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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第11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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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高兴当着他的面打了呵欠,”吉布森先生说,“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暗示。”

“如果是说你咧开嘴巴打一个呵欠的活,爸爸,我要说那绝不止是一个暗示,”莫莉说道,“下次他来时,你如果要搞个呵欠团体表演,我就算一个!你也参加吗,辛西娅?”

“我不知道,”辛西娅简短答道,说着点燃了床头上用的蜡烛。两个姑娘平时总要来些睡前夜谈,不是在这个的卧室里,就是在那个的卧室里。今晚辛西娅却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说她太累了,随后便急匆匆关了门。

就在第二天,罗杰来进行他说好的拜访。莫莉和威廉斯在外面花园里,正在规划整理出些新花坛,全神贯注地忙她的活,往草坪上钉木桩,标出不同的地点.她站起来观看整体效果时,目光突然遇上个年轻人的身影,背朝着亮兆,向前俯着身子,正在兴致勃勃地说——或者是在兴致勃勃地听。莫莉对那个头的形状熟悉极了,便赶快脱下在园中干活时穿的荷兰麻布围裙,一边腾空围裙口袋,一边对威廉斯说话。

“我看你现在能完成了吧,”她说道,“你知道颜色鲜艳的花和水蜡树树篱的对比,新的玫瑰花坛该在哪儿了吧?”

“我不能说我知道,”他说道,“你还得再说一遍,莫莉小姐。我不像当年那样是年轻人了,我的脑子如今也不那么清楚了。你的规划都定好了,我不愿意干出差错来。”

莫莉立即打消了她的冲动。她看出老花匠的确为难,虽说他极想尽力办好。于是她又走了过去,一边钉木桩,一边解释,直到老花匠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他不停地说:“我明白了,小姐。好的,莫莉小姐。现在我清清楚楚记在脑袋里了,就像打的补丁一样清楚。”

这样她就可以离开他,进家去了。可是她刚走到花园门口跟前,罗杰出来了。果真是善行必有好报,能有机会和他单独谈谈,哪怕多么短,也要比在吉布森太太的监督下和辛西娅住场的情况下谈好得多。

“我是刚刚发现你在那里的,莫莉。吉布森太太说你出去了,却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一转身过来就见到了你,真是太巧了。”

“我早就看见你了,但我不能离开威廉斯。我觉得他今天反应出奇地慢。我设计了些新花坛,他好像弄不明白我的计划。”

“就是你手中拿的这份设计图吗?让我看看,好吗?噢,我明白了!你是借鉴了我家花园想出这些点子的,对不对?这是紫红天竺葵花坛,小橡树围边,已经钉好木桩r?那是我母亲最爱的式样。”

他俩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莫莉说:

“乡绅老爷怎么样了?我回来后再没见过他。”

“是没见过,他对我说了他多么想见见你。但他下不了决心来拜访。我看现在你在我家小住恐怕不行了,你说呢?如能来的话,会给我父亲带来极大欢乐的。他把你看成个亲生女儿,我保证,我和奥斯本将永远把你当妹妹看待;我的母亲那么疼你,你最后对她也是悉心照料。可是你恐怕再去不成了。”

“去不成了!肯定不行了,”莫莉匆匆说道。

“我想你要是能去,我们的情况就会好一些。你知道,我觉得对你说过奥斯本做的一些事情,我要是他,就不会那样做——不过也不算错,依我看只是不明事理。可是我父亲,我敢说,肯定有了什么想法——没关系。只是这样一来,他嘴里不说,心里却认为奥斯本丢了家里的人,他自己也一直心里很痛苦。奥斯本也伤心痛苦,和父亲有隔阂。这事只有我母亲可以很快调整过来,也许你也能做到这一点——我是说不知不觉地加以调整——一切的根子都是奥斯本把他的事情遮遮掩掩,搞成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现在说也无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起。”于是他用力扭转话题,莫莉还在想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他突然叫道:“莫莉,我无法对你说清楚我是多么喜欢柯克帕特里克小姐。你有这么个伴儿,真是一大乐事!”

“是啊,”莫莉微微一笑,说道:“我非常喜欢她,而且我觉得我一天天在了解她,越了解越喜欢。你看出了她的美德,多快呀!”

“我没说‘美德’,是吧?”他问道,脸一红,但却说得很真诚,我倒不信谁会受那张脸的欺骗。吉布森太太看样子也是个很友好的人——她请了奥斯本和我星期五前来吃饭。

莫莉马上想起了“苦啤酒”,但她说的话却是:“你来吗?”

“当然来,除非我父亲要我陪他。我也替奥斯本答应了吉布森太太,他能来就来。所以说我很快就会又见上你们大家了。但我现在必须走了。半个小时后我得赶到七英里之外去赴个约会。祝你在花园交好运,莫莉。”

第二十二章老乡绅的麻烦

哈姆利庄上的事比罗杰说的还要糟。而且很多不愉快都是像大家说的那样“纯属举止方法问题”,而这种问题历来都是说不明白的胡涂帐。哈姆利太太在世时,虽然说话不多,活动也不多,却是全家的精神主宰。给仆从下的指示,连最小的细节都是从她的起居室里发出,要不就是从她躺着的沙发上发出。她的孩子知道在哪里找她,找到她,便是找到了疼爱和同情。她丈夫总是烦躁不安,火气也大,不是这原因就是那原因,一烦就去她跟前寻求平静,恢复正常。他明白她对他能产生好影响,只要有她在,他就能心平气和。这就像小孩子的情形一样,和一个既坚定又亲切的人在一起就会放宽心。可是,如今家里的,世世代代以来哈姆利家族的当家人还是头一回用不起一辆自家的四轮马车。另一匹原来拉旧车的马已经太老,干不成正经活儿,便赶到草场放牧去了。这马名叫征服者,不论何时一见老乡绅便嘶鸣着跑到围篱边上,老乡绅总是拿着一块面包或是一块糖、一只苹果来喂他心爱的老伙伴。他对这个不能言语的动物也不知倾诉了多少牢骚话,对它大谈时代变了,他们两个的盛世一去不返了。老乡绅从来不鼓励两个儿子把朋友请到他家来,他没这个习惯。也许这又是他的不如人心理在作怪,还可能是他对自已家里缺这缺那的寒碜状况过分敏感,以为来的年轻人家里情况都比他家强。奥斯本和罗杰在拉格比上学时,他就这事对他俩做过一两次解释。

“你们看,你们这些学童们有自己的志趣,外人在你们看来就像我看野兔子一般,没一点意思。唉,你们笑吧,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的朋友们会斜着眼睛看我:他们不会猜出我的出身,猜出的话会把他们的出身彻底比垮,不信你们就看吧。所以我不欢迎任何看不起哈姆利家当家人的人来我家。即使哈姆利家的当家人连名字都不会写,只会画十字,也不能叫人瞧不起。”

这么一来,他们当然不能去别人家做客了,因为老乡绅不会也不肯把人家的孩子请来款待作为回报。每逢这样的关头,哈姆利太太竭尽全力施加影响也无济于事,他的偏见毫不动摇。他认为自己是三郡之内最古老的家族的一家之主,从吩身份之重考虑,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丢。从个人方面考虑——与和他地位相当的人交往时他总是极不自在,礼数又不周全,教养也欠缺——他对自己不如人的短处敏感到病态的程度,总是过于揪心,过于计较,他的这种表现甚至不能算作谦卑。

从他和大儿子之间许多大同小异的感情场面中举个例了看,如果不算是主动地闹别扭,也至少表明他们之间在听任隔阂加深。

这事发生在哈姆利太太去世后的三月份中的一个傍晚。罗杰在剑桥上学。奥斯本有一段时间也不在家,并且从不主动说他外面有关的任何情况。老乡绅以为奥斯本不是在剑侨和兄弟在一起,就是在伦敦。他倒是很想听听他儿子都去了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事情,都见了些什么人,权把这些当作新闻听听,也好多少化解化解平时家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忧愁和烦恼。可是他放不下架子,不主动发问,奥斯本便不对他说出去一趟的详细情况。这么沉默着加重了老乡绅内心的不满,每次奥斯本回来后,过一两天他才又疲乏又伤心地回家吃饭,这一天刚刚下午六点钟,他匆匆进了一楼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洗过手之后,便进了客厅,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晚回家了,可是客厅里却空无一人。他瞅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挂钟,一面伸出手想在火上烤烤。火却没人照管,白天里火灭了一次,现在又用半天的木柴重新架起,正劈啪作响,冒着浓烟,没有尽职尽责地熊熊燃烧,温暖全屋,所以屋里到处是寒风嗖嗖的。钟早停了,没人记着上发条,不过根据老乡绅的怀表,已经过了正餐时间。老管家往屋里探进个头来,一看只有老乡绅一个人,便又要缩回头去,准备等奥斯本先生到了后再宣布开饭。他原希望不知不觉地探一下,不料老乡绅当场捉住了他。

“饭怎么还没好?”他厉声叫道,“已经六点过十分了。还有,请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半干的木柴?这么半死不活的火,谁也不可能靠它暖和起来。”

“我以为,老爷,这是托马斯——”

“别给我说托马斯。立即上饭。”

大约有五分钟时间,饿着肚子的老乡绅做了种种烦躁举动——痛骂进来看火的托马斯:敲木柴,打得火星乱溅,结果却大大减少了暖和起来的可能性;依他看来,蜡烛在这间又大又冷屋里亮光非同一般地不足,便过去修整。正忙来忙去干着,奥斯本进来了,通身上下晚礼服打扮。他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单凭这一点,老乡绅一见就来气。接着又不愉快地想起自己的穿着——黑外衣,灰黄裤子,花格棉布领带,满是脏点子的靴子——只要看见奥斯本笔挺精致的服装,就无法不想自己的寒酸样。他决意把奥斯本的穿戴当装模作样、追求奢靡看待,正要发作起来好好说他一顿,突然管家进来了。他刚才正要叫上饭,看见奥斯本已到楼下,就先没叫上,这时进来报告说饭好了。

“肯定还不到六点钟吧?”奥斯本说道,掏出他精致的小怀表来。他和他的表一样对正在孕育着的风暴毫无察觉。

“六点钟!都过一刻多了,”他父亲大声吼道。

“我想你的表肯定不准吧,父亲人人。我的表就在两天前刚和骑警对过。”

攻击老乡绅那只年久资深的大怀表是众多欺人太甚事中的一件,对这样的欺人举动虽不能理直气壮地愤恨,却也不可饶恕。那只怀表是早在有怀表这东西时他父亲送给他的。当年此表年富力强时,曾主宰着全家各处的钟、马厩的钟、厨房的钟,就连哈姆利教堂的钟也受它管。如今上了年纪,德高望重之时反被一只毫无来头的小小法国怀表看不起。这种小表可以放进背心口袋里,哪能和块头大、分量重的大怀表相比,这大怀表得从裤腰带上特制的表袋中下一定的工夫抽出来。不行!那个毫无来头的小玩艺儿就算有全国的骑警做靠山,再加上近卫军做靠山,也不许藐视他的大怀表。奥斯本真该放聪明点,别往他父亲的心肝宝贝上泼脏水,因为他实在把他的怀表看得太珍贵了!

“我的怀表就像我本人一样,”老乡绅说道,如同苏格兰人说的那样“咆哮”起来,“平平常常,却扎扎实实。不管怎么说,在家里时间以我这块表为准。国王要是有意见,尽管去找骑警对表好了。”

“请原谅,父亲大人,”奥斯本说道,真心实意想别吵起来,“我按我的表行动;我这表当然准,是伦敦时间。我不知道你在等我,知道的话就快点儿穿戴了。”

“我应该想到这一点,”老乡绅说道,讥讽地看着儿子的衣服,“我是个年轻人的时候,要是像个丫头一般花很多时间照镜子,就会觉得太丢人。要是去跳舞,或者去参加有可能遇上漂亮姑娘的聚会,我能把自己收拾得跟任何人一样潇洒。可我要是站在镜子跟前瞎折腾,瞧着自l三的模样儿傻笑,自个儿收拾自个儿乐,那我就会笑话自己,瞧不起自己。”

奥斯本脸红了,眼看就要爆发出几句刻薄话来挖苦他父亲眼前的穿戴。但他忍了忍,放低声音说道:

“我母亲历来要求我们大家穿戴整齐进正餐。我为了让她高兴,就这样养成习惯了,如今还保持着这个习惯。”说来也是,老乡绅对妻子怀有一种忠诚之感,为了纪念她,家事上凡她创立或喜爱的小习惯小规程一律不改。可是他觉得奥斯本的话里隐含着他们两人截然对立的意思,便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也在努力照她的意思办。而且在更重要的事情上照她的意思办。她活着的时候我照她的意思办,现在我仍然照她的意思办。”

“我从没说过你没照她的意思办,”奥斯本说道,看他父亲言语态度这般激动,吃了一惊。

“不对,你说了,先生。你就是那么个意思。我一看你那模样就明白。我刚才看见你往我早晨穿的外衣上瞅。不管怎么说,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忽视过她的任何愿望。即使她要我重新上小学从认字母开始,我也干,真是——我也干。我决不贪玩,混日子,怕叫她操心,叫她失望。然而有些人比小学生大多了吧,却——”

说到这里老乡绅噎住了;不过他的话虽没说出来,他的愤慨之情却没有消退。“我不许你打着听娘话的幌子攻击我,先生。最后还是你,差不多伤透了她的心!”

奥斯本实在想站起来一走了之。也许他真走了的话反而会好一些,那样可能会引起一番解释,化解父子之间的不和。可是他觉得还是坐着别动为好,装出不予理睬的样子。老乡绅说了一场等于白说,他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看样子让老乡绅更为恼火,于是他不停地抱怨,自言自语,到后来奥斯本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非常平静却非常痛苦地说道:

“我是惹你生气的祸根,家也对我来说不是个家了,而是个非要我干琐碎无聊事的地方,还要为琐碎无聊事挨骂,当我是小孩子一般。那就放我自己谋生算了——这点要求你的长子还有权提一提的吧一——我离开这个家,你也就别再为我的衣着或不守时而气恼了。

“你现在提的要求不过是历来儿子们要独立的老话罢了:‘把要传给我的那一份给我吧。’可是儿子拿了钱去干的事我却不以为就会大大鼓舞我去——”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如今他拿什么给他儿子应有的“一份”,连一份中的一份也拿不出,老乡绅停住不说了。

奥斯本又接着说起来。

“我做好了准备,像大家一样自己谋生。只是要学个任何行当都得花钱,这钱我却没有。

“我也没有,”老乡绅简短答道。

“那该怎么办?”奥斯本说道,不大相信他父亲的话。

“怎么办?你必须学会呆在家里不出去,不能再花那么多钱到处跑。你还必须削减你的穿戴费用。我不要求你协助我管理土地——你是个风雅君子,哪能管那个呢。可是你既然挣不来钱,那起码可以不花嘛。”

“我给你说了我很愿意挣钱,”奥斯本叫道,终于动起感情来,“可是我该怎么挣?你真的太不通情达理了,父亲夫人。”

“是吗?”老乡绅说道——奥斯本一发火,他态度倒冷静下来,虽说火气并没有消。“但我不想摆出个通情达理的样子。谁要是没有钱还非得为奢侈的儿子还债,谁就不大可能通情达理。你做了两件糊涂事,我一想起来就气不过。第一件,你上大学一场结果证明你简直是个低能儿,你可怜的母亲还望子成龙——你要争气的话,本可以让她欢乐满足的——哼!另一件是什么事我就不说了。”

“说吧,父亲大人,”奥斯本说道,几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为他父亲发现了他偷偷结婚的秘密。其实他父亲想的是放债人,这些人正在计算着奥斯本过多久才能继承家产。”

“不说!”老乡绅说道,”我知道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也不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我只说这么一点——你那些朋友见了一片好林场根本不识货,就像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才能挣得五镑钱一般;假如有这么个数就可以免于饿死,你恐怕也挣不来呢,现在,看看罗杰吧——我们谁也没为他费心,可他却要获得剑桥研究生的资格了。我敢保证,他可以做主教,当大臣,功成名就了我们才会发现他聪明——我们偏着你,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不知是什么作怪,叫我说起‘我们’二字,——现往还说什么‘我们’一一”他说着突然低下声去,这声音上的前后变化实在是悲伤极了,“我应该说‘我’,从今往后在这个世界只能说‘我’了。”

他站起来匆匆离开屋子,打翻了他的椅子,也没停下来扶起椅子。奥斯本一直用手遮在眼睛上坐着,这会儿听见响声抬头一看,马上站起来跟在父亲后面跑过去,赶到书房门跟前时,只

赶上听见一声里面的锁门声。

奥斯本回到餐厅,又悔恨又伤心。不过他历来对日常习惯上的疏漏之处很敏感,只要能引起注意,他就不放过,所以此划他虽然心情沉重,还是很细心地扶起翻倒的椅子,把它放回到餐桌下首的老地方。完了后又动了动各个菜盘子,要叫人看上去觉得菜是动过的一般,这才摇铃叫罗宾逊。罗宾逊进来了,后面跟着托马斯,奥斯本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说他父亲身体不适,去了书房,他本人就不要饭后甜食了,但可以往客厅送一杯咖啡来。老管家打发走了托马斯,走到奥斯本跟前,似乎有机密相告。

“我觉得主人饭前就不对劲儿,奥斯本先生。所以,我就想他这是怎么了——我确实想了一想。他对托马斯说生火的事,先生,这可是我决不能忍受的,除非是他确实有病。有了病我总是能够体谅的。”

“我父亲为什么不该对托马斯说话?”奥斯本说道,”也许他说时带气。我敢肯定他身体不适。”

“不,奥斯本先生,不是这么回事。我自已也爱生气。我福份好,这么大年岁了还和大家一样健健康康的。再说,对托马斯来说给点气是好事情,他需要好好受些气。不过这气应该从正确的地方来——就是说要由我来发,奥斯本先生。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和任何一位在世的管家一样深知自己的权利和职责。责骂托马斯是我的责任,不是主人的事。主人应该说:‘罗宾逊!你必须对托马斯说说没管壁炉火灭的事。’那么我就会去痛骂他一顿——我现在要马上去为火灭的事骂他一顿。然而我刚才说过,我要为主人找找原因,是不是精神上有烦恼,身体上健康欠佳。所以我已经说服了自己别去提醒主人,要是在过去比较愉快的情形下,我肯定已经提醒主人注意了。”

“的确,罗宾逊,我觉得你一派胡言,”奥斯本说道。管家对他说这么个啰嗦故事,让他生厌,何况他一直就没认真听。“我父亲没对你说而是对托马斯说,到底有什么关系?给我把咖啡送到客厅来,别再劳心费神地想骂托马斯了。”

罗宾逊带着一肚子委屈走了,他为主人发愁,却成了一派胡言。他在痛骂托马斯之余不停地自个儿唠叨,说:“可怜的女主人去世后事情大变样了。难怪主人痛心疾首,我都觉得失去了依靠。她真是一位贤德太太,向来充分尊重管家的职责,也能理解管家有可能受到的委屈。她从来不把管家体贴入微的感情叫做一派胡言——她从来不这样。罗杰先生也不会这么说的。他是个快活的年轻人,老爱把脏兮兮、粘糊糊的小玩意儿带回家来,但有人要是受了委屈,他总会说句宽慰话的。他总是叫老爷高兴,不惹他发脾气,使性子。真可惜罗杰先生不在,他要在多好啊。”

可怜的老乡绅把自己又气又闷地关在昏暗冷清的书房里,如今他只要不出去,便越来越多滴关在书房里打发时光。他思前想后地考虑自己的愁肠和麻烦,越想越糊涂,就像个关在笼子里转来转去的松鼠越转越糊涂一样。他拿出流水账和总账,算起欠租来,每算一遍,都会得出一个不同的数目。他真想对着账目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他精疲力竭,心灰意冷,又生气,又失望。终于,他砰的一声合上了账本。

“我老了,”他说道,“脑子不如从前清楚了。我觉得因为她没了,我悲痛得乱了方寸。我从来没多少可以自夸的地方,但她对我很看得起——上帝保佑她!她不许我说自己笨,可说来说去我还是笨。奥斯本理应帮我一把。他在念书上花了不少钱,可是,他不争气,像个花花公子一样研究穿戴,从来不费心思想想我该如何还他欠下的债。我恨不得叫他当个舞蹈教师混口饭吃算了,”老乡绅为自己这句俏皮话伤心地笑笑,“看他的穿戴人模人样的。他的钱怎么花了根本没人知道!是不是罗杰有一天也会突然间引来一大堆讨债的人。不会,他不会的——罗杰不会这样的。他可能脑子慢,但人踏实,还是老样子。他要是在该多好。他不是长子,但他应该关心这份家业。他可以替我整理这些烦人的帐目。罗杰要是在该多好啊!”

第二十三章奥斯本·哈姆利思忖自己的处境

奥斯本在客厅里喝他那杯孤独的咖啡。他也是很不快活,自有他的苦衷。他站在壁炉边的小地毯上,久久地思索自已的形势。他并不完全明白他父亲手头多么紧,拿不出现钱来。这事老乡绅只要跟他一说起便发火,其中许多话又说得模棱两可,前矛后盾,儿子便认为他是感情用事,言过其实。其实那些话不管表面上显得多么矛盾,却句句都是实情。然而,对一个在奥斯本这个年龄上的年轻人来说,手头连一张五英镑的现钞也没有,那种多有不便的感觉也真够叫人难受的。哈姆利庄的饭菜很丰盛,几乎到了奢侈的程度,主要物品都靠自家田庄生产供应,所以就家里眼下情况看,决没有挨饿的模样。奥斯本只要在家里不出去,就衣食不愁,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他在别处有个妻子,他要经常不断地去看她,就不得不老往外跑。她,说来可怜!得靠他养活——这一趟趟出门的钱从何而来?要供埃悔·定的吃穿花销,钱又将从何处来?这便是如今令奥斯本想得头疼的大难题。他念大学时,身为哈姆利家族的家业继承人,他的费用为一年三百镑,罗杰比他少一百镑,也只好满足。一年要付出这么多钱也曾给老乡绅带来不少麻烦,但他觉得这只是暂时吃紧点,也许他的这种想法很不合情理。他认为奥斯本会成就大事,取得很高的荣誉,在剑桥念完研究生,娶一个源远流长的家族的女继承人为妻,婚后住在哈姆利庄。庄上有许多没人住的房间,他们可以住在这些房间里,还可以协助老乡绅管理地产,这份家业迟早都是他的。罗杰则去做牧师,人踏实、脑子慢的罗杰也就适合干牧师工作。如果他不愿意进入宗教界,喜欢比较主动、比较冒险的生活,那么他干哪行都可以。他动手能力强,有务实精神,找什么工作干都合适。奥斯本则不行,他讲究多,天分高(原来是冒牌天才),适合罗杰的工作他倒干不来。所以说他是长子算他命好,否则的话他就无力在世上奋斗求生。要叫他安心从事一门职业,那就像要剃头刀砍木头一般!如今的奥斯本住倒住在家里,却老惦着往别处跑。他的专款事实已经停拨了;老实讲,最后一两年里之所以还按时拨发,全亏了他母亲苦苦努力。现在已经停了,父亲或儿子却谁也不提这事;钱上的事情叫人伤透了心,父子俩无法提起这个话题。老乡绅时不时扔给他一两张十英镑的票子,给的时候忍着不怒吼出来,而且他什么时候会得到这种礼物也全无把握,所以要以此为根据考虑他的事情实在是极其靠不住的。

“我到底怎么办才能确保有笔收人?”奥斯本心想。他站在壁炉边的小地毯上,背对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他的咖啡送进来了,杯子是哈姆利庄上祖祖辈辈用过的珍贵瓷器。他的穿戴精致考究,他的穿戴从来不可能有失体面。外人很难想得到这位雍容华贵的年轻人,生活在荣华富贵的福窝里,脑子里竟然翻来覆去地考虑着这么一个大问题。然而事实正是这样。“我怎么办才能保证眼下有笔收入?情况不能这么下去了。即使我进了圣殿法学会或林肯法学会学律师1,也得有钱支撑两三年时间。?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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