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我亲爱的孩子!为什么‘特别’关照可怜的我?你知道我是世上最可信赖的人!”
壁炉上的小吊钟打了一声半小时的响。
“我得走了!”罗杰闷闷地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我到巴黎后写信来。驿车这时快到乔治客栈了,而且只停留五分钟。最亲爱的辛西娅——”他握住她的手,接着似乎是在抵抗不住诱惑,拉她过来亲吻。“记着你是自由的!”他说道,说着放开她,过去同吉布森太太告别。
“只可惜我早已不自由了,”辛西娅说道,脸微微一红,不过她脑子快,总算接了个巧妙话掩饰过去——“即使我想自由,你们认为我会允许自己自由吗?”
接下来轮到莫莉了,昔日兄长般的亲切又回到他的神情举止和声音中。
“莫莉!你不会忘记我,我知道。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你曾——待她那么好。”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还是赶快走为好。吉布森太太在滔滔不绝地说告别话,没人听,也没人注意。辛西娅在重新整理桌上花瓶中的花,这花插得不尽如人意,遇上了她的艺术目光,她不假思索便动手改进。莫莉呆呆站着,心都麻木了;既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伤心,没有任何感觉,只昏沉沉发晕。她感觉到握住她手的那只温暖的手突然一松,便抬眼观看——直到这会儿她一直眉目低垂,似乎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空了。楼梯上传来他匆匆的脚步声,前门打开又关上了。这时莫莉闪电一般奔上顶层阁楼——是一间木头房,窗户正对着罗杰必须走下去的那条街道。窗扇的挂钩没用过,不灵活了,莫莉使劲拉——除非窗子打开,她的头伸出去,否则最后看他一眼的机会就没有了。
“我必须再看看他。必须!必须!”她一边拉窗钩,一边哭。他在那边,猛跑着去赶伦敦驿车。他的行李在他过来向吉布森一家告别之前已经放在了乔治客栈。莫莉看见他匆忙之中一转身,手搭凉蓬遮住夕阳直射过来的光,频频朝她家房屋眺望——莫莉知道,这是希望再看辛西娅一眼。不过他显然没看见任何人,连站在阁楼窗前的莫莉也没看见。原来他转身时莫莉往后一缩,躲进暗影中去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往前站,不能像有资格的那一位一样依依相送,望着他挥手远去。没有依依相送的任何迹象——再一转眼——他已经不见了,一去几年啊!
莫莉轻轻地关上窗,全身发抖。她离开小阁楼,回到自己屋里。但她一直没有动手脱去出门的穿戴,知道听见辛西娅上楼了这才开始脱。
她匆匆走到梳妆台前解帽带,帽带打成个死结了,得费些时间才能解开。辛西娅的脚步声停在莫莉的房门口,她把门开了个缝儿,说道——“我可以进来吗,莫莉?”
“当然,”莫莉说,心里直盼能说声“不”。她没有转身迎接她,辛西娅便过来站到她身后,两手搂住莫莉的腰,脸伸过她的肩,嘴一伸要她吻。莫莉抵抗不住这一招——要互疼互爱的无言恳求。不过,就在片刻之前,她在镜子中看见了映在其中的两张脸,她自己的脸眼睛发红,容颜苍白,嘴唇被黑莓汁染黑了,头发散乱,帽子拉歪了,衣裳也扯破了——和她这摸样行程鲜明对照的是辛西娅的光彩艳丽,还有她穿戴上的整齐高雅之风。“唉!难怪啊!”可怜的莫莉心想,于是一转身,伸出胳膊搂住辛西娅,把头暂且歇在辛西娅肩上——这颗疲倦疼痛的头,莫非在这紧要关头要寻找一个慈爱的枕头?接着她站起身来,握住辛西娅的双手,把她稍稍推开点,好更清楚地观察她的神经。
“辛西娅!你真心爱她吗?”
辛西娅往一旁移移,躲开那双眼睛坚定不移的穿透力。
“你怎么说话这么严厉,下命令一般,莫莉!”她说道,先轻轻一笑,以掩饰其紧张,然后才抬眼看莫莉。“你难道不觉得我已经给出了爱他的证明?不过你知道我经常对你说我没有爱的天赋,这话我也如实跟他说了。对任何人我都做得到敬重,也自料做得到崇仰,还做得到喜欢,但我决不会有爱得发狂的感觉。就是对你也不例外,小莫莉,我保证我爱你超过——”
“别,别说了!”莫莉说道,伸手挡住辛西娅的嘴跟前,几乎烦得要发脾气了,“别说别说——我不听你说——我真不该问你——逼得你撒谎!”
“怎么啦,莫莉?”辛西娅说道,这回轮到她要从莫莉脸上看出些名堂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别人还会以为你看上了他呢。”
“我?”莫莉说道,猛然间血朝心房奔涌,然后返流全身,她有了说话的勇气,便照她以为的实情如实相告,尽管不是真正的实情。
“我的确看上他,所以我认为你赢得了一位杰出的人的爱。是啊,我很自豪地记着他一直像兄长一般待我,我像个妹妹一样爱他。也正是因为他用他的爱使你得到荣耀,我这才加倍地爱你。”
“行啦,这算不上赞扬话!”辛西娅笑着说道,不过听到恋人受到赞扬心里还是畅快的,甚至还想贬他几句,以便多听些莫莉的赞扬话。
“他人不错,可能吧,而且对我这样的笨姑娘来说他也太博爱、太聪明了。不过就是你也得承认,他相貌平平,举止笨拙。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和漂亮的人。”
“辛西娅,我不和你谈论他。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见我赞扬他就故意反着说。你不能糟蹋他,开玩笑损他也不行。”
“那好吧,咱们干脆不说他了。他刚开始说——那事——时,我都吃了一惊,”辛西娅看上去非常活泼,满面红光,笑出了酒窝,原来她想起了罗杰说那事时说的话和表情。突然她思绪又回到了现在,目光落在盛着黑莓的树叶上——莫莉一个钟头前摘下它时宽阔的绿叶又鲜又嫩,现在却松软下来,眼看要枯萎了。莫莉也看见了它,不由得对这片无精打采的树叶深怀怜悯,有一种奇怪的同病相怜之感。
“哦!多好的黑莓啊!我知道,你这是给我采的!”辛西娅说道,说着坐下来开始一饱口福,用修长的指头尖儿轻轻地夹起一颗颗熟透了的浆果,让它们跌落进她张开的嘴巴里。她吃了约摸一半后,突然停住不吃了。
“我多么想跟他一道去巴黎!”她叫道,“一道去恐怕不合适,但真去了的话那会多美呀!我记得当年在布伦时,”(又吃了一颗黑莓)“我总是羡慕那些准备去巴黎的英国人。那时候在我看来,只有呆头笨脑的上学姑娘一到布伦就不走了。”
“他什么时候到巴黎?”莫莉问道。
“星期三到,是他说的。我给他写信就写到那儿。他怎么都会给我写信的。”
莫莉只管整理她的衣服,平平静静、实实在在地干她的活,不怎么说话。辛西娅虽说定定坐着,却好像很不安分。啊!莫莉多么希望她走啊!
“也许到头来,”辛西娅像是沉思了片刻后说,“我们结不了婚。”
“你怎么这样说话?”莫莉说道,几乎严厉起来,“你没理由这样想。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容忍自己有不嫁给他的想法,哪怕是一闪念也不对。”
“哟!”辛西娅说,“你千万别把我的话看得太真。也许我是说着玩,不过你要明白当今万事都如一场梦。我还是认为机会均等——我是说我们的婚姻成与不成各占一半。想想两年啊!太长了!他可能改变主意,我也有这可能。要不也可能出现个别的什么人,我兴许就同这个后出现的人订了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看,莫莉?要知道,我现在且把有可能死人这种丧气事抛之一边,可话说回来,两年中会发生多少事啊!”
“别这么说,辛西娅,求你别这么说,”莫莉凄楚可怜地说,“你这么说叫人觉得你并不喜欢他,而他却那么喜欢你!”
“哟,我说过我不喜欢他吗?我只是考虑考虑万一罢了。我当然希望别发生任何有碍于我们结婚的事。只是你知道,就怕万一,所以我认为把有可能发生的坏事情都估计到实在是明智之举。我敢说凡我认识的明智人都认为能看到未来的阴暗方面是一大优点。不过我看得出,你既不要明智,也不要优点,所以我要走了,准备吃正餐,你一个人好好在这里换衣裳吧。”
她双手捧起莫莉的脸,不等莫莉明白过来这是何意,便嘻嘻哈哈地吻起来。然后她留下莫莉走了。
第三十五章母亲的花招
吉布森先生正餐时分不在家——十之八九叫哪个病人拖住了。这不是罕见的事;果真罕见的事倒有一桩,那便是他一两个钟头后回到家里吃他不在顿数上的饭时,吉布森太太下楼来到餐厅,坐下来陪他。一般情况下,她这种时候宁肯躺在楼上客厅里的安乐椅中,或者墙角的沙发上也不愿下楼的,而且她也难得允许莫莉下楼去享受继母忽略了的这份特权。莫莉巴不得凡是她父亲这样孤独吃饭的晚上都下楼去陪伴他,可是为了家里和睦平静,她还是在这件事上放弃了自己的意愿。
吉布森太太坐在餐厅壁炉边的一个座位上,耐心地等待便于说话的时机到来。等吉布森先生满足了他健康的胃口后,离开餐桌过来坐在她旁边时,她站起身来,以不常见的关怀端来酒和杯子,这样他就可以不必离座而自斟自饮了。
“现在喝吧!舒服吗?我有条大新闻要告诉你!”她摆好东西后说。
“我料到有事要说的,”他微微一笑说,“现在讲吧!”
“罗杰·哈姆利今天下午来同我们告别。”
“告别!他走了吗?我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走!”吉布森先生叫道。
“走了,没关系,我要说的不是这事情。”
“不过告诉我,他已经离开这一带了吗?我真想见他一面。”
“走了,走了。他给你留下爱,后悔没见上,如此等等。现在让我继续讲我的故事:他发现辛西娅一个人,便向她求婚,她接受了。”
“辛西娅?罗杰向她求婚,她接受了?”吉布森先生缓缓说道。
“对,就这样。你不信?瞧你说得好像是件什么大出人意料的事。”
“是吗?不过我觉得意外。他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我祝辛西娅快乐。不过你喜欢这事吗?这将不得不是个漫长的婚约。”
“可能吧,”她说道,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他一去要两年之久,”吉布森先生说。
“两年中可能出很多事,”她答道。
“对!他要冒很多险,遭遇很多磨难,还有可能回来后和出发时一样,几乎毫无养活妻子的能力。”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答道,依然是那种知道最高机密的诡诈神情,“有个小人儿告诉我奥斯本的生命不那么保险,到时候——罗杰将是什么身份?是家业的继承人。”
“谁告诉你奥斯本的这情况?”他说道,一转眼盯住她,声音和神情突然严厉起来,吓了她一挑。他那双又长又黑的眼睛阴沉沉的,真像要喷出火来。“我在说,谁告诉你的?”
她稍一定神,又恢复了刚才的顽皮样子。
“怎么啦?你能否认有这事?我说的不是事情吗?”
“我再问你一遍,西娅辛,谁告诉你奥斯本·哈姆利的生命比我的——或者你的更危险?”
“哟,别用那么吓人的样子说话。我相信我的生命没有危险,也希望你的生命没有危险,宝贝。”
他不耐烦地动了一下,把一只酒杯碰下了餐桌。她此刻倒觉得要感谢这点分散注意力的事故,便忙着收拾碎片,边收拾边说:“碎玻璃才危险呢。”可是她被一种命令的声调惊坏了,那是她从来没从丈夫那里听到过的。
“别管玻璃了。我再问你一遍,西娅辛,谁告诉你奥斯本·哈姆利的健康情况的?”
“我当然希望他好好的,也许他就像你说的那样很健康吧,”她终于低下声来。
“谁告诉——”他又说开了,神情比刚才更严厉。
“好吧,你要是真想知道,还想就此吵闹一场的话,”她说道,逼得走投无路了,“那就是你自己——你或者尼科尔斯医生,到底是哪一位,我就记不起来了。 ”
“我从未对你谈过这件事,我也不信尼科尔斯给你说过。你还是马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后才离开这屋子。”
“我何苦再婚来着,”她说道,简直要哭起来,回头往屋里四面望望,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接着望见了通往贮藏室的那个门,似乎壮了点胆,一转身,面对着他。
“你要是不想叫人听,就不该把你们的医务秘密说那么响。尼科尔斯在这儿的那天,我正好得去一趟贮藏室;我正要出门时,厨娘挡住了我,她要一瓶果酱,这当然不是为照顾我的什么享受,我还怕粘腻了我的手套呢——这都是为了你能吃顿舒心可口的正餐”
她看上去又要哭,他却板着脸示意她往下讲,只说道:
“好吧!看来你是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也没听很多,”她迫不及待地答道,没料到他帮她完成了她不好自圆其说的交待,简直救了她的命,“只听见一两句。”
“怎么说的?”他问道。
“这个嘛,你正在说什么,尼科尔斯医生说:‘他要是得了脉动瘤,就没几天可活了。’”
“嗯。还有吗?”
“有。你说:‘我希望上帝保佑我搞错了。不过我认为,是有相当明显的症状表明那是病。’”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谈奥斯本·哈姆利?”他问道。这也许是故布迷魂阵。不过她一见他也降到了和自己一样耍诡计的水平,胆子便壮了起来,说话的声调也和刚才一直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同了。
“哟!这我知道。我开始听之前就听到你们两个都提到了这个名字。”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有意听的?”
“对,”她犹豫片刻说道。
“请问你是怎么把说道的病名记得如此准确的?”
“这是因为我去了——我说你别生气,我真的看不出我做的事有什么不好——”
“行啦,别拿生气打岔。你去了——”
“去了诊所,查了出来。我难道不能查?”
吉布森先生没有回答——没有看她。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双唇紧闭。终于他打起精神,叹口气,说道:
“好吧!我看谁发的面谁就烤吧。”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撇嘴说道。
“可能不懂,”他答道,“我想你正是那次听了我们的谈话后这才改变了你对罗杰·哈姆利的态度?我注意到了你近来待他比过去好得多了。”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像喜欢奥斯本一样喜欢罗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就算他向辛西娅求了婚,要当我的女婿了,我也不把他和奥斯本一样看待。”
“让我把事情前后串一串。你无意间听到了——我打算承认当时我们说的是奥斯本,不过有些话我以后再说——于是,如果我理解得对的话,你就改变了对罗杰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欢迎他来这个家,把他当哈姆利家业最有可能的继承人看待?”
“我不明白你说‘最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那就去诊所里找词典查查,”他说道,谈话以来第一次发了脾气。
“我知道,”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罗杰看上了辛西娅,谁一见都会明白。可罗杰不是长子,又没有职业,除了奖学金外一无所有,所以我认为应该给他泼泼冷水为好,谁只要有一丁点儿常识都会这么想的。再说我也没从没见过这么蠢笨粗俗的家伙——我是说,还是所谓的‘郡中世家’呢。”
“当心点。你等会一想到他有朝一日将继承哈姆利家业时就得后悔说了错话。”
“不,我不后悔,”她说道,没察觉出他的真实意图,“你生气时因为罗杰爱上的不是莫莉,则我就认为对我那个没有父亲的姑娘很不公正,很不公平。我敢说我从来都是努力为莫莉的终身大事操心,如同她的亲妈一样。”
吉布森先生对这份罪名毫不在意,根本不予理睬。他又回到在他看来更为重要的事上。
“我想搞清楚的是这么一点:你是不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我和尼科尔斯医生的专业谈话内容,这才改变了你对罗杰的态度的?你是不是从我们的谈话中猜测到罗杰很有可能继承哈姆利家业,以此为条件,从此赞成他追求辛西娅的?”
“我看我是这样的,”她愠怒地说道,“我那么做了,也看不出有何害处,何必把我像放在证人席上一般盘问来盘问去的。他在你们那场谈话之前就爱上了辛西娅,她也非常喜欢他。我可不做阻止真正爱情的事。为娘的不能抓住一切偶然机会为她的孩子谋利益,你说叫她怎么显示爱心?辛西娅要是爱情上受挫,她会气死的。她可怜的父亲当年害的就是肺病。”
“你难道不知道一切医务谈话都是保密的?我行医过程中了解到得秘密如果泄露出去,那将可能是我最大的耻辱。”
“知道,你当然不可泄露。”
“那好!你这不是方方面面都和我一件一致吗?你一旦干下耻辱之事,必定连累我名誉受损。如果说我泄露医疗秘密是极其可耻的,那么再拿已知的秘密做交易又算什么呢?”
他努力做到耐着性子,可是事情实在气得他忍受不住。
“我不懂你说做交易是什么意思。拿女儿的感情做交易,那是我决不会干的事。我还以为能让辛西娅嫁了个好人家,卸了你的责任,你该高兴才是呢。”
吉布森先生站起来,手插在衣袋里满屋走动。有一两次他开始说话,却又心烦意乱地停住不往下说。
“我不知道该对你怎么说,”他终于又说了,“你不是不能就是不肯明白我的意思。辛西娅住这儿,我高兴得很。我也真心诚意地欢迎她,衷心希望她和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把这个家当自个儿的家看待。我要是再这么蠢,今后就得留神我家门户,各处上双锁。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吸取教训,尽可能防止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现在让我们听听当前事态。”
“我想我不能告诉你任何情况。那也是秘密,和你的神秘事一样不可说。”
“很好。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可以看着办,该怎么办酒一定怎么办。正好是几天前我答应过老乡绅,要是怀疑他的两个儿子和我家的两个姑娘之间有任何苗头,就告诉他——比如恋爱或感情纠缠什么的,要是订婚就严重得多了。”
“可这不是订婚。他不肯把事情搞成订婚。你要是肯听我说,我可以全告诉你。只是我希望你千万别去告诉老乡绅,别见人就说。辛西娅求情说不让这事传出去。都怪我倒霉,生性坦直,自找麻烦。我总不能对我心爱的人也保密吧。”
“我必须告诉老乡绅。别人我一概不提就是了。你无意间听到了你要听的事,又从不对我说起,你觉得这与生性坦直协调吗?假如你对我说一声,我就会告诉你尼科尔斯医生的意见绝对跟我相反,他认为我代表奥斯本向他请教的病情只是暂时的身心失调。尼科尔斯医生也会告诉你奥斯本可以喝任何人一样生活,结婚,生儿育女。”
如果说吉布森先生是用了点技巧故意这么说,好掩盖他自己对奥斯本病症的看法的话,吉布森太太也没有足够的警觉看出来。她很扫兴,吉布森见她扫兴反而高兴。这使得他多少恢复了平时那种情绪。
“让我们再看一遍这场不幸,我看你认为这事是场不幸吧,”他说。
“不,不完全是不行,”她说,“当然话说回来,我假如知道尼科尔斯医生的意见的话,”她吞吞吐吐地说。
“你明明知道问我更方便,”他板着脸说,“现在辛西娅婚也订了。”
“没订婚,我早对你说了。他不许把这事看作订婚约束她。”
“那好,就算是和一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有恋爱纠葛吧。小伙子一无所有,只有一份奖学金,还有一个继承一份负债累累的家业的机会。他甚至没个职业,还出国两年,我明天必须过去把情况全告诉他父亲。”
“啊,亲爱的,求你对他说一声,这事他要是不喜欢,只提提意见就算了。”
“我看没有辛西娅配合你的戏也演不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辛西娅在这件事上自有主张,而且相当决断。”
“哦,我认为她并不非常喜欢他。她不是个老往情网里掉的人,遇事情也不认认真真地往心里去。不过当然啦,谁也不会猝然作决定。两年不照面也好,要吹有的是时间。”
“可是前一阵儿我们还受到威胁,说辛西娅要是爱情上受挫折,就会犯肺病早死。”
“哟,你这亲爱的人儿,怎么把我的胡言乱语都记住了!事情可能是那样。你知道我可怜的亲人柯克帕特里克先生害的是肺病,辛西娅有可能继承下来,遇上大悲痛就有可能引发潜伏的种子。我时常这么担心。不过这恐怕不大可能吧,因为我认为她遇事并不认认真真地往心里去。”
“那么我就更自由了,如果老乡绅反对,我可以代表辛西娅吹了此事?”