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如果贸然提出一个想法,既没有讨好上面,也得罪了下面,自己就成了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与其胡乱放炮,不如稳坐泰山,这又是一条官场原则。
罗先说,扫黑是一次大行动,光靠公安一条线,力量薄弱了,许多问题恐怕不是公安能够解决的或者能够协调的。要扫黑,就需要省委下定决心,由省委统一部署统一领导。在这里,我提几条具体的建议,第一,省委成立专门领导小组,分工负责,统一指挥。第二,建议由赵书记亲自担任指挥小组组长,指定一个专门的人,代表赵书记协调各方面的关系。第三,由公安和武警建立扫黑总指挥部,由省厅的杨泰丰同志担任总指挥长,武警的陈光总队长担任副总指挥长。第四,各市的指挥机构怎样建立,省委需要读重研究。
赵德良再征求其他人意见,其他人自然无法提出更好的意见,大家基本的调子,都按政法委书记的路子走,将他的说法换一些措词重复了一遍。
赵德良于是转向杨泰丰,说,泰丰同志,你们省厅的同志,有什么好的想法?
杨泰丰说,我们是具体的执行部门,主要是执行省委的决定。我们的想法,和罗书记一致,这件事,仅靠公安一家,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希望省委能够建立统一的指挥系统,成立专门的领导小组。由领导小组来协调全省的统一行动。此外,我们有一个想法,在这里提出来,供省委研究。如果想法不对,请省委批评。
陈运达开玩笑说,你这个泰丰同志,你都没说出来,就自请批评
罗先晖说,这说明公安队伍的风气正,态度好啊。
赵德良说,泰丰同志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
杨泰丰说,我想对全省的公安局长来一个大调动,就像毛主席当年搞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一样。当然,我所说的公安局长对调,只是暂时的对调,负责的工作也相对明确,仅仅只是扫黑。
赵德良说,这个想法很大胆,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
杨泰丰说,我举个例子,可能大家就明白了。比如说,把德山的公安局长调到沪源,把沪源的公安局长调到雷江,把雷江的公安局长调到柳泉。需要明确的是,轮调后的公安局长,还是公安局长,只不过暂时换了个地方当公安局长。比如说,现任德山市公安局长,轮调到沪源后,担任沪源市公安局长。将来扫黑工作结束,仍然回德山。至于当地公安局的日常工作,由常务副局长主抓,向公安局长负责。轮调后的公安局长,只抓一项工作,集中力量扫黑。如果公安局长认为必要且理由充分,可以向总指挥部申谕从自己的原班子中抽调两个人,一个主管副局长,一个刑侦处长或者治安处长。
罗先晖说,你这个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赵德良知道,罗先晖这话一说,他如果不速扭转,其他人,肯定会着罗先晖的话往下说,那么,事情很快便会拧过来。他在罗先晖的话音落下之后,立即说,泰丰同志呀,你让我吃了一惊呀。先同志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这样来一个大轮调,牵涉面实在太广了,你必须让我放心一件事,这样轮调,全省的公安工作,会不会出现大乱?如果出现大乱,怎么办?
杨泰丰说,我们充分考虑过各种情况,认为大混乱的可能不存在。
游杰问,你有什么依据如此肯定?
杨泰丰说,我们之所以设立常务副职,实际就是行政机构的一种容错性。在任何情况下,正职一旦出现不能履职的情况,日常工作,便由常务副职全盘抓起来。这种模式,早已经成为工作中的常态和常识。我们实行公安局长轮调,同时明确日常工作,由常务副局长负责,这就是在常态之上,又加了一道组织程序。有了这双重保险,出现混乱的可能,自然不会存在了。
赵德良说,不错,这里涉及一个组织结构设置的科学性问题。你接着说。
杨泰丰说,当然,我们也不能盲目乐观,不能排除极个别地区,出现一些麻烦和阻力。对于麻烦和阻力,我们有充分的组织准备和思想准备。第一,省厅会积极协调出现麻烦或者阻力的地区,努力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第二,如果有个别地区,在省厅协调之下,仍然无法正常开展工作,我们请求省委同意,由省厅派出一个小组,临时接管这个地区的公安工作。省厅就这个方面,已经做出了预案,只要省委一声令下,我们有充分的信心以及足够的人员,在半个月内,全面接管省内部分市公安局。当然,我说的是预案,是为了以防万一,据我们厅党组估计,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
赵德良转向大家,问道,怎么样?大家都谈一谈看法。
陈运达说,省厅同志的这个想法很大胆,坦率地说,给我的震撼很大。总体来说,我觉得这个办法是可以考虑的。但我强调两点,省委一定要考虑这样做可能引发的后果,要对这一后果有充分评估。假如估计的结果是,可能出现不可控局面,那么,我建议还是不要动为好。毕竟安定是第一要素,几是与安定相矛盾的事,我们就要慎之又镇。第二,全省性的扫黑大行动,全国还没有过,我们开这个先例,是不是应该向中央请示一下?
其他人谈看法,也基本是陈运达这个调子。
唐小舟听明白了,既然大家一开始都同意开展扫黑行动,现在也已经看清了
赵德良的真实意图,表示反对,肯定不合时宜。可刚才的群情激愤已经过去,每个人都已经冷静下来,冷静之后,谁都会想到一个问题,这种全省大扫黑,扫到后来,肯定会触及权力保护伞,这个保护伞一动,搞不好,就是动了自己的权力蛋糕。谁都想借助这样一次机会,狠狠地打击政治对手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势力。同时,谁都无法拍胸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毫发无损。扫黑毕竟牵一发动全身,尤其是全省性扫黑,中央会怎样看待江南省的这一行动,会不会认为江南省小题大做或者抹黑了全国?如果中央对这一行动不满,就一定得有人承担责任。
陈运达此说,就是事先把自己的责任撇清,将来要清算的话,应该由赵德良全部承担。
这一点,赵德良自然早有预料,他也根本没指望其他人会愿意和他共同承担责任。既然要做这件事,他肯定做了充分的忍想准备。他说,运达同志提到的几点很重要。我看是不是这样,全省公安局长轮调这件事,原则上同意,省厅尽快拿出一个具体执行方案。省委要随时掌握情况,如果出现问题,省委要及时研究,立即应对。至于请示中央,这是肯定的,这件事,由我来与中央协调。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
这就等于说,该挑的担子,赵德良都挑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一点,事情,赵德良是肯定要做的,做得好与坏,对与错,也都由赵德良来承担,其他常委,所要做的事,只是投票赞成就行了。
谁能不赞成?如果不赞成,将来再出现什么群体性事件或者涉黑案件,闹到中央去,此人就是跳进雍江都洗不清了。方案在常委会顺利通过,余下的问题,便是成立扫黑领导小组了。
赵德良说,这次扫黑行动,必须由省委统一领导,这一点,刚才大家都已经充分发表了意见,看法是一致的。省扫黑领导小组,由我来签个头,具体成员嘛,先晖同志肯定少不了,运达同志政府那一摊于事比较多,但领导责任,还是要桃一部分的。春和同志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如果我的估计不错,这次扫黑行动,会引出不少的党纪案件。所以,春和同志算一个。此外,宣传非常重要,扫黑行动一开始,肯定在全省全国,引起巨大反响,在典论导向方面,我们一定要把好关。以我现在的考虑。应平同志肩上的担子,可能比任何人都重。
有关扫黑行动期间的宣传工作,宣传部要专题研究,拿出一个方案来。我们这个领导小组,不能是一个空架子,得负起日常责任,所以,肯定有些联络协调工作,这项工作,就由开鸿同志负责。不过,开鸿同志的日常事务最多也最杂,如果让他抽身出来管这件事,有些不切实际。所以,省委还需要一个能够专职负责的联络员。我提议,由唐小舟同志担任领导小组的联络员,代表我本人和领导小组,负责同一线指挥部的同志联络,及时与各个地区沟通,保证上传下达,及时发现问题,以供省委研究决策。考虑到小舟可能需要在各市州走动,可以由省公安厅给他安排一台专车。
听到赵德良这个提议,唐小舟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王会庄自杀案中,赵德良让他代表自己去参与了一下,当时他以为是梅尚玲需要尚方宝剑,现在看来,事情远远不止如此。那时,赵德良已经考虑到扫黑行动,并且一定想到了由唐小舟来负责联络,上次只不过是对他的一次试用。可见,赵德良考虑问题,深谋远虑,每一步棋,都有深意。
赵德良之所以提出由唐小舟担任联络,是否与沪源市那件事,也有一定关系?若说赵德良此举是为了对付沪源市的那帮小流氓,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另一方面,唐小舟又不由得想到,赵德良其实不希望沪元市那帮家伙有漏网之鱼吧。赵德良也是人,他考虑进行这次扫黑行动,肯定与沪源的那段经历有关,考虑大事之时也不忘细节,不能说失之于小器吧。
当天的常委会开到很晚,人员资金等,各个方面研究得很细。与此同时,全省扫黑行动,实际上已经开始,这个战役打响第一枪的,是柳泉市。
为了这次扫黑行动,省公安厅早在几个月前,便已经着手准备,对于各市州的黑恶势力,早已经摸底,每个市都列出了一份名单。省公安厅早已经从围攻江南日报社的人员中,发现了许多黑名单上的人物,只不过出于保密需要,杨泰丰向省委汇报的时候,有意将这些人物隐瞒了,仅仅只是列出了一些两劳人员以及有前科人员。
赵德良向杨泰丰下达命令,再由杨泰丰将这一命令下达给省厅相关负责人后,省厅的一个几十人的小组,迅速出动,他们接受的第一任务,沿途暗中护送柳泉的十几辆大客车安全抵达目的地。
前往柳泉途中,执行小组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指令之一,沿线交警上路备勤,对这支车队经过地区戒严。指令之二,武警柳泉市支队在训练基地集结,准备接受更进一步命令。
车队接近柳泉,刚刚离开高速公路,省厅小组便在当地交警的配合下,指挥这些客车往郊区的一个武警训练基地。
叶万昌的汽车走在车队的最前面,下高速公路时,他看到沿途站了很多交警执勤,以为是公安局采取的保护措施,并没有在意。走了不多远,接到市委秘书长的电话,询问车队为什么不进市区而是改向另一个方向。秘书长为了随时掌握客车车队的动向,坐在第二辆大客车上。这辆大客车离高速公路后,便被执勤的交警指向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并不是向柳泉市区。秘书长不知是不是叶万昌改变了原计划,因此打电话询问。叶万昌听说此事,大感意外,一面命令自己的汽车沿原路返回,一面向秘书长了解情况。
秘书长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廷,发现客车并不是按照市委最初的意见回市区后,他在第一时间和叶书记联系,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叶万昌感到事态严重,命令秘书长立即和交警支队联系。同时,他给钾后的市公安局长钱家印打电话,问钱家印是否知道这一变化。
钱家印受叶万昌的委托,所乘汽车处于车队最后,对于客车在交警指挥下转向这件事,完全不清廷。接到叶万昌的电话后,他下令汽车加速,立即赶到前面,恰好在分流道口和叶万昌的汽车相遇。
下车后,叶万昌口气严厉地问钱家印,怎么回事你这个公安局长背着我另搞一套?
钱家印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和交警支队联系过,他们说,这是支队长下的命令。支队长到一线指挥了,电话暂时没打通。
叶万昌说,乱弹琴,他心里有没有市委7他听谁的命令?
秘书长已经离开大客车,正往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我下令停车,可交警不让,说这里容易造成交通堵塞,不准停车。
叶万昌一听,火更大了,质问钱家印,你是公安局长,这些交警到底听谁的?
钱家印意识到自己的权力面临巨大危机,走到一名指挥交通的交警面前,质问道,蛋,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名交警自然知道他是公安局长,立正,敬礼,说,报告局长同志,我正在执行任务。
钱家印愤怒地说,现在,我以局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即命令车队停下来。
那名交警说,报告局长同志,我的职责是维持车队前进,无权命令车队停下钱家印子火了,猛地扑过去,对准那名交警的脸,猛抽了两个耳光,骂道,混蛋。我现在宣布,你已经被开除了。
那名交警显然也愤怒了,同时,他也知道,面前是公安局长,级别比自己高许多。别说是打了自己,就算他拿枪毙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反杭。他行将泪水控制住,再次给钱家印敬了一个礼,说,报告局长同志,我正在执行任务。
钱家印气得七窍生烟,在那里嗷嗷大叫,小张,张良国,拿枪来,老子崩了他。
此时,路边已经停了一车,还包括两辆面包车,车窗没有打开,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这些汽车挂的全足民用牌照,有交警上前,要求这些车继续前行,车上有人递出证件,让交警看了看,交警立即对着汽车敬札,然后退到一旁。同时,有一挂民用牌照的黑色奥迪汽车快速过来,车还没停稳,省公安厅治安处处长滕明跨下车门,大声地说,钱局长,稍安勿躁。
钱家印向后一看,见车上下来的是滕明,意识到这次行动,与柳泉市无关,可能是省公安厅统一部署,换了一副笑脸,迎向滕明,说,原来是滕处长大驾光临啊。钱家印迅速走过去,和滕明握手。
叶万昌不认识膜明,听钱家印的称呼,大致意识到,此人是省里来的。但来人毕竟只是一个处长,自己是正厅级干部,而且是一级大员,省委委员,对于省里来的处级干部,尊重是给他面子,不放在眼里,也并没有错。叶万昌冷冷地站在一旁,没有挪动半步。
钱家印和膜明说了几句话,将滕明引向叶万昌,向他们作了介绍。
滕明热情地上前,双手与叶万昌相握,说,叶书记,幸会幸会。
叶万昌不冷不热地拉了一下滕明的手,问道,滕处长这是唱的哪一曲宁膜明说,非常抱歉,这里面可能有点小小的误会。我们是在执行命令。
执行命令?执行谁的命令?省公安厅的命令?省公安厅到柳泉市执行任务,竟然绕过他这个市委书记?是省公安厅另搞一套,还是省委已经不再相信他这个市委书记了?叶万昌脑子里升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觉得形势不妙。
江南省公安厅厅长杨泰丰不是政法委书记,和他这个市委书记是平级的,而从他是封疆大吏而公安厅长仅仅只是部门大员这一点来看,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地位,应该比公安厅长还略高一线。公安厅长敢撇开他另搞一套,尤其是在他的管区另搞一套,恐怕并不是一个单纯事件。
叶万昌问,执行谁的命令?对于这个问题,膜明十分反感,我并不受你节制,自然不必听从你的指挥,我执行谁的命令,没有理由向你汇报。可人家不仅是正厅级而且是省委委员,自己只不过内部粮票的副厅,在省委组织部的档案时还只是处级,级别相差太远了,他心里虽反感,表面上还不能表现。他说,执行省扫黑领导小组和省公安厅的命令。
这话让叶万昌心惊肉跳。从哪里冒出一个省扫黑领导小组?他这个市委书记,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省里成立了一个扫黑领导小组7难道说,省里已经开始了某项自己并不知道的专项行动宁既然省里真的成立了一个扫黑领导小组,自己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那无疑说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排除在权力圈之外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叶万昌吓出一身冷汗。当官的人,最怕被排斥在权力之外,那和剥夺你的权力,区别并不大。或者说,某个人一旦被排除在权力之外,离你的权力彻底失去,已经为期不远。
想到这一点,叶万昌全身发软。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纠缠,希望快点离开,尽早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里,叶万昌强打精神说,既然如此,我不干扰滕处长执法了。
滕明也客气地说,那好,我找个时间,专程向叶书记汇报。
叶万昌故作热情地说,不用找时间了,就今天晚上吧。你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我在市区设宴等着你。
滕明说,我现在不能答应你。这样好了,家印局长需要和我一起去处理眼下的事,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和家印局长一起去。若是时间安排不过来,那要请叶书记原谅了。
彼此分开,叶万昌一分钟都不肯等,坐上汽车,立即开始打电话。
他能联系到的其他人,都表示不知道这件事。几个关键性人物,却联系不上给他们的秘书打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正在省委开常委会,会议已经开了一天,现在还没有散,具体有些什么措施或者安排,现在还没有传出来。
更具体的消息还没有得到,柳泉市的这个晚上,却已经足风雨满楼。
滕明将钱家印拉到武警柳泉支队训练基地。和支队领导一起建立了指挥部。
此时,所有围攻江南日报的人员,已经被控制起米,由武警支队派人分别对他们进行登记,确定身份。几是已经确定身份并且经核查证实没有重要犯罪经历的,全部送进基地营房里休息,营房由武警看守。几是确定了身份,但曾经被判过重开j或者有遗案或者有重大犯罪嫌疑的,被钾往几间看守更加严密的教室。只有那些一时无法辨明身份的,仍然留在武警的一个室内训练场,四周不仅有荷枪实弹的武警警戒,甚至架起了机枪。
指挥部建立在基地的教员办公室里。指挥部办公室共有六个人,三个是省公安厅来的,滕明是总指挥,此外,来协助膜明的有公安厅政治部的一名副处长以及省武警总队参谋部的一名副部长。市公安局只有钱家印,另外两个人是武警柳泉支队的政委和支队长。
进入指挥部后,滕明宣布了第一道命令,为保密起见,请大家交出通讯器材,集中管理。
所有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以及对讲机,指挥部里面,仅仅留下两部电台,这两部电台,分别属于武警支队和柳泉市公安局。完成这道手续后,滕明才请大家坐下来开会。首先,他拿出省公安厅的一纸命令予以宣读,这道命令是省公安厅发给柳泉市公安局长钱家印的,命令的内容十分简单,要求钱家印听从滕明以及省公安厅行动小组指挥。
命令宣读完后,膜明请钱家印接受命令。
钱家印显得十分犹豫。他是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省委组织部管理的副厅级干部,滕明虽然也是省管干部,却只是正处级。让他这个副厅级服从正处级指挥,太不正常了,有点剥夺其职权的意味。
膜明见他犹豫,便问,钱家印同志,你有什么疑问吗?
钱家印已经意识到,令天的事情非同小可。自己如果不接受命令,可能面临更大的危机,当即表态说,没有疑问,坚决执行省厅命令。说过,伸出双手,接过了命令。
他接过命令之后,武警江南省总队参谋部的那位副部长拿出了另一道命令宣读,这道命令要求武警柳泉支队全权接受膜明指挥。武警的梁政委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一声,敬了一个礼,接过了命令。
完成这道手续,膜明诗大家坐下,继续开会。他宣布说,今天的行动,是奉省委扫黑领导小组之命,对柳泉市的黑恶势力采取统一行动。本次行动共分为两大部分,第一大部分,即对今天前往雍州市冲击江南日报社的黑社会帮派势力进行控制并予甄别,对于参与组织指挥者或者有重大犯罪嫌疑者,进行连夜突审。
这一步骤,目前正在进行。第二部分,即对柳泉市遥控指挥这次冲击省委机关报的黑恶势力首要分子实施拘捕。拘捕行动,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由柳泉市交警、柳泉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和武警柳泉市支队协同配合,对全市交通要道予以控制,防止黑恶势力首要分子逃走。
接下来,指挥部研究了具体实施方案。这个方案需要讨论之处并不多,省公安厅早有详细计划,只需要公安局长以及武警支队长下达命令,全市便会立即行动起来。
钱家印利用自己的指挥电台,分别向交警和110指挥中心下达命令。
实际上,交警和公安略有不同。交警属于更特别的双重指挥,人事权掌握在省交警总队,市公安局对于交警的权力控制,要松得多。钱家印给交警下达命令,仅仅只是一道程序,交警柳泉支队,早在此前,便已经开始控制全市交通要道。武警姿支队长叫来一位作战参谋,向他口达下达了作战命令。
三道命令分别下达后,六名指挥员再一次坐下来,研究第二步行动方案。
第二步行动方案,主要由公安来执行,由公安特警支队、治安支队、刊警支队以及辖区派出所出动相应的警力,到达指定地点待命。到达指定地点后,几方面的力量,合并成一个行动小组,指定小组负责人,然后向总指挥部报告。
这次的行动比较特殊,一是要拘捕的人特殊,二是环境特殊,三是执行的方式特殊。膜明不得不采取极其特殊的手法,任务分梯次传达。在前面两步行动命令下达之时,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并不完全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甚至是指挥部的这些人,尽管知道要去执行拘捕行动,可要拘捕的人是谁,一样不清楚。这样执行,也有一个极大的问题,省厅并不一定了解具体情况,仅仅只是根据此前的资料,是否能够准确地捞到人,绝对是一个未知数。
这项工作部署之后,滕明才拿出一份名单。滕明解释说,这份名单是由省厅掌握的,可能并不十分准确。执行的时候,各小组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校正。
有一点要求,各小组必须将今晚的行动情况,详细列出书面报告,抓到了人自然好说,如果未能将人抓到,一定要说明原因。
一直到零点,膜明才正式将这份名单交给钱家印,由他下达执行命令。
滕明手里的这份名单,虽然并不是柳泉市黑恶势力的全部,却也是大部分。
当晚的行动中,在第一行动地点抓到的人,仅仅只是名单中的百分之三十,有些人是在第二或者第三行动地点抓到的,当然,也有些人,准备外逃时被抓住。即使如此,还是有约百分之二十的人未能抓到。
第二天,省内的谋体开始反黑宣传,集中曝光了一批涉黑案件。
江南省的雷霆扫黑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五卷女人是圈养的鹿群
常委会之后,赵德良回了住所。他的住所,成了江南省扫黑行动的总指挥部。这个晚上,赵德良和唐小舟几乎没有睡觉。
随着他们过来的,还有杨泰丰。杨泰丰手里有一个全省各公安局长轮调方案;
唐小舟需要和他一起研究。公安厅确定的方案,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唐小舟原
本不需要括手,同时,他也知道,有些重点区域,赵书记是很希望抓一抓的。他
仔细看了这个名单,作了一些小小的改动,然后将名单递给赵德良,赵德良很快
在报告上签了字。
第二天一早,公安厅将这一命令下达给各市州公安局。要求各公安局长,在
三天之内到位。
公安局长们接到这一命令,有些嗅觉不灵敏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四
处打听。当然,如今没有秘密,省委常委会召开的时候,因为严格了纪律,不允
许外出打电话,消息在当时并没有传出去。常委会在当晚十一点多散了以后,消
息迅速传开了。当晚十二点左右,唐小舟已经不停地接到各处的电话,希望证实
这一消息以及打听更加内幕的消息。接到这些电话,唐小舟目瞪口呆。这件事,
除了常委们,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么快消息就公开了,只能说明一点,常委会一
散,有人主动将消息透露了。透露消息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为了好玩,也不
是显示自己掌握着什么特殊的核心机密,而是为了通风报信。
各地公安局长虽然来了个大轮调,并且要求三天之内到岗。毕竟还需要三天;
在这三天时间里,各市州公安局需要组织班子,应对全省扫黑行动。有些地方
比较积极主动,不待新的公安局长上任,便开始行动,也有些公安局没有丝毫动
作,一定要等新局长上任。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时间差,恰恰在这个时间差里,各
地方黑恶势力的关键人物,提前知道消息,逃之天天。
因为工作到很晚,唐小舟没有回家,留在赵德良这里。第二天一大早,赵德
良按时起床了,两人一起去青山湖晨练。
说来真是奇怪,以前他们在湖边晨练的时候,总会碰到很多熟人,这些人大
部分是省委或者省政府机关的,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和赵德良搭一两句话或者点一
点头。今天,人一下子少了许多。节气虽然早已经进入春天,寒气却远远没有离
去,湖边的岸柳,褐色的叶苞早已经变成了绿茅,远远望去,如一团一团的绿雾;
凌晨的风,仍如刀子般凌厉,害呀得人脸生疼,呼出的气,迅速凝结,成一团一
团的白雾。正囚为这种寒冷,人的精神才越发的好,猛一口吸进一团冷空气,似
乎有一股冰凉,顺流而下,迅速弥漫全身,而身体也随之惊了一下震了一下,人
便突然抖掇起来。唐小舟陪着赵德良往前跑,少了那些特意跑来和赵德良接眼缘的人,湖边显
得突然宽出了很多,他们跑起来,也更加顺畅。
赵德良突然问,昨晚是不是很热闹?
唐小舟说,料事如神,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赵德良淡淡一笑,说,没办法,中国持色嘛。到处都一样,概莫能外。
唐小舟说,我有些担心,这样一来,那些人恐怕早得到消息跑了,这次行动;还能有什么效果?
赵德良问,你希望什么效果?
唐小舟挥了挥手,说,把那些黑恶势力一网打尽呀。
赵德良笑了笑,说,小舟,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唐小舟说,我本来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赵德良说,也对,我也曾经是个理想主义者。不过,时间把我身上理想主义
的彩色外套剥去了,只留下了灰色的内衣。
听了这话,唐小舟想笑。仅仅这句话,就露了赵德良理想主义的老底,理想
主义基础还蛮深厚的。他又想,理想主义也没什么不好。正如赵德良刚才用到的
两个词,理想主义是彩色的,而现实主义是灰色的。彩色浪漫而灰色残酷。就算
你整个心空都是灰色的,只要有一点点彩色的角落,你的生命意义,就完全不一
样。赵德良说他已经被时间剥去了彩色外套,只能说他现在忙得再也无暇去感受
彩色的存在,并不能说明,他的整个心空,已经是完全的灰色。一个彻底失去色
彩的心灵,是苍白而且无力的。赵德良仍然具有强大的力量,恰恰在于他的心中;
有看浓烈的色彩。
唐小舟说,从昨天开始,我一直在想,我这个联络员,应该做些什么?
赵德良问,你认为你应该做些什么?
唐小舟说,我想过,可没有想出头绪。或许应该去各地走一走看一看,不然
怎么叫联络员?可是,我如果要走要看,你这里怎么办?
赵德良说,这个你考虑太多了吧夕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总有一天,你要去
独档一面。
唐小舟说,那不一样。现在跟着你是我的工作。一个人干一种工作,就一定
要全力以赴,努力将这个工作做好。
赵德良说,你去当联络员,当然也是目前这个工作的一部分。扫黑,很可能
是一个时期里,省委的关键性工作。同时,省委又不能仅仅只抓扫黑工作,还必
须抓其他工作。如果没有一个人替我去抓这项工作,我自己就得抽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件事。
唐小舟说,我明白了。我会尽一切所能,把这件工作分担好。
赵德良说,你很善于思考,这一点很好。一个人的力量,并不来源于他的体
力,而是来自于他的思考。你做这件事的时候,需要更多的思考,有时候,还需
要独自承担某些东西。是你一个人跑,还是在一处带上一个人,你自己安排。我
这里,你不必分心,相信余开鸿可以分担一部分。
唐小舟有点担心,自己一走,余开鸿会不会将韦成鸥塞给赵德良?虽说赵德
良不一定肯要韦成鹏,毕竟是临时的,赵德良大概也不好拒绝吧?真的出现这种
局面,总会有些后遗症。唐小舟想了想,对赵德良说,能不能叫侯正德同志临时
项一顶?
赵德良说,可以考虑。你和开鸿同志以及正德同志说一说。
唐小舟想,自己一个人跑联络,也够寂寞的,能不能带上徐稚宫呢?如果带
上徐稚宫,一来解了自己路途的寂寞,二来,也正好趁此机会,给徐稚宫铺一下
路。他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叫一个记者跟着我跑?
关于扫黑行动的宣传,是一件极其敏感的事。扫黑行动是一把双刃剑,既可
以伤人,也可能被他人利用而伤己。之所以能够被他人利用,恰恰在于行动规模
巨大,控制可能出现盲点。这样的盲点一旦被对手抓住,便会引出一系列麻烦。
相比而言,如果麻烦仅仅只是在省内,作为省委书记,自然可以控制。最大的隐
患,正在于宣传。某些事一旦被谋体曝光,就不仅仅是一个省委书记的权力能够
罩得住了。因此,在宣传方面,尤其要小心谨慎。听说唐小舟想带一名记者下去;
赵德良不敢立即答应。
唐小舟说,就是徐稚宫。这个人,我认为我还能把握得住,她不会乱来。
赵德良对徐稚宫的印象也不错,这次扫黑行动打响第一枪的就是她。听说唐
小舟想带徐稚宫下去,赵德良心里的疑虑消除了,说,小徐不错。可以让她跟进
这件事,但写什么怎么写,需要好好研究,一定要慎重。
回到办公室,替赵德良泡好茶并且整理好他这一天要看的文件和报纸,接着
给侯正德打电话,把他叫上来。唐小舟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侯正德自然清廷唐小
舟的用心。他当副处长这么长时间,即使主持工作,最终也没能升上去。此次如
果能够代替唐小舟给赵德良当一段时间秘书,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让赵德良对这
个人的人品产生反感,对其能力产生怀疑,将来的某个时候,解决正处,应该是
不成问题的。那一瞬间,侯正德异常激动起来,对唐小舟千恩万谢。唐小舟说,
你不用谢我,你要谢的是你自己。有一句话,我还要说清廷,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这事,我还要去找秘书长商量一下。如果他坚决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
侯正德说,即使这样,我也要感谢你。关键时刻,你能想到我,你就是我这
一辈子的恩人。
唐小舟说,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吧。我现在就去找秘书长,成不成看你的运气了。
侯正德说,要不要我找一下秘书长?或者晚上到他家去一下?
唐小舟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复杂了。
到底怎样复杂了,他也没有说明。
进入余丹鸿的办公室,余丹鸿和他开玩笑,说,联络官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唐小舟说,秘书长,你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干的是秘书工作,你永远是我
的秘书长,是我的领导。何况,真正的联络官,省委常委会定的是你,我只是在
你的领导下,做一些具体的事。
余丹鸿说,小舟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唐小舟说,真的吗?看来,秘书长教导有方,把我这个顽冥不化的人,也教化了。
余丹鸿也知道,唐小舟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事,便问,小舟你有事吗?
唐小舟说,还不是为了这个联络员?赵书记的意思,是想让我别光靠电话联
络,腿要勤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