地。
方案确定后,他果然买中了其中一块地。这块地的地价飞涨,而其他几块地,
虽然没涨价,也只是让他压了一段时间的资金,并没有亏太多钱。
这个楼盘,已经完成了两期建设,前两期,卖得非常火爆。三期开始建设的时候,
出现了波折,新的省政府成了胡子工程,因为资金问题有可能烂尾,当地
的房产价格,随之大跌。黎兆平所说的,正是大跌后的这个三期。
黎兆平说,经过一跌,那里的房价跌到底了,正是入市的好机会。过了这个
村,绝对不会再有这个店了。
唐小舟手里恰好有点钱,现在不受谷瑞开制约了,拿出来投资房产,是最佳
选择。他说,你给什么样的优惠?
黎兆平说,那里的房价已经跌到地板价了,你还要优惠?贪不贪了点?
唐小舟说,现在买白菜都要讲价,何况买房子?你不优惠,谁买?再说了,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卖不出去,跑来杀熟?
黎兆平摆了摆手,说,你这种人,蝇头小利,也要斤斤计较,永远做不成大老板。
唐小舟说,如果我也能成为大老板,这个世界,大概全是大老板了。正因为
穷,才要斤斤计较,不光是斤斤计较,甚至要两两计较。
黎兆平说,好好好,服了你。我的开盘均价是三千二,给你打九折。
唐小舟迅速算了一笔账,打九折,每平方米少三百二,已经相当便宜了。可
生意场上,毕竟谈的是生意,怎么说,朋友加上自己目前的身份,那也是要估价
的,这两项加起来,肯定不止几百元。何况,雍州中心地带的房价,平均也才三
千多一点,新省政府那里够偏僻了,也要卖三千多,太高了吧,杀到两千多甚至
一千多,绝对不亏了他。
唐小舟说,你这是一套的价吧?如果多买几套,比如团购,是不是能多优惠?
黎兆平根本不相信唐小舟能一次拿几套,便说,我干脆人情做到底好了。一
套,九折,两套以上五套以下,八五折。五套以上,全部八折。
全部八折,每平方米少六百四,均价就只有二千五左右,已经是那个地块没
有升值的价了,首期付三成,平均每个平米,首付八百左右,他手上的钱,仅付
首期,可以买一千五百平米。
反正在办公厅没事干,第二天,他去看房子,当场选定了一套复式,准备未
来自己搬到这里来住,另外选了四套三房两厅,四套两房两厅,作为投资。九套
房,总面积七百多平米,又买了一些门面房。黎兆平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出手,暗
吃一惊。黎兆平的老婆陆敏,骂了黎兆平多次,说他做了亏本生意。黎兆平心里
清廷,亏本是肯定不会,只是赚数少了,反而给唐小舟捡了便宜。
唐小舟也怕黎兆平反悔。如今的房地产商,真要反悔,办法多得很,最简单
的办法,说别人已经先付了款,手续都办了。是真是假,你又哪里清廷?唐小舟
手里有一百二十多万现金,当即提出一百万,付了首期。还剩下几十万元,准备
办理相关税费和支撑按揭。
赵德良返回雍州只呆了几天,又去北京了。他回雍州的这些天,到底说了什
么做了什么,唐小舟完全不知道。唐小舟甚至没有和赵德良说上一句话,每天就
是按时上下班。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奇怪,扫黑工作阶段性结束了,唐小舟的联络
员身份,却没有改变,甚至公安厅派给他的那台车,也没有人收回去。
除了孔思勤偶尔告诉他一些传言之外,他与整个江南官场隔绝了。
九月初的一天,和他一起落寞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彭清源的秘书。
早就有动议,要解决彭清源的秘书,但因为扫黑以及杭洪,加上此后赵德良
逗留北京的时间多,在雍州的时间少,人事工作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唐小舟估
计,赵德良从北京回来,有可能开会讨论此事了。
对方说,晚上首长有个活动,他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自从坐了冷板凳,没有几个人想起他,约吃饭更是少得可怜。接到这个电话,
唐小舟心中一阵感动。彭清源这种级别的干部,竟然还能想起他,实在太难得
了,至少说明,在江南官场,自己已经被某些人认同。
晚上的活动并不重要,和几个企业家聚餐,礼节性的,并没有实质内容。吃
过饭后,彭清源叫上唐小舟到喜来登三十八楼喝茶。看上去,彭清源更像是太累
了,需要这么个机会休息一下。彭清源半躺半靠在沙发上,并不像平常人们见到
的那样正襟危坐,显得十分随意,也很放松。他们之间的谈话,更像是在闲聊天
彭清源问,怎么样?最近还写文章吗?
唐小舟说,哪里还有时间写文章?早不写了。
彭清源说,我听说赵世伦到文化厅去以后,和你来往挺密切?
唐小舟说,是啊。人就是奇怪,拉开了距离,反倒好相处一些。
彭清源的思维极其跳跃,一会儿一个话题,很快又跳到了王宗平身上,他问,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王什么?
唐小舟有点跟不上越,不明白他指谁,所以没答。
彭清源说,给任国昌当过秘书的那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